《人,你可以靠在鱼宽阔的胸膛》 第1章 我呢,不是清朝最后一位太监吗 下午五点,日头火辣辣地射进河流里,没有一丝风浪的水面熠熠生辉,苏克生一动不动地坐在马扎上,身后的杨树长着绿得扎眼的叶子,可就偏偏跟他作对似的,不肯施舍给他一点荫凉。 从额头冒出的汗水顺着鬓角坠落,掉在脚边的土里,几秒钟就被太阳晒了个干干净净。 “爸爸。” 苏桐蹲在苏克生脚边,圆圆的脸泛起因高温而涌上来的红晕,阳光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只能半眯成缝仰头看着她老爹。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她声音都蔫了,一脸的不情愿。 “嘘!”苏克生都没给小姑娘一眼,皱着眉让女儿安静,他有预感,今天绝对不会空军! “来了!”手里的鱼竿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他已经微微发麻的手肌肉记忆般紧紧握住竿尾,右手快速摇动渔轮,巨大的拉扯感让竿子弯曲成夸张的锐角。 是个大家伙。 苏克生紧咬下唇,五官皱成了一团,最后一用力,河面炸出巨大的水花,鱼线带着一条银灰色的鲫鱼飞上了天,苏桐跟着视线朝天望去,鱼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然后低下头,看见它“啪”的一下落在地上,垂死挣扎般地疯狂用尾巴拍着地面。 “哇!” 苏桐眼里立刻燃起来星星,一改刚刚蔫不拉几的样子,咧嘴露出一排小白牙,“爸爸你真厉害!” 苏克生的墨镜都挡不住他的得意,嘴角要扯到太阳穴,大手一挥收起长竿,“桐桐,抱着鱼咱回家。” 苏桐笑着要抱起大鱼,快顶得上苏克生大腿粗的鱼身,苏桐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费了半天劲终于将滑溜溜鱼倒锢在怀里,还没迈出一步,却“啪”的一下子硬生生地挨了鱼尾巴一个爽快的巴掌。 苏桐一下子被打懵了,愣在原地,眼看那大尾巴就要飞来给她另外半边脸再来一下子。 “啪!” 苏桐背心短裤,挥着菜刀一下子拍在鱼脑袋上,刚刚还活蹦乱跳的鱼霎时就没了动静,菜刀反向一刮,鱼鳞哗啦哗啦地掉到菜板边,去鳃、掏内脏、冲洗、腌制动作一气呵成,后厨桌上的大盆里装着十几条被处理好的鲶鱼,苏桐深深呼出一口气,脱下手套,在水池里冲了冲手,顺便洗了把满是汗水的脸。 “桐姐,峰哥来了。”翠翠走进来,到腰的长发位了干活方便编成一条又粗又黑的麻花辫垂在脑后,圆圆的脸蛋看起来十分讨喜,苏桐在招工的时候看见翠翠的脸就觉得顺眼,姑娘一上手干活果然动作干净又麻利,除了有一次好心帮忙杀鱼结果把鱼剁成了新鲜鱼酱让苏桐发出尖锐爆鸣声以外,其他地方都很好用。 苏桐上身压在大腿上,正坐着小板凳磨她的宝贝菜刀,头也没抬,沉声道:“让他滚。” 翠翠被老板一句话打得措不及防,峰哥前两天还来店里帮忙,两人在后厨腻歪得跟八二年打出来的糍粑一样劲道弹牙,今天就变脸了? 苏桐抬了下头见翠翠没动作,声音高了几度又重复一遍:“我说让他滚。” 可惜话说得太晚,蒋峰已经撩开帘子进了后厨,直奔坐在角落里的苏桐。 “桐桐。” 苏桐现在听见蒋峰的声音就直犯恶心,不愿意搭话,低头继续磨刀,“嚯嚯”的声音充斥在狭小的后厨里,听着就触目惊心。 蒋峰不死心,蹲到苏桐对面,“桐桐你怎么不接我电话?”他语气里满是担忧,看起来就是一位体贴入微的优秀恋人。 苏桐抬眼,眸光掠过对面的男人,他眼里的关切像是快要溢出来,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呵,真能装。 苏桐挑眉道:“店里太忙了,没工夫理你。” 那语气冷得快要把六月天冻成南极了,虽然苏桐平时也是个一颗火星子就能点燃的炮仗,但是就事论事,绝对讲道理,正常来说是不会搞冷战失联这一套的。 敏锐如翠翠,立刻就嗅到空气里的火药味,情况不对,她立刻开溜,跑去前厅打扫卫生了。 果然没过多久后厨就爆出苏桐响亮的吼声,“给我滚!” 蒋峰声音都抖了几分,站起来后退到门口:“我说过了,我就是和她打打游戏,平时根本不联系的,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苏桐着实不知道她那温柔体贴的男友什么时候练出来说瞎话不打草稿的神功,但她明白和这种人扯皮一点意义都没有,最后只会有理也不占理了,索性下了最后通牒:“你滚不滚?” “宝宝,你不能因为随便瞄见几句聊天记录就怀疑我,你看咱俩在一起三年,我哪里对你不好?我本来打游戏就很多游戏搭子,那天晚上她说肚子疼,我就安慰两句……” “安慰还要给人家点外卖红糖水,还要顺着网线给人家‘揉揉肚肚’?” 苏桐低头看着自己磨好的刀,锋利无比,夕阳的余光经过刀刃反射到脸上,她看起来风轻云淡,就好像在说今天杀了多少条鱼一样平常,殊不知,这才是苏桐最恐怖的形态。 苏桐没急,蒋峰倒是跳脚了,“你翻我手机?” 她才懒得翻他手机,要不是蒋峰用电视微信互联忘记退出了,她至于看着《让子弹飞》还要被一条一条的暧昧信息刷屏吗? 蒋峰打游戏可以称为扰民的程度,那天晚上却在卧室关着门安静如鸡,苏桐就在客厅看着不停的弹窗。 张麻子:“翻译出来给我听,什么tmd叫惊喜,什么tmd叫tmd惊喜!” 「小渔不吃鱼:啊啊啊辉哥你竟然给我点了红糖水,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呀!」 「小渔不吃鱼:图片」 黄四郎:“这照片是你吗?” 张麻子:“是我。” 黄四郎:“是吗?” 张麻子:“是,那时候我还很瘦。” 「小渔不吃鱼:对啊,人家最近都瘦了。」 师爷:“屁股……屁股疼……” 「小渔不吃鱼:你给人家揉揉就不疼了。」 苏桐:…… 蒋峰一撇嘴,还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委屈:“就算你翻了我手机,我也可以既往不咎,我只是想说你不要误会,我们之间是清白的,要都你这样,以后还有哪个男的敢上网打游戏,我以后就不能跟任何一个女人说话了是吧?” 苏桐:“说完了吗?” “当然没……” 苏桐的手在空中一挥,菜刀“唰”的一下就被甩了出去,在空中做了几个后空翻,最后穿过蒋峰的双腿之间,狠戾地扎进他身后的木头门框里,刀柄轻轻晃动,挑衅地拍打了两下他的膝盖侧面。 蒋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死里逃生的兄弟,瞳孔快缩成针尖,“苏桐你疯了,你要杀人?” 苏桐轻笑,“从小就用刀,我要想杀你,刚才你脑袋早就开瓢了。”她敛睫顺着蒋峰的头向下看,语气戏谑,“但是你要是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让你知道,什么他妈的叫他妈的惊喜。” 不开玩笑,蒋峰真的觉得刚才苏桐是要没收他的作案工具,原来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心这么冷啊?! 翠翠在前台记账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带起一阵微风,一抬头只看见蒋峰跑掉的一只人字拖。 原来舞会那晚灰姑娘跑得这么急。 “翠翠!”苏桐喊了她一声,“以后看见这畜生不许让他进门!” “哦……”翠翠眨巴眨巴眼睛,慌忙应下,机灵如她,立刻转移话题向后厨的方向说道:“桐姐,今天的鱼我刚刚让小勇都放到池塘里了。” 酥鱼后厨后面还连着一处小院子,没地方住人,有地方养鱼。 苏桐在院子里建了一个小池塘,放上氧气泵就是个大型鱼缸,要是有客人要求高,可以直接在后院选鱼,现杀现做,跟冷冻鱼吃起来绝对不是一个味道,再加上苏家祖传的烤鱼秘方,好吃到八旬老头扛着两担子水浇完十亩地也要再走七里地来酥鱼尝上一口。 苏桐一进院子就看见一个彩色的毛球在池塘边鬼鬼祟祟。 “米饭,你又偷吃!”苏桐三步一跨迈上前揪住了三花猫的后脖颈,恨恨道:“你就天天吃饭不给钱,不是在门口给你放了把猫粮吗?就非得偷我的鱼?!” 树大招风,鱼香招猫,这只三花已经骚扰苏桐很久了,苏桐甚至为了它买了猫粮和罐罐,结果这小东西居然死性不改,就可着她一家的鱼薅。 “嘿嘿米饭!”翠翠跑进来将米饭解救出来,抱在怀里捏了捏肚子,“你又来偷鱼,桐姐,要不然我们养了它吧?” “不行!”苏桐蹲在池塘边认真检查活鱼的状态,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翠翠,“养它跟老鼠掉进大米缸有什么区别,它还欠我五条鲫鱼没还呢。” 翠翠扁扁嘴,放走了怀里的三花,说:“刘大哥让你挑条最肥的给他做。” 苏桐拜拜手,“知道了知道了。” 从七点开始,苏桐只要杀了第一条鱼,一晚上都停不下来,夏天营业时间更久,直到十一点多才“哗啦啦”的放下卷帘门。 “桐姐,我送你回家呀。”翠翠扬起自己的小电驴钥匙晃了晃。 苏桐摇摇头,“去河边溜溜。” 要是往常,翠翠一定会唠叨起来,说这么晚去河边不安全,但是今天情况特殊,看蒋峰逃跑的速度也知道他闯了多大的祸,翠翠也不好再惹苏桐心烦,就只说了句,“那注意安全。” 苏桐点点头,和翠翠分开后直奔小超市,“结账。” 老板给两瓶牛栏山扫码装袋,“这么晚还喝点儿?” 苏桐亮出付款码,“有点儿心烦。” 老板笑了笑,“那要不和我喝点儿,和我媳妇咱仨斗地主。” “滚。”苏桐翻了个白眼,“上次趁我喝醉你俩一晚上坑了我三百块钱,缺不缺德。” 老板还想狡辩,苏桐直接拎着袋子走了出去。河边说的是运河,上起京津下至苏杭,连城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但是运气好,运河有一小段流经连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连城靠着水陆联运维持着还说得过去的经济发展。 酥鱼的店面离运河不远,苏桐溜达了二十分钟就到了河边,从高高的岸边顺着斜坡滑下去就能坐在水边,苏桐把塑料袋垫在屁股底下盘起腿,忘了拿杯子,就拧开瓶盖直接灌了一口。 “靠。”她低声骂了一句,今天这酒怎么这么冲。 她瞄了一眼包装瓶,又安慰自己是烈酒浇愁,毕竟不是所有牛奶都叫特仑苏,也不是所有二锅头都是牛栏山。 手机在屁兜突然震动起来,苏桐掏出来划开屏幕。 “喂?” “还没睡呢?”苏克生语气轻快。 苏桐举着手机,又灌了口酒,辣得眯起了眼睛。 “怎么了老头?” “想你了呗,你感冒了吗?声音怎么听起来闷闷的。” 一听见爸爸的关心,本来觉得什么都压到心底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了上来,鼻尖一酸,苏桐用抱着酒瓶子用手腕抹了抹眼睛。 “嗯……有点小感冒。”苏桐吸吸鼻子,手不老实地拨弄着脚边的水草。 “对了,过几天端午节,带着蒋峰回家看看吧。”苏克生不知道女儿今天刚暴砍渣男一顿,哪壶不开提哪壶,精准踩到苏桐雷点。 苏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懒得再回忆那段狗血经历,最后就含糊不清地说:“嗯再看吧。” 苏克生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有补充道:“你平时记得对人家好点啊,不许欺负蒋峰更不能动粗。” 一个当爹的怎么能这么说话,蒋峰只是差点失去他的二弟,她失去的可是爱情! 她跟苏克生又天南海北地聊了两句,挂了电话才发现自己干了大半瓶牛栏山进去,后知后觉的醉意顺着血管涌上大脑,燥热难耐。 苏桐前倾身子,路灯照在河面上,映出她的脸,绿色的河水冰冰凉凉,苏桐伸手将自己的脸搅乱,却不小心碰到了身旁的酒瓶,圆柱玻璃体顺势就滚了下去,苏桐下意识去抓,可惜晚了一步,酒瓶掉进水里的同时,苏桐大半个身体都伸了出去,“扑通”一声,岸边只剩下一个手机,和一瓶没开封的牛栏山。 水,到处都是水,无孔不入地钻进眼睛鼻子和耳朵。 苏桐是会水的,但是她醉得不正常,在水里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四肢,她想喊救命,可越是挣扎就沉得越快,隔着眼皮她的眼球都快要爆出来,鼻子里全是腥味。 她心里涌起一阵不甘心,凭什么要死的是她啊!本来就只想借酒消愁,要是过几天自己的尸体浮上来,一定会被传成“恋爱脑为渣男跳河”,这样的话她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渐渐的,力气已经耗尽,她看着头顶深绿色的河水,索性不再挣扎,苏桐在弥留之际发誓,她就是死了也要当一只水鬼,河边路过一个渣男她就淹死一个。 沉浮的手指突然碰到什么东西,这种触感她再熟悉不过,是鱼鳞。 妈的,死了不会被这些鱼啃成骷髅吧。 紧接着手边送来一团柔软的东西,丝丝缕缕的,不像是水藻,倒像是……头发。 这团长长的东西就这么裹上她的肩膀,她被稳稳地托起,苏桐能感觉到自己在慢慢上升。 苏桐睁开眼睛,大喊一声:“我靠,鱼!人鱼!” 第2章 脚猪?鲛珠! 苏桐猛地一下坐起来,看见宋晴晴端着一杯水走进来。 “什么鱼,还惦记着你那鱼呢?不是我说,苏桐你有没有点出息,就蒋峰那给他根香蕉都能回归大自然荡藤条的细狗,分了就分了,你还跑河边喝酒去了,真够丢人的。” 宋晴晴进了卧室嘴就巴巴地说个没完,苏桐因为宿醉而昏沉的脑袋更疼了。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喝假酒喝多了了,在河里游泳了?” 苏桐脑袋嗡嗡的,她有点断片,但是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掉进了河里。 什么假酒?苏桐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 宋晴晴接着说:“有人夜跑的时候发现有个湿答答的尸体躺在滑坡上,给人家吓了一跳,差点报警,结果那个尸体突然动了一下,才发现是你这位大仙,怀里还抱着瓶‘午栏山’”她笑得诡异,让苏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什么?!怪不得她说那酒怎么这么上头,原来是假酒,死超市,差点害死她! 宋晴晴把玻璃杯塞进苏桐手里,“你应该庆幸,你的紧急联系人填的是我,而不是蒋峰那傻逼,不然你早就死了。” 苏桐咽了下唾沫,看来昨晚是掉进水里又凭借着自己精湛的游泳技巧和强大的求生**又爬了上来! 真是命不该绝我啊! 她邪笑一声,扭了扭脖颈,“衣角微脏。” “嘶——”后颈一阵酸痛,苏桐吃痛轻叫一声。 “怎么了?”宋晴晴皱起眉,拨开苏桐耷拉在肩上的头发,惊呼道:“哎呦!怎么脖子上这么一大块淤青啊,你是不是磕到石头了?” 苏桐闭了闭眼,摇摇头,“忘了。” 对方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张膏药拍在淤青上。 “啊!” 宋晴晴无情地背起包往外走,“行了我还要上班,先走了,你自己注意休息,要是难受的话今天就先别去店里了,知道吗。” 苏桐点点头,猛灌一大杯温水,喉咙滚动一下,暗叫不好。 “呕——” 她冲进卧室卫生间,抱着马桶一顿倾情输出,因为没吃什么东西吐的都是酸水,吐完后苏桐打开水龙头冲了把脸,混沌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不少,毛巾狠狠抹了几下,看着镜子里一团乱麻的自己,苏桐叹了口气。 就是个男的,至于吗,她长得不错还有点小钱,多少帅哥等着贴上来呢,也就是蒋峰那个不长眼的敢绿她,那畜生最好出门就上国道撞大运! 毛巾被甩到洗手池里,苏桐看了眼窗外的好阳光。 等会儿。 浴帘半遮半掩着,阳光下,帘子上透着一个静默的影子,有个人躺在浴缸里! 苏桐吓得屏住了呼吸,腿软得不像话,想扶一下洗手台,却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瓶瓶罐罐,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那影子好像也被惊扰,动了动,伸出一只宽大的手掌一下子拉开了帘子,露出自己的上半身。 是个壮硕的男人。 你妈的刚从运河里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第二天就被入室抢劫,那劫匪在躺在她最最心爱的小浴缸里,但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她手里没有菜刀,这个男的光看上半身就够壮,她绝对打不过,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逃命。 可惜她刚刚被吓得腿软,站起来都费劲,苏桐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死腿快跑啊! 站不起来就爬,手脚并用在地上扒拉了两下,就听见身后有水声,这家伙拿她的浴缸泡澡!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因为紧接着她的脚腕就被铮然攥住,那人力道极大,将她整个翻了个面,大手掐住女人纤细的脖颈,用力缩紧使手背泛起青紫色的筋络。 “唔……”苏桐一下子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巨大的窒息感让她只能发出几声无意义的音节,她费劲全力抓住对方的手腕,去抠挖他的指节,只是聊胜于无。 长长的指甲嵌进肉里,留下隐隐血痕,生理性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或许是求生欲唤醒了对方一丝良知,苏桐觉得脖子上的窒息猝然消失了不少,氧气充盈鼻腔。 对方却欺身压上来,在她头侧耳语。 苏桐被掐得大脑宕机,根本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好像是什么“猪”? 她不杀猪啊她是杀鱼的,这又是动了谁的猪油蛋糕啊? 男人支起身子,苏桐就这样措不及防地躺在地上撞上一双湛蓝色的玻璃眼珠,忽地一怔,那双蓝眸如同千万顷潮水将她的记忆冲刷清明。 真漂亮,苏桐隔着千万层河水一下子就看见了那双星空般的眼眸,紧接着是又尖又挺的鼻梁,好像是被沉船坠入渊底的精致雕像,她忍不住去触摸对方的脸颊。 他托起苏桐的肩膀,二人缓缓上浮,奇怪的是,那股绝望的窒息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好像是一条生活在运河里的小鱼,就是上头的醉意怎么也赶不走,苏桐想看清楚身旁人的样貌,急得都斗鸡眼了也看不见。 她有些生气,索性抓起对方丝绸般的长发,往自己面前拽了拽,手指从眼尾划到那张薄唇上,通红的脸上绽起一个傻傻的笑。 男人轻轻歪头,任由这流氓对自己上下其手。 被放生的小鱼和他说过,人类如果喜欢你,就会多摸摸你。 原来这是喜欢,薄唇悄悄弯起,又凑近了苏桐一点儿。 周围的各种生物在他们身边环绕,从河面撒下点点星光,苏桐动了几下嘴唇,可惜声音全被河水吞噬,化成几个泡泡飘走了。 苏桐现在想起来了,她说的是,“我想亲你。” 她不仅说了,她还这样干了。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扣住男人的后颈,一下子就吻了上去。 嘴唇贴上湿漉漉的薄唇,脸颊间不经意的触碰好像一个炙热的火球碰上了冰块,自觉地开始热量传递,她忍不住贴得更紧了一点。 一开始只是简单的触碰,到后来干脆一发不可收拾,闪起的白光从一边划到另一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进了喉管,凉凉的甜甜的滑滑的,她还没咂巴出味道来,后颈就传来剧痛,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苏桐猛地瞪大双眼,原来脖子上的伤就是被这个畜生打的! 手疾眼快地抵住男人的胸膛,那人还在重复那句话,“还我……珠子。” 这次苏桐听清了,珠子,是珠子。 “等一下,等一下你放开我,我给你珠子!”苏桐扯开他的手掌,对方看起来信了这鬼话,真的从她身上挪了下来。 这一挪不要紧,苏桐看清了这男人**的上半身连接着的是一条长长的金色鱼尾! 没事儿,没事儿,她现在看见什么都不觉得奇怪了,可能就是一个被她强吻的男人为了找自己负责,才闯进了家里然后顺便兴致勃发在浴缸里玩一个cosplay而已,很正常很正常。 “美男鱼”听话地坐在苏桐身边,大大的鱼尾拍打着苏桐的大腿,这触感,也太真实了,但这么大的尾巴,就算是真的鱼也很难有。 苏桐嘴里念念叨叨,“给你给你,珠子就在我这儿,我去给你拿。” 她爬起来,哆哆嗦嗦地走出卫生间,然后飞快地将房门甩上锁门把钥匙一气呵成。 “喂,110吗?我要报警有人进……啊!” 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苏桐抱着头蹲在房间角落,慌乱间不小心挂掉了电话,门框里伸出一颗圆圆的脑袋,男人头发湿漉漉地垂下,露出一颗尖利的虎牙。 “过来。” 那样子活像是来索命的厉鬼。 “我叫你过来!” 他愠怒地又重复一遍,苏桐看着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压住往外狂撞的心脏走了过去。 苏桐走过去直接对着破碎的卫生间门一跪,眼圈霎时间就红了,“大哥,对不起我骗你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珠子,我是强吻了你,但是我会负责的,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实在不行……” 她抬睫看了看那张触目惊心的脸,漂亮得有些锋利,清晰如雕刻般的眉骨下长着双绮丽眼眸,就是本该含情脉脉的双眼此刻不带一丝温度,薄唇紧抿成线,眉宇压了下来,这绝对是一张可以统一各色人种审美的非常权威的脸。 “实在不行非要我和你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大女人就是这样能屈能伸。 良久,男人终于开口,“你吃了我的珠子,河里了我回不去了。” 苏桐张嘴就要狡辩,男人猛拍了一下残留着玻璃渣子的门框,自顾自接着说,“我好心救人,结果被抢了珠子,那群死鱼不是和我说人类都挺好的吗,等我拿回珠子一定要毁灭全人类!” 这是个精神病吧? 苏桐:“我赔你一整串珍珠项链行吗?我前男友送的。” “不是珍珠,那种河蚌产出的排泄物塞给我干嘛,垃圾桶吗我是?是鲛珠,鲛珠!” 男人扶着门缓缓瘫在地上,扶额粗喘,**的胸口肉眼可见的起伏,“先把我放回水里。” 见苏桐愣在原地,他低吼道:“把我放回那个白色的盆里!” 他真把自己当成美人鱼了吗?还要回水里。 从小看社会新闻长大的苏桐知道,最不能惹的就是精神病。 她用钥匙打开门,才来得及看清那条长长的鱼尾巴,金色的鳞片看起来闪亮晶莹,不是海洋馆里工作员工的那种服装质感,胯骨处的连接极为自然,就好像是真的从肌肤里长出来的鳞片一样。 苏桐拖着男人的双臂走到浴缸前,“咚”的一声落进了水里,苏桐蹲在一旁细细端详,尾巴太长,将近一半都露在外面,她仅仅有一米四的小浴缸确实承受了太多。 “别看了,是真的。”男人靠在瓷砖墙壁上闭着眼说 什么真的,尾巴? 苏桐倒吸一口冷气,真的美人鱼,不是她喝了假酒出现的幻觉!原来运河里有水怪的传说是真的,把他送进研究所应该能换不少钱吧? 那鱼好像会读心术一样,轻柔地捏碎了浴缸旁放着的不锈钢肥皂盒,“敢害我,就会像这样,你的头。” 还是条山东倒装鱼。 “而且,”他又补充道,“珠子被你吃了,我死,你也死。” 珠子珠子珠子,到底是什么珠子啊?苏桐坐在地上挠挠鸡窝一样的头发。 凉凉的,甜甜的,滑滑的。 苏桐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原来是那个吻。 这罪过真是大了,不仅耍了流氓还抢了救命恩人的东西,这不是活该挨了一拳吗? 她走到马桶旁边,干呕了几下,什么都没吐出来。 人一上一下两个出口,苏桐思索了一下,对浴缸里的鱼说:“帅哥,你等我两天,我这人便秘,等我过两天看看能不能拉出来呢?” 鱼:…… 第3章 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 “帅哥,你叫什么名字,有名片吗,我们留个联系方式,等我拉出来了就洗干净给你” 苏桐自以为找到一个绝佳的解决办法,就算是缓兵之计,便秘这几天也足够她收拾东西跑路了。 人鱼撑着额头嗤笑一声,伸出另一只带着水珠的手轻轻拍了拍苏桐的脸蛋,“我是老,不是蠢,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的。” “我叫淮泫,听过吗?淮水东边旧时月。” 他晃了晃已经有些干燥的尾巴,眉毛拧起来,说:“太小了,盆,给我找个更大的。” 苏桐秀气眉梢一挑,想到一个好办法,但牺牲有点大。犹豫了几秒钟,良知占了上风,毕竟这条叫淮泫的鱼救了自己的小命,牺牲一点好像也不算什么, “你要颠死我了”淮泫坐在编织袋里仰头冲苏桐说。 苏桐推着小推车一步也不敢慢,现在是工作日早上九点,烈阳高照,在大街上闲逛的人少之又少,必须赶紧把这大家伙趁现在运过去才可以。 “谁让你这么大一条,还没有腿,我背都背不起来,只能委屈委屈你坐推车过去了,忍一下吧马上就到了。” “其实我……”淮泫皱着眉要说什么,结果被头顶伸出的手一下子用编织袋盖住。 “苏大厨今天怎么上午就来店里了?”超市老板迎面打招呼,手里提着两套煎饼果子。 苏桐绑紧编织袋口,没好气地对他说,“我怕自己活不长,多赚点钱攒棺材本儿。” “唉!”老板挥挥手,“怎么大早上说这么丧气的话,苏大厨家生意多好啊,不知道多少家饭馆羡慕呢。” “呵。”苏桐冷笑一声,“你也知道丧气啊,那你个丧良心的还敢买我假酒,是不是活腻歪了?老娘差点儿死你手里!” 她换了一口气接着说:“你卖什么不好卖假酒,是个人吗你?你对得起从我那骗的三百块钱吗?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用啊,谋财又害命,我昨天要是真死了你家今天就能成凶宅信不信?” 苏桐指着老板一顿输出,也不管邻里关系了,也不在乎名声地位了,生活压力也没有了,国际局势也不关注了,连前男友出轨也抛在脑后了,骂得发狠了忘情了也不知道天地为何物了。 老板气得想摔煎饼果子,磨蹭了半天最后也没舍得,只能装腔作势地跺一跺脚,“苏桐,大家都是做小本生意的,不要血口喷人啊我超市里都是正品的,哪来的假货?” 编织袋口弯向苏桐的小腹,伸出一只白到刺眼的手拉了拉她的背心一角,本来专心1v1的苏桐一下子回过神来,想起来还推着一位约等于残障人士的人鱼,这大热天的别把救命恩人做成柏油路烤鱼,那还不如以身相许她自己先尝尝咸淡呢。 “行了我懒得和你摆掰扯了,把你裆里俩球上的褶皱拿点放在大脑上吧,省的比猪脑还光滑,下次再让我看见什么‘午栏山’就12315见。”苏桐小跑着推车进了胡同,巷子有几十年了坑坑洼洼的红砖路差点儿把淮泫的尾巴骨震碎。 “你轻一点啊!”编织袋发出一声低吼。 “到了到了。”苏桐将车推到后院里,飞速地从后厨拿来两个大盆把池塘里的七八条原住民装起来,然后打开水管子把水换了一轮,最后解开袋子,后退两步冲淮泫九十度深鞠躬,做了个“请”的手势。 后者从善如流,两条有力的臂膀一撑,顺滑地进了池塘,随即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苏桐见状狗腿子一样蹲在一边,“怎么样,这可是我亲自设计的大鱼缸,再来两条你这样的鱼我也装得下。” 淮泫甩她一记眼刀,说:“这么好的事,没有。” 苏桐叹了口气,带着淡淡的死人气说:“果然,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爱上同事。” “行吧,”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尘,对淮泫说:“还有别的办法拿出珠子来吗?我这池塘也不能一直养着你啊,我的鱼都没地方住了。”她怜惜地看着自己憋屈在两个盆里的肥鱼,简直比市中心早高峰二号线还挤。 转过头却突然对上淮泫凑过来的俊脸,苏桐吓得心脏漏了一拍,对方漫不经心地挑起她的下巴,轻声说:“怎么吸进去的,就怎么吸出来呗。” 骚鱼耍帅的时候语序都正确了。 苏桐本来想躲,结果垂眸看见那张水光潋滟的红唇,脸上渐渐泛起诡异的红晕,竟然就这么乖乖地蹲在原地,任由淮泫一点一点凑近,直到二人鼻尖相撞,淮泫轻轻皱了皱眉,微微偏过头继续靠近。 就当两片唇瓣即将碰撞时,前门店面里有人喊了一声。 “桐姐,你在吗?” 苏桐一下子就把淮泫推开了,慌忙转头应道:“哦,我在!” 她跑到后厨关上院子的门,走到前台,翠翠正提着几个大黑塑料袋进门,里面装着刚从市场进货的鱼。 “真的是你啊桐姐,我看着后厨门开着还以为进贼了呢。” 翠翠提着鱼往里走,苏桐横跨一步,挡在后厨门前,“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酥鱼一般工作时间是下午两点到晚上十一点,现在才上午九点半,苏桐确实很少来这么早,要不是因为身后在池塘里甩尾巴的那条鱼,她现在还在家里睡觉呢。 她接过翠翠手里的塑料袋,翠翠说是上午草鱼打折,她买菜的时候看着还不错带几条来店里。 苏桐也没听进去她在说什么,脑子里全是淮泫在她和翠翠面前展示绝美胸肌的场景,不行,得赶紧把翠翠支走。 “那个……我看餐厅地好像不是很干净,你去拖一下吧,我去把鱼放下。” 翠翠没注意到苏桐一脸心虚的模样,立马应下去涮拖把,苏桐趁她离开立刻转身进了院子。 “啊啊啊啊啊啊——” 惊恐的尖叫响彻饭馆,翠翠循着苏桐的叫声赶去,被对方一下子拍在门外,她敲了敲门问道:“桐姐怎么了?” “没事!”苏桐拼命控制住自己的音调,隔着门说:“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没事就是擦破点皮,你忙你的吧。” 打发走翠翠,苏桐捂着嘴巴压低声对着面前一米九的变态长发裸男说:“你尾巴呢?你到底是人是鱼,是我酒还没醒吗?” 淮泫一脸委屈,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在他脚边形成一圈水渍,又往前凑了凑,“待一会儿在水里,就可以变腿。” 哇塞人鱼都进化到不用和女巫交换声音就能变出腿来了?就不能顺便变出一片海草遮一遮自己的**部位吗? 苏桐双手捂住脸,防止自己长出针眼,磕磕巴巴地说:“你快变回去变回去!” 裸男还是鱼尾,真是让人选择困难呢! 淮泫躺回池塘,两条腿的生物怎么这么难伺候,刚才嫌他没有腿,现在变出来了又不乐意,他又不是阿拉丁什么都能变出来。 米饭翘着尾巴悠悠地走过来,用脑袋蹭了蹭淮泫的脚踝,后者接触到毛茸茸后像是碰见什么脏东西一样,他逃它追,最后以淮泫一屁股跌到池塘里炸出一个巨大的水花为结束。 米饭,win! 苏桐鬼鬼祟祟地看着翠翠把屋子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捧着淮泫的脸说:“快来不及了,赶紧把珠子吸出来,然后我就把你送回运河。” 淮泫像贞洁烈女一般捂住自己的朱唇,“取珠讲究时间地点,时机不对现在,亲了也是白亲。” “那怎么办啊?”苏桐压着火看他一眼,“我这里是饭店,每天人来人往的,肯定养不了你,再说了,我的池子还要养鱼,不是人鱼,是真的鱼。”她提着黑色塑料袋晃了晃,然后把新居民也塞进二号线。 淮泫变出金色鱼尾,惬意地躺在水里说:“不是还有你住的地方吗?那个白色的盆小了点,大的我要。” 苏桐:“你知道好的浴缸多贵吗,你给我钱我就给你装,你们人鱼的眼泪不是能变成珍珠吗,给我变点儿。” 淮泫本来泛着笑意的脸黑了几分,“我不产那种排泄物,恶不恶心?” 苏桐也不忍了,没好气地说,“我连房租都没打算收你的,浴缸钱你都不出?”她上下打量拥有着结实胸膛,八块腹肌,闪亮鱼尾的奇形种,眯起眼睛道:“不如……你自己赚点钱吧。” 淮泫惊恐地用双手交叉挡在胸前,“那是违法的。” “嚯!怎么留了这么长的头发?”李大爷脖子上挂着泛黄的“收头发”纸牌,手里有些生锈的剪刀嚯嚯作响,他扫过男人印着“酥鱼”字样的半截袖,给对方围上塑料布。 “你们店里的?”李大爷低头在苏桐耳边悄悄说。 苏桐点点头,食指在太阳穴处戳了戳,用连城方言说:“这里,小时候发烧了,我看他可怜才收的。” 李大爷“啧啧”两声,“可惜了,这娃长这么俊,头发又长又亮,我一克多给你算五毛,两块五行不行?” 苏桐抱拳道:“真是我亲大爷,孩子刚来城里正缺钱呢。” 手机短信提示账户到款五千元,苏桐大方地给淮泫花了一千五把从里到外的衣服全都置办全了,剩下三千五买了个巨大两米浴缸硬生生按在了六平方的卫生间里。 “爽了吗?”苏桐趴在浴缸边上洒玫瑰花瓣。 仰卧在里面的淮泫点点头,微长的刘海挡住了摄人心魄的眉眼,只留下高挺的鼻骨颇有存在感。 “多泡水就能变成人吗?”苏桐看着金闪闪的鳞片挑起话题,她是真的有点好奇。 淮泫:“差不多,但变化的时间我不能控制。” “没有珠子就回不去运河吗?”她接着又问, “嗯,就像人类掉进河里,会被淹死。” 这么夸张,苏桐面露难色,“那什么才是合适的时机啊?” 淮泫耸耸肩,“天知地知,你不知我也不知。” 苏桐:“如知。” “行了,什么问题还有,现在心情好,也许过一会我就不想回答你了。” 苏桐把最后一枝玫瑰分尸掉,认真且严肃地说:“有。” “什么?” “你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 淮泫:…… 楼下蒋峰踩灭一个烟头,手机贴在耳边:“她就是看着厉害,实际上根本离不开我,她连鞋都不会刷。” “什么叫吃软饭呢,这不就是居家保姆吗,我是靠劳动赚钱的,你等着看吧,估计现在家里跟猪窝一样了,看见我肯定求着我回家。” “行了不说了,我上楼了。” 蒋峰从口袋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后熟络地换上拖鞋,卫生间里传来嬉笑声音,分明是苏桐和一个男人说话。 他愣了一下,怒气瞬间直冲大脑,太阳穴突突的疼。 苏桐还好意思大言不惭地说要阉了他,自己都和别的男人洗上鸳鸯浴了,他和网友打游戏聊聊天都不行,简直欺人太甚,今天老子就活捉了这对狗男女! 第4章 忘本这一块/ “哎呀,你别动。”苏桐在浴室里轻声说话,灌进蒋峰耳朵里自动添了几分娇嗲的意味。 “呃啊,好痒啊……”男人语气朦胧,低沉着嗓音,宠溺地说。 妈的。。。两人真够甜蜜的。 蒋峰站在浴室门口,要拧开门把手,顿了一下,掏出手机打开录像模式,手机屏幕照着他放在开关上的手,“咔哒”一下,打开门的同时混着海盐柠檬的沐浴露精油的热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咳了一声。 “苏桐你个臭不要脸的,昨天和我分手今天就带男人回家!”蒋峰把手机举在胸前,冲着成团的水雾大喊,浴室被打开后水汽尽数散去,他才看清苏桐和淮泫一站一坐对着梳妆镜。 两人同时转过头,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无能狂怒的蒋峰,谁也没说话。 最后还是蒋峰瞪着眼珠子,咬牙问:“你俩干什么呢?” 苏桐瞟过华强北国产正版苹果手机的摄像头,面无表情地举起理发剪,“不明显吗?” 给淮泫洗头发的时候,苏桐才注意到李大爷这个黑心老头把他好好的头发剪得稀巴烂,只是这家伙的脸太帅了,目光一落到头上就跟开了绝美柔光似的,压根儿没注意到这一头狗啃的毛。 作为一个深受连城各种身穿深V西装耳朵上挂个耳麦的潮男tony的各种侵害的受害者,上次有个穿镂空背心的胸肌猛男给她剪头发,那波澜起伏的山峰眼看都要贴她脸上了,她大喊一句:“停停停!穿件衣服吧你,不然我报警说你性骚扰了。” 自那以后她就开始自己剪头发,后来剪也懒得剪了,就干脆慢慢留长,虽然现在已经到了腰间,但是她头发少,还是细软塌,倒也不觉得坠头皮,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抽屉最里面掏出来有些生锈的银色剪刀,苏桐剪了一下空气活动活动手指,拿过一个塑料凳子拍了拍,“做这儿我给你修修头发。” 淮泫穿着苏桐给他新买的真丝睡衣,站在角落里揪着自己参差不齐的发尾,“能行吗你,那种有音乐亮堂堂的地方,我去剪。” 苏桐摇摇头,发现这条鱼太嫩,不知道人类世界的险恶,只能拿着手机翻出去年过年时候高档理发店给她烫的“氛围感法式波浪卷发”,“看见没,这就是那种有音乐还亮堂堂的地方做的头发,你喜欢吗?” 淮泫看着小小的方块里出现一个泪眼婆娑的海胆,吓得摇摇头,“不喜欢。” 苏桐三下五除二把他上半身的睡衣扒掉,按在凳子上,解释说:“家里没有围布了,先把衣服脱了一会儿擦擦身子就行了,哎呀你别动!”她按住扑腾的淮泫,干脆利落地在那头顺滑的青丝上落剪。 剪刀在腰斩他的头发,尸体落在鼻尖上,他拱拱鼻子,“好痒啊。” 话刚落音,大门就被撞开,一个举着同样方块小东西的男人就闯了进来,怒目圆瞪的长得有点像他很久以前见过的一个物种,好像是叫——元谋人。 苏桐一点好语气都没给,冷声道:“你怎么进来的?我不是发微信要你把钥匙给我放在门口垫子下面吗?” 蒋峰觉得自己占理,声音也不自觉的高了几度,“剪头发用得着他脱光了衣服剪吗?”他指指坐在苏桐身前的裸男,裸男露出完美弧度的胸肌和标准八块数量的腹肌,男人看到同性后,总会不自觉地在心里比较起来,当发现对方的身材秒杀自己后,蒋峰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火来。 结果苏桐直接摔了剪子,和陶瓷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在我自己的家里和谁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和我对话?”她一步一步逼近门外,对方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我昨天在店里说得很清楚了,别让我再看见你,你怎么还敢来家里兴师问罪,钥匙呢?还给我。” 苏桐一把夺过蒋峰手里的钥匙揣进兜里,嘴里念叨着:“你的东西我给你收拾好放在门口了,记得拿走,别再来烦我了。” 两个红蓝条的编织袋安静地待在玄关处,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蒋峰一扁嘴,愤愤地说:“你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男的才和我分手?凭什么让我走,这房子我也交钱了的!” “如果你说的交钱是指房子是我的物业费我交的,你每天不分昼夜打游戏自己交个水电费的话,那我无话可说,大哥,去个网吧也要台费吧,你真是一点都不想付出啊。” 苏桐咬牙抬起头直视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我不想和你计较你以前的那堆烂事,因为我觉得没有意义,也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钥匙就算你配了备用的也没没关系,明天我就会换锁,现在带着你的东西出去。” 两人沉默良久,蒋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还是因为这个啊,你吃醋可以明说,不要这样耍脾气,听话别闹了。” 他要伸手去整理苏桐耳边的碎发,却被一只大手半空拦了下来,那双深蓝色的双眸带着陌生的凉意,薄唇吐出几个字:“她生气了,让你出去,没听见吗?” 腕骨发出“喀嚓”的响声,疼得蒋峰一咬牙,抬起另一只手要挥拳扫上对方的脸,却被轻轻躲过,淮泫干脆利落地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将人拎离地面。 苏桐看着蒋峰在淮泫手下渐渐憋红的脸,她见识过淮泫非人类的力气,这家伙没轻没重的,别一会儿再闹出人命来。 她扶住淮泫绷着青筋的胳膊,好声好气地说:“蒜鸟蒜鸟,都不容易蒜鸟。” 秀气的眉眼撞上深如大海的眼睛,淮泫叹了口气,力道一送,即将升入天堂的蒋峰有一次触及到他阔别已久的广袤大地,新鲜空气鱼贯入肺,他忍不住没出息地大口喘着粗气。 “你……给我等着。” 苏桐低头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听见淮泫掷地有声地撂下一个字。 “滚。” 大门开开关关,家里几乎没什么变化,只少了两个红蓝条的编织袋。 苏桐神色自若,认真地把淮泫炸毛的头发剪完,镜子里出现一颗干净又清爽的头,香香的乖乖的,海盐柠檬的香气。她拍拍这颗圆润的脑袋,按开手机息屏键,“我要去店里了,你在家待着吧。” “可是……”淮泫拉住苏桐的衣角,修剪整齐的刘海堪堪遮住眉宇,露出的蓝色双眸全然不似刚刚那般阴凉,染上湿漉漉的水汽后像刚出生的小鹿一样清澈明亮。 苏桐一下子惶了神,呆呆地说:“怎么了?” 唇瓣龃龉,淮泫拧着眉毛纠结开口,肚子先一步替他回答了,“咕咕咕——”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饿啦,那你跟我去店里吃饭吧。” 淮泫带着粉红色猫耳头盔,揪住苏桐后背的衣料,轻声问:“什么店,你开的?” 苏桐骑着电动车,耳边呼啸着风声,身后的人蚊子叫了两声一样,“啊?你说什么?” 他只能放大声音又重复了一遍,“你开的店,是什么,我问。” “你早上来的时候没发现吗?”她微微侧头冲后座说:“烤鱼店啊。” 淮泫:! “我不要进去!”淮泫站在酥鱼门口双手环胸,气鼓鼓地跟苏桐说。 苏桐无助得像一个男人,扶额道:“为什么不进去啊,你不是饿了吗?” “都是鱼,怎么能吃同类,太没有鱼性了这!”他蹭蹭苏桐的胳膊,“就没有别的吃的吗?” 苏桐一摆手,大步流星地跨过门口,“没有,爱吃不吃,不吃饿着。” 淮泫抿着唇跟着走了进去,翠翠肩上搭着一块毛巾正好迎上来。 “桐姐你来了。”翠翠扒着身子朝苏桐身后看,“这是客人吗?” 苏桐脑子一灵光,踮脚爽利地勾住淮泫冷白色的脖子,“这是我表弟,放暑假了来找我玩玩,这不带他来吃个饭,今年……”她仰头在淮泫耳边问:“多大了?” 淮泫:“一千四百二十岁了。” 苏桐:…… “今年二十了。” 淮泫撅着嘴嘟囔:“怎么骗人啊。” 自来熟的翠翠拉过淮泫热切地说:“是弟弟啊,来后院吧我和桐姐给你做点吃的。” 被拉到后院的淮泫又一次坐在池塘边,只不过这次他坐在小板凳上,面前还多了张矮脚桌。 他垂下长睫,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池子里欢快的游鱼,突然心中升起一股共情心,怜悯地摸了摸水里的同胞。 “对不起,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被杀掉我只能,作为人类和鱼类的进化种,很没用我真的!”他越说越激动,语序也越来越乱,马上就要钻进鱼池抱着几条鱼哭坟了。 好在翠翠来得及时,端着一大盘烤鱼进了院子,“开饭啦,你在干嘛?” 淮泫一下子就把手里快被他掐死的鱼放开了,就像早上苏桐推开自己一样,原来被人抓包是这样的局促。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板凳上,看着桌上盘子里的鱼身体完整,金黄诱人,周围是红红绿绿的辣椒和葱花点缀,鱼汤里还泡着土豆和娃娃菜,正滋滋冒着热气。 翠翠把一碗垒得高高的白米饭放在淮泫面前,“吃吧,我去干活了。” 苏桐专门给淮泫挑了一条大鱼做菜,她就知道就算是鱼,也抵抗不住她的手艺,只是半个小时后翠翠说高压锅里的米饭都被淮泫吃光了,她才发现院子里肚子滚圆的帅男已经在桌子上摞满了饭碗。 她走到后院还没说话,就被埋在饭碗里的淮泫打断了,“原来鱼还可以做得这么好吃啊,你真厉害苏桐。” 苏桐呵呵一笑,忘本这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