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班纳特家族》
1. The prologue
亲爱的克拉拉:
由我代父亲母亲和妹妹们向你问好!最近家里一切都好,甚至是有点“太好”了些。
梅里屯的舞会进行得非常的顺利,宾利先生对简一见钟情,他们跳了整整两支舞!这让妈妈高兴疯了,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这和直接示爱又有什么区别呀!”
达西先生是宾利先生带来的朋友,性格却和热情友善的宾利先生天差地别。
我甚至意外听到他评价我的外貌是“只是说得过去”而拒绝与我跳舞。这让妈妈气坏了,每年一万镑的收入都不能让她对达西先生摆上好脸色!
除了达西先生外,宾利先生还带来了他的姐姐和姐夫赫斯特夫妇,以及他未出嫁的妹妹卡洛琳·宾利小姐。
他们都是非常高贵的客人,只是似乎和达西先生一样非常的傲慢。宾利小姐觉得梅里屯的风气非常的粗鲁。我和妈妈也对她喜欢不起来,只有善良的简会觉得他们人很不错。
之后的一次聊天中,妈妈告诉客人们,她的大女儿在伦敦做杂志编辑,还做一些生意,宾利小姐还不以为然。于是简就问她,有没有听说过《淑女前沿》这本杂志。
你真该看看她当时的脸色,原来她也是你的忠实读者!宾利小姐怎么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克拉丽莎·班纳特居然来自这个她看不上眼的小乡村,这可让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达西先生和宾利先生也对你有所耳闻,达西先生还称赞了你在之前拿破仑封锁期间没有抬高物价的义举。我还没有见过傲慢的达西先生这样夸赞过谁,这可真让人惊奇。
能让对做生意毫不感兴趣的达西先生都略有耳闻,你一定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你很少在信中和我们提及你在伦敦的辛苦,我忍不住想,能做成这番成就,你一定付出了巨大的心血,这次回到家一定要好好休息。
对了,写这封信的主要目的是告诉你,妈妈邀请了这些尼日斐庄园的贵客们来我们家做客,时间就定在了上次信件中约定好的你回家的那天。
如果看到了一帮陌生人,请不要太惊讶,他们的性格非常的鲜明,你很快就能熟悉他们。
期待着你的回归
爱你的妹妹伊丽莎白
摩挲着薄薄的信纸,克拉丽莎·班纳特坐在桌边,陷入了深思。
穿越到《傲慢与偏见》的世界,成为本该不存在的班纳特大女儿已经二十五年了,克拉丽莎有时还会突然生出一种恍惚感。
意识到自己出生在班纳特家后,克拉丽莎就产生了对未来浓浓的焦虑。
在他们居住的乡村朗伯恩,如果一家中没有儿子出生,男主人离世后所有的财产就全部归血缘最近的男性所有。
而她的父亲班纳特先生有六个女儿,却没有儿子,这意味着所有的财产以后都会由他们素不相识的表哥所继承,她们什么也带不走。
这就是为什么当隔壁的尼日斐庄园被黄金单身汉宾利先生租下后,班纳特太太铆足了劲想要让他求娶一位自己的女儿。
宾利先生每年有五千英镑的可观收入,要是能成为他的妻子,就能大大缓解问题。
不过相比于书中原本的走向,如今的班纳特太太内心可以说气定神闲了许多,原因就是她的大女儿克拉丽莎·班纳特有钱,而且是非常的有钱。
在这个小乡村沉寂的十五年里,克拉丽莎如饥似渴地读书,写作,收集报纸中有关时代动向的蛛丝马迹。
时机一到,克拉丽莎就求着父母来到伦敦,投奔自己在伦敦做生意的舅舅一家。她必须要在家中风雨飘摇之前有足够的倚仗与筹码。
十五岁的克拉丽莎无权无势,她带着在朗伯恩写的小说和新颖的想法,尝试用笔写出一条谋生的道路。
克拉丽莎明白,在这里,空有才华的女人会被束手束脚。她必须要找到一个强有力的投资人,作为自己坚实的靠山。
根据多年来所坚持的,在报刊上收集各类情报的习惯,她开始走访这里大大小小的沙龙与聚会。尽管吃了不少的闭门羹,但克拉丽莎并不灰心。
在伦敦,布莱特伍德公爵夫人家世显赫,与公爵感情深厚。她思想开明,资助了不少家境贫寒但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综合考虑后她决定写自荐信试试运气。
克拉丽莎抓住了这次机会,公爵夫人和她相谈甚欢,不仅在自己的沙龙上宣传她的故事,还将名下一家小小的杂志出版社交给她一手负责。
放开手脚的克拉丽莎将一款不温不火的女性期刊改名为《淑女前沿》,在适当的包装之下变成了伦敦贵女沙龙中炙手可热的读物。
这个时代,尽管没有法律的明令禁止,贵族从事工商业的行为被视为“有损尊严”,但仍有很多贵族通过代理人或匿名进行投资。
在拿破仑的封锁下,粮食的价格不断上涨,这让有土地的贵族们赚得盆满钵满,并持续地扩张着自己的土地。尽管对这段历史并不了解,但克拉丽莎确信战争总会结束,粮价势必会因此滑落。
凭借着良好的口才与收放有度的作风,克拉丽莎在接下的五年内逐步劝说公爵本人将每年收取的大额土地租金悄悄地用于投资工厂,也争取到了来自公爵一家的第一笔贷款,用于置办自己的产业。
来到伦敦的十年,克拉丽莎像一位耐心的猎人,一步步地编织着自己的人脉。人们对她这些年来的行为褒贬不一,但这并不妨碍她已经变成了一位跻身上流社会的富豪。
当收到姐妹们的来信,兴奋地分享了尼日斐庄园的新客人时,她放下心来。故事已经走进熟悉的领域,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阿比盖尔,再多给我几张请柬,我有用。”克拉丽莎意味深长地看着这张小小的信纸。
“准备好行李,我们很快就回朗伯恩。”
***
终于来到了信中约定的,克拉丽莎·班纳特要回来的那一天。
在班纳特太太第一千次在客厅中焦急地来回踱步高喊着“她早该到了!”时,一辆精美的四轮马车终于从小道的尽头行驶过来。
“妈妈!应该是姐姐到了!”伊丽莎白第一个注意到,一行人急匆匆地出门迎接。
率先下车的是一位干练的侍女,接着一位披着墨绿色斗篷的女人从车上不紧不慢地下来。
她大约二十四五岁,黑棕色的头发如同波浪般披在身后,深绿色的眼睛让人联想起弓起腰背,时刻准备进攻的野兽,耳环上血红的宝石更衬得她贵气逼人。
克拉丽莎集合了班纳特家长相的所有优点。高挑的身形,雪白的皮肤,挺翘的鼻梁,集合成她冲击性的美貌。
只是人们第一眼都会被她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所吸引,那里毫不掩饰地写满熊熊燃烧的野心。
在场的所有客人一时间都很难将她与出生于这样的家庭,又创作出引领潮流的浪漫小说的女作家联系到一起。
亲眼见到她后,她的形象逐渐与那位充满流言蜚语的公爵夫人忘年交密友,布莱特伍德公爵名下最年轻的,也是唯一一名女性亲信顾问的身份重合了起来。
“噢!我的克拉拉,怎么这么晚才到,妈妈都要担心疯了!”
班纳特太太第一个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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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住了她,两个小妹妹凯瑟琳和莉迪亚也亲昵地一左一右搂住了她,叽叽喳喳地问她有没有带伦敦最新鲜的好玩东西回来。
克拉丽莎抱了抱母亲,又看着明显长高了的两个小妹妹,这个年龄的少女真是几个月就变一个样子。
她挨个拥抱了她们,又笑着冲着站在两个女孩身后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的玛丽眨眨眼。
“当然,忘了什么都不可能忘了这样重要的事情!”她喜爱地看着这两张古灵精怪的面庞,逗得两个妹妹咯咯乱笑。
“妈妈,怎么能让贵客在门口等待,您知道我有多想念朗伯恩的食物么!”克拉丽莎嗔怪走到班纳特太太身边,并向打量着她的客人们行了一个屈膝礼。
班纳特太太最爱克拉丽莎每次都把她当做家里话语权的样子,全家上下这么多人里只有大女儿最心疼,最体贴她。
哪怕之前有人议论她的大女儿看上去难以接近,她也不以为意,只有真正相处下来才知道她的克拉拉是世界上最好相处的女孩!
终于来到班纳特太太精心准备的晚餐时刻,少不了餐桌上的一番嘘寒问暖与相互介绍。
大家发现与富有倾略性的长相相反,克拉丽莎·班纳特的谈吐行为都非常得体有礼,可以说的上是让人如沐春风,几番交谈下来大家都为对这位富有魅力的大小姐印象颇佳。
当上到第三道主菜时,宾利先生试图寻找话题与克拉丽莎交谈起来。
他看出来这位大小姐在班纳特家拥有着极高的话语权,心中不免想说些话来讨好她。
“前几天在伦敦,那些卢德份子最近又活跃了起来,不少工厂的机器都被下岗工人们砸了。听说之前您的工厂还会有工人自发去守夜,防止那些暴.徒的袭击。我的父亲生前也投资过一家棉纺织业的工厂,您的诀窍是什么呢?”
餐桌上的卡洛琳和赫斯特太太都一脸惊悚地看着宾利先生,不敢相信这是他们平时对打理家族产业毫不上心的兄弟。
区别于达西先生这样的传统土地贵族,宾利这样的新富也靠着祖父与父亲积累下来的资本在家族代理人的推荐下投资了不少产业。
然而就像人们所熟悉的形象一样,宾利先生对此并不了解,他只是在上次回伦敦时听到了哪位宾客随口抱怨了两句。
宾利先生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了这样一个心上人的姐姐或许会感兴趣的话题。
工人们生死攸关的问题相对于资产无数的富人们来说不过是茶余饭后闲聊的几个语气词。
克拉丽莎停下了手中的刀叉,无所谓地耸耸肩膀,翡翠般的眼睛直视着宾利先生,在烛光的明灭下闪烁着奇异的光。
“在我很小的时候,总有人不把我当回事。如果没人听我讲话,我就会尖叫到他们听为止。
宾利先生也知道《结社法》造成的影响,同样的诀窍也很简单,那就是听他们讲话。”
不同于当今流行的略微浮夸的表达,她的语气中有种非情绪化的克制,不疾不徐,又充满压迫感。
克拉丽莎不愿意在这张餐桌上多说什么,世界对这帮乡绅富人是那么的友善!每日参加着宴会就能对他们一无所知的事情指手画脚。
她无意将母亲精心准备的晚宴变成她辩论的场所。
即便她知道根据书中的描述推测,宾利先生有着足够宽广仁厚的心胸,而达西先生根本就不在意这种他心中非正统的小打小闹,在场也一定会有按耐不住的“专业人士”跳出来指手画脚。
果不其然,刚刚还在和烤肋脊牛肉斗争的赫斯特先生突然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
2. The feast
“要我说,还是去年在约克郡处决的那帮人不够多!这点毛毛雨怎么能吓得到这帮懒骨头,竟然敢把自己失败人生的怨气发泄在机器上,真是愚蠢至极。”
再看上去温和有礼,平平无奇的绅士,遇到这种他能插一脚的话题也立刻会暴露出自己的傲慢与无知。
“非常发人深思的见解。”克拉丽莎微笑着敷衍了一句。
“我对北边那些城市的了解不多,但是砸毁属于别人的机器,想要回到过去难道不是一种愚昧又暴力的行为么?班纳特小姐难道希望法国人的闹剧也在英国上演吗?”一直沉默观察的达西先生突然发问。
“噢,达西先生一直都是这样的傲慢!”克拉丽莎身边的伊丽莎白放下刀叉,朝着达西露出一个灵动又甜美的笑容。
达西的心脏开始莫名地加速起来,只是这位美丽的小姐讲话却不太客气。
“如果我学了十几年的手艺,却被告知因为这些机器,我不再能养活我的家人,这该是多么让人悲伤的事情!克拉拉,拜托一定要告诉我,你的工厂有好好对待这些可怜的工人!”
克拉丽莎安抚性地拍了拍妹妹,不紧不慢地向达西先生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达西一时间分不清她是在嘲讽还是在解释。
“您真是吓了我一跳,我自然是最拥护我们伟大的国王的,怎么会赞同法国人的暴.行。如果非要说的话,我的确是那一年出生的,姑且算是一种……缘分吧。”
与权贵打交道的丰厚经验让她养成了一种具有个人特色的说话方式。
她喜欢在长句中突然加速,又在结论前猛得停住,尽情地享受着这种牵动他人情绪的感觉。
“至于工厂的事情,”她又转头看向伊丽莎白,“莉齐,你完全不用担心。他们有手有脚,不需要我们去可怜,再好的船也少不了优秀的舵手。”
伊丽莎白看着旁边神采奕奕的姐姐,伶牙俐齿的她却说不出半句话。
几个小时前,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宾利先生会和简求婚吗?自己会像简一样得到幸福吗?没有了土地的继承,姐妹们和妈妈又该怎么办呢?
而自从姐姐回到这里,伊丽莎白突然就感觉安心了。她以一种完全平等地姿态与餐桌上的绅士们悠闲地对话着,不用看他们的眼色,揣度他们的心事,纠结着这样是不是讨人喜欢的行为。
晚上的一切所见所闻都让她窥见了外面一个更广阔的世界,而轻轻一瞥就足以让她热血沸腾。
“噢!这完全会惯坏他们!利润全被这些善举给吃掉了!不是我说,你们女人做事时真的太多愁善感了一些。”
赫斯特先生脸上写满了眼睁睁看着英镑流走的失望,仿佛自己大亏了一笔,大声地打断了姐妹间的对话。
克拉丽莎却没有动怒,她已经学会了不与这些人置气,而是像一位幼师一样对待他们。
得罪了赫斯特先生无所谓,他只是个蠢货罢了。优秀的适婚对象也大有人在,但是她还是不愿意亲自干涉妹妹们可能存在的姻缘。
合格的商人很少与人结仇,如果妹妹们最后还是喜欢,她也不愿意让这一路过程像书中那样辛苦。
当然妹妹们最后没有选择这些人,这些都是富有的投资人,她也不介意结个善缘。
“您大可放心,或许我是有些……多愁善感,但这并不妨碍我听得懂《富国论》中的道理。
一切都放心大胆地交给那只‘看不见的手’去操控吧。人们追求着个人利益,社会利益最终也得到了增进,想必也是赫斯特先生这样的绅士最希望看到的。
这样的事情就像苏格兰曾经的处境一样,要么毁灭,要么加入,您就完全不用操心啦!”
克拉丽莎熟练地将这件事盖棺定论,她已经见过太多赫斯特先生的人,没什么存在感,又渴望博得关注,她完全能够轻松对付。
“好了好了!一个晚上又是处决又是暴/行的,你们这帮年轻人可怜可怜我脆弱的神经吧!不要再拿这些血腥的话题折磨在场的女士们了。
赫斯特先生,一定要尝尝希尔太太这道招牌的烤火腿,这可是卢卡斯太太每次来都说要吃的呢!”
班纳特太太非常合时宜地转移了话题,心里忍不住埋怨赫斯特先生坏她好事。
今晚就该是谈论一些轻松话题的聚会,这帮工人跟大家又有什么关系呢。赫斯特先生老是揪着不放,自己的简又怎么和宾利先生增进感情!
于是宴会又回归了乡间悠闲的话题,克拉丽莎礼貌地向几位客人咨询了他们对朗伯恩的看法,得到了一致的赞美。短期的交锋后,大家都默默地提升了班纳特家在心中的地位。
正餐结束,精美的甜点被仆人端了上来。
“阿比盖尔,把我的东西给我。”她转头对沉默地在身后服侍的红发侍女说。她的侍女也继承了她的行事风格,看上去雷厉风行。
好奇地张望下,阿比盖尔端着一个金色的托盘进来,站在了克拉丽莎的身后。
“我有事情要向大家宣布。”克拉丽莎看着妹妹们眼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过去的一年中,我在策划一个时装品牌,作为公爵夫人的生日礼物。我希望它变成一个,女士们看到它的标识就会大叫‘这正是我想要的!’的标志。”
我们请到了邦德街和梅菲尔最优秀的女装裁缝,日以夜继地策划与设计了第一个系列,它会在公爵夫人的生日前一周,以私人沙龙的形式展现。”
桌上的女士们从来没觉得克拉丽莎娓娓道来的嗓音有一刻能像这样一般迷人到一个全新的高度,只要她还在张嘴,接踵而至的惊喜就像骤雨一般袭来。
“因此,我郑重地邀请这张餐桌上的所有的女士,于三周后与我一起前往伦敦,作为我的特殊嘉宾来欣赏这场私人时尚沙龙。
我想大家保证,这场沙龙会值得大家宝贵的时间,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到大家呢?”
话音还未落,阿比盖尔已经默契地将托盘上的请柬依次放到每个人的桌前,大家逐渐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班纳特太太先是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接着莉迪亚和凯瑟琳从椅子前起身,抱作一团又跳又笑。
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早已顾不上奚落她们可怜的教养了,她们正对着撒着亮闪闪铂金碎的请柬爱不释手,上面龙飞凤舞地各自写着路易莎·赫斯特和卡洛琳·宾利的名字。
“S&S?”伊丽莎白观察着上面的火漆印,两个字母S像蛇一样一上一下交缠在一起,在烛光下透着让人心潮澎湃的致命吸引力。它不光是通往时尚的未知大门,更是权贵的认可证明。
“是索菲娅·萨默塞特的缩写。”克拉丽莎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但是在每个人的眼中都显得那样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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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夫人觉得直接用她的名字太高调了,她希望把它换成一个更……平庸的名字。”克拉丽莎的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于是我告诉她,有些东西需要追求新鲜,而有些东西越古老价值就越高。
想象一下,想象两百年后几乎人人都知道索菲娅·萨默塞特这个了不起的女人。
女孩们成年后想要的第一份礼物就是S&S的产品,它陪着她们成年,再成长为一名成熟的女性,S&S就是时尚与高贵的权威符号,告诉我,谁能拒绝呢?”
天生的演讲家不需要太多的说辞足以让人热血沸腾,餐桌上的女士们甚至明白这并不是对自己说的话,但都忍不住心驰神往起来。
克拉丽莎需要公爵夫人的名号提高品牌的档次和知名度,而公爵夫人作为贵族女性经商需要一个站在前台的代理人。
因此,两人商量后决定以公爵夫人的姓名首字母作为品牌名称,名义上的解释为克拉丽莎送给夫人的生日礼物,从而规避可能存在的舆论危机。
“好香的味道!”简把请柬凑近闻了闻,暖甜的玫瑰夹杂着木质调的清冷,混合出优雅又神秘的香气。
“这是我们这一季推出的香水,玫瑰风暴。你们也知道有些老古董对法国人爱用的东西总是在反对。
但是苍天在上,一位淑女想要在生活中增添一点芳香又有什么错呢?”克拉丽莎摊了摊手,引来大家支持的欢呼与支持。
“所以,它不会出现在成衣店铺中,只作为预热礼品寄给了尊贵的会员们。”阿比盖尔打开手提箱,里面整整齐齐的水晶瓶闪耀着奢靡的亮光。
女士们迫不及待地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份香水,又不约而同地选择只是观赏它华丽的外表,这样美妙的香味只能用在最重要的场合。
尽管这个房间里的人们吃喝不愁,甚至一部分生在巨富之家,但与真正的贵族之间还隔着巨大的鸿沟。
女士们感受着请柬上散发的迷人愉悦的香味,仿佛已经置身于最上流的晚宴之中谈笑风生了。
“啊,这张请柬精美得我都不舍得打开!”卡洛琳·宾利白皙的脸上因为兴奋而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只觉得自己被惊喜砸得要晕过去了。
私人,上流,时尚,尊贵,这些都是她梦寐以求的关键词。这让她又忍不住幻想,如果是克拉丽莎·班纳特能嫁给自己的哥哥就好了,那她以后将多么的威风呀。
克拉丽莎看出了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对自己的亲近与讨好,那充满遐想的眼神让她一眼就看出来她们在打什么小心思,于是她转头举起酒杯看向简。
“说起来,要不是简在信件里对尼日斐庄园的客人们大加赞叹,我差点就错过了这样一帮可亲可敬的朋友们,尤其是宾利先生。”
说到这里,明显还在震惊之中的宾利猛得亮起了眼睛,露出一种像大金毛一样赤诚的笑容。
“您的慷慨与热情在我不在的时候,为我的家人带来了太多了快乐与支持,简和我的家人们一致都是这样认为的。”
当克拉丽莎想表现出自己的真诚时,没有人能看着她的眼睛,不觉得自己没有被深受重视。
“在这个美好的晚上,为了我们几家之间的美好友谊,我提议敬简和宾利先生!”
“敬简和宾利!”大家都兴致高昂地举起酒杯,将气氛推至晚间的顶点。
3. The conversation
“虽然私人沙龙不向男士开放,但是索菲娅特地交代我生日宴会的那天一定要带上我朗伯恩的贵客朋友。”克拉丽莎抿了抿酒,放下酒杯。
“相信我,这样盛大的宴会,那里最不缺的就是拥有大块土地和投资的大人们,或许你们会很有共同话题。
况且,布莱特伍德公爵府上顶尖的美食美酒和华美的舞厅都令人向往,各位要是有空一定要来。”
“只怕大家回到尼日斐庄园都要觉得索然无味了。”达西先生点头接受了她的好意。
克拉丽莎上辈子听过不少分析,小说停在了他们最美好的那一刻,然而宾利夫妇善良却缺少魄力,达西夫妇性格又太有棱角,中间又隔着持续闹事的莉迪亚和维克汉姆,幸福的背后暗流涌动。
一家人的故事看似花团景簇,但难说是否会走向一个好的结局。但是克拉丽莎相信,如果妹妹们真心喜欢这两位先生,最后决定嫁给他们,只要利益绑定得够深,这些障碍都能被扫平。
想到不省心的妹妹,她睨了一眼莉迪亚,她正小脸通红地和凯瑟琳激烈地讨论着要去梅里屯再备几件新衣服和帽子带到伦敦去。
“听说有的人最近很喜欢和民兵团相处。”克拉丽莎冷不丁地问道,莉迪亚立马一脸乖巧地停止讨论。
“没错!再有钱的绅士在我心中也比不过一枚闪亮亮的勋章。”莉迪亚大声宣布,回忆起之前在梅里屯潇洒的夜晚,她的脸上带着少女的羞涩。
克拉丽莎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这是她今晚第一次明显地表达出负面的神色,热烈交谈的餐桌突然安静得针落有声。
在今晚的一连串的冲击过后,除了班纳特先生与达西,大家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动动你的脑子,能和你整天狂欢的军官能获得什么像样子的勋章。况且,他们都不是正规的军官,是自发组织的民兵,两者的关系可是天差地别。”
看到莉迪亚脸上露出像小动物一样受伤的表情,克拉丽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又放软了语气。
“伦敦有最优秀的军官,他们都是跟随威灵顿公爵一起和法国人战斗过的英雄,等到了伦敦我介绍你们认识,这样怎么样?”
莉迪亚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姐姐带来了有一份怎样大的惊喜。她不仅一下子就被哄好了,还跳出座位跑到克拉丽莎的身边,从背后对她又夸又抱,让克拉丽莎露出难以招架的神情。
桌上的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起来,自从得知下个月要前往伦敦后,他们恨不得对那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克拉拉,你是怎么认识军队的军官们呢?”伊丽莎白好奇地问。
“好几年前,公爵阁下决定以忠君贵族的身份公开开办工厂,开始与军队合作,生产战船和改良军粮,其中就逐渐和威灵顿公爵的部队有了交流。
除此以外,布莱特伍德公爵的独子索恩福德侯爵目前也在威灵顿公爵麾下,几个月前才升了少校。因此布莱特伍德公爵一家都与军队有着密切的联系,宴会上一定会遇到不少的。”
打着忠君的旗号公然从商也是克拉丽莎在权衡后下的一步棋。
在这样一个时代,拥有一家造船厂实在是暴利得让她无法割舍,而为抵抗拿破仑而组成的联军甚至能方便把定单拓展到别的国家。
布莱特伍德公爵拥有天子近臣的天然优势,于是克拉丽莎劝说公爵可以涉足军工行业。它难以复刻,又占着大义,即使部分让利也足够让他名利双收。
然而,显然大家都注意力都放在克拉丽莎描述中的军官们身上,几个小姑娘都露出娇羞和憧憬的表情,只有班纳特太太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公爵家的独子?他今年多少岁?订婚了吗?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说!”
克拉丽莎被自己母亲敏锐的“嗅觉”噎了一下。不得不说,班纳特太太对于自己女儿的婚事表现出超高的配得感,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介意奋力一搏。
“妈妈!我们就不要讨论别人的私事了,这是很无理的行为。”克拉丽莎看着一桌的女士都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保持着波澜不惊的表情,心中已经想逃跑了。
显然已经被军官冲昏了头脑的莉迪亚根本听不懂姐姐的言外之意,求着克拉丽莎多将些关于这位年轻少校的故事。
“好吧,反正你们到了伦敦也会知道。公爵阁下的儿子叫亨利·萨默塞特,二十二岁,还没有订婚,我知道妈妈在想什么……
这样的青年贵族,如今又有军功傍身,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呢。各家的夫人都像鹰一样紧盯着,公爵夫人肯定会仔细斟酌,为他定下一位门当户对的淑女的。”
看着恨不得明天就要冲去伦敦抢人的班纳特太太,克拉丽莎哭笑不得地温和劝阻。不过要是没有班纳特太太这样一往无前的自信,又怎样能争取来简的好婚事呢?
当自己爬得足够高,对人生有了更多的掌控权后,妈妈在简和莉齐眼里有时有些丢脸的表现,在克拉丽莎眼里不过是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
“谁说我们家的姑娘比不过伦敦的贵族小姐们。”班纳特太太嘟嘟囔囔地有些不服气。
大女儿和二女儿最近的优异表现给了她极大的自信,一时间觉得自己家的孩子做王妃都不为过。
可惜这位公爵家的长子有些年轻,不然和她的克拉拉难道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不过要是在舞会上能对哪个女儿一见钟情,克拉拉是姐姐,哪有不帮忙的道理。
要是他们家和公爵大人攀上了关系,那可真是一辈子都后顾无忧了,班纳特太太光是想想就有些美的冒泡。
“噢,妈妈,拜托你别说了,我都要羞得抬不起头了。”伊丽莎白不满地嚷嚷。
“不过我认为即使在伦敦,克拉拉和简也是数一数二的貌美,宾利先生赞同吗?”
不等班纳特太太还要争辩,她就狡黠地把话题抛给宾利。宾利先生自然是乐得对简又大肆夸赞了一番,哄得班纳特家的女人们心花怒放。
宾主尽欢的美好夜晚就在愉快的互相奉承中结束,登上返回尼日斐庄园的马车。
宾利小姐仍依依不舍地冲着克拉丽莎道别,叮嘱大家他们有充足的马车供大家使用,一定要一同前往伦敦。
洗漱过后,三个年龄相仿的女孩挤在简的大床上,叽叽喳喳吵个没完。
平日里气势逼人,野心勃勃的克拉丽莎现在也不过是个穿着睡裙,披头散发的年轻姑娘。
克拉丽莎这些年争分夺秒地在伦敦开辟着自己的产业,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这次可被两个妹妹抓着狠狠拷问。这时她们才惊讶地得知姐姐做得远比宾利小姐和达西先生所了解的要多。
最后三个人累得头昏脑胀。晚上的兴奋劲逐渐褪去后,讲出来的话也逐渐变成了只言片语,克拉丽莎左边的简已经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克拉拉……?”伊丽莎白小声地叫唤,吐词因为困意而变得含糊不清。
“嗯?”
“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真的,真的为你感到自豪。”
黑暗中,克拉丽莎睁开了双眼,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已经陷入酣睡的睡容上。克拉丽莎无声地笑了笑,闭上双眼,踏实安稳地陷入了梦香。
*****
克拉丽莎是被楼下的一阵争执声吵醒的,睁开眼睛时太阳早已高高地升起,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从床上迷茫地爬起来,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里。楼下的动静声也吵醒了在旁边睡得四仰八叉的简和伊丽莎白。
依稀听见班纳特太太在楼下和什么人大声争辩,三个女孩匆忙地套上晨装,打算下去看看情况。
推开房门穿过走廊,楼下的说话声就像终于单脚跳出了耳朵里的水,从朦胧间变得无比清晰。
“我是她的母亲,我当然可以为她接收信件!”克拉丽莎下楼梯时看见自己母亲盯着那封信的眼神,炙热得简直要把它烧穿了。
“我们大人再三强调,必须要把信件亲手交到班纳特小姐的手中,哪怕您是她的母亲也不行。”送信的仆人巍然不动,面不改色地重复着这句话。
“约瑟夫,您怎么在这里!”
克拉丽莎新奇地看着客厅里正在接受全家围观的仆人,他是布莱特伍德公爵的长子,索恩福德侯爵亨利·萨默塞特的贴身仆人。
“日安,班纳特小姐。”约瑟夫一看到她就像看到救星一样松了口气。
“侯爵阁下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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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身前嘱托过我,一定要将信件亲自交到您的手中,看来阁下是完全明智的。”
他意有所指地斜视了班纳特太太和莉迪亚一眼,得到了两位女士气呼呼的眼神。
克拉丽莎好笑地上前接过信封。
“多谢您辛苦跑一趟,您一定是发现我不在伦敦的家中,便马不停蹄地过来了,请您务必在这里好好休整一下!”
“不必了。”约瑟夫礼貌回绝。
“回去用得到我的地方还有很多,既然信件送到我就先告辞了。”说完他恭敬地向着大家行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做得真棒,妈妈。”躲在克拉丽莎身后探头探脑的伊丽莎白打趣。
“还未正式见面就已经得罪了贵人家的仆人,您能想象到他回去后会怎么复命吗?”
班纳特太太脸上浮现出一瞬间的心虚,接着又马上理直气壮起来。
“我做得一点都没错,克拉拉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对吗宝贝?”她期待着看着克拉丽莎。
“哦拜托了克拉拉,这位神秘的大人物到底给你写了什么!快念出来吧!不要再折磨我们了!”莉迪亚和凯瑟琳一唱一和地尖叫。
“好了,安静一些。”克拉丽莎被吵得烦不胜烦,一下收起了笑容。
不等大家做出反应,她便转身飞快地上楼,砰得一下关上了房门。
坐在梳妆台前平复了一下心情,虽然克拉丽莎一直清楚他的近况,但自从上次爆发的争吵,她已经快两年没有收到他的亲自来信,克拉丽莎甚至还以为他永远都不会跟她再讲话了。
信封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克拉丽莎·班纳特小姐收的字样,克拉丽莎深吸一口气,拆开了信封,抽出里面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纸。
亲爱的克拉拉:
我现在正在法国驻军军营里写下这封信,告知你我即将回到伦敦参加母亲的生日宴会。
这两年的军队生活足以让我想明白很多事,所以你不必因我的回归而感到困扰。
不过我真想夸赞你一句好样的。在伊比利亚半岛时,我有过好几次死里逃生的经历,失去了很多的战友。
每当家里寄来书信,我都默默地期盼着其中能夹杂着哪怕一封来自你的关心与问候,但是冷心冷肺显然是你卓绝的天赋,两年以来你竟一句话也不愿意与我多说。
每次母亲的信中提及你,我都会心惊胆战地阅读每一个细节,生怕看到你大发慈悲地在众多追求者中选择出一位幸运的人,或者伦敦又出现了什么新的人物让你大为欣赏。
来到巴黎以后,我惊讶地发现在这里也能买到最新的《淑女前沿》,这本杂志逃脱了战争的封锁,漂洋过海地来到了远离伦敦的地方。
你知道吗,即便你如今已经不需要再靠它来打响名声,连载的长篇也不再由你来亲自撰写,但它出的每一期我都会买来阅读。
我总能在一众文字中快速地发现哪些是你的新鲜想法。我会把它们裁剪下来保存好,仿佛又回到了我们曾经愉快交谈的美好时光。詹姆斯和弗朗西斯都笑话我,说我已经无可救药了。
意识到你再怎么样也不愿意给我写信后,我感到非常的愤怒,我的心意并不廉价,它不该被人随意的忽视与践踏。
但在百般纠结以后,我还是决定遵从我的本心,坐在书桌前写下这封信,渴望着我们能够冰释前嫌。所以我猜那两个混蛋说得没错,我的确是有些无可救药了。
在我们争吵的那个晚上,你说我太年轻,不过是没有深入接触过更多优秀的女性才会对你如此痴迷。
然而已经两年过去了,无论是在西班牙,法国,还是我们的家乡,我也见到了许多优秀的女士,但她们都无法像你那样让我心动。所以我想,你的推断是不成立的。
听闻你在这两年购买了不少的工厂,母亲也和我讲了你们要一起创办时装品牌的事情。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名字也加上去呢?不过我敢肯定不需要这个品牌,未来的人们也会牢记你的名字。
虽然我不会再因为情感上的事情多做纠缠,但是我想说,我对你的情感仍与两年前一般,分毫未变。
期待着与你在伦敦再次相见。
你忠诚的
亨利·萨默塞特
4. The protocol
读完这封信,克拉丽莎心情复杂地坐在梳妆台前。
亨利·萨默塞特对她拒绝求婚的行为并没有记仇,这的确让她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想闹得太难看。
她也曾经在最疲惫的时候想,不如答应他吧,他这样的爱你,对你言听计从。在这个时代,你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选择了。
答应了他,就再也不用去和那帮心存蔑视的男人们打交道,再也不用没日没夜地去准备,只为了在谈判与交锋中不露怯。再也不用为地位和金钱殚精竭虑,烦恼也会烟消云散。
可是一想到自己会失去自己的姓名,人们见到她只会称呼她为侯爵夫人,或者萨默塞特夫人,她呕心沥血创办的所有产业,甚至她自身都会完全地属于自己的丈夫,仅仅是这个想法就让她忍不住作呕。
把信纸贴合在心脏处,克拉丽莎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那双绿眼睛里有动摇,有迷茫,还有一些欣喜。
现在的我,看上去真软弱。
克拉丽莎盯着自己镜子里的眼睛,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交锋。
没错,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一位太太,这是举世公认的真理①。克拉丽莎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神态,回忆着她在贵族间进行游说时精心练习的表情。
有一瞬动摇的眼神又逐渐坚定下来。没错,就算很辛苦,但她喜欢这场游戏,她付出了这么多才拿到了入场券,能做的更是远不止如此,她才不要草草退出。
凡是有钱的单身小姐,应该拥有越来越多的产业,而不是把它们在没用的誓言中全部送给自己的丈夫。
“法律不会站在我这边,需要通过代理人来置办产业已经足够心烦的了,谁也别妄想代表我,或者分走属于我的一分钱!”她坚定地想。
打开自己的箱子,抽出自己的日记本,克拉丽莎熟练地翻到写着她参观完环境恶劣的纺棉厂后写下的想法,这一页曾在无数次想要退缩的时刻让她坚持下来。
“克拉拉,历史是前人为你留下的珍贵礼物,你的成就建立在这份宝藏之上。
不要自骄自傲,要记得为流血流泪的的兄弟姐妹们做点什么,为被遗忘在历史角落的女人们说点什么。
如果有一天,你沉浸在向下的自由中甘于平庸与软弱,那就是在浪费你手中的礼物。
如果你感到迷茫,那就要牢记,温和等于退步,激进等于进步。克拉丽莎,不要让过去和未来的自己失望,否则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垂下眼帘,克拉丽莎注视着被丢在桌上的信件。
“温和等于退步。”她小声地重复,下定了决心,她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推开房门径直下楼。客厅里她的母亲和姐妹们凑在一起,明显地在兴奋地讨论着刚刚的来信。
“老天,你还知道下来!”班纳特太太不高兴地嚷嚷道。克拉丽莎扯了扯嘴角,摆出一个没有什么诚意的笑容,把信纸一把扔到了壁炉里。
母亲和姐妹们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克拉丽莎感觉自己又重新拥有了自己行动力的掌控权。
“玛丽,亲爱的,你的画技现在怎么样?”她对众人的目光不予理睬。
“还不错,最近我又……”
“很好。”克拉丽莎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现在我有一个想法,需要一位跟得上我思路的画家,有信心试一试吗?”
*****
玛丽·班纳特一直觉得自己与这个家庭,甚至与整个朗伯恩都格格不入。
她没有简的美貌,伊丽莎白的俏皮,也不屑于像两个妹妹那样头脑空空。她喜欢绘画,钢琴,在诗句与箴言中感受到心潮的起伏。
但当人一多时,她引以为傲的大脑似乎完全起不了作用了。这里的人热爱聊天跳舞,根本没有人会有耐心踏入她的世界,热闹的场合只会让她显得笨拙又可笑。她一边暗暗地瞧不起他人,一面又渴望有人能认可她。
直到她最崇拜的姐姐克拉拉当着全家人的面问她,她需要一位画家的帮助,问自己能做好吗?
那一瞬间,玛丽仿佛看到了姐姐在伦敦叱咤风云的样子,她不会问别人是否愿意帮她,而是问他人能不能胜任。因为任何人都知道,如果她选择了你,你的命运就即将改变。
尽管玛丽还没有完全认识到这一点,但是她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我可以做好。”玛丽又大声地强调了一遍。
“很好。”克拉丽莎满意地点点头,“爸爸,我需要你的书房,莉齐,我也需要你。”她干脆利落地领着两个妹妹离开。
关上书房的门,两个妹妹紧张又激动地看着她。
“之前在伦敦,我结识了一位军医,詹姆斯·麦格里戈先生,他服务于威灵顿公爵麾下,担任军队的医疗总监。
在维多利亚一战后,威灵顿公爵曾公开夸赞他,说他为英军增加了五千名士兵,你们知道其中的关键在哪里吗?”她停顿了一下,两个妹妹望着她求知若渴地摇了摇头。
“标准化。”克拉丽莎打了一个响指。“我们在私下里交流了很多。麦格里戈先生强制推行了医疗相关的记录,分级与物资供应,彻底地扭转了局面。”
“既然军队可以,那么我的工厂也可以。
所以我在想撰写一本安全手册,事故发生前的防火,防蒸汽烫伤,防吸入飞絮与毒气,被卷入机器……
或者是发生了事故后怎么灭火与逃生,处理烫伤,扭伤,止血,我要它方方面面都被涵盖。”
“玛丽,我明白你之前的画作都讲究意境与色彩,但是现在我要你用极简的线条和夸张的情感去绘画。
我要我的工人们即便不认识每一个字,但是看到你的画作都能意识到潜在的危险,并有能力去进行急救。
莉齐,我这里有之前我收集和记录的工厂易发的事故与应对方法。
我需要你整理出逻辑鲜明的框架,配合玛丽的插图用最简洁明了的话去解释说明,你们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还在等什么呢,快点开始吧!”伊丽莎白露出古灵精怪的微笑,玛丽也忐忑又兴奋地点了点头。
当阿比盖尔为克拉丽莎拿回之前厚厚的手稿后,两个脑袋迫不及待地凑在一起翻阅讨论了起来,时不时地向克拉丽莎进行提问与确认。
一开始,玛丽总是难以抛下对人体结构和美学的执念。
“亲爱的,我的工人不需要欣赏你的构思比例有多么巧妙,如果你画出来的东西能让他们感到幻觉般的疼痛,你把烫伤的指头画得比头还大我也不在乎!”克拉丽莎耐心地把她往简笔连环漫画的风格上引导。
“你看,如果我用这样的线条……脸部可以多画点,身体就可以几笔带过。”
克拉丽莎抽出一张纸,草草几笔就勾勒出班纳特太太的样子,又在小人上方画了一个气泡,气泡里写着“可怜可怜我脆弱的神经吧!”
紧接着,她又在旁边描了一位带着夸张的绅士礼帽,留着大胡子的班纳特先生,气泡里写着“亲爱的,你的神经会没事的。”
三个人都齐齐哄笑起来。“这种画法与对白可真有趣!一眼就能抓到核心精髓。”伊丽莎白夸赞。
“或许我们还可以模拟一些拟声词,比如爆炸声,加上比较尖锐的线条去凸显危险!”
玛丽很快就跟上了思路,她感觉一些根深蒂固的绘画观念正在快速地松动与脱落,随之涌进更多源源不断的新鲜想法。
“就要这样,我想要大家看到这些画面,时而露出疼痛与后怕的表情,时而又捧腹大笑,这样我想传播的内容就能牢牢地印在大家的脑海里了!”
克拉丽莎高兴地看着玛丽,平时沉闷闷的小姑娘眼睛里闪烁着亮闪闪的泪花,猛得扑进克拉丽莎的怀里。
“克拉拉,谢谢你!”她瓮声瓮气地小声说道,紧紧地抱着克拉丽莎不肯松开。
“你一定能做得很好,我对你有信心。”克拉丽莎摸摸她的头发,与一旁的伊丽莎白相视一笑。
伊丽莎白思维敏捷,玛丽缜密周到,两个平时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的姐妹逐渐在合作中感受到了对方的可爱之处。
克拉丽莎听着她们充满活力的讨论声,在窗边坐下。阿比盖尔为她们端上了茶与小点心,克拉丽莎这才发现没有吃早餐的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感受热茶的蒸汽舒缓着自己的眼睛,克拉丽莎定神地思考着下面的步数。
书中的男主们均已出现,她已经为姐妹们留下了足够多的财产,或许可以腾出手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垂眼看着她面前这叠厚厚的纸,那里记载着这几年来她收集的较有影响力的工厂主们的资料。
他们真正听从于谁,敌人是谁,家里的妻子孩子们如何?他们渴望什么,又惧怕着什么……不用翻开这些纸张,这一切的信息早已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中。
反复琢磨着,克拉丽莎的思绪又回到了动身回朗伯恩前一个平凡的下午……
“亲爱的,你闻到空气里的躁动了吗?”
索菲娅·萨默塞特是一位黑发绿眼的华美妇人。多年公爵夫人的身份让她周身环绕着不可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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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威严感。
但克拉丽莎知道公爵夫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她非常的护短。
“索菲娅,喜欢我的人很多,讨厌我的人也很多,恐怕你得说得更详细一点了。”
克拉丽莎与她手挽手在布莱特伍德公爵宅邸的花园中漫步着,秋天的风带有一丝凉爽,拂过她们的面颊。
“不是我,是我们。”索菲娅·萨默塞特纠正道。
“我们的工厂环境和待遇都比那群把人当牲畜的地方要好,同等水平的薪水需要的工时也更少。
消息已经传开了,有些人可不怎么高兴,认为我们这是扰乱秩序的胡闹行为。”
克拉丽莎挑了挑眉,转头抬眼看着索菲娅。
“这难道不是从这样做的第一天开始就会预料到的结果么?凡是打破共识的事情,一定会有人跳出来批判他扰乱秩序。
如果他半路退却,那就会把自己变成笑话,如果他扭转局势,他就能书写历史。”
得知这一切克拉丽莎已经知晓,索菲亚放下心来。克拉丽莎感受到她的担心,反过来安慰她。
“历史演变了这么多年,他们会的无非就是抹黑你的名声,再把你钉在十字架上震慑别人。但是索菲娅,你知道在十字架前的好处是什么吗?”
“愿闻其详。”
“那就是不用花一分钱,所有人都会来听你讲话。”
“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是我的孩子。”沉默了一会儿,索菲娅冷不丁的一句话打破了刚刚略显凝重的氛围。
克拉丽莎听懂了她隐藏的话语,笑着委婉回绝。
“噢,夫人,可惜我已经有母亲了,我当你的朋友还不够么?”
思绪回笼,克拉丽莎又回过头看着自己可爱的妹妹们,她们都是那样的优秀,如果在未来的世界里,她们会是多么耀眼的年轻人!
而现在呢,她们只能被人挑选,评价,因为这个狗屁不通的继承权而歇斯底里。一想到这里,她又坚定了决心,她一定会一路走到底。
***
晚餐的餐桌上,班纳特太太又开始抱怨起克拉丽莎把两个妹妹都带坏了。
“不休息也不吃饭,和你的姐姐一个样子!”
没想到伊丽莎白和玛丽听完后仿佛受到了某种夸奖,用餐的速度反而更快了,恨不得立刻投入工作中。
家庭战争一触即发时,阿比盖尔拿着一封信进来,走到克拉丽莎身边小声道。
“小姐,是法拉第先生的来信,信送到了伦敦的府邸上,他们快马加鞭送过来了。”
收到朋友的来信,克拉丽莎一下子就高兴起来。
能与电学之父法拉第成为朋友也属于机缘巧合,那时克拉丽莎的工厂事业刚刚步入正轨。
她想要研究更多这个时代的科学内容,可惜她的苛刻的要求和性别大大限制了她的求学之路。
最后还是她的车夫犹豫地向她提议,如果不介意可以去伦敦城哲学会试试运气,他的小儿子也是其中的会员。
克拉丽莎了解到,伦敦城哲学会由一群年轻的科学爱好者们组成,由自学成才的仪器制造商约翰·塔特姆,书商学徒威廉·尼克尔等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创立。他们大多数是兴趣浓厚,自学成才的无产阶级人士。
只需缴纳少量的会费就可以加入协会,他们会轮流地选取某一主题的报告进行讲解,或者一起复刻经典的实验。
当克拉丽莎第一次走进条件简陋的集会场所时,其余的成员们都惊呆了。
好在充满奇思妙想的劳动人民们很快就接纳了这位财力雄厚,又实打实热爱科学的年轻小姐。
更为现实的原因是,克拉丽莎直接购置了一处地理条件合适,环境宽敞的房产作为社团的活动地点,实验设备也大为精进。
他们再也不用在破旧又不固定的临时场地里钻研科学了。
而社团中浓厚友好的氛围和踏实落地的实验也正是克拉丽莎最想接触学习的。所以当她听到那个爱分享电学实验的青年介绍自己为迈克尔·法拉第时,克拉丽莎产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每周固定的社团活动时间变成了克拉丽莎当时最快乐的时光。
在这里,她又和工人朋友们站在了一起,没有太多复杂要考虑的事情,只有纯粹的热爱与对宇宙真理的探寻。
她在这里和社团的成员们缔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不少的工友们也被她吸纳进了自己的工厂,改进了许多细枝末节的设备。克拉丽莎也会拜托结识的学者为她捎来世界上最前沿的科学研究。
5. The Friend
在风和日丽的平常一天,他们读到了来自哥本哈根大学的物理学教授汉斯·克里斯蒂安·奥斯特发表的一篇论文。
尽管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奥斯特教授推测电与磁之间可能存在联系,这让法拉第大受启发,很快两人间就有了书信往来。
尽管克拉丽莎明白,奥斯特的研究距离发现电生磁只差一个小磁针的摆放角度,而这小小的差距在历史上静静地等待了八年。
克拉丽莎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对别人的研究横插一脚,发现其中的真谛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这次,她选择静静地成为一个历史的观察者。
在奥斯特教授热情地邀请法拉第前往丹麦一同研究后,克拉丽莎赞助了他一大笔钱,期待着他们能共同揭开人类历史上重大的一章序幕。
在这位民间天才的帮助下,一篇简短的,有关电流能让小磁针偏转的论文早早问世,引发了科学界的大地震。
名不经传的迈克尔·法拉第第一次走进大众的视野中,他更是因此被他的偶像汉弗瑞·戴维爵士聘用,成为他的实验室助理,开启了游历欧洲的学习之旅。
或许是受上辈子生活的影响,面对伦敦上层社会的贵族们,克拉丽莎总以一副野心勃勃的假面示人。
她气势逼人,手腕强硬,通过这样的形象减少接触的人对她性别与地位的轻视。而和伦敦哲学社的朋友们在一起时,她感到快乐,真诚,活力无限。
曾经亨利·萨默塞特还会经常抱怨,她和法拉第在一起时完全是另一幅面孔。
“亨利,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一面镜子,别人怎么对待我,我就怎么回馈别人。”克拉丽莎这样回答他,这当然引发了他极大的不满。
那个聪明的穷小子只比他大一岁,而克拉丽莎完全把他当同辈的朋友来看,而把自己当个好打发的弟弟。
甚至自己的父母在克拉丽莎介绍后也对法拉第青眼有加,他实在是感到难以服气。
亨利·萨默塞特一直将迈克尔·法拉第视为自己的假想敌,但是克拉丽莎却认为完全没有必要。
迈克尔·法拉第心思简单,为人淳朴善良。在她了解的历史中,他多次拒绝皇家协会的加封与爵位的授予,表示自己更喜欢平民的身份。
克拉丽莎曾经还听说,他即使在功成名就后也长期坚持对普通家庭的孩子们开展通俗易懂的讲座,启迪孩子们的智慧,后来演变为了延续至今的英国皇家科学院的圣诞讲座。他和他的夫人莎拉·巴纳德更是一对彼此相伴一生的神仙眷侣。
克拉丽莎对他只有敬仰与赞美,能帮助这样一位人类的瑰宝早期踏上他的旅程,克拉丽莎感到无比的荣幸。
***
克拉丽莎一目十行地看完他的信件,法拉第表示他的欧洲之旅就要告一段落,很快就会回归伦敦,与他的老师戴维爵士一同来参加布莱特伍德公爵夫人的生日宴会。
翻开和信封塞在一起的小册子,克拉丽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页页薄薄的纸张上是他在游历欧洲所拜访的科学家们的签名,她打眼望去就看到了安培,拉普拉斯,伏特等人的名字,甚至还写了专门送给克拉丽莎·班纳特小姐的寄语。
来自大科学家们签名的合订本!克拉丽莎简直高兴疯了,这是多么珍贵的无价之宝啊!
她要把这本小册子放在湿度最适宜的保险柜里,让班纳特家族世世代代传承下去。等法拉第回来,她要再给他的实验室投一笔钱,就这么定了!
当克拉丽莎从信件前抬起头时,她收获到了全家人欲言又止的目光。
“又要让您失望了,妈妈,这位真的只是朋友,如果你试图撮合我们的话,我真的会立刻吐出来。”
克拉丽莎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就感觉很恐怖,赶紧将这种可能性踢出脑海。
“这位只是朋友,那早晨那位呢?”克拉丽莎不得不佩服自己母亲敏锐的嗅觉。
“宝贝,我们还会在伦敦遇到呢,你怎么忍心让你的家人们被蒙在鼓里呢!”
克拉丽莎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要是妈妈在伦敦的社交场合依旧卖力地和陌生人们盘点亨利·萨默塞特的家世军衔和收入,那她还不如换一个国家生活好了,还是赶紧断绝她的痴心妄想。
“两年前,索恩福德侯爵试图向我求婚,但是我拒绝了他。他对我的拒绝很是受伤,转头参军去了,并且再也不搭理我。这次写信过来也是为了告诉我,他不会再纠缠我了,请我放心,我讲清楚了吗?”
克拉丽莎轻飘飘地在餐桌上丢下一个炸弹,仿佛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如何。
桌上一片寂静,班纳特太太几次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不要装晕,妈妈。”克拉丽莎漫不经心地享用着餐盘里的食物。“我不是一个蠢人,喜欢拒绝送到手边的便利,如果我选择拒绝了他,你们就要相信我的判断。”
“我,当然,完全相信!”伊丽莎白在旁边拱火般地大力鼓掌。
“我得去躺一躺……”班纳特太太虚弱地起了身,仿佛和一座源源不断的大金矿失之交臂。
尽管克拉丽莎一脸稀松平常的样子,餐桌上的人们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中,一时间平时吵吵闹闹的餐桌静悄悄的,只剩下碗碟碰撞的声音。
***
接下来的日子里,梅里屯又举办了不少大大小小的舞会。
附近的邻里间从小看着克拉丽莎长大,但在后续的十多年内逐渐地疏远。最近爆炸性的情报让大家都对这位神秘的班纳特大小姐充满了好奇。
出于礼节,克拉丽莎象征性地参加了几场舞会。
强势的外表和冷淡的表现并没有吓退梅里屯的小伙子们,他们热情地与克拉丽莎攀谈,邀请她一曲接一曲地跳舞。
毕竟谁会拒绝一个长相美丽,还凭借自身能力变得极其富有,在伦敦颇有人脉的单身女士呢?
舞会举办得越来越频繁,让大家失望的是,这位带来了极大讨论度的小姐却再也没有来参加过。
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的房间中,处理着来自伦敦源源不断的信件。
即便在前往拜访他人的路上,她也在颠簸的马车中坚持阅读着厚厚的书籍,这让全家人对她的忙碌程度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克拉丽莎的精力非常的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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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甚至觉得她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全靠眼里亮得惊人的火焰支撑着。
“克拉拉,这都几点了,快点睡觉吧。”
伊丽莎白半夜听到动静声醒来,看到克拉丽莎的房间门虚掩着。
推门而入,跳动的烛光下,克拉丽莎正投入地阅读着白天才打开的一本哲学书籍。
听到妹妹的关心,克拉丽莎从书本前抬起头。
“每天的这时候是我最安心的时候了,什么也不用考虑,只需要沉浸在别人的智慧里。”
“你是面临着什么困难吗,克拉拉?”伊丽莎白钻上了她的床,窝在被子里担忧地问。
“也没有吧。”克拉丽莎笑笑,“只是一些事情想要起步的时候就会很辛苦。”
“克拉拉,你知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长时间呆在一起了。当你在处理事情的时候,我多么想能够为你分忧。告诉我,我该做些什么呢?”
克拉丽莎看着伊丽莎白真挚的表情,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动在胸口翻滚着。
习惯了单打独斗的她第一次想,如果妹妹们愿意的话,或许是时候教会她们一些本领了。
于是,她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了她十几岁时反复阅读的《英国法释义》,那里面密密麻麻地做着笔记。
“如果你执意如此,伊丽莎白小姐,恐怕你需要读的要远远不止十四行诗那么简单了。”
***
在全家人的翘首以盼下,终于等到了动身前往伦敦的日子。早在几天前,公爵夫人派人来表示时尚沙龙这里离不开克拉丽莎,她就收拾东西先回伦敦了。
作为一名当之无愧的工作狂,家只是克拉丽莎落脚休息的地方。
最近在忙什么,就会在工作地点的附近租一套房子入住。直到去年她才下定决心开始置办房产,方便家人们来伦敦居住。
安静的连排别墅迎来了它吵闹的客人,班纳特一家的到来让冷清的房子顿时充满了生机。
克拉丽莎不在家,阿比盖尔早早地就准备好了房间,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女孩们和班纳特太太兴奋地跑上跑下,从待客室,厨房,书房,到各自的房间布局如何,装饰如何,班纳特先生也露出舒心满意的笑容。
“这简直像在做梦一样!”凯瑟琳激动地紧握着莉迪亚的手使劲地晃动。
莉迪亚猛得扑到自己房间松软的大床上,“克拉拉这里这么漂亮,这叫我如何回到朗伯恩继续生活呀!”
享受了厨房精心烹饪的晚餐,快到了睡觉时间克拉丽莎还没有回来,班纳特太太开始担忧了起来。
阿比盖尔笑着解释说,克拉丽莎小姐最近手头的事情繁重,应该会留宿在公爵夫人那里。
明天她会派马车接送他们去契普赛德大街拜访舅舅一家,顺便再在伦敦城里游玩参观。
“克拉丽莎小姐叮嘱叫大家不用吝啬,看上的东西尽管拿下,她辛苦赚钱就是为了这样的时刻。”
当阿比盖尔说出这句话时,即使她依旧严肃地板着脸,班纳特太太仍觉得这位训练有素的女管家拥有着天使一样的声音,否则怎么说出来的话怎么会这样的悦耳呢?
6. The Salon
索菲娅·萨默塞特公爵夫人的私人时尚沙龙是最近上流社会女士间最热门的话题。
无论是半遮半掩的形式,稀缺的受邀人数,还是对“时尚品牌”这个概念本身的好奇,都让这场即将在公爵夫人的私人庄园里开展的盛会变得万众瞩目。
赫斯特太太和宾利小姐这次依旧选择与班纳特家的女士们同行。
伊丽莎白惊奇地发现,无论是傲慢的宾利小姐,还是平时一惊一乍的妈妈和两个妹妹,今天都显得格外的拘谨和安静,这样的发现一下就安慰到了紧张的伊丽莎白。
穿过布莱特伍德庄园的大门,马车轮慢悠悠地碾过碎石小路,简和伊丽莎白悄悄地掀开帘子向外张望。
蓝黑的暮色笼罩着巨大的庄园,带来无形的压迫感。路的两侧立着神态各异的古希腊雕像,面上掩映着火把的红光。
雪花石膏台阶下,穿着制服的仆从们训练有素地等待着宾客们的到来。
白发的管家上前核对好名册后,一位仆人恭敬地领着他们穿越门厅,登上铺着深红色波斯地毯的主楼梯。
这里和梅里屯,甚至是尼日斐庄园相比都完全是两个世界。
班纳特家的女人们像小动物一样安静地前后紧挨在一起,有些露怯地打量着庄园内部的景色。
主楼梯上方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上百只蜡烛的光芒,两侧的墙壁上挂着萨默塞特家族祖先的肖像画。
踏上红色的地毯,手边是黑檀木扶手温润的弧度。伊丽莎白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她正处于这个国家权利和财富的中心。
在管家高声地通报了前方一位子爵夫人的头衔与姓名后,伊丽莎白听到他喊出了班纳特夫人,简·班纳特小姐,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等一连串的班纳特。
她们还没有进入舞厅就吸引到了周围人暗地里好奇打量的目光。
伊丽莎白抑制住自己雷鸣般的心跳,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在这里丢脸。
微微抬起下巴,挺直胸膛,她跟在母亲和简的身后,在舞厅的门口向女主人索菲娅·萨默塞特夫人行礼。
“你们一定就是克拉拉的家人和客人们吧,我已经期待你们很久了,欢迎来到布莱特伍德庄园。”
感受到打量的目光,伊丽莎白抬起头与公爵夫人对视的一眼,仿佛看到了克拉拉站在那里的样子。
公爵夫人举止优雅,眼神犀利,举止投足间尽显贵族夫人的教养。
“你就是伊丽莎白吧?”遇上一双颇有灵气的棕褐色眼睛,索菲娅·萨默塞特感兴趣地问。
“克拉拉向我提及你时就说过,你有一双美丽的眼睛,今天见到后我不得不说,你的姐姐未免说得太简单了。”
伊丽莎白露出羞涩的表情,公爵夫人又看向简,“那你就一定是简了,朗伯恩最美的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简也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伊丽莎白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担心自己的妈妈会顺着公爵夫人的话往下自夸,再说一些简十几岁就被男人求婚的故事。
好在今晚的班纳特太太格外的安静,公爵夫人礼貌性地和她搭话了几句,她也都得体地一一回答了,这让伊丽莎白悄悄地松了口气。
公爵夫人又和剩下的几位寒暄了几句,伊丽莎白第一次看到高傲的宾利小姐露出这样讨好奉承的表情。
原来这就是权力与财富的魅力,伊丽莎白暗自想着。
她也曾经不解于为什么克拉丽莎这么痴迷于此,甚至为此很久才回一趟家。
今晚的旅程还没有正式开始,她似乎就已经找到了答案。
一行人进入舞厅,橡木的地板打蜡至反光,拼接出复杂的几何纹路。舞厅的中央悬挂着几盏巨大的镀银枝型吊灯,和房间周边高高低低的烛台一起把舞厅照得亮如白昼。
抬高的半月形音乐台上,乐队正演奏着轻快柔和的音乐。空气里淡淡地充斥着让人心情愉悦的芳香,伊丽莎白辨认出这是玫瑰风暴的味道。
空旷的舞厅中间搭建了一个抬高的长台,长台的两边摆放着着供夫人和小姐们落座的椅子。
显然她们并不是这里唯一对场地感到新奇和不解的人,周围的女士们都兴奋地低声交谈着。
等待客人都差不多到齐了,这场晚间沙龙才算正式开始。公爵夫人款步至长台中央,细细碎碎的讨论声逐渐减弱下去,大家都专注地等待着她的发言。
“各位贵宾们,欢迎来到今晚的时尚沙龙。它由我的挚友,克拉丽莎·班纳特小姐设计,我就不过多介绍她了,大家都是老熟人。”
台下响起善意的笑声,似乎在场的每个人对克拉丽莎的名字都很熟悉。
“一年以前,克拉丽莎提出了时尚品牌这个概念,希望它能变成一个特有的女性符号。
她将这个理念以我的名字命名,这是克拉丽莎小姐送给我的礼物,也会是我送给各位女士们的一份礼物,让我们向这位了不起的小姐致敬!”
话音未落,舞厅里的女士们就热情地鼓掌欢呼起来,看得出来公爵夫人在上流社会的女士们心中地位非常之高。
“或许你们会有许多的疑惑,但是相信很快就会得到答案。我们也请到了大家最爱的歌星,安杰丽卡·卡塔拉尼来为我们献唱!”
在有一阵众人惊喜的欢呼下,这位让全伦敦都为之疯狂的女高音出现在了半月型平台上,优雅地向大家挥手。
她身穿白色镶钻的克里诺林裙,高耸的卷发里星星点点地镶嵌着圆润的珍珠。女歌唱家富有穿透性的歌声响起,代表着今晚的时尚沙龙正式开始。
而这个小惊喜不过是今晚的开胃菜,随着乐队开始演奏,一位身形高挑的小姐踏上长台的阶梯,步履轻快地走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呼吸一滞。
在传统高腰线的帝政裙之上,这条象牙蜜色的丝绸裙大胆地在腰的一侧将绸缎收紧。另一侧层层堆叠的丝绸褶皱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两侧突显出夸张的对比感。
一条拖地的长缎像丝巾一样在这位小姐优美的脖颈上缠绕了一圈,拖在身后,在锁骨处用一枚镶满了钻石的华丽胸针固定住。
当她摆动手臂向前行走时,身后飞起的缎带似王者的披风,又似天使的羽翼,在扇动间带来阵阵香风。
在她的右肩上,细细的银色链条悬挂着小巧的金色皮革包。双S组成的包扣上密密地镶嵌着小颗的钻石,吸引着台下女士们的目光。
观赏席的女士们从模特一出场就爆发出激烈的讨论声。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将衣服穿在真人身上的展现形式,也第一次看到将才开始流行的手提袋制作得如此精美。
展示的女孩新颖地将手提袋悬挂在身上,仿佛成为了服装时尚的一部分。
随着歌曲节奏的变换,这位小姐或停顿,露出俏皮的笑容,或转圈,让流光溢彩的缎面引发阵阵惊呼。
还没等她往回走,第二位年轻的模特已经上场,她竟然在剪裁干练的裙子外面搭配了一件有着明显红制服军装特点的短款小外套。
肩膀处垂下几条珍珠挂链,精美的蕾丝刺绣,金色排扣和袖口让这件改制外套英姿飒爽又不失淑女之美。
与做工精致的短外套搭配的是一件简约温润的棕色牛皮小包。
宽肩带,半月形包身,只有米色的车缝线与黄铜包扣装饰。牛皮的材质与英气的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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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相得益彰,使众人眼前一亮。
一件又一件的精美裙装和与之配套的手提袋不断地冲击着观众们的大脑。无论是夸张绚丽的大腰带,还是在不同的层次追求着拼接色的碰撞,都是对现有穿衣规则的一次无伤大雅的小挑战。
在此之外,这些女士们肩部腕间的手提袋也吸引了大家的关注。它们搭配着裙子本身的材质与色彩,成为充满巧思的点睛之笔。
缎面或丝绒的小包绣着珍珠钻石,吸引着优雅得体的贵妇人们。而小羊皮的手提包搭配着金属的链条,年轻奔放热情无限,得到了年轻小姐们的青睐。
敏锐的女士们马上意识到,一场手提袋的风暴即将席卷而来,绣有金色丝线的S&S标志就是这场风暴中的权威。
想要不被落在时尚车轮的后面,就要赶紧跟上它的节奏。好在在场的各位都已经拿到了第一批的入场券,她们不经在赞叹之余也松了口气。
即使她们当真欣赏不了某种时尚,她们也会去追捧能凸显自己身份的事物,这是克拉丽莎从不担心这场沙龙会失败的原因。
除了这些优秀的高级女装裁缝外,品牌和走秀概念本身的开创性已经足够让S&S站稳脚跟,更不用说在工厂的生产力提升后开辟的香包生产线了。
如今工业化的香包生产还是一片空白,而伦敦的女孩们或许舍不得买下一条太过于精美昂贵的裙子,但是咬咬牙也能支付得起一款价格适中的小包。
等再打出一些例如解放双手,每位女孩都必须要有一件S&S手提袋之类的标语,配合上独一无二的品牌标志和极其高效的生产线,她就能快速地抢占几乎空白的市场。
除此之外,尽管男士手提包在公文包的影响下远比女士香包要普及,但她仍可瞄准作为身份象征的高端手提包市场去进军。
克拉丽莎早就意识到,无论是成衣还是高定,都只能赚取极少数一部分人的钱,想要金钱源源不断地流入,这需要更加广阔的中下层基本盘。
于是克拉丽莎借助时装沙龙本身的排外性和真人模特的冲击性无形间抬高了S&S的档次,那些精美的裙子反而没有什么决定性的意义。
当S&S的高贵成为共识后,她再快速地推出价格合理的手提袋系列,无形中拉拢到了那群咬咬牙也能拿下的客户们。
除此之外,克拉丽莎也做好了会出现模仿者的准备。为此她早就开辟了不同层次做工的生产线,只不过不采用S&S的称号罢了。
克拉丽莎致力于把各个阶层的市场也一并抢占,让方便人们出行的手提包走进千家万户。
当最后一套裙子展示完毕,模特们一同走上长台时,观众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座位上的每一个人都在激烈地表达自己的看法。
最喜欢哪套设计,一定要定下哪一套裙子,搭配怎样的包和项链,女人们一时间忘记了维持自己的优雅,转而进入了激昂的讨论声中。
一片起起伏伏的讨论声中,凯瑟琳和莉迪亚相互握紧了双手。
今晚带来的冲击与震撼一浪接一浪,让两个曾经脑海里只梦想着能和红制服跳舞的女孩打开了全新的世界。
“你说……如果我求克拉拉,让她允许我在那里学习和工作,克拉拉会答应吗?”凯瑟琳小声地问。
今晚高贵又气势逼人的公爵夫人也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震撼。看着终于在台上出现的,和公爵夫人并肩站立接受大家赞美之词的克拉丽莎,一向亲近她的凯瑟琳又不确定了起来。
莉迪亚看着被众星捧月,应对自如的克拉丽莎,眼底的坚定化为实质。
“如果她不答应,我们就烦她烦到答应为止!”
7. The Invitation
《晨纪事报》
1814年11月16日,星期日
“S&S风暴”席卷伦敦:公爵夫人沙龙成为时尚新圣地
【本报传讯】自周三布莱特伍德公爵夫人于庄园举办的那场别开生面的“动态时装陈列”以来,伦敦最火热的话题就再也离不开它。
此番由其挚友克拉丽莎·班纳特小姐主理,布莱特伍德公爵夫人鼎力支持的时尚盛世,已经成为伦敦最令人疯狂的秋季热闻。班纳特小姐放出豪言壮语:“我们并非在追求巴黎的脚步,我们将让全欧洲的淑女都以穿着伦敦的设计为荣。”
据悉,夏洛特公主虽未亲临,但在昨日出席卡尔顿宫舞会时身着S&S出品的裙装,配以宝石蓝缎面手袋。
来自欧洲大陆的贵客们也同样为之倾倒,西班牙大使夫人向本报展示了她那只金线刺绣的孔雀绿丝绒手袋。“这些设计新颖又不失得体,完美地解决了淑女们外出携带物品的难题。”
斯宾塞女爵也在淑女俱乐部中展示了她三层收纳袋如何巧妙地隐藏自己的手帕,扇子和嗅盐瓶,表示这些设计让行动不便的裙带显得如此的过时。
尽管少部分声音认为淑女当手执羽扇或诗集,拎提包袋有违与女子勤俭谦逊的美德,动态陈列的展览更是有伤风化。然邦德街绸缎与皮革供应商们销售一空的仓库验证了大众对这一潮流的喜爱与追捧。
令人称道的是,公爵夫人和克拉丽莎·班纳特小姐宣布将S&S的部分收益用于资助贫困女孩学习更多的技能,这也不是这两位女士第一次做出这样慷慨的善举。
“幸运会亲吻每一个怀有梦想的人,而S&S致力于做传递梦想的仆人。”公爵夫人的一席演讲在沙龙上赢得了雷鸣般的掌声。
动态展览是否会改变传承百年的展示传统?新颖的手袋又是否会颠覆淑女们出行的习惯?尽管一切都还未有定数,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新的变革已经悄然发生,而英国会成为这场风暴的焦点。
结束高声朗读,莉迪亚在早餐桌前放下报纸。
“你们听见了吗?报纸都在夸克拉拉的时尚沙龙呢,夏洛特公主都非常喜欢,这是多么让人振奋的事情呀!”
克拉丽莎好笑地看了兴奋的妹妹一眼,端起红茶喝了一口。“花了这么多钱给报社,当然要说得好听。”
伊丽莎白最近都被克拉丽莎带在身边,亲眼见识到了不少的刀光剑影,遮羞布下的现实让她变得更加愤世嫉俗起来,班纳特太太多次抱怨克拉丽莎把莉齐带得愈发尖嘴薄舌了。
“拜托了克拉拉,倒也不是我说话难听,只是莉齐的性格本来就不太好相处,你就不要再去带她见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了,这样下去她还怎么嫁人啊?”一天晚上班纳特太太抓住早出晚归的克拉丽莎一顿倾诉。
克拉丽莎听完以后却不以为然,
伊丽莎白才二十岁出头,或许以后会改变,或许永远都不会,这又怎样呢?只要有自己在兜底,家人们都有随心所欲的能力。
“公爵夫人公然支持商业活动的行为踩在灰色地带,如果没有足够的好处和背后各位大人的震慑,这帮鬣狗怎么会放弃撕咬这样诱人的肥肉?莉迪亚,你不会天真地以为见多识广的公主殿下只是‘恰巧’这样的穿着出席吧。”伊丽莎白一连串地反问道。
“噢得了莉齐,别以为你跟在克拉拉后面几天就比我懂得要多得多。克拉拉再厉害也不可能强迫每个人都喜欢这种风尚,周围人的反应可不是假的,我新认识的几位小姐都下请帖邀请我去做客呢!”在和姐姐斗嘴方面,莉迪亚显然展现出了卓绝的天赋。
“好了,现在还是早晨。莉迪亚,对你的姐姐尊敬一点,莉齐,你也没必要对你的妹妹这样咄咄逼人。”坐在主位享受着冷肉拼盘的班纳特先生难得当了一回公平的裁判。
在伦敦亲眼见识到自己大女儿的财力与能力后,这位聪明但又消极疏离的绅士逐渐变得好相处了起来。
班纳特太太高兴地宣布,在伦敦的这几周里,家庭氛围让她无比满意。
“没错,再也没有比金钱更好的关系润滑剂了!”伊丽莎白不无讽刺地心想。
“还有克拉拉,你究竟要拒绝多少名绅士才愿意可怜可怜你的母亲,选择去结婚呢?
每当我想起布莱特伍德庄园金碧辉煌的样子,我就会痛心疾首地思考我的女儿是怎样狠心地将这一切拒之门外!”
看到自己的宝贝莉迪亚被呛,班纳特太太把矛头对向自己的大女儿。
来到伦敦后班纳特太太才发现,现实根本就不像她所担心的,没有人愿意像她的大女儿求婚。
相反,就像在乡下一样,这里的许多绅士都热情地对着这位小姐大献殷勤。
这些绅士中甚至还有着贵族头衔,虽然其中有一些的确是冲着克拉丽莎点石成金的能力和高不可攀的人脉来的,但是更多的确是在接触中被她独特的性格所吸引。
意识到主动权完全在自己女儿的手上,班纳特太太得意之余又坐不住了。
社交季从来不缺年轻貌美的姑娘,这样她优秀的克拉拉会被朗伯恩的人私底下嘲笑是没人要的老姑娘的。
“妈妈,我拒绝他们才是最可怜您的行为。您想,结婚以后我的每一分钱都属于我的丈夫,如果他下令不给我的家人们任何的钱财,我该怎么办呀!您放心把全部身家都这样送给一个和我们毫无关系的人吗?”
班纳特太太支支吾吾地逃避正面回答,因为她心里清楚,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不公平。如果要在女儿的婚姻和全家人的生活保障前做出选择,她也难免陷入两难境地。
“早点把这番话说明白了,该省下多少事呀。”伊丽莎白正式进入叛逆时期,唯恐天下不乱地拱火。
班纳特太太带着一点被戳穿心思的恼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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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放下刀叉,“你们几个就见不得我开心。”她抱怨道。
“自从我结婚后,你们这些小宝贝给我带来了多大的幸福与满足!难道我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的幸福在操心吗?一个个都像我要害了你们一样。”班纳特太太说着说着真情实感地委屈了起来。
“我的宝贝,如果不结婚的话,孩子怎么办呢?难道你辛辛苦苦挣了这么多钱,不留给自己的孩子吗?”她又想到了结婚后的下一步骤,没错,这么大的家业总需要继承人呀!
“好了妈妈,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们好。可是我有五个妹妹,她们都会在你的慧眼之下挑选出优秀的丈夫。
宾利先生前两天来做客不是还和简在花园里散步了好一会儿吗?以后这个家里会有成群可爱的孩子们围绕在你的膝下,亲昵地喊你祖母,这样我也就满足啦,妹妹的孩子们就是我的孩子。”
在发生意外后,本身能来到这个时代,拥有这么可爱的家人们就是难能可贵的机遇,而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迹就已经是最好的遗产,她还有什么需要奢求的呢?
当然,克拉丽莎也不排斥未来某一天自己会陷入爱河,只要对方能接受自己一直不正式结婚,他们可以做一辈子的“灵魂挚友”。
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还是不要说出来再惹母亲生气了,克拉丽莎心里默默地夸赞自己是个体贴孝顺的好女儿。
气氛正僵,一位仆人拿着信进来。“克拉丽莎小姐,公爵夫人来信。”
找到救星的克拉丽莎急切地展开信,信的内容非常简短,她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全部内容。
“公爵夫人说她的儿子回来了,正式邀请我们去庄园上做客。宴会的规模很小,只有我们和公爵两家人,以及亨利·萨默塞特的两位朋友,叫我们不必感到拘束。”克拉丽莎用弱不可闻的声音复述着信件上的内容。
“什么?”餐桌上女人们异口同声地惊叫。
班纳特太太这下一把夺过信纸,在餐桌上大声朗读起来,每念一句大家就更激动一分。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克拉丽莎虚弱地想。
亨利·萨默塞特对上自己的母亲!她一想到这个场面就一阵眩晕,真希望能有一个突发的理由让自己不用亲眼见到这惊悚一幕的发生。
“噢!公爵夫人的小规模聚会,班纳特先生,您能想象吗!仅有我们一家与公爵一家的小规模聚会!这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她夸张地用信纸扇着风。
“当然,当然。”班纳特先生习以为常地应付着自己的太太,还是难改自己的说话习惯。
“不过,我亲爱的班纳特太太,只要邀请了我们一整家人,谁还能保证这是一场小聚会呢?”
班纳特先生的讽刺逗得伊丽莎白哈哈大笑,她显然是家里唯一一个欣赏到笑点的人,克拉丽莎有时真是有点膜拜基因的强大了。
8. The Quarrel
再次来到布莱特伍德庄园,大家的心里少了一分敬畏,多了一分亲近与好奇。
由于班纳特先生是初次拜访,班纳特太太还活学活用地向他介绍庄园的布局,悠闲得仿佛在自己家一样。
伊丽莎白环顾着周围熟悉的景色,或许是因为现在是白天,或者是姐姐在身边,庄园里无形的压迫感消失了,变得和赫特福德郡的庄园一样景色宜人。
依旧是管家一连串的通报,班纳特一家移步进会客厅,厅中的几个人齐齐起立,公爵夫人走上前来。
她先是向自己的丈夫,儿子和客人们介绍了班纳特一家人,又将他们引见给班纳特一家。
“班纳特先生,班纳特太太,班纳特小姐们,请容我介绍,这是我的丈夫,布莱特伍德的爱德华·萨默塞特公爵。
这位是我的儿子,索恩福德的亨利·萨默塞特侯爵。这两位是亨利的朋友,尊敬的弗朗西斯·李少校和詹姆斯·辛克莱少校。”
众人礼貌地相互行礼问好,暗暗打量的视线在会客厅中飞快地交织。
班纳特家族的女士们最为好奇的莫过于传说中被克拉丽莎拒绝的公爵独子亨利·萨默塞特。
自从餐桌上那颗炸弹被投下,她们都抓心挠肺地想知道这位年轻的继承人是什么样的人。
故公爵夫人一介绍,各位小姐的目光都锁定了房间里这位高大消瘦,穿着考究的年轻贵族。
亨利·萨默塞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难以描述的复杂。他眉眼深邃,高鼻梁,薄嘴唇,有着贵族身份与参与战争沉淀下来的威严。
然而,凌乱的黑色短发和略显苍白的皮肤中和了他生人勿近的气质。他的视线安静而戒备,提醒着人们这是一位二十二岁,前途可期的年轻贵族。
克拉丽莎也是这两年来第一次见到他。曾经的亨利是一位安静到有些过于内敛的年轻人,他不喜欢参加热闹的社交场合,更喜欢阅读,思考,善良又敏感。
记忆中的他总是能妥帖地完成他的父亲交给他的任务,却时常语出惊人,让人惊讶于他会默默地思考这么多事。公爵夫人总是戏谑地说亨利的性格和这个家庭格格不入。
两年战场上的磨砺和军旅生活让他逐渐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向一位沉稳干练的贵族男性转变。
他看上去远比高傲的达西先生要温和有礼,但略带疏离的神态时刻提醒着人们他不容小觑的贵族身份。
步入社交界后,班纳特家的小姐们只见过两种类型的年轻男性,一种如宾利先生和梅里屯的红制服军官们,不需要费太大力气就能与之亲近。还有一种似达西先生,将傲慢写在脸上,激起小姐们维护正义与自尊的斗志。
而面对亨利·萨默塞特这样礼貌中带着距离感的态度,她们一时间拿不定了主意,只能先默默地观察着现有的相处模式。
布莱特伍德公爵英俊高大,性格随和,很快就赢得了班纳特一家的喜爱。大家也逐渐放开略显拘谨的态度,闲聊了起来。
年长的先生和夫人凑在一起,年轻的小姐和先生们也快速熟悉起来,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
呆不住的年轻人们很快就决定一同参观巨大的布莱特伍德庄园,上次来这里时太过于紧张,都还没有好好参观过这里呢。
于是一行人离开会客厅,在庞大的庄园里漫无目地参观起来。
“辛克莱上尉,李上尉,我们家附近的梅里屯也有红制服军官呢,您们上过战场吗?和法国人战斗过吗?”
凯瑟琳迈着轻快的步伐,好奇地询问另外两位客人。
她早就对这方面的问题感到好奇啦,虽然她不敢与亨利·萨默塞特攀谈,但是两位看上去好相处的上尉她还是有胆量的。
“没错,班纳特小姐,我与亨利还有弗朗西斯两年前一同参军,参加过大大小小不少场战役,也和法国人战斗过。
但我们和您所说的军官应该有所不同,我们听命于国王的指挥,而您所描述的应当是民兵组织。”辛克莱上尉礼貌地回复。
这位班纳特小姐面容姣好,年轻开朗,很轻松就赢得了他的好感。
“噢!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区别!”莉迪亚在一旁不高兴地嘟囔。“我们那里的姑娘还以为只要是红制服的人都是军官呢!他们在舞会上看起来真是英俊潇洒极了,怪不得克拉丽莎说我太天真了。”
辛克莱上尉并没有表现出嘲讽或奚落,对莉迪亚的无知表现得很宽容,他点点头:“的确有许多人,借着这些的光环去骗取年轻女士的芳心和钱财,这件事上你该听你姐姐的。”
莉迪亚心里高喊着被骗了,在此之前她哪里懂什么正规军和民兵之间的区别呀,妈妈也总是说,当军官太太是多么风光,她到现在才知道这里面的区别也大着呢!
慢悠悠地落在人群后,有意无意间,克拉丽莎和亨利逐渐并排走到了一起。
亨利·萨默塞特用余光静静地观察着克拉丽莎。比起两年前,如今的她气势更胜,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曾经的青涩与忐忑。
她就像一把已经开刃的利剑,不需要多加装饰也能被她身上凌凌的光芒所照耀。
“你今天看起来很不错。”亨利在尴尬的沉默中率先开启了两年来的第一次对话。
克拉丽莎抬起头来看向他,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把他看向自己时温和又真诚的眼睛映射出蜂蜜般的琥珀色。
他并不魁梧,但比以前更加健壮了,和从前活在公爵之子的身份中相比,他已经逐渐形成了属于自己的气场。
过往的回忆与如今大为不同的面貌让克拉丽莎百感交集,一时间也找不到恰当的话去回应他。
“谢谢,你看上去也……不一样了。”最后她说道。
“你来伦敦这么久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父母和妹妹们,她们看上去人都很热情。”
亨利看向前面的姐妹们,凯瑟琳和莉迪亚已经吵吵闹闹地和另外两位先生混熟了,要是宾利小姐在这里指定要奚落一番“乡下的礼仪”。
“你真会讲话。”克拉丽莎被他逗笑了,“要是以前你早就没有什么好话说了。”
“我想两年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吧。”亨利直视着克拉丽莎的眼睛,尝试读取其中的讯号。
可惜什么也没有,她的眼睛仿佛隔着一片浓浓的迷雾,他还是捉摸不透她的内心。
一阵熟悉的烦闷冲淡了再次见到她的喜悦。他还以为经过两年的时光,自己已经调理好情绪,走出了那种无力的感觉。
然而一回到这熟悉的地方,那种阴郁的心情又如潮水般回涌,闷得他呼吸不上气来。
克拉丽莎也觉得这样的对话让她窒息,她叫住走在前面默默偷听的简和伊丽莎白。
“亨利,私下里还没有正式介绍过呢,这是我的妹妹简,这是伊丽莎白。”
“简小姐,伊丽莎白小姐,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面了。”亨利面上客套地寒暄,却悄悄紧握拳头,克制着自己心中愈发难以抑制的愤怒。
她怎么可以又是这样粉饰太平,装作仿佛两年前那件事没有闹得人竟皆知似的。
“侯爵阁下,我们也听了好多有关于你的事!”简和伊丽莎白回礼。私下的交谈中,这位年轻的贵族先生看起来好相处多了,这让简和伊丽莎白也下意识松了口气。
“是吗?她都和你们讲了些什么呢?”亨利维持着自己耐心倾听的表情,装作很感兴趣地样子。
“克拉丽莎说你在部队里非常的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升了少校,当然还有别的很多在战场上的英雄事迹。”
伊丽莎白显然放松得太早了,亨利此时最痛恨的就是克拉丽莎装作无事发生的逃避,这番想要拉近距离的客套话精准地戳中了他的痛处。
“那你们的姐姐有没有讲过,她之前是怎么无情地拒绝我的求婚,反而说我年轻不懂事,威胁我如果我再这样固执下去她就一定会讨厌我的英雄故事呢?”
揭开陈年伤疤的话毫无征兆地脱口而出,亨利·萨默塞特看着克拉丽莎妹妹们脸上的错愕与无助,一种报复性的痛快席卷全身。
没错,就是这样,将虚伪的和平全部撕碎吧。
让人难以喘气的的安静下,几声刺耳的掌声响起。
“哇……我还以为你真的改了脾气呢。”克拉丽莎先是难以置信,接着就是极大的愤怒。
他怎么敢,这样公然地讲述彼此之间的细节,仿佛自己是什么铁石心肠不择手段的人。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难处,他只是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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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关注他自己的委屈罢了。
“太棒了!做得好,在这里为难我的妹妹,亨利·萨默塞特,你可真是个混蛋!”克拉丽莎的声音都有些无法克制的颤抖,怒气冲冲地转头就走,亨利下意识就想跟上去。
“别费力开口了,不要跟着我。”
亨利其实回过神来的一瞬间就后悔了,克拉丽莎的突然发怒更是让他手足无措,浑浑噩噩间仿佛与那个争吵的雨夜重合了。
“亨利,你知道我走到这一步付出了多少,不要为难我,不要逼我讨厌你。”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他好像承诺过:“好,不要担心,我不会为难你。”
这句答案依旧没变,所以在她禁止他跟上时,他下意识止住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她裙角翻飞消失在走廊的拐角里。
几位妹妹更是吓得不敢做声。
自有记忆起,克拉丽莎就是一副运筹帷幄,沉着冷静的样子,即便是一开始妈妈不允许她独自前往伦敦时她也只是用各种方式无声地抗议着。
相比于现在,她几乎是暴怒了,刚刚亨利·萨默塞特话中的消息更是让她们的大脑都无法运转。
她们只知道她拒绝了公爵独子的求婚,对于细节一无所知。
而他就这样毫不顾及自己尊严地直接说出了被拒绝的具体场景,看他两位朋友的表情似乎也毫不惊讶,显然在这里这已经是一件广为人知的故事了。
克拉丽莎只是一直快步往前走着,几乎是凭着本能找到了走廊角落里的普罗米修斯雕塑。
这是她曾经最喜欢安静思考的地方,从这个角度能看到阳光穿过树木映射出星河点点的斑驳,她在这个隐蔽的墙角边默默地蹲下。
明明可以插科打诨地糊弄过去的,却被自己闹得这么难看……克拉丽莎知道自己完全过度反应了。妹妹们肯定也很无措,但是她也想自己喘口气。
双手抱臂环绕在膝盖间,她闷着头静静地流着眼泪。
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为什么会还是这么痛苦呢?
她并不是没有心的人,如果在前世的环境中,她完全可以爽快地接受他的心意,即使不合适也能分开,这对双方都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在这里,试错的成本实在太高了,一旦做出选择她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她做不到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给时间和人心。
短短的两年就足够让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甚至还没有开始尝到更多权利的甜头。
她说服自己深呼吸,眼泪却像打开的水阀一样不停地流着。
克拉丽莎并不感到悲伤,相反,充斥着她的胸腔的是熊熊燃烧的怒意,这让她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真的好恨,好恨这个世界天然对弱者的枷锁与剥削,好恨自己承受了千百倍的血泪与委屈也比不过一些人与身俱来的特权。
来到伦敦后,她每分每秒都在压制着自己的怒意。
看到令人发指的工厂环境时,看到穷人被毫无尊严地对待时,面对轻蔑的面孔时,被人指指点点时,被当做物品估价寻找合适的丈夫时。
而一个合适的时机,多年以来压抑的愤怒一瞬间全部爆发了。
克拉丽莎甚至明白一个很无力的事实,那就是她冲亨利·萨默塞特发火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勇敢,而是她知道她惹怒了他也不会有任何代价。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压抑地太久,在拿他出气罢了。这个现实也让她更加的生气,因为她的怒气只有对在乎的人才有用。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每一个情绪都有重量的人。”克拉丽莎的脑海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这让她的泪水逐渐止住了。
歇斯底里过后,克拉丽莎开始试图让自己从应激之中平复下来。腹式呼吸,注意力转移,她熟练得像一名身经百战的医生。
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五感上,这能让她迅速回到现实世界中。粗糙的墙面在指尖滑过,从这个角度普罗米修斯像看着更加的悲壮了,空气中是廊外青草的芳香,还有听觉……
听到远远传来的脚步声,克拉丽莎以为是自己的哪个妹妹找回来了。
抬起头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她的眼前。
居然是弗朗西斯·李。
9. The Melodrama
看到来人,克拉丽莎的心里有一些惊讶。
弗朗西斯也算是她很早就认识的人了,所以她并不感觉很尴尬,而是擦干眼泪,没有着急站起来。
弗朗西斯·李也出生于贵族之家,母亲和布莱特伍德夫人都来自于同一个家族,从小就和公爵的儿子一同长大。
他是家中的第三子,没有什么继承压力,在从军之前喜欢骑马,打猎,听歌剧,完全是一位富贵闲人。
而他的外表也像他的行事作风一样潇洒不羁。
两年的时光让曾经那个在歌剧院里喝得酩酊大醉,放声高歌的青年消失不见,只能在他笑起来深深的酒窝里,偶尔回忆起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弗朗西斯学着克拉丽莎在冰冷的大理石上靠墙坐下,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
“我就猜你会在这里,你对这种殉道式的英雄一直情有独钟。”
“正是这样的人提醒着我走在怎样的道路上。”克拉丽莎的声音还有一丝沙哑。
“弗朗西斯先生,您不妨直说,除了亨利的事,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要找我。”
又是一阵沉默,弗朗西斯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克拉丽莎小姐,我们十几岁就认识了,也算是一路见证了许多事,所以我完全理解为什么你抵触婚姻。
我也认为现在的世道……对你是非常不公平的。”
“何止是我,是所有的女人们,我们每个人所受到的约束是相同的,痛苦也是相同的!”
克拉丽莎又有点应激地纠正,她知道这时候对这种细节咬文嚼字没有意义,但是她就是克制不住自己。
或许弗朗西斯并不是故意的,但是她还是被话语中将自己和别人区分开来的说辞刺痛了,一种不被理解的压抑踩着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您到底想说什么?不需要和我拐弯抹角。”
“亨利,毫无疑问他非常爱你,所以愿意这样耗下去,希望等到你点头同意的那一天,或者就以挚友的身份一直陪伴着你。
但是他是公爵家的独子,如果没有合法的继承人,布莱特伍德公爵的头衔终有一天会落到别人的头上。
克拉丽莎,我们都不怀疑他的真心,但是总有一天他会娶一位合适的妻子,再生下一位继承人。”
弗朗西斯紧盯着她的脸,想看出她脸上愤怒或悲伤的情绪,然而她只是不以为然地冲他笑笑。
“你找错人了,弗朗西斯,我的态度从一开始就非常明确。如果你为公爵头衔的继承问题操心的话,亨利才是那个你要说服的人,不是我。”
“不……克拉拉,我想你误会我了。”弗朗西斯顿了顿。
“其实我想说的是,亨利永远都做不到坚持不结婚陪伴着你,但是我可以。”
听到这里,有些神游的克拉丽莎难以置信地扭过头来,看着他无比认真的眼睛,这居然不是某种充满恶意的玩笑。
克拉丽莎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回想起妈妈宣布自己要躺下缓一缓的场景。
她扶着墙壁默默地站了起来,弗朗西斯也随即起身,不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
“我是家里的小儿子,我的哥哥还有三个儿子,所以格雷森伯爵的继承非常稳固。
如果你想要不结婚,我可以永远地陪伴着你,我并不着急要答案,但你能不能让我成为你考虑的选项呢?”
克拉丽莎转过身闭上眼睛,右手手背探了探自己额头的温度,缓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这荒谬的对话不是她的梦境或者幻觉。
她本以为作为亨利的朋友和这件事的见证者,弗朗西斯是来谴责她的,但是他现在讲出的话已经有些超出了自己最极限的想象。
组织好语言,克拉丽莎才转过身来,弗朗西斯失望地意识到她的脸上并没有他期待的感动或者欢喜,而是一种淡淡的讽刺。
“你能意识到,如果这件事亨利知道了,你和他就可能没有朋友做了吧?”
“是的,我明白,我的内心没有一刻不再因此被折磨着。但是我会努力争取他的原谅。
在军队的时候,我亲眼看着他是如何因你拒绝的言辞而痛苦。但不可否认的是,阻挡他的现实因素却成为滋养我希望的养分,他面临的问题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
克拉丽莎小姐,我会全力地爱你,尊敬你的家人,支持你的事业……”
“等一下……”克拉丽莎皱着眉抬手打断了他的发言。
“我想您搞错了一件事,您为了所谓的爱情可以接受朋友反目,但最后我才是那个最终会被谴责的人!”她用手用力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我虽然拒绝了亨利,但是他依旧是我的朋友,而我从来不会背叛我的朋友。
在您说了这么多自我感动的话语前,难道您丝毫没有考虑过,如果我当真在感动下选择了你,我和亨利,甚至和公爵夫人又该如何相处!
弗朗西斯先生,我感谢您的心意,但是今天这场对话我就当没发生过。你最好珍惜亨利对你的友谊,否则不需要他动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弗朗斯西看着心上人不留情面地说出让他胸口闷痛的话语,一阵苦涩从心口蔓延至全身。
是啊,这就是他心里一直默默倾慕的人,她怎么可能因为动人的话语而放弃自己的底线呢。他早已认清了结局,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克拉丽莎说完最后一句话,毫不留恋地鞠躬快步告辞。
一番争吵后,她的头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心情也奇迹般变得轻松起来。
她要改变这让人生气的局面,或许不是一蹴而就,但她有足够的信心和耐心,以及过去十年的努力留给自己的底气。
她想要让自己说的话被人听见,这样她就可以为他人发声。
她想要活得坦诚,因为拥有野心不是一件值得羞耻的事情。
她想要更加珍惜亲人朋友的真心,而不是一味地逃避与辜负。
回到会客厅时,公爵夫妇和班纳特夫妇也出去散步了,几位年轻人正在这里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看到克拉丽莎回来,大家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神情。
她的眼眶还有些红,但是神色已经如常,这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克拉拉……”亨利还想补救,克拉丽莎打断了他。
“不,亨利,我一直欠你一个道歉,是我搞砸了这一切。无论是从前还是今天,我都太过于考虑自己而不在意你的感受。
你是对的,你的心意很珍贵,我不该随意地去对待它,更不该装作无事发生,留给别人的闲言碎语去评判。对一直以来我对你的忽视,我真的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克拉丽莎真诚地看着亨利,看着他被她的一番道歉说得哑口无言,愧疚感又涌上心头。
她总是这么理所应当地觉得他不会生她的气,于是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认为亨利·萨默塞特出身高贵,不需要任何努力就能达到她或许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所以她无视着他的痛苦,认为他所有阴郁的情绪都是无病呻/吟罢了。
“对于刚刚不恰当的行为我也非常抱歉。”亨利的情绪明显转晴了,想到了什么,他又面向伊丽莎白。
“当然还有伊丽莎白小姐,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为难了你,我恳求你的谅解。”
亨利·萨默塞特向伊丽莎白深深地鞠了一躬,伊丽莎白大度地摆摆手,表示自己没关系。
“那我们这就算和好了?”克拉丽莎粲然一笑。
“当然。”
剩下的时间再也没有出什么乱子,不一会儿弗朗斯西·李也回来了。大家都对刚刚的事情避之不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两家人在庄园里享用了一顿精美无比的午餐。
让大家惊讶的是,话并不是很多的亨利·萨默塞特居然在饭桌上将班纳特太太哄得心花怒放。
直到马车驶离布莱特伍德庄园很远,班纳特太太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述着他是多么一位讨人欢心的小伙子。
作为高贵的布莱特伍德公爵的独子,索恩福德的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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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他对自己是多么的尊敬与亲近!
同一辆马车的简和伊丽莎白暗暗地交换了视线。
为了母亲的神经健康着想,她们默契地没有提这位小伙子之前还把她们的姐姐气哭的事情。
回到联排别墅后的一家人疲惫中难掩兴奋,他们把自己丢到沙发和椅子中,讨论着回到朗伯恩后有什么能和那里的邻里朋友们夸耀。
而克拉丽莎一进门就提着裙子利索地上了楼,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恨不得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部一字一句地记录下来!从前我见识太少了,认为宾利先生已是富有无比,来伦敦一趟才发现,这些都算些什么呀!
回家后我一定要和菲利普太太,罗恩夫人她们详细地盘点一番,她们的女儿一辈子都见不到这样的大人物呢,而我的女儿们今天全都见着了!”
班纳特太太高兴得眉飞色舞,喋喋不休,姐妹们也都非常高兴。
“布莱特伍德庄园真是太金碧辉煌了,我简直不敢想象在里面住一天是什么样的感觉。我敢打赌全国最豪华的庄园也不过如此了。
曾经我觉得尼日斐庄园就是人间仙境一样的地方了,现在才认识到当时的我是多么的天真!”
凯瑟琳不太淑女地靠在沙发上,大家回想起今天的所见所闻,都感觉有些意犹未尽。
“尤其是索恩福德侯爵!还记得在餐桌上妈妈讲一句话他就附和一句,要不是他性格有些严肃,我都要笑出声了!”
莉迪亚不愧是班纳特太太最疼爱的小宝贝,说得话都是她爱听的。
“索恩福德侯爵大人,您有机会必须要来参加一次我们梅里屯的舞会。它或许比不上布莱特伍德庄园那样豪华,但是也有几十将近一百号人参加呢!”
伊丽莎白怪声怪气地模仿班纳特太太当时的表现,引起莉迪亚和凯瑟琳尖叫般的鼓掌大笑,简和玛丽也被逗笑了。
熟悉后,班纳特太太的敬畏之心逐渐消退,又开始原形毕露起来。
“感谢您的邀请,班纳特太太,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新鲜有趣的舞会,我都能想象它会是多么的欢快轻松了。”
莉迪亚马上接上,活灵活现地模仿着亨利·萨默塞特一本正经的表情。
“噢!如果你来到梅里屯,就必须要再到我们朗伯恩的家里去拜访一趟了,阁下!我们家的女管家希尔太太手艺非常好,我们还有猪舍和鸡舍,什么都吃最新鲜的!
我们的邻居卢卡斯爵士,他可是上书国王获得爵士封号的人,在我们这里非常有名望,他家的夫人都夸耀呢!”伊丽莎白又口齿伶俐地来了一段,几个姐妹笑得都喘不上气来了。
伊丽莎白回忆起公爵夫妇脸上双双震撼的表情还是很想笑,她也无比感激他们只有惊讶而并没有像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之前的轻视。
或许是大人物什么都见识过了,班纳特太太这样心思简单的鲜活人物让他们觉得很是有趣可爱。
当然伊丽莎白知道,这一切归根结底都基于他们对克拉丽莎的喜爱与尊重。
“噢宝贝们,我不得不说,你们还是太年轻了。”班纳特太太躺在沙发上得意地晃了晃手边的杯子。
“你们没看到那个年轻人的眼神吗!我倒是看得清楚极了。
朗伯恩是克拉拉的家乡,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他恨不得一草一木的位置都了解透彻!那我当然是要多讲一些啦!你们不爱听,有人爱听得很呢!”
简和伊丽莎白惊讶地对视了一下,这点的确是她们没有考虑过的。
看来班纳特太太在牵线搭桥方面总有一番自己的独特见解,而她的努力的确是成功的。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在今天的见面后亨利·萨默塞特对班纳特太太的印象非常好,即使有些不合时宜的话题他也觉得无伤大雅。
不只是爱屋及乌,或许因为性格内向的人都喜欢生活里有这样一号热热闹闹的人物。
总之班纳特太太在这趟庄园之行后收获了一个难能可贵的好听众,并且双方都很满意。
10. The Hope
楼下的女士们继续欢快地聊着天,就看到克拉丽莎又急匆匆地下楼,身上披了一件披风。
“宝贝,都这个点了,你要去哪里?”班纳特太太坐起来。
“晚上要见朋友们,晚餐不用等我。”克拉丽莎站在镜子前理理头发。
“等一下!是法拉第先生他们吗?”伊丽莎白一下来了兴趣,“那我也要去!”她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
“我也要,之前要的宣传单我设计了好几个版本,正好今晚决定了,明天就可以送去印刷厂。”玛丽也起身往自己房间里走,她要整理一下自己出门的手提袋和手稿。
“瞧瞧我们家的女孩,一个个没有结婚就和一帮陌生男人们呆在一起,这样怎么出嫁呀!”
班纳特太太又有意见了,当她第一次知道克拉丽莎和伦敦城哲学会的工人们呆在一起的时候,她差点直接晕过去。
可惜领头的克拉丽莎对此表示无所谓,而第一次参加社团活动时十分忐忑的伊丽莎白和玛丽也立即爱上了这种有趣的活动形式。
不可否认的一点是,无论这个社团本身是否是由一群贫穷的工人和商人办起来的,它都已经踏入了男人做事的范畴,这让她们感到又刺激又紧张。
如今的伦敦城哲学会又与曾经不太一样,克拉丽莎吸纳了几位有天赋有眼界的工人到自己的工厂里工作。
和机械性的重复劳动不同,他们更倾向去优化和改进技术,已经有了好几项不错的成效。
克拉丽莎设计了专项的研究基金。又能研究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又能领到薪水,如今的生活美好的像幻觉一样,这是不少工友们的真实想法。
更有人听闻消息后,专程从伯明翰或曼彻斯特这样的城市带着自己的想法和技术来拜访伦敦城哲学社,梦想着成为第二个迈克尔·法拉第。
如今的资助人都热衷于资助艺术和慈善类的事业,克拉丽莎这样的女性.科学技术资助人还是少有的。
作为克拉丽莎小姐定期会前来参加的活动,少量的会费和一篇自传小论文就可以加入。
伦敦城哲学社如今入会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一个新高,创始人威廉·尼克尔和约翰·塔特姆先生在高兴之余也认识到,已经到了必须抬高加入门槛的时候了。
克拉丽莎并不想改变它成立的初衷,它是由一群工人,商贩,教师,学徒建立起来的社团,目的是为了打破知识垄断,为了让有共同爱好的人们可以一起探索问题。
所以在讨论后,他们决定少量的会费不会改,而增加了面试聊天的环节。
聊天内容由创始会员们针对小论文来开展,他们的学习基础不重要,毕竟这里就是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对科学的探索思维与热爱程度才是是否能成为会员的唯一标准。
马车从宽阔的石板路出发,窗外是整齐的联排别墅,路过的人们穿着优雅考究,车轮声清脆悦耳,令人心旷神怡。
随着路面变得狭窄颠簸,窗外的建筑也开始变得密集,人们行色匆匆,空气里弥漫着油墨与晚饭混合的复杂气味。
前方就是更多破败砖房与工厂的聚集处,那里的人们穿着粗布衣,疲惫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
马车停在了一栋被翻新的小楼前,这是克拉丽莎综合考虑后定下的社团地址,不少的成员们都住在这附近。
登上台阶推开黑色的木门,嘈杂的讨论声扑面而来,迎面走来的每个人都热情的和克拉丽莎打着招呼。
克拉丽莎一一点头问好,她记得这里每个人的面孔和名字,这是她自小乡村来伦敦发展后就养成的习惯。
除了因为她是投资人以外,她对人谦虚随和的态度和真诚热心的帮助才是这里人最爱她的原因。
“弗兰克先生,好久没看到您了,孩子怎么样了?”
“托您的福,现在已经能蹦能跳啦,吃饭也很香。等再休息休息我们打算让他去店里当学徒了,多学些知识。”
弗兰克是一名长相凶狠,但性格憨厚的铁匠,自从听说了迈克尔·法拉第在当装订工学徒时自学成才的经历后,他就有一个想让自己儿子也去边当学徒边蹭书看的梦想。
今年的夏天,儿子的突然生病打乱了平常生活的步伐,他已经缺席很多场社团活动了,克拉丽莎了解情况后还特意请医生去看过。
在旁厅克拉丽莎看到了她的朋友,玛格丽特·汤普森太太。她是社团里除了自己以外唯一的一名女成员,而今天有所不同,她的身边竟然还围绕着三个陌生的女性面孔。
“玛格丽特,这是……?”克拉丽莎惊讶地问。
玛格丽特·汤普森和丈夫尼尔·汤普森是一对幸福的夫妇,他们还没有孩子,经营着街角的一家面包房。
在闲暇之余,汤普森先生喜欢来这里听一些讲座。创始人约翰·塔特姆先生的课程通俗易懂,尼尔会把做满笔记的本子带回家,再讲给玛格丽特听,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特有的幸福时光。
有一天汤普森先生回到家,告诉自己的妻子,社团里居然加入了一位年轻的小姐,这可真是一件新鲜事。
这位小姐即便穿着简单也掩盖不住她的贵气,与破旧的地方格格不入。
这样的人,什么老师请不到,何苦要到这种地方来呢?况且她还未出嫁,难道就不害怕闲言碎语的攻击吗?
汤普森先生向自己的妻子犯嘀咕,玛格丽特听完却沉默不语。某种希望在心里生根发芽,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又过了几周,自己的丈夫回家高兴地宣布,班纳特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善人。玛格丽特这才知道这位来求学讨论的小姐摇身一变,变成了社团的赞助人。
埋藏在心中的渴望愈发难以按捺,逐渐战胜了心中的恐惧与犹豫。
终于有一天,玛格丽特·汤普森带着自己的一篇简短的,关于力学原理的论文,鼓起勇气敲响了社团的大门,约翰·塔特姆亲自接待了她。
一开始他还以为玛格丽特是来见她的丈夫的。
“现在可是白天,麦吉,恐怕除了我没几个闲人了,你要找尼尔的话,他不在这里。”
“不……,我并非来找他的,塔特姆先生。”
紧紧攥在手中的稿纸如有千斤重,但伸出手的那一瞬间,玛格丽特感觉心头无比的轻盈。
玛格丽特·汤普森的行为远比克拉丽莎带给他们的影响要大。
社员们可以把克拉丽莎看作是老板,是朋友,但是玛格丽特却是实打实“他们这样的人”。
克拉丽莎得知了这件事后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双手,“您或许有所不知,但是您能加入我们协会甚至比我自己加入都要重要!”她高兴地说。
玛格丽特的勇敢就像一记强心针,让克拉丽莎被乐观的情绪包裹着,已经完成了零到一的突破,接下来的进步还会远吗?
可惜接下来的整整一年多的时间中,克拉丽莎都没有再等到第三位女性成员的加入,这就是为什么一下子看到三位女士站在玛格丽特的身边时她这样的惊讶。
“班纳特小姐,这是卡特太太和她的两个女儿,伊莎贝拉和苏珊娜。”克拉丽莎一边行礼问好,一边观察着她们。
卡特太太是一位典型的操劳过度的中年女人,她非常的瘦小,面上难掩疲态,一双眼睛却很有神。
卡特太太的两位女儿也与克拉丽莎问好,这两位姑娘如同桅杆一样站得笔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一看就是性格爽朗的人。
克拉丽莎也向她们介绍了自己的两个妹妹,她们年纪相仿,脾气相投,伊丽莎白和玛丽也立刻喜欢上了这两个陌生的女孩。
虽然伊丽莎白在家也是一位伶牙俐齿的角色,但和对面着两个姑娘比起来还是差得太多,或许这就是书本知识和街头智慧的区别。
“卡特太太……她和她的丈夫起了一些争执。”玛格丽特含糊地解释,惹得伊莎贝拉笑了出来。
“好了,我亲爱的汤普森太太,这里都是女人,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伊莎贝拉亲昵地搂住玛格丽特,她的身上有着贫苦生活中女人特有的力量与开朗,似乎什么困难都打不倒她。
“简单地说,我们酗酒的父亲觉得我们整天干活还不够,还指望着再把我们卖一个好价钱。我们忍受不了这种动辄被打骂,像物品一样被估价的生活了,家里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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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卡特小姐都非常的厉害,她们的水平甚至在许多我们的社团成员之上。”迈克尔·法拉第正好路过听到了讨论,忍不住插话。
“哦,你好,克拉拉,班纳特小姐们,汤普森夫人。”法拉第又打招呼。
“迈克尔!”克拉丽莎看到朋友很是高兴,几个人相互问好。
“我可以向大家保证,她们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加入的。上周的讨论会你不在,她们两个人把弗雷德问得哑口无言,就差直接问他到底懂不懂自己在讲什么了。
还有卡特太太,你简直无法想象自从她加入后这里的生活条件好了多少,大家都已经离不开她了。”
法拉第的解释并没有让克拉丽莎完全放下心来,虽然会有些冒犯,但是克拉丽莎还是想向卡特太太问清楚。
“您的丈夫知道你在哪儿吗?如果被发现,他完全可以通过法律手段将你们强制召回。”
克拉丽莎最担忧的就是这个,她担心这样新的开始对这几位女士来说只是镜花水月,未来还有数不尽的麻烦。
“女性首先必须要了解法律,才能理解世界运作的规则,加入这场游戏,这是你在《淑女前沿》里说的。”
一直站在伊莎贝拉身边的苏珊娜第一次开口,克拉丽莎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次被身边的人惊讶到了。
“只可惜法律不站在我们这边,但我们知道怎样去躲开。我们周转了很久才来到伦敦,在这附近租了一间小房间,再找一些活干,想看看能不能碰到你。”伊莎贝拉补充。
“我们的父亲酗酒得很凶,没有能力一路找过来。而且我们的姨妈就住在我们家附近,会持续帮我们留意我们父亲的近况,以免有意外发生。”
苏珊娜虽然没有伊莎贝拉看上去那么强势,但她思维冷静,逻辑清晰,克拉丽莎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曾经自己的影子。
“抱歉,只是我们不知道还能去哪儿了,我们不需要同情,只需要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班纳特小姐,你一直是我的偶像,我从十几岁就在报纸上开始收集您的消息了,我有整整一本剪贴本,记录着你的事迹。
《淑女前沿》只要是你执笔的专栏,我每一期都看,我免费给报亭的老板干活就为了能借阅到它,能有一天亲眼见到你一直是我的梦想。”
苏珊娜一直保持着冷静的态度,也是希望他人不要看低了自己。而此刻她哽咽的声音提醒着大家她不过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孩。
克拉丽莎的心里百感交集,她不敢想象这两个和自己妹妹一般大的女孩是怎样多年在繁重的工作中见缝插针地学习知识,又是怎样周密又果断地计划了这样一场逃跑,在陌生的环境中逐渐生存下来。
十五岁的自己和苏珊娜一样,捕捉着报纸的动向,每一次的敲门都在赌能不能有人能拉她一把。
而此刻克拉丽莎无比庆幸这两个女孩这次赌对了,她们找到了自己,而自己一定会尽全力去保护她们。
“你知道吗?苏珊娜,我也有一书柜的剪贴本。那时候的我就像你一样,仰望着别的女性,期待着自己能走到那一步。”
克拉丽莎调整好情绪,不再聊这些沉重的话题,她们一起进入二楼的大厅。
约翰·塔特姆正在讲台上准备着今晚的内容,成员们已经来了一大半,她们一行人找着空位置落座。
“没错,我可以作证,克拉拉从小就喜欢收集这些东西,而且她遇到了布莱特伍德公爵夫人。当然你这么崇拜她,肯定知道这件事啦!”
伊丽莎白刚刚目瞪口呆地听完了新朋友三言两语讲完了她想都不敢想的黑暗经历,心中只有敬佩,心疼和亲近。
她想象不出来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该怎么办,而这两个女孩没有声泪俱下地讲述过去,来赢得大家的同情。
在她们的口中,只有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的憧憬,这让伊丽莎白更佩服了。
“相信我,苏珊娜,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们的人生刚刚开始。”
男人们杂乱闲聊的人声中,苏珊娜·卡特看向克拉丽莎·班纳特那双翠绿的眼眸,抛下一切世俗的评判,这是两个相似的灵魂彼此触发的共鸣。
11. The Society
进场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最后甚至必须得站在教室的后面和旁边。
有人把街边的窗户打开了,深秋的晚风带来往来人群的动静声,又被屋内的交谈声压得模模糊糊。
约翰·塔特姆看了看席位中的克拉丽莎与法拉第,看似抱怨实则炫耀:“我真的不懂这两个家伙为什么到现在还在坚持上我的课。”
善意的笑声响起,这两个人,一位是未来可期的新星科学家,一位是声名远扬的富豪,理应都不会在这里出现。
但对于克拉丽莎与法拉第来说,这个地方已经不止是和前途有关了。
这些人的存在告诉克拉丽莎,因为她这么多年的努力,有人因为她的存在生活发生了正向的改变。
这样的念头就像燃料一样支持着她不眠不休地努力着。
对于法拉第来说,这里是改变他人生轨迹的地方。
两年前,他还是一个家境贫寒的装订学徒,做梦都想要拥有一张他的老师戴维在皇家研究院的讲座门票。
而如今他已经是与奥斯特教授并肩发现电流产生磁场的年轻科学家。和崇拜的偶像戴维先生游历欧洲,见到了以为永远都见不到的伟大的科学家们。
克拉丽莎对于他来说是朋友,更是恩人。
如今他的家人们已经不用再过曾经艰苦的生活,生活蒸蒸日上,他也一刻不曾忘记是什么帮助他走到了这一步,这就是为什么他脑海里一直有想无偿开授科学启蒙课堂的想法。
庆幸的是,自己的朋友是一个超强行动力的实干家。在提出自己的想法后,她就开始规划起来。
社团里的成员都需要养家糊口,有几位乐意一起来帮忙,但是却没有太多时间来自己完成这件事。
克拉丽莎叫来了自己的两个妹妹,两位班纳特小姐和她们的姐姐性格丝毫没有相似之处,但都是热心且有想法的人,减轻了他不少的负担。
课堂之中,约翰·塔特姆正在演示着电解水的实验。由锌和铜片堆积成伏打电堆作为电解的电源,相连接的铂片浸入至电解槽。
手上准备着,塔特姆顺势提问:“谁能来讲一讲水元素的组成元素呢?”
“氧和氢。”下面有人高声回答。
“非常好,早在上个世纪,亨利·卡文迪许就将两种物质混合点燃,证明我们的水元素实际是一种化合物。”
“那么我们已经看到了这里的设备,我在水中加入了一种物质,它能帮助我们完成实验,有人知道这种组织的用意何在呢?”
克拉丽莎知道这个,环顾四周没有人回答,她高兴地举手。
“是加入了电解质,先生。水的导电性很差,所以我们需要增加电解质来导电,帮助水被伏打电堆电解。”
“很好!那么现在我们面临着两个问题,一个是如何证明生成的就是氧气和氢气,证明完成以后,我们还需要知道它们具体的比重又是如何的,先思考第一个问题。”
苏珊娜心中有一些想法,但她又有些犹豫,塔特姆捕捉到了她的欲言又止的表情。
“卡特小姐,说说你的想法。”
“氢气我不了解,但是以前我们烧柴火不够旺的时候都会扇风,或者是拨弄拨弄柴火,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氧气可以助燃。”
说到烧柴时,不少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柴火可不就是他们最熟悉的事情么。
塔特姆先生讲课循循善诱,学员们的积极性也很高。当他开始电解氧气时,大家都不愿意坐在位置上了,而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凑近围观。
实验观察了通电后的气泡频率,收集气体后,两种气体在排水后的比例对比清晰可见。
塔特姆先生又将燃烧的木条靠近氢气口听爆鸣声,看木条的火星是如何复燃的。成员们进行了提问和讨论,彼此交流想法,在意犹未尽中结束了今天的社团活动。
每次看到在辛苦生活之余,还有人们在追求着心中的真理,这种感受都让克拉丽莎心里满满涨涨的。最为纯粹的热爱感染着她,成为她精神的避风港。
在人们的相互告别中,小小的楼房逐渐安静下来,只留下几位能抽出时间来帮忙做科普讲座的朋友。
伊莎贝拉和苏珊娜也自告奋勇地留了下来,她们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与克拉丽莎相处的机会。
多年敬仰的偶像在切身接触后发现比想象中的更美好,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了。
在两个女孩的想象中,克拉丽莎·班纳特小姐是一个杀伐果断,不拘言笑的厉害女人,否则怎么能在这么多男人的领域出人头地呢。
真实见面后她们发现,她是她们见过的最鲜活的人。她并非不拘言笑,她会真诚地和每一位熟人打招呼,看到朋友时眼睛会亮起来,被老师表扬时会得意地抬起下巴。
她会全身心地投入到每一件事中,做什么都无比认真。这时候的她会迸发出一种耀眼的生命力。
对于苏珊娜来说,即使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再若无其事,创伤的恐惧也会在她虚弱的时候悄然侵入她的思绪,将她吞噬。
而在这么久来第一次,她感受到了安心。这并不来源于班纳特小姐所承诺的帮助,而是她意识到,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而她已经准备好翻篇了。
***
克拉丽莎哼着歌,帮着约翰·塔特姆先生收拾着实验仪器,虽然度过了漫长的一天,但她的情绪高涨得有些亢奋。
“发生什么好事了,感觉你心情很好。”法拉第像幽灵一样背着手晃过来。
他的朋友以前虽然也会和大家说说笑笑,但总感觉时刻背负着什么巨大的压力,像有什么紧迫的事情催着她行动。
而最近再见到她,她似乎整个人都松快了下来,今晚更说得上是雀跃无比,这让他感到很新奇。
“迈克尔,因为我每天醒来就能看到自己亲爱的家人,最近生意也很好做,今天还认识了新朋友,当然很开心啦!那句歌词怎么唱来着?如今我的生活像肉桂一样香甜。”
自从尼日斐庄园的客人来了后,克拉丽莎回顾了这几年的奋斗成果,确认家里再也不用担心被赶出朗伯恩府邸的日子了,这让她一直紧绷的弦松了下来。
不仅如此,她还带着家人来到了伦敦。在富足的生活下,省去为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争吵,每个人都展现了性格中可爱的一面,一家人相处得愉快且和谐。
忙碌的一年的品牌也有了成果,克拉丽莎考虑了种种可能存在的问题,殚精竭虑,费尽心思,在不太出格的情况下努力做到最吸引人。
最后的结果也很是喜人,工厂的机器忙得都已经快冒烟了。除了在名声上的收获以外,赚钱也是很好的事情,这代表着许多现实层面的问题她都可以用钱解决。
而一直困扰她整整两年的问题今天也得到了解决,之前不欢而散后她根本摸不住亨利·萨默塞特到底是否耿耿于怀,信里说的那些话也无法让她完全安心。而今天爆发了争吵又和好后,她终于觉得这件事可以暂告一段落了。
更好的是,这件事让她确认了下一阶段想要追求的目标,那就是在这个社会上变得更有分量,这个念头让她干劲十足。
在一天的结尾,还发生了让她惊喜的事情,她得到了宇宙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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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怎么会在为她送来两个这样合心意的新朋友呢?
克拉丽莎将卡特姐妹的出现视作对她新追求的肯定,而得知她们对自己的崇拜是彼此相遇的原因,她更是深感欣慰。
“嗯……你肯定没有百分之百的诚实。”法拉第眯着眼睛后仰,怀疑地看着克拉丽莎,她的嘴角都快无法抑制住上扬了,他才不信这种家人陪伴的鬼话。
“好吧,还有一件事。”克拉丽莎停下手中的活对他招招手,两个人走到墙角。
“今天我和亨利·萨默塞特大吵了一架,最后终于和好了。”
“而这件事让你高兴是因为……?”法拉第更疑惑了。
“你想想,他之前那种样子才恐怖好么,这根本不符合人性常理,万一他突然发疯怎么办?美中不足的是我的姐妹们围观了全部过程,我猜回去不会有好日子过。”两个人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交流着。
“好吧,你说是就是,恭喜你啊。”法拉第没什么诚意地耸耸肩。
“不过,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情况?上次戴维先生遇到了布莱特伍德公爵,回来还向我打听你和他儿子是什么关系。”
“其实我自己也不能确定,你要是以前问我,我会非常坦然地告诉你,我只把他当弟弟或朋友看待。但是迈克尔,你真的该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他真的变了很多,我绝对不会摸着我的良心说我一点想法都没有的!
作为我的朋友,你只能倾听,不能评判,如果我说我有点喜欢他现在的样子,但又不想和他结婚,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很奇怪?”克拉丽莎说着说着有点底气不足。
“我一定是疯了,我甚至觉得你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法拉第逃避地挠挠脑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支持你的选择。”
“对了,你要是敢和戴维先生这么讲你就死定了,懂吗?”克拉丽莎挥挥拳头,法拉第做出投降的手势,再把嘴抿起来表示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对了,有件事,你得帮我。”
“你缺钱了吗?要多少?”克拉丽莎疑惑。
“没有……是这样的。”克拉丽莎惊讶地看到这个一心扑在科学上的人脸上居然出现了害羞的表情。
“我们的科普讲座,我一开始联系了保罗巷的小教堂,那里愿意为我们提供场地。所以我就去参加了几场教会活动。”
“让我猜猜,然后你遇到了一位女孩,这位女孩恰巧让你很心动?”克拉丽莎的眼睛亮了起来。
迈克尔·法拉第通过教会活动认识了自己相伴一生的妻子。难道因为自己的出现,他们的相遇提前了吗?如果是这样,他们就能早几年遇到彼此,多一起度过几年人生中的美好时光,这又是一件让她暗自高兴的事情。
“哇哦,别读心了。”法拉第装出一种被攻击后疼痛的表情,又认真下来。
“她真是我见过最美好的人了,当然不是说你不好。克拉拉,怎么办,我好像真的爱上她了。”
“先说说你们进展到哪儿了?”她佯装镇定,只是掩盖不了她两眼放光的兴奋。
“拜托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了,很恐怖。我们就打过几次招呼,但是有一次她路过我身边,突然转身和我说:法拉第先生,您做的事情会很有意义的。”他苦恼地搓搓自己的头发。
“她的父母都是桑德曼教会的人,每次都和她形影不离,我该怎么办?我根本没办法和她单独交谈。”
“单独的对话中夸赞你的行为,这听起来像个很不错的开始。”克拉丽莎点点头,“或许你还得问问这里别的女士,尤其是我的妹妹伊丽莎白,她可是对爱情很有见解的人!”
12. The Brainstorm
支支吾吾地犹豫了好一会儿,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留下留下帮忙的几个人,法拉第终于决定参考朋友们的意见,他真的不想搞砸这件事。
留下的人有班纳特三姐妹,汤普森夫妇,卡特姐妹和约翰·塔特姆先生。
他们的黄金男孩有了心仪的女孩,这个爆炸的新闻立马就让大家躁动起来。
“噢,法拉第先生,这是多么的浪漫啊!”伊丽莎白果然被这种人类自古以来永恒的中心话题感染了。
“给她写诗吧!动人的十四行诗绝对管用。”她坚定地保证。
“找她帮忙,让她感觉没有她不行,让她觉得离开你活不下去。”尼尔·汤普森先生大大咧咧地支招。
大家都打趣地看着汤普森太太。玛格丽特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让他在外面收敛一点。
“作为一位已婚的女人,我必须提醒您,法拉第先生。您必须要赢得她父母的喜爱,让他们点头才行,否则一切都是白费啦!”
玛格丽特太太温柔地看着面前年轻人害羞的样子,回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光。
“我想到一个。”克拉丽莎听到汤普森先生的建议后意识到,借助这次活动来拉近距离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如果你请这位善良的小姐来帮忙,她大概率不会拒绝。但刚认识的时候千万不要和她喋喋不休地谈论我们几个人,不要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局外人,多聊些你们彼此之间的事情。”
“没错,如果一个男人和我总是提及别的女人,我绝对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伊莎贝拉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们都是桑德曼教会的人,这里的人注重彼此之间的连接,是一群品德高尚的人。”热爱阅读的玛丽思考的角度又不一样。
“如果您也有此意的话,可以表现出更多的认同感,甚至加入他们的教会,他们会因为你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而自豪的。”
“千万不要吝啬你的甜言蜜语!告诉她今天很漂亮,法拉第先生。”伊丽莎白陶醉地捂住心口。
如果有这样一位男士为她辗转反侧,纠结地询问自己朋友的意见,该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啊!伊丽莎白情不自禁地想象。
“桑德曼教会的人都很简朴善良,多在不经意间展露自己常做善事。如果她家里有生意,多多去照顾。
在她的父母面前要表现得像傻子一样,但又要让他们知道你有能力承担事情。您是科学家,再做点科学家会做的事情惊艳她。”
苏珊娜的思维完全是功利主义,她根本不在意什么浪漫与否,而是直击痛处,克拉丽莎听得频频点头。
法拉第觉得克拉丽莎请大家集思广益的决策真是再正确不过了,如果凭借他自己,这些错误肯定要犯个好几回。
接着他们又开始商讨科普讲座的事宜,玛丽将自己设计的几版传单展示后,大家投票选出了最合适的一版,明天一早就会被印刷成传单在教堂的附近分发。
克拉丽莎担心或许不会有太多人感兴趣,或者如果家里的孩子感兴趣,疲于生计的父母也不愿意花时间带他们过来。
于是克拉丽莎提议,如果带着孩子来听科普讲座的家庭,到教堂里预先登记报名可以在听完讲座后免费领一大袋白面包和一份晚餐,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如今白面包仍是一种奢侈品,人们大多数常吃黑麦面包或混合谷物的面包,更不用说还有免费的晚餐提供,这个提议对于讲座的受众来说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同时面包和晚餐的制作交给玛格丽特来负责,这样还可以借此机会照顾一下朋友的生意。
克拉丽莎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这时候就体现出有一名鼎力相助的赞助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谁不想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同时又能赚到养家糊口的钱呢?
克拉丽莎很欣赏新认识的卡特姐妹。伊莎贝拉作为姐姐,用强势的性格为一家人遮风挡雨。
妹妹苏珊娜性格和自己相似,既有野心又有聪明的头脑,这让克拉丽莎起了想要培养她们的念头。
但做出决定还为时尚早,她想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不要让美好的开端以不愉快收场。
看似简单的活动需要敲定的细节还很多,距离安息日还有好几天。
在此之前,人们先迎来了布莱特伍德公爵夫人,索菲娅·萨默塞特的生日。
今年一家人又齐聚在了一起,独子立下军功,布莱特伍德公爵在辉格党中拥有极大的影响力,自己的品牌形式也一片大好,正是索菲娅·萨默塞特春风得意的一年。
因此她决定大办一场,彰显家族能力,同时也助力自己的丈夫与儿子巩固社交网络。
豪华的布莱特伍德庄园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虽然索菲娅热情邀请克拉丽莎作为重要宾客提前到达,但她还是决定遵守社交礼仪,和家人朋友们结伴而行。
在傍晚动身前,他们还与在尼日斐庄园的老朋友们碰了面,一起在克拉丽莎的别墅里享用了午餐。
作为乡绅阶级,能受邀参加公爵夫人的生日宴会已是莫大的荣耀,因此大家都盛装出席。
来到伦敦后,班纳特一家与宾利一家,达西先生都频繁地相互拜访。
班纳特太太发现,自己这么多年都对自己女儿的财力有着错误的评估。
就连一开始信心满满的宾利先生对克拉丽莎的事迹了解得越多,都变得不自信起来,几家人的友谊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
简依旧对宾利先生芳心暗许,只是她的性格让她对于什么都不会表现得太热情,这让宾利先生一度非常的沮丧。
达西先生还是老样子,但伊丽莎白对他的看法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不得不承认,尽管妈妈称赞亨利·萨默塞特为她目前最喜欢的年轻人,但那天他的行为和气质还是给自己留下了一点阴影。
她开始觉得达西先生其实也没有她记忆中的那么傲慢和令人讨厌了。
从小在朗伯恩这样的地方长大,伊丽莎白见到的人物构成都很简单,这让达西先生一度成为了她心中的恶人。
在伦敦见到形形色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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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她开始反思自己曾经对达西先生是否抱有太多的偏见。
至少他总是有话直说,从不记仇,也不用担心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达西先生也惊讶地发现了自己对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情感的改变。
在第一次舞会见面时,他还觉得这位姑娘只是“说得过去”。她的看法总是带有偏见,家人也粗鲁不堪。
但当他第一次注意到班纳特小姐的迷人之处后,她的魅力仿佛开了闸的大坝,一下子全部朝他涌来,让他被淹没在不知所措的情感中。
还来不及认清自己的心意,紧接着他见到了伊丽莎白所崇拜的姐姐。
当然了,只要是生活在伦敦,就没有人没听说过克拉丽莎·班纳特的大名。
尽管她的名声有好有坏,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是一位绝对的强者。
他以一种同类的眼光去观察这位小姐,想知道她对于这可能拖累她名声的家人的态度如何。
结果不出他所料,这样传奇的人物怎么可能拘泥于这样的小事。
她对一切事物都抱有很包容的态度,即便自己朋友宾利无知的问题和赫斯特先生的冒犯也只是一笑而过。
这让他反思,或许从前自己对班纳特一家人的评价太过于傲慢了。
他曾经厌恶班纳特太太的势利,伊丽莎白妹妹们的轻浮,但那次晚宴让他开始转变想法。
他们并没有利用什么不当的手段去争取不应获得的东西,即便是他觉得最不妥当的,对查尔斯·宾利的势在必得,后来看上去也更像是自己朋友的一厢情愿。
班纳特一家简单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不该以自己的标准妄自评判他人。
在班纳特一家离开了朗伯恩后,尼日斐庄园的客人们突然惊讶地发现,这个风景宜人的小乡村竟然变得冷清无聊起来,这让一直把他们当做笑料看的一行人很新奇。
宾利先生感到魂不守舍,担心美丽动人的简会在伦敦吸引来更有力的竞争对手。毕竟他在朗伯恩算个黄金单身汉,但放在遍地是贵人的伦敦他可真是不够看啦!
达西先生也发现,多日不见伊丽莎白小姐,他抑制的情感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更深厚了一些。
各怀心思下,他们很快也回到了伦敦,迫不及待地拜访了班纳特一家的宅邸。
从此以后,两位年轻的先生就变成了这里的常客。班纳特太太自然也很欢迎他们,甚至打趣他们来得快要比克拉丽莎回家的次数还要勤了!
公爵夫人生日的这天,一行人又在克拉丽莎的别墅里享用了午餐。
女孩们兴奋地在楼上换上S&S所设计的最新晚礼服,由女仆们打理发型,再佩戴上精美的首饰。
绅士们则早早地换上了燕尾服,在楼下聊着天。楼上的动静吵吵闹闹,时不时传来尖叫和笑闹声。
楼下的两位年轻绅士捕捉着自己想听到的声音,班纳特先生和赫斯特先生会心一笑。
整栋房子的氛围其乐融融,一想到晚上的盛会,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比的愉悦与期待。
13. The Confidant
一场顶级的舞会,是从权力,财力到品味的全面展示。
公爵夫人的生日舞会从年轻的王室成员,贵族亲眷,到政要名流,地方乡绅与教会人士全部包含。几间相连的舞厅全部打开,能容纳约两百人一同庆祝。
今晚的布莱特伍德庄园人头攒动,从温室运来的稀有鲜花装饰着庞大的舞厅,成百上千根蜡烛镶嵌在镀金烛台和水晶吊灯上,与壁镜共同将整个舞厅映照得明亮无比。
先到场的客人利用着开场舞前的这段时间,见缝插针地进行着社交。
其中,需要投资和人脉的政客,科学家,作家和歌星们显得最为急切。
年轻适婚的小姐们和她们的母亲也眼睛擦得雪亮,寻找着人群中家世优秀,相貌端正的年轻人。
要是曾经这样的聚会,斗志满满的克拉丽莎肯定冲在第一线,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结识的好机缘。
而如今她已经开始有了有钱人的松弛感,她更想陪伴在家人和朋友身边,享受生日宴会本身应有的欢乐氛围。
让伊丽莎白觉得好笑的是,上次还在庄园里闲庭信步,大放厥词的班纳特太太,今天一看到有这么多名副其实的贵族宾客,又像鹌鹑一样缩起来不做声了。
但伊丽莎白这次来心态又大有不同,她天生是学习与进步的好手,已经不再感到自卑或畏惧。
伊丽莎白观察着姐姐的动作和神态,不卑不亢地和面熟的客人问好,泰然自若地走上台阶,浑然不知自己的行为在达西先生眼里是多么的迷人。
和正在迎宾的公爵夫人行了礼,索菲娅今晚可谓是春风得意,光彩照人。
布莱特伍德公爵站在她的身边,同她一同迎接宾客。后面的人还在持续进场,她们短暂地照面后就融入了舞厅的人流。
一行人寸步不离地跟在克拉丽莎的后面,正好她想借此机会把自己的妹妹们介绍给在场她认识的朋友,帮助大家更好的融入这里,或许还能顺便寻找家世合适的妹夫们。
还没有看到特别熟悉的朋友,克拉丽莎先碰到了卡莱尔伯爵夫人小乔治安娜,她就是曾经大名鼎鼎的第五代德文郡公爵的长女。
克拉丽莎和卡莱尔伯爵夫人并不是非常熟悉,但她的好友,哈莉特·卡文迪许,正是伯爵夫人的亲妹妹,也是如今第六代德文郡公爵的姐姐。
克拉丽莎与哈莉特的友谊要追溯到九年前《淑女前沿》办得风生水起的时候,克拉丽莎发现沙龙里不少的小姐们都有非常敏锐的政治视野。
多次接触后,她逐渐产生了想要创办一个供女人们学习和了解政治的社团,希望来自兴趣爱好的涓涓细流,终有一天可以汇聚成争取话语权的河流海洋。
几位年轻的忠实粉丝和克拉丽莎一拍即合,她们多是家里思想开明的单身贵族女性,于是一个名叫P.O.W的社团应运而生。
P.O.W的全称是Politics Only for Women,由克拉丽莎·班纳特承担第一任社长。
因为社团的存在,克拉丽莎在这个时代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拥有了和同龄女性的友谊。
P.O.W模拟了出拳的声音,表达社团成员们直击要害的果断态度。她们心照不宣地对外解释名称是Prosperity Of Women,女性繁荣社,旨在帮助年轻的小姐们在步入社交界前具备足够的礼仪和人脉。
她们定期开展着活动,在小小的房间里分享着从父兄,丈夫,报纸上收集来的国内外发生的大事,交流自己的想法,分析潜在的影响。
P.O.W是一个小型的,私密的社团,但社员之间的紧密连接在她们嫁入各个家族后仍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其中,社团的杰出人物就包含哈莉特·卡文迪许,她的丈夫是著名的政治外交家。这场婚姻巩固了卡文迪许家族与政界精英之间的紧密联系。
在社团成立之初,这位性格开朗,思维敏捷的卡文迪许小姐就是社团里的活跃人物。
她在一次公爵夫人的宴会上与克拉丽莎一见如故,尽管社会地位天差地别,她们也很快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密友。
哈莉特对克拉丽莎组建社团的想法很是支持,还介绍了志同道合的女伴们一同加入,组成了初期的P.O.W成员。
随着初代成员都逐渐步入婚姻,如今的P.O.W已经交给更年轻的小姐们管理和开展活动,但是她们的友谊和情报交换还在持续着。
在结婚后,多年的经验积累也让哈莉特快速上手了大使夫人的角色,成为了丈夫在外交界强有力的帮手。
她陪同丈夫出使荷兰与法国,亲眼见证了法国权利的变更。
她在巴黎举办沙龙,吸引政要,组建关系网。不仅成为了英国外交圈的风云人物,也为P.O.W的社员们带来了珍贵的一手资料。
小乔治安娜·卡文迪许,如今该称呼她为卡莱尔伯爵夫人了。她和妹妹关系亲密,自然也对这位班纳特小姐充满了欣赏,有一种看自家后辈和妹妹的亲切感。
“班纳特小姐,自从上次威灵顿公爵举办的庆祝宴会后,我们已经小半年没见过面了,总觉得你比半年前还要耀眼了一些。”小乔治安娜亲昵地挽住克拉丽莎。
“伯爵夫人,我要是算耀眼,您早就夺目得无法用双眼直视啦!”克拉丽莎也笑着恭维。
“哈莉特还在信里抱怨呢,说伦敦难得有一次领先潮流的时尚,她却远在法国无法亲眼见证。
从前都是我来收到她来自巴黎的礼物,这次反而是我能第一时间享受到最新的时尚了,这还是头一回呢!”
克拉丽莎也收到了好友信件里的抱怨,忍不住笑着打趣:“想必她现在已经收到了我的礼物,让巴黎人爱上我们英国时尚的重担这下要落在她身上啦。”
“对于这点,我倒是一点也不为她感到担忧!”
小乔治安娜对自己妹妹的社交手段很是自信,她还没见过什么人是自己妹妹拿不下的,这点和她的朋友班纳特小姐非常的相似。
“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巴黎人的热情她难以招架罢了!”
两个人齐齐笑了起来,气氛正融洽,克拉丽莎又将自己的家人朋友们介绍给了小乔治安娜。交谈中她们还惊讶地发现,小乔治安娜还认识达西先生的姨母凯瑟琳·德·包尔夫人。
“上次见到德·包尔夫人,她正在为她的女儿寻找满意的婚事。达西先生,不知道这件事是否有了最新的进展呢?”小乔治安娜好奇地询问。
其实她说得已经比较委婉了,她可是听说这位夫人很难相处,在女儿的婚事问题上也非常的苛刻挑剔,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她的外甥。
“多谢伯爵夫人的关心,恐怕还在寻找中。”达西先生礼貌地回复,他也惊讶于在这里还能听到自己姨母的名字。
“C·班纳特!哇,今晚是谁这么光彩照人!”从稍微远一些的地方传来了兴奋的呼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寒暄。
一位身穿珍珠绣花高腰帝政裙的年轻女孩向回过头的克拉丽莎招招手。
“B·威廉姆斯!”穿人群而来的女孩先和卡莱尔伯爵夫人问了好,又和克拉丽莎拥抱着问好。
比安卡·威廉姆斯也是P.O.W的初代成员,她的父亲曾经是一位大地主,如今也是一名下议院的议员。
她比克拉丽莎小两岁,彼此间也相识了七八年了,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
最近她和她的家人在精心挑选合适的联姻对象,希望她在幸福之余也能作为她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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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政界的助力。
比安卡·威廉姆斯穿着S&S最新的裙装,腕间提着纯白色的缎面手袋,以示对朋友的大力支持。金色的头发整齐地挽起,项链和头饰都是圆润洁白的珍珠,衬得她娇俏可人。
作为地主与政客的女儿,比安卡·威廉姆斯一直以笑示人,完全看不出在社团辩论中锋芒毕露的样子。
P.O.W的宗旨是全球范围的视野,永不停息的进取,彼此扶持的友谊。作为原始成员,比安卡·威廉姆斯可以说是完美践行这三条姐妹守则的典范。
卡莱尔伯爵夫人被其他来攀谈的宾客带走了,克拉丽莎又把自己一家,宾利一家和达西先生介绍给了比安卡。
“第一次见到克拉拉的时候,我们也就像你们俩一般大。”比安卡看着凯瑟琳和莉迪亚,面露怀念。
“欢迎来到伦敦,你们会喜欢这里的。”
克拉丽莎觉得总是一大帮人聚在这里违背了舞会社交的初衷,同时也不方便想要邀请妹妹们跳舞的年轻人填写舞卡。
她赶鸡般地挥手让大家散开,去享受今晚的时光。
两个女孩手挽手漫无目的地在舞厅边游荡,等待着舞会的开始。
克拉丽莎富有又貌美,比安卡也是热烈动人,家世又很有前景,两个人很快就开始不断接受绅士们跳舞的预定。
克拉丽莎留下了第一支和最后一支舞的空位,大方地让邀请的绅士们填写自己的舞卡,直到很快就要填不下她才委婉拒绝。
得到准许的绅士们就像获得了莫大地荣幸,她们甚至看到一位同手同脚地离开了。
“所以……刚刚的达西先生财力如何?”短暂的混乱结束,比安卡露出一个八卦的表情。
知道好友在寻找适婚对象,克拉丽莎立马警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B,这个不行,这个已经被看好了。”
“放轻松!熊妈妈,我只是打听打听。”比安卡先是解释,接着她想到什么,突然花容失色。
“不过你疯了吗?有索恩福德侯爵不要,你看得上只是有钱的乡绅?他可是什么头衔也没有!”
“e!”克拉丽莎一副被恶心到的表情。
“不是我啦,你觉得她和我的妹妹伊丽莎白怎么样?大半个德比郡都是他的,他还有一个超级豪华的彭伯里庄园。”她贼兮兮地眨了眨眼。
悄无声息地转了身,她们远远地观察角落里正在聊天的两个人。
伊丽莎白正笑着发表什么观点,达西先生的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微微前倾的姿态和认真的表情都显示着伊丽莎白的一言一行都牵动着他的心神。
比安卡恍然大悟,下意识地又去寻找刚刚红头发的宾利先生,果不其然发现他正热情地围绕在天使一样容貌的简·班纳特周围。
“所以这是你认定好的两个准妹夫?”
“或许是,或许不是,全看我妹妹们自己的心意。”克拉丽莎又和她走动起来。
远处几位皇家研究院的科学家们凑在一起闲聊。她远远地和对上视线的法拉第点头打了个招呼,没有再上前问好。
“所以在还没有确定的情况下,你就开始分享社交资源,照拂你的准妹夫们了。”比安卡露出一个心服口服的表情。
“这真是太典型的班纳特作风了,总是罩着自己人。”
两人相视一笑,“我帮他们,他们帮我,人际交往不过就是这回事。
你知道吗?达西先生还有一年一万英镑的收入,你能想象有了这样的妹夫,对我接下来要做事情的资金流转有多大的帮助吗?”
有其母必有其女。克拉丽莎这一刻突然发现自己不愧是班纳特太太的女儿,真是一脉相承地对别人的钱有点占有欲。
14. The Ball
“话说,你们家看得怎么样了?”克拉丽莎关心着自己的好朋友的终生大事。
“高不成低不就的,地位高的看不上我们家,地位低的他们又不满意,不然我还会问达西先生怎么样吗?或许我不该执着于地位了,一个有钱人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结果了。”
比安卡对此倒是看得很开,她并没有抱有很多对爱情的幻想,对于她来说,婚事反而更像是一笔重要的生意,代价是她整个人生的幸福。
“或者在军队里选一选呢?”克拉丽莎出谋划策,“等维也纳和巴黎那里完全结束后,他们可以成为你父亲和哥哥的助力,操作一下还有机会进入议会。”
“这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过我可不像你,有那里的人脉。”比安卡推推克拉丽莎,“四点钟方向,别转得太快,‘你知道是谁’在看你。”
克拉丽莎顺着她说的方向看过去,亨利·萨默塞特站在舞厅的边缘,如阴影般与欢笑的宾客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剪裁合身的燕尾服贴合着他高瘦挺拔的身形,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又快速避开,克拉丽莎一瞬间觉得心脏跳得飞快。
“只有我这么觉得,还是亨利·萨默塞特这次回来真的不一样了?”
比安卡眯着眼睛,毫无顾忌地对他上下打量着,反正她不是在场唯一一个这样做的未婚小姐。
从前一直低调的公爵独子这次回归仿佛摘掉了身上的隐形光环。如果说本来他的家世就已经足够吸引人,而如今他本人的外表与价值都让他变得更炙手可热起来。
“以前我总觉得他是个忧郁内向的男孩,总是跟在你后面打转,但是现在看来……”她感慨地摇了摇头。
“你最好把他看紧了,C,冰块男孩要变成火热先生了,看看他身边那些如狼似虎的视线吧。”
克拉丽莎被自己好友说的话逗笑了。
“《淑女前沿》真应该给你开一个点评专栏,这样小姐们和她们的母亲就有更权威的参考了。
还有,亨利·萨默塞特和谁在一起都是他的自由,我也不需要看紧了他。”
“得了,克拉拉,咱们俩之间还需要扯什么鬼话。”比安卡用胳膊肘推推克拉丽莎。
两个女孩表面上还是一片平和地说笑,根本看不出来她们在评价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我就这么问你吧,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勾勾手就会凑过来的人转头跑去对别人好了,你难道不会失落吗?
我不是在评断你的选择,C,尽管我现在是一个找丈夫到要绝望的人,在你的角度我也支持你的选择。
我只是说,你被你的道德观念束缚得有些钻牛角尖了,我说这些是因为我是你的朋友。
以你的经济条件,不一定是要结婚,只要是你开心,他也开心,难道两个年轻人不值得享受一下吗?”
“谢谢你,在我努力减轻亨利对我的影响时,你还让我的意志更加松动了。”克拉丽莎搂了搂比安卡的肩膀。“不过放松,B,我们会给你找个好丈夫的。”
“还有,这句话简直是太过分了!什么叫亨利勾勾手就过来……”克拉丽莎回想起这句话,一脸荒谬地下意识要为他辩护。
比安卡坏笑着打断了她,“哦是吗!那就验证一下。”
话音未落,克拉丽莎还来不及阻止她,比安卡就朝着亨利·萨默塞特做了一个招手的动作。
亨利先是确认了一下比安卡的动作,在她点头后真的迈开了脚步往这里走来。
“行吧,你们晚上玩得开心,我先走了。”克拉丽莎一拍手果断地扭头就走,被比安卡紧紧拉住。
“你哪儿也别想去,逃兵小姐。拜托了,C,让自己幸福又有什么错呢?”
克拉丽莎心乱如麻,或许身体中的一部分也的确因为他毫不犹豫的脚步而高兴起来,而另一部分的自己又为这样摇摆不定的行为自我厌弃着,直到亨利走到了她们跟前。
“威廉姆斯小姐。”他和比安卡行礼。
“嘿,克拉拉。”
克拉丽莎·班纳特今晚选择了一条偏香槟色的浅色丝绸帝政裙,巨大的翡翠项链吊坠卡在她起伏的锁骨凹陷处,和亮得晃眼的耳坠一起,衬得她的绿眼睛如同两簇幽火。
亨利已经记不得这是他痴迷于这双眼睛的第多少年了。
只要她在,周围无论是娇俏如珍珠般的笑靥,还是含羞带怯,意有所指的暗示,都在他飞蛾扑火般的视线里黯然失色。
而他永远都无法把他这样的想法告诉她,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爱的人在野心勃勃的外表下有着怎样真诚温暖的性格。
她永远不会喜欢别人将两个同样优秀的女孩对比,这并不会让她感到被恭维,反而会引起她的反感和抵触。所以他尽量避免着这样的词汇,就算这就是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亨利!”克拉丽莎有些尴尬,又有些雀跃,“你的朋友们呢?你怎么一个人站在那里?”
“嗯……他们被你的两个妹妹带走了,对我来说那里人太多了点。”
亨利朝一个方向指了指,弗朗西斯和詹姆斯正和凯瑟琳和莉迪亚聊得正起劲。
不仅如此,他们的周围还围着其他的年轻人,大概率都是级别类似的军官,而她的两个妹妹已经成为了那群人中的焦点,正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快乐。
克拉丽莎一脸抱歉地转过头来,她都能想象亨利在那里不太适应的样子。
“亨利,正好你在,帮我个忙。我有一个朋友,如果她想要选一位年轻有为,未来发展前景很好的年轻军官结婚,你有特别推荐的人选吗?”权威人士就在眼前,比安卡趁机咨询。
“坎贝尔子爵怎么样?你和他熟吗?”克拉丽莎一同出谋划策。
“不行,他私底下作风很差。”亨利一口否决。
他没有告诉克拉丽莎,之前聚会时那帮家伙喝醉了酒,开始盘点伦敦有名的未婚小姐们。
这个垃圾还口出狂言,放话说等他从巴黎回到伦敦就要拿下克拉丽莎·班纳特。
那天晚上,在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他就已经冲了上去把这个混蛋暴揍了一顿,到现在他们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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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贝尔还会绕道走。
“弗朗西斯呢?他很符合比安卡小姐的条件。”亨利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都说是我帮朋友问的!”
“弗朗西斯不行。”
克拉丽莎和比安卡同时张口,又同时看向对方。电光火石间,比安卡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其中有什么不能说的事。
“不……我是说,弗朗西斯先生可能不太符合我的条件,我的父亲可能不太接受太风流倜傥的……女婿,嗯!”说完比安卡还睁大眼睛点了点头,增强说服力。
克拉丽莎还来不及赞叹自己好友的机智,亨利就嗤了一声,仰头露出一个气笑了的表情。
“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天在庄园里他一个人静悄悄地离开是去找你了,对吧?”
他的表情冷了下来。为什么最近每次遇到他都能碰上让他生气的事情呢?克拉丽莎绝望地想。
平时好脾气的人一旦冷脸就有加倍的威慑力,克拉丽莎想稍微狡辩一下,却不知道说什么。
比安卡真后悔自己刚刚干嘛要招惹他了,她的视线左顾右盼,一副很忙的样子,没有当场叛逃已经是她最有义气的举动。
“放心,我本来就没打算把他介绍给你。”亨利对比安卡露出一个冷笑。
“弗朗西斯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那天他回来后就魂不守舍的,发生了什么并不难猜,只是想试探一下你们知道多少罢了。”
“嘿,你凭什么试探我?还有你刚刚这是什么表情!”克拉丽莎用手袋重重地打了一下他的肩膀。“上次为难我妹妹,这次还敢对我朋友甩脸色?你向她道歉。”
克拉丽莎在亨利盘问更多之前抓住了机会,立刻占据了上风,不出所料亨利的气势弱了下去。
“抱歉,是我不对。”亨利总感觉自己最近怎么一直在道歉。
“弗朗西斯是我的朋友,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的猜测,不会对他做什么不成熟的行为的。真的,我保证。”说罢他还竖起三根手指,放在胸口做出一个发誓的动作。
比安卡目瞪口呆地看着好友三言两语就让刚刚她有点紧张的亨利·萨默塞特重新变回了正常人。
她突然回想起来,她以前就一直觉得这小子有些阴晴不定,只是这次回来后他的模样让她暂时忘记了曾经相处中的一些细节。
看到这一幕场景,她突然感觉熟悉的记忆跨过两年的空白全部涌现回来了。
“不过你瞒着我,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亨利对克拉丽莎笑了笑,比安卡觉得自己有些没眼看。
“和我跳第一支舞吗?克拉拉小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侯爵阁下。”
克拉丽莎端庄地行了一个屈膝礼,晃了晃腕间的舞卡,满满当当的签名中第一支舞的位置正是一片空白,这让亨利很是高兴。
在众人的期盼之下,公爵夫妇以缓慢庄重的小步舞开场。
接着乐队变得轻快,开启了今晚的第一支乡村舞。绅士们领着自己的舞伴进入舞池,欢声笑语中,美好的夜晚正式开始了。
15. The Fling
相比于华尔兹注重的舞姿优美,乡村舞更注重于队形的变换,不会跳舞的人只需要掌握滑步和踏步就可以完成。
男士和女士们面对面排成两列长队,由公爵夫妇领舞,变化队形。列队时而绕行,时而编织拱门穿行,这正是英国乡村舞的灵魂所在。
乡村舞能在有固定舞伴的同时,还可以轮换临时舞伴,确保没有人被冷落,是社交舞会最受欢迎的破冰利器。
克拉丽莎与亨利指尖相对,伴随着轻快的节奏顺着队列滑步。两人都有些紧张,克拉丽莎把这一切都归结于气氛太过于良好,以及对面人的眼神过于炽热。
两个人短暂地和旁边的人转了两圈,往前进了一位。
亨利·萨默塞特跳舞跳得很烂,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四肢僵硬。但偏偏他的动作又是那样的一丝不苟,两个人对视间都有些忍俊不禁。
“亨利,放松一点吧,我们是在跳舞,又不是在踏步!”
两个人顺着音乐的节奏后退又迈步上前,明明是同样的动作,但是无论是裙边的弧度,还是身体小幅度的韵律,克拉丽莎做起来都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优雅。
“不管你是否相信,但是我真的尽力了,克拉拉,有人天生就不擅长这些。”亨利小声地与她密语。
他总是不介意在她面前展露出自己笨拙的一面,或许这也是他的某种示弱技巧。
“你在法国就没有多学一些吗?那里可是全世界最会享受的地方。”克拉丽莎俏皮地眨眨眼,从旁边人搭起的拱桥下轻巧地穿过,又回到亨利的身边。
“你不用试探我,克拉拉,你知道我听得懂你的言外之意。”
随着大部队的步伐,两个人突然凑得很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亨利垂下眼眸注视她时睫毛带来的颤抖。
他身上同时存在的倾略性和乖巧脆弱让克拉丽莎难以抑制地兴奋起来。
“哦?我能有什么言外之意?”
克拉丽莎的绿眼睛闪过恶作剧般的光芒,没等他回答就将自己戴着蕾丝手套的手交到隔壁舞伴的手中,但眼神仍留给他意味深长的一瞥。
亨利漫不经心地和他的临时舞伴跳着舞,眼神仍锁定在克拉丽莎身上。克拉丽莎顽劣地无视着他的目光,全心全意地与自己的舞伴跳着舞。
克拉丽莎的动作和神态缺少未婚小姐的娇羞,更多是一种稳操胜券的悠闲,让人忍不住想要了解她的神秘。
对面的绅士已经牢牢地被她吸引,明亮的烛光将她照映得像油画里的女神,他在欣赏之余还掺杂着痴迷与仰慕。
几个快节奏的小节仿佛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克拉丽莎终于又回到亨利对面。
碰上指尖的一瞬间,亨利感觉自己像一条回到水中的鱼,终于可以呼吸了起来。
克拉丽莎享受着牵动他情绪的感觉,看着他的表情从急不可耐到满意餍足,每一步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这让她感到无比的舒心。
比安卡说得没错,她放不下这样忠诚听话的亨利·萨默塞特,如果他转头离开,她会非常非常的生气。
在这一瞬间,克拉丽莎终于愿意正视自己的情感。她不是什么圣人,对他人善良和自己的私.欲并不冲突。
亨利是完全属于她的,这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妥协与纵容让她产生的认知。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她自私。
“你还没有回答我,我能有什么言外之意?”又一次的贴近,克拉丽莎凑近他的耳朵,压低声音。
“巴黎没有我想要一起跳舞的人,所以我什么也学不到。好在那个人就在伦敦,所以她可要好好教我。”
亨利被她的突然凑近惊得心跳如鼓,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愿意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克拉丽莎满意地笑了,一只手大胆地由掌心相对转为抓住他的手腕内侧,轻轻地用食指点了点。
“说得真好。”
手腕间的触感仿佛直接敲击在心脏上,亨利忍不住幻想,如果在庄园夏夜烛光昏暗的角落,她会不会在夸奖自己时,不轻不重地拍拍自己的脸颊或头顶,那会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奖赏。
可惜他们身处于人声鼎沸的舞厅,每个动作都在陌生人的注视下。转瞬即逝的触感已经是一种离经叛道,她从抵触态度的转变也给了他极大的鼓励。
“比安卡正急着寻找合适的丈夫,你知道我的要求。多找几个备选,让她亲自了解一下。”还没等亨利多回味刚刚的动作,克拉丽莎又把他拉回了现实。
“怎么又要帮你的朋友找丈夫。”亨利不满地抗议。“这都是我帮你朋友们找的第几个丈夫了,她们从来不知道感激我,只觉得都是你的功劳。”
“拜托了,亨利。要不是你,我们又怎么能知道坎贝尔子爵作风不行呢?我离不开你的把关,否则我难以放心。最好在辉格党或者军队里,有发展前景的,比安卡的父亲不缺钱,上进一点,人品也要好,好吗?”
克拉丽莎之前学到了汤普森先生教授的学问,把学到的技巧活学活用后,果真亨利只是不情不愿地表示他会留意的,这让克拉丽莎对这条技巧的实用性大为赞叹。
两个人又开始零零碎碎地交流这两年来彼此错过的经历,不知不觉间乡村舞就这样结束了。
酣畅淋漓的一曲,两边的绅士小姐们呼吸都有些加速,相互鞠躬后有的准备继续下一首,有的决定下场休息。
“再和我跳一曲,克拉拉。”
亨利侧身拦住她,胸膛因为舞蹈和兴奋的双重作用起伏着。
尽管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很可爱,但是克拉丽莎还是朝他晃晃腕间的舞卡。
“或许下次吧,亨利。”
下一曲的舞伴已经在不远处等待着她了,一看到克拉丽莎转身,他就热情地迎上前。
亨利只能落寞地离开舞池,开始怀疑起她刚刚态度的转变只是他出现的幻觉。
一整个美好夜晚,班纳特家的小姐们都在疯狂地享受着她们的第一场公开贵族舞会。
她们有着来自乡村特有的青春与活力,又有足够良好的礼仪。或许矜持高贵的贵族小姐们看不上这番做派,但对年轻的小伙子们有着新奇的吸引力。
于是她们一曲接着一曲地跳着,带动着今晚的氛围越来越热闹。就连布莱特伍德公爵夫人都笑着表示,克拉拉的妹妹们让今晚的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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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浓烈了。
在一轮又一轮的热闹过后,距离午夜也已经过去了近三个小时。仆人们调暗了舞厅中蜡烛的光线,暗示着今晚的舞会终于进入了尾声。
在缓慢庄重的音乐中,克拉丽莎和亨利再次进入舞池,心情都有些低落与不舍。
舞会以忧郁的萨拉班德舞收尾,人们眼神低垂,神情安静,成双成对地在舞厅中缓慢移动。
“亨利……我不想今晚给你什么虚假的希望。”沉默之中,克拉丽莎还是决定和他说清楚。
“我不会嫁给你的,如果你因为今晚我的举动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那我们趁早一拍两散。”
尽管心中早已经有所准备,亨利还是因为她不留情面的话语而感到心脏一阵刺痛。但他已经意识到,比起这样的痛苦,无法与她朝昔相处更让他感到难以忍受。
“如果你愿意,我父母那里我会解决好,绝对不会让你为难。”再次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克拉丽莎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盛大欢乐的舞会终有结束之时,仆人已经备好了马车。公爵夫妇依旧站在舞厅的门口,送别着陆陆续续散去的客人。
索菲娅与克拉丽莎拥抱道别,克拉丽莎再次表达了对朋友的祝福,和家人们一起登上了回家的马车。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才十五岁,我看着她说话时的眼神,就知道她会成就一番事业。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只需要几个照面你就会知道她人生的终点绝对不止于此。”
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索菲娅和儿子并肩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马车。
“母亲……”亨利知道马上她就要谈到正事了。
“一晚上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愿意正眼看你了。你很高兴,我知道,我也很为你高兴。”索菲娅拍拍他的肩膀,让他稍安勿躁。
“从前我总觉得,出嫁前找一个好丈夫,结婚后为家族生下继承人,再看着自己的孩子们都拥有自己的家庭,这就是一个女人最成功的人生了。”索菲娅嘴角含着温和的笑容。
“本来我也觉得就是这样了,我的儿子前途光明,只差一位妻子和他们的孩子我的一生应该就圆满了。本该也是这样的,但为什么当我的品牌步入正轨的时候,我会有种一切才刚刚开始的感觉呢?”
索菲娅的视线看向远方,巨大的布莱特伍德庄园笼罩在清冷的月光中。热闹的盛典结束后,宾客逐渐离开。
爱德华·萨默塞特走上前揽住索菲娅的肩膀,索菲娅自然地握住丈夫的手,靠在他身上。
“你的父亲让我很幸福,亨利,所以我们也希望你能幸福。”索菲娅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看上去是那么的忐忑,担心自己的固执会引起他们对克拉丽莎的不悦。
爱德华·萨默塞特也只是点点头。
“你们年轻人之间会把一切想明白的。”他上前拍拍儿子的肩膀,“你一直是个有想法的孩子,不管外人怎么说,我们会支持你。”
“谢谢。”亨利一瞬间感觉语言变得如此贫瘠,于是他拥抱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你们想象不到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16. The Gathering
持续到凌晨的舞会让所有人都一觉昏迷到下午,平日里热闹无比的餐桌前只有克拉丽莎一个人享用着早餐。
尽管只睡了三个多小时,但是克拉丽莎感觉很兴奋。呼吸着清晨的空气,她突然想到了莎士比亚的那句话。
“这个世界是我的牡蛎,我用剑就能撬开它。①”
前些时间堆积在心头的烦恼消失了,是时候开始着手处理新的目标了。
悠闲地读着报纸,享用完早餐,她带着阿比盖尔和两名护卫一同出了门。
他们是克拉丽莎高薪请来的退伍士兵,在前几次安全危机中都表现出了名副其实的水准。
马车向着城市的东边行驶着,在一栋破旧的砖瓦楼前停下,苏珊娜·卡特已经在门口等待多时。
接上她,马车继续朝着密集的工厂区域行驶着。
根据法拉第信件中对新帮手的赞扬,克拉丽莎决定将苏珊娜带在身边看看她的表现。坐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她的表情又紧张又兴奋。
“我们今天要去和几位工厂主会面,别紧张,跟在我后面就行。”克拉丽莎安抚。
“我这两天去咨询了不少的工人家庭,最近的矛盾越来越尖锐了。这里的工厂主们比我们老家那里还不把人命当回事,十家里有九家都因为环境恶劣失去了亲近的家人。”
看来尽管克拉丽莎什么都没说,但是苏珊娜已经在捉风捕影中推测出了今天此行的目的,并自己也做了一番调查。
克拉丽莎一直垂眸听着苏珊娜忐忑地讲话,嘴角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尽管心中很是欣赏,克拉丽莎也不喜欢在没有彻底变熟之前表现得太过亲近。她一直信奉着伊索寓言里狐狸与狮子给她的教导。
熟悉会滋生轻视,对于很多人来说,她是一个有钱又心软的女人,总有人把她当做冤大头来看,以为装乖卖惨她就会感动地丢出自己辛苦赚来的英镑。
而克拉丽莎清楚,她喜欢当一头狮子。
如果任何人觉得她是个好糊弄的傻子,那她就有必要给大家温习一下,自己是如何在这个男人主宰的行业走到如今这一步的了。
苏珊娜讲完这句话,好几秒都没等来克拉丽莎的反应,这让她紧张地觉得自己大概率是猜错了。或许今天出行只是想谈点合作,或者纯粹去参观参观。
直到马车对面的人慢悠悠地抬眼,苏珊娜发誓那一定是若隐若现的笑容。
“问了几家?”克拉丽莎问。
“二十六家,涵盖了附近三种类型的五家工厂。”
克拉丽莎眼里有淡淡的笑意:“我调查了一千四百多家。”
苏珊娜愣住了,她本来正为猜中此行的目的而沾沾自喜。
“自从工人集会被明令禁止后,我们要去的船长咖啡屋变成了许多工厂主秘密进行集会的地方,今天你只需要看着,不用说什么。”
克拉丽莎撩开帘子,外面泥泞的地面被淡淡的雾气笼罩着,马车在其中颠簸穿行。
她看了几眼,又把帘子放下。马车逐渐地停了下来,她们的目的地到了。
提着裙摆下车,她们格格不入的气质与装扮引起了路人悄悄的侧目打量,又在护卫面露凶色后赶紧移开视线。
克拉丽莎报出暗号,门口接应的人引着她们从侧门下楼,往地下室走去。
地下的房间烟雾缭绕,二十几位身价不小的工厂主代表人物正在里面谈笑风生。
克拉丽莎一进门,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苏珊娜一瞬间感到无论是充满恶意的,打量的,还是单纯惊讶的视线,都齐齐地招呼到了她的身上。
尽管她只是躲在注意中心的身后,也足够让她如坐针毡。
“该死的,西奥,你这么早把我们叫来,就是让我们来见这个女人?”
一位戴着宽边软帽,抽着烟的男人重重地把杯子放在小木桌上,发出一声砰的巨响。
这一声打破了刚刚房间里的平静,一时间抱怨声,咒骂声,嘘声不绝于耳。
“赶紧滚回家吧,班纳特,我管你又想说什么,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他又大叫。
克拉丽莎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看戏一样,等他话说完她才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
“乔纳森……我们之间也认识五六年了吧,一开始你喊我小丫头,后来骂我臭婊.子,现在称呼我为班纳特,某种程度上你可真是越来越重视我了。”
哪怕这些都是他曾经说过的原话,但在公开场合如此平静地说出会让淑女羞愧欲死的词,乔纳森还是被克拉丽莎的话弄得一愣。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克拉丽莎收起了笑容,跨步上前挥手掀翻了他放酒的小圆木桌。
酒杯跟着一起翻落在地板上,在一阵诡异的安静中咕噜咕噜地滚到了角落里,只留下一地的酒水和周围震惊的男人们。
“你一边和别人说我扰乱工厂规矩,抹黑我的名声。一面教唆我工人,想在我的地盘骑在我的头上,我还没找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算账呢,我看你简直是找死。”
乔纳森的眼睛被怒气撑得圆圆的,穿着亚麻背心的胸腔在惊怒下剧烈地起伏着。
刚想站起来动手教训一下这个愈发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两个如影随形的护卫立刻亮出了腰间别着的燧发手.枪,他又吓得立刻跌坐回椅子上。
房间里的工厂主们都因为这场变故而躁动起来,在两个护卫的威压下,倒是没人再敢对她出言不逊了。
但真正镇住他们的还是克拉丽莎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股疯劲。
在场的许多人都认识克拉丽莎好几年了,每当他们在背地里评价她是个任人摆布,不过是走了运才有今天成就的女人时,她时不时的动静会突然提醒大家,她是个惹不起的人。
“别担心,朋友们,我今天不是来闹事的,我是带着善意和合作来的。”
克拉丽莎在说完这句话后突然笑了起来,她简直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还在喘粗气的乔纳森听闻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露出了一个有些惧怕的表情。
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克拉丽莎平息了一下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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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如果我真的计较你背后做得那些小动作,我就不会提醒你。你满意得到处炫耀的准女婿每周去四次衬裙巷,一喝酒就变得特别的暴力。你的女儿如果嫁过去,和踏进火坑没有区别。”克拉丽莎眨了眨左眼,在场的人几乎瞬间就心领神会。
“最贴心的是,他每次不到二十分钟就从里面出来了,还真是一个节约时间,精打细算的小伙子。”
话音未落,在场的人不管喜欢克拉丽莎与否,都忍不住哄笑起来。
克拉丽莎太懂真正的悲剧只会让他们无动于衷,想要挑起他们的情绪只能讲他们的语言。
乔纳森的准女婿真的一周去几次,在那里呆多久根本就不重要,只要她说出来就会变成板上钉钉的事实。
乔纳森被突然牵扯到的自家的私事弄得大脑一片空白,这可是他为了自己女儿精挑细选的女婿,居然连班纳特一个外人都知道的事情,他还被蒙在鼓里吗?
“我说点真心话吧,乔纳森,你知道你为什么对你周围的事情一无所知吗?”
克拉丽莎弯下腰凑近靠着椅背的乔纳森,兴奋地观察着他脸上五彩斑斓的表情,享受着这一刻的快感。
或许有的人的看法没错,她真的有点疯狂。但这并非她的本性,她是被周围的环境变成这样的,所以这都是他们的错。
“因为你就是一个无能的废物。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工厂越来越好,而你的工人却因为你惨无人道的对待方式而对你心存不满。你对付不了我,只能耍点上不得台面的阴招。”
说罢她直起了腰,闲庭信步地在房间里转了一个小圈,鞋跟在木地板上发出了响亮的脚步声,悠闲得仿佛在自己家里一样。
“当然也不止乔纳森,试图在我的织布厂里防火的,教唆我的工人砸毁我的机器来涨薪的,或者尝试联合别的工厂主来抵制商品的。”
她报出一项罪名就弯曲一根手指,视线在屋内扫视着。不少的人都避开了她的视线,低下头不出声了。
虽然做的时候理直气壮,但真的和克拉丽莎对簿公堂的时候,他们还是心虚了起来。
而除了这些躲避的,审视的目光以外,还有西奥多这样赞赏的,支持的目光。
他们几位都是比较支持人道主义的工厂主,对克拉丽莎的行为也表示了自己的支持,今天的会议也是他组织起来的。
“别紧张,绅士们,干什么这么严肃呀。”
克拉丽莎俏皮地眨眨眼,只是无论她现在做什么动作,房间里的这帮人都会觉得她会突然抢过护卫腰间别着的武器,像死神的镰刀一样把他们一并收割走。
“就像我说的,我是一个又仁慈又善良的人,所以尽管有人做的坏事我都知道,但是我暂时不会计较,我还是比较喜欢化干戈为玉锦。”
克拉丽莎在房间的中间站定,满意地看到这帮工厂主们终于能安静地闭上他们的嘴巴,认真地听自己讲话了。
于是她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绅士们,小打小闹就到此为止吧,现在听我讲正事。”
17. The Lobbyist
“我也理解,因为我的工厂里有关限定工时还有保障童工安全的一些制度,诸位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满,认为我破坏了行业上的规矩。”
克拉丽莎说完,屋子里有几个人就发出了充满怨气的哼声,只是头闷着不愿意再当那个出头鸟。
“虽然我知道,我整理的报告你们大多数人看完都会不以为然,毕竟这是你们每日都亲眼所见的事情。
但是我还抱有一点幻想,万一呢,万一这些惨烈的数字能引起哪怕一两位的同情,想到家里同样年龄的家人,决定做出一点改变呢?”
一边讲着话,克拉丽莎和阿比盖尔一边分发着她整理好的报告。
这份报告她花了整整两年时间,和团队一起调查了各大工业集中地区,近一千五百户工人家庭的生活情况报告。
克拉丽莎清楚,这样的改变不可能全部同时进行,所以她从最触目惊心的,也是最能触动人心的童工问题下手。
先找到切口,才能积累话语权和经验。这样再到女工,最后到全体工人,她很有耐心。
如今,童工们并不被视作是儿童,他们被认为是体型较小的成年人。拿着成人工资的一半甚至更少,而干着最危险的工作。
他们能在最狭窄的纺纱机和矿道中爬进爬出。
童工们在缺少安全防护的工厂和矿山中,作为时代的消耗品被卷入机器,陷入塌房的矿井,或者单纯地被恶劣的环境与化工品所引起的疾病带走。
即便作为幸运儿,从同龄人因为过度劳累和营养不良而不断夭折中存活下来,挺过惨无人道的鞭打与压榨,他们的身体也早已因为遭受了大量的摧残而亏空得破败不堪。
而工厂主几乎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他们可以用操作不当这个理由糊弄过任何事故,新鲜年轻的劳力很快就会补上他们的空缺。
克拉丽莎的报告第一次系统性地揭露了在辉煌工业背后的阴暗面。
社会调查者们很乐意与克拉丽莎进行合作。童工的年龄,地域,性别是怎样分布的?他们日复一日地做着什么样的工作?每天几乎要工作16小时,这样的强度下他们会被如何体罚?
这些都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被总结成了一目了然的图表,逻辑清晰,条理分明。
通过工伤档案和医生间的走访,克拉丽莎和几位医生一起撰写了健康与安全部分。
孩子们的寿命如何?致残率和恢复率如何?因为艰苦恶劣的环境,他们的脊柱,肺,皮肤,听力都遭受着怎样的折磨,对成年后的劳动力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当然,与超长工时不成正比的是他们微乎其微的薪水,为了方便读者理解,她还将童工们每个月的报酬折合成了常见的生活必需品数量。
如此低下的购买力,是否会让年轻的孩子误入歧途,成为社会的不良因素?
于是她又去追踪那些孩子们的生活轨迹,收集他们的证词,甄选出最触目惊心的部分,配上插图附在附录里。
克拉丽莎观察着一屋子人神情各异地翻看着这本小册子。年长一些的很多曾经是地方乡绅富豪,平时更多是通过代理人来打理自己的产业,对具体的情况并不非常了解。
他们皱着眉,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时不时地吸上一口烟,显然是把这份报告看进去了。
而年轻一些的工厂主,更多是白手起家,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实干家。
他们花了大量的时间和自己手下的工人们斗智斗勇,在他们的概念中,这些人是狡诈懒惰的家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让他们退步让利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们的表情就更漫不经心一些,甚至是不屑一顾。
其中伊森·克里夫属于二者之间,他曾有过落魄的日子,一步一步拥有了如今的产业。
他也曾经经历过危机时刻,走投无路时是克拉丽莎·班纳特拉了他一把。
因此他虽然并不完全赞成她的做法,但对克拉丽莎这个人依然非常的尊重与欣赏。
“我相信,即使是外行都看得出这份报告的水准,但是你给我们看的目的肯定不在于此吧。
你太聪明了,肯定不会寄希望于通过感动来说服我们。”在一众沉默中,伊森·克里夫晃了晃手中的纸张,率先提问。
“伊森,别把我想得这么厉害。”克拉丽莎被他的话逗笑了。
“不过你说得没错,这份报告不过是给大家提前的小预告罢了。等明年年初议会的会期一开始,有关的法案就会被提交上去。”
话音未落,内容就引起了全体工厂主激烈的反对,就连刚刚面露同情的绅士也表现出自己的不赞同。
他们愿不愿意大发慈悲是一回事,而法律的限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班纳特小姐,这你就做得太过了。”一位头戴绅士礼帽的男人慢悠悠地开口,有些混浊的眼睛晦暗不明。
“说到底,你也是我们工厂主的一员,哪怕和那帮什么也不用操心每年也能拿到大量收入的贵族走得再近,也改变不了你的英镑是靠着工人的辛勤劳作得来的事实。
如今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你又何必再给大家套上更重的枷锁呢?你是一位小姐,或许不懂,但是在场的各位都是实打实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呢。”
他的话就是大家的心声,一瞬间赞成声,埋怨声,夹杂着咒骂声不绝于耳。苏珊娜看着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又开始心慌起来。
刚刚看着那些绅士的表情,她真的燃起了他们会为此改变的希望。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天真了,只要一涉及到切身利益,看着慈祥正直的人也会立刻露出冷漠的面孔。
她看向阿比盖尔,这位忠诚的助手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全然的信任与机警,仿佛一有风吹草动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刚刚短短几件事起起伏伏,她发现自己还有太多要学习的地方。
克拉丽莎耐心地等待着大家发泄不满的情绪,身处于暴风眼的中心却不为所动,直到声音逐渐平息下去她在重新开口。
“大家稍安勿躁。”她的声音还是那样的不紧不慢,没什么太大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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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
她似乎是用胸腔在发音,每一次清晰的咬字都能完成地传递到每个人的耳中。
“大家认识我也有好多年了,亲近点来说,也是看我逐渐到这一步的。”
她看到自己认真聆听的几位朋友双手抱臂,认同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是以慈善家而著名,我还有资格今天站在这里和你们对话吗?”
“朋友们,我今天把大家聚集在这里,绝不是让大家和班纳特小姐争执的。她大可以直接和议员们直接商量,但是她还是过来了,我想大家都要给她一个听她讲话的机会。”站在吧台后的西奥多为克拉丽莎帮腔。
“先生们,就像您所说的,我们的情况很不好。我们老实本分地工作着,但是那帮人,他们想给我们加多少税就加多少税,我们能把我们的产品买多远全靠着他们的心情,否则伦敦最好的布料卖不出去也就是一堆垃圾。”
克拉丽莎看到大家迟疑地听着她讲话,逐渐面露感同身受的表情,铺垫了这么多闹剧,她终于可以步入正题了。
“我们在议会里完全没有话语权,在邓尼奇,那里的衰败选区都已经衰败到海底了,但是还保留着席位,我们都知道这些席位进了谁的口袋。
曼彻斯特,利兹,伯明翰,我们人数最多的地方,我们完全没有代表权!无论发生什么,我们的手被绑着,永远都是被动状态!”
整间屋子里的人逐渐都开始认真起来,话语权是所有工厂主们梦寐以求但遥不可及的领域,这是每个人都痛处。
再也没有一个人出言打扰,大家都迫切地了解哪怕一点可行的道路。
“拿破仑已经不行了,朋友们,你们想想那些大量屯地抬高粮价的贵族老爷们,他们可是把身家都搭在里面了,而他们天生就有上议院的席位。
想想看吧,等到战争完全结束,大家都能买到便宜的粮食,他们会怎么办?他们会容许大家毫无限制地购买进口粮食吗?
我们的邻居可不是软柿子,如果他们对等反制,限制我们的贸易出口,我们的商品可真的要留在仓库里腐烂了!
再说了,本来咱们的工人就已经吃不饱了,要是再这样下去,我想哪怕大家用沾满盐水的鞭子整天费力地在他们身后抽打,他们也干不动活了,到时候由谁来养活你们实打实的一大家子人呢?”
看到大家关心的神色,克拉丽莎不由得心里苦笑,自己想得没错,他们永远只能听懂他们自己的语言,否则再多的道理也是对牛弹琴罢了。
克拉丽莎带来的消息就像水滴进了油锅一样,讨论声不绝于耳,还有人不愿意接受现实。
“拿破仑可是厉害人物,最后怎么样还不得而知呢!你的消息凭什么就准确,我们都要信你的?”甚至有人在心慌下说出了希望战争保持现状的发言。
克拉丽莎无所谓地歪了歪头,一脸天真地看着这位提问的先生。
“多权威的消息才能算足够准确呢?我们驻巴黎外交官的消息分量足够吗?他夫人可是和我认识了快十年了呢。”
18. The Merging
房间里的人们交头接耳,各抒己见,克拉丽莎却不打算把自己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等他们争论出个结果上。
“先生们,放在几十年前,没有人会相信,通过司空见惯的蒸汽和日夜不息的纺车,我们这些普通人也有能养活成百上千人,把东西买到欧洲各地的一天。
这间屋子里的人,有的曾经挨过饿,受过打,能不能活过冬天是头等大事。
几年前我走到哪里都有人高喊着,叫我滚回去,这里不是女人能来的地方,但是我也留下来了。”
包括乔纳森在内的几个男人此刻都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不敢与克拉丽莎对视。
有时路上是那么的黑,没有一点亮光,如果她回头看就会被黑暗吞噬。
不过好在现在局势已经不同了,她会带着每一次无能为力送给她的创伤往前看。
“或许您们还没有意识到,我们正身处于一些荣耀故事的序章。虽然工会是不被允许存在的,但我们不能真的让它隔离和拆散我们!”
克拉丽莎注视着房间里每个人聚精会神的面孔,想要把每个人的表情与眼神刻在脑海中。
如果她起了小调,会有人加入吗?会从单薄的独唱变成磅礴的和声吗?
或许矛盾还不够根深蒂固,历史的时机还没有完全成熟,但是她没办法再等下去了。
试一试又怎样呢?她问自己,试一试,否则她永远不会甘心对现状熟视无睹。
“朋友们,我们是全新的力量,每个人都掌握着几百个家庭的生活。从来没有人教我们,手握这样的财富和影响力,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地位,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走的路前人从来没有走过,我们必须要靠着我们的情报,经验和智慧一起摸索,如今真的到了我们需要互相帮助的时候了。
先生们,如果一切顺利,其中的利润和影响会有多大,您们甚至比我还清楚。足够重新洗牌,让新的一批人,就是我们,加入这场亘古不变的游戏。
团结在一起,用同一个声音说话,让别人看到我们背后的力量,我们这么多年来不被重视的愿望和追求。把我们当人来看待,而不是人人都可以东挪西用的钱袋子!”
说到激动处,克拉丽莎忍不住紧握右拳用力地在空气里一挥,引起了大家的喝彩。
克拉丽莎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感受,被命运裹挟的无奈与愤怒,对更上一层的渴望。
因为这些话语,新的希望与期待重新燃起。
猛灌一口烈酒,地下室的空气似乎变得热得有些难以忍受了。
有人大力地点头喝彩,或重重地敲击桌面,全然忘了说出这些话的正是他们刚刚很看不顺眼的女人。
“我再向您们说明白一点,工厂制度的改.革不单单是大家认为的慈善行为,更是我们标准化,规范化的必经之路。
我向大家保证,在我的工厂进行这样的改变后,对我的生意丝毫没有影响,甚至效率更高了,事故带来的损失也是少之又少。
想必你们也听说过有关于罗伯特·欧文与他新拉纳克工厂的实验,我从中学到了很多珍贵的经验,也欢迎大家亲自来查阅这些数据与记录。
除去利益以外,最重要的是它会是我们朝着议会进军的一个突破口。那些人不会理解为什么利他是最大的利己,他们会觉得这帮人一定是疯了!居然自己钻进笼子里,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先生们,问题就出在这里,不是吗?笼子是他们呆的地方,但是门永远是敞开的,因为那些呆在里面的人才有开关门的决定权!
我们参与的事务越多,我们的存在感越强,话语权就越大。
一开始我们看上去不过是为了人道主义在发声罢了,等他们意识到我们的影响力已经超出他们的控制,他们会发现哪里都有我们的身影,我们会同时出现在任何地方!”
在场的人都被克拉丽莎描绘的陌生蓝图震憾到了,这样的以退为进是他们从未想过的方法。
在他们的设想里,他们会花大价钱去贿赂别人,争取一点少得可怜的席位,或许很多年后,谁知道呢?他们会挤进去更多人。
而如今克拉丽莎告诉他们,她能联系议员,努力去推动和促成法案。
这占着大义,又有如此充分和强有力的研究支撑,或许最终结果不会让大家满意,甚至会失败,但是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他们可以趁机开始接触相关事宜,积累原始根基,甚至最为不情愿让步的利润问题也被保证不会有什么影响。
如果几小时前有人告诉他们,自己要让出利润,学着那个无法无天的女人一起让那帮懒骨头的日子过得更舒服,他们会说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是现在他们的想法真的松动起来,开始考虑要不要听从她的建议,加入她的行动,反正就算失败了损失也不是很大,不是吗?
“先生们,我们没必要视线一直朝下看,想着怎么样再多压榨一些价值。或者是相互攻击,固执地认为自己的利益被人抢走了。
朝上看看吧,这个世界是如此地宽广,足够容得下我们所有人去大放异彩!”
克拉丽莎的食指在昏暗的地下室指向天空的方向,整个人的声音因为肾上腺素的冲击微微颤抖着,只感觉正在燃烧着生命,化作这次讲话的动力。
“以及,我还是想说,真的不要再无视工人们的声音了,他们才是我们最坚强的后盾。
或许听完我今天的话,你们的心中依然对我的‘妇人之仁’不屑一顾,这没关系。
但是你们也知道我的人脉和能力,如果你们愿意和我一样做出改变,我就会是你们的帮手和盟友。
我向大家保证,任何到我这里的消息,也会到你们那里,谁也不会掉队。谁有困难,我永远第一个去帮忙。
我不会强迫任何人去改变自己辛苦建成的工厂,这是你们的财产,我无权干预你们的选择。
不过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攻击,停止吧,为彼此节省一些精力。也不要忘记惹到我,我能做得出来什么事情。
如果你们考虑好了,你们知道到哪里找我,与此同时,我要你们把消息散播出去,把我的话带给你们认识的工厂主们。
今天在这里我说的每一句话都算数,感谢大家的时间。”
说到最后,克拉丽莎感觉那团似乎要把她所有的水份都烧干的心火慢慢熄灭了,一种拼尽全力后的平静让她仿佛置身于晚间的湖边,天地间都是深蓝色的一片。
看着众人的表情,那是在这帮人脸上很少有的尊重,她知道自己成功了。或许不是所有人,但她绝对不是孤身一人。
她已经讲完了她想讲的全部内容,郑重地朝大家鞠了一躬,她转身离开,将此起彼伏的讨论声关在身后。
回途的路上放下苏珊娜,克拉丽莎能感觉到她有很多话想说,看着她反反复复地欲言又止,最后只留下一句“谢谢”。
这已经有足够分量了。
克拉丽莎对她笑笑,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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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坚定的背影走向破败的砖瓦房。
就在克拉丽莎以为她要进门时,苏珊娜突然回过头来,朝着她笑着挥了挥手。
这个动作一下子击中了克拉丽莎最柔软的地方。马车重新开始前行,她靠着车厢,突然就无法抑制地流下了眼泪。
没有人知道,克拉丽莎并不害怕面对黑暗,她最不敢回想的,其实是幸福的记忆。
它们像钢丝一样,长在了她的血肉里,让她的背脊直立,又让她痛得难以呼吸。
在发生那场意外,来到这里之前,她也只是一个和现在差不多年纪的女孩,不过和如今被迫形成的刀枪不入的性格截然不同。
她会和朋友们在尽兴玩耍后挥手告别。“拜拜,下次见,安全到家要发消息!”她们总是这么说,觉得未来还有无数个见面的机会。
她会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去当志愿者,去支教,在夏天山村的夜晚谈天说地,一起仰望满天的繁星,宣称这是他们永远不会忘记的时刻。
她的妈妈从不会因为“丈夫问题”而歇斯底里,在那个时代,女孩们自己就能活得很好。
而在这里,她甚至不敢和他人更进一步。一旦有这样的想法,她就忍不住开始灾难化未来的想象。
这是一场停不下来的过山车,永远都在加速,结局一定会失去控制。
克拉丽莎的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朋友的笑脸,她们欢呼着举起酒杯,宣布新的一年,大家都会特别特别幸福。
一会儿是父母喜爱的表情,说她是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从小就活泼好动,精力旺盛,有着自己的想法,他们只希望她平安健康就好。
一会儿是她曾经最喜欢的女老师,温柔地对她说,“我有预感,你一定会有一个灿烂夺目的未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往回看过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阿比盖尔递过来的手帕打住了她一发不可收拾的思绪。
四目相对,克拉丽莎逐渐从情绪的漩涡中被拉回。在这里,她也获得了无可替代的爱与感动。
一开始是索菲娅,就像克拉丽莎的女老师一样,她也搂住自己的肩膀,“我想我们会非常合得来的,克拉拉。”
索菲娅说得没错,接下来的日子里她用她的善意与魄力,改变了克拉丽莎的人生。
她在这里的妈妈,班纳特太太在家里宣布,克拉拉是这个家的奇迹。
朋友法拉第回忆,克拉拉走进社团的那天,是命运之神终于眷顾他的开始。
伊丽莎白在梦中呢喃,说她真的很为自己自豪。
还有亨利……在信中对她说:“我对你的情感仍与两年前一般,分毫未变。”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她叫不上名字的面孔,她的社团成员们,工人们,路过随手帮助的人们……
他们表达着对她的感激与喜爱,证明着在这里,她没有虚度自己的人生,她做得很好。
克拉丽莎想,她总是这么的幸运,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爱与支持与她同行,她就靠着这些信念活着。
而就在刚刚,她回忆起了心中更久远的自己。那个活泼乐观,充满奇思妙想的自己,她差点要找不到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了。
克拉丽莎拉起帘子,闭上双眼,感受入冬的风拂过脸颊。这种感觉甚至比她今天成功游说了一帮顽固的家伙还要让她愉快。
她等不及想回家了,自己已经像个将军一样在外面战斗了一圈,说不定她可爱的家人们还没有起床呢!
19. The Bragging
回到家中,果然客厅里空无一人,还是早晨出发前的样子。直到下午,家人们才陆陆续续无精打采地从房间里出来活动。
等大家围在餐桌前开始用餐后,蔫蔫的班纳特一家人才开始打起精神。
大家的话题又回到了昨晚的美好回忆。克拉丽莎慵懒地窝在沙发里看着报纸,听着妹妹们滔滔不绝地回顾着她们昨天的每一位舞伴。
“等我再回到朗伯恩,卢卡斯太太大概永远都不会再和我说话了!”班纳特太太得意地摇头晃脑。
“我的每个女儿都在伦敦最上流的舞会上被青年才俊们一曲接着一曲地邀请跳舞,而她只有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她太嫉妒我啦,要是知道这一切岂不是要发疯?”
“妈妈!”伊丽莎白制止了母亲对自己朋友的贬低。“夏洛蒂是一个好姑娘,我们都无比希望她能找到幸福,你所说的话太过分了!”
“是有点过分,但这就是事实,莉齐。”凯瑟琳享用着美味的冷肉拼盘,听闻耸耸肩。
“在这里呆了几周,我都没办法想象回朗伯恩会有多无聊了,至少我要等赫特福德郡的姑娘们都知道手提袋是什么了我才可能回去。在此之前,我就在这里和我的老师学习,哪儿也不去。”
自从那天时装沙龙后,两个最小的妹妹就缠着克拉丽莎想要找个老师。
克拉丽莎要她们保证,会像任何一个从头学起的学徒一样,吃苦耐劳,勤学苦练,她们班纳特的姓氏不会给她们带来任何便利。
她可以考虑把她认识的厉害女装裁缝介绍给她们,如果老师对她们不满意,那这个约定就立刻终止。
两个妹妹自然是满口答应,伊丽莎白还和简打赌她们都撑不过三天,结果她们不仅撑下来了,还得到了老师的肯定。
“班纳特小姐,你的妹妹们都很有想法,最重要的是她们身上的那股冲劲,这在年轻小姐的身上可不常见。”当时克拉丽莎的专属女装裁缝沃尔什太太赞赏道。
克拉丽莎的每一件裙子都由沃尔什太太的裁缝铺亲自制作,当然现在她已经被挖过来为公爵夫人的品牌服务了。
“她们是两头健壮的小牛犊。有的人觉得有她们在的房间就会很吵闹,我说因为他们的房间还是太小了。”
克拉丽莎满意地对着镜子打量新裙子,摩挲着质感柔顺的面料,考虑着可以搭配什么首饰。
她最后选择了一对祖母绿的耳坠,一边佩戴一边侧耳听着沃尔什太太的汇报。
她给了沃尔什太太极大的权威,但这不代表着她可以骑到她心爱的妹妹头上。
克拉丽莎知道沃尔什太太不是这样的人,但她也需要时不时提醒一下她,这样双方才能愉快地长久地合作。
沃尔什太太笑着上前打理克拉丽莎的卷发。“当然,现在的小姐们都太娇贵了一些,受到一点惊吓就会晕倒,这样可不行。”
她们当然彼此都知道,晕倒不过是一种表达态度的手段,但克拉丽莎还是很自然地接下了沃尔什太太的恭维。
“当然,以前她们在梅里屯买帽子,能走一整天都不停歇,我根本就跟不上她们!女孩子还是要健壮一点好。”克拉丽莎转过身握住沃尔什太太的双手。
“沃尔什太太,我的两个妹妹都是真心喜欢这些的,还要辛苦您多多教导她们了。
她们兴致来了就像小狗一样跑来跑去吵个没完。如果她们太疯癫了,直接管教她们,千万不要客气。”
作为这么多年一直在为克拉丽莎工作的老人,沃尔什太太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一脸谦逊也掩盖不住周身锐气的年轻姑娘是什么样的狠角色。
尤其是近两年她的气势更盛,她就更不敢轻视这位摇钱树了。
作为一个聪明人,沃尔什太太不会自大地觉得自己真的有资格管教班纳特小姐的妹妹们。
不管对方表现得多么亲近,她也不能自作多情,这是和有钱人打交道的秘诀之一。
但是至少克拉丽莎释放的态度和丰厚的薪水都让她乐意接下这门差事,况且这两位班纳特小姐都很有天赋,又能吃苦。
她能看出班纳特小姐有想包装和支持两个妹妹的想法,这对沃尔什太太也是好事一件。
下午的一餐吃得还算尽兴,但大家昨天实在是玩得太疯狂了一些。又聊了一会班纳特太太就宣布精神不济,想回去躺躺。
她现在可是得意满满,如果一切顺利,宾利先生很快就会向简求婚了!
除了这门板上钉钉的婚事,最近真是好事连连。昨天在舞会上,她十分肯定达西先生爱上伊丽莎白了。
他们先是一起跳了两支舞,然后几乎整晚都呆在一起。
简,宾利,伊丽莎白和达西,一对朋友,一对姐妹,班纳特太太发誓看到他们四个站在一起的时候,她简直幸福得要当场高呼老天保佑了。
伦敦就是这点不好!一个能分享她的喜悦的人也没有,班纳特先生也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和他说什么都没意思。
此刻的她是多么想念朗伯恩那群整天伸长脖子四处打听的邻居们啊!
实际上,她恨不得现在就掏钱请她们来伦敦专程打探她女儿们的婚事。没错,在她大女儿的资助下,现在她也是个有钱的女人啦。
不用考虑别人的心情,想花多少花多少。如果那帮人在这儿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痛快地接受她们的惊叹与嫉妒,然后再吹嘘一番达西先生一年的一万英镑收入和风景宜人的彭伯里庄园。
对了,最得意的事情可不能漏了,连布莱特伍德公爵的儿子都在追求她的克拉丽莎,那帮人估计连布莱特伍德公爵的大名都没听说过吧。
以后这一切都是亨利的,班纳特太太已经完全把亨利·萨默塞特当做自己人啦!
不行了,虽然没办法亲眼看到她们的反应,但是她必须要事无巨细地吹嘘一番才行。
朗伯恩的所有人都必须要第一时间知道,这个因为生不出儿子暗地里被人嘲笑多年的女人现在过着怎样的神仙日子。
猜猜怎么着?有人的女儿比他们所有的儿子加起来还厉害。
班纳特太太打算休息一会儿,好好想想该怎么面面俱到地描述一下最近的所见所闻。
班纳特先生回书房看书了,玛丽最近对新画技如痴如醉。受法拉第所托,她正在把一些有趣的科学科普整理成老少皆宜的连环画。
凯瑟琳和莉迪亚两个人没一会儿就出门了,她们果然是年轻又有活力,脸上看不到一丝疲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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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对沃尔什太太交给她们的任务充满了热情,最近手上都是细细密密的针眼,这让班纳特太太心疼坏了。
但是莉迪亚很满意,她说虽然自己不是红制服,但她如今也有了属于自己的“荣誉勋章”。
简,伊丽莎白和克拉丽莎则是回到了克拉丽莎位于二楼的房间,这里又大又舒适。冬天天气好的时候,整个房间都会被照得明亮极了。
入冬后,小巧的壁炉开始让这个房间变得温暖舒适。三姐妹摆脱了父母和年龄小的妹妹们,带上厨房里新鲜出炉的甜点和红茶,享受姐妹独处的快乐时光。
当然,她们对剩下的妹妹们的爱并不少一分一毫,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还是年龄相仿的姐妹们沟通起来更畅快一些。
“我本以为,被伦敦的绅士追求会让我的内心动摇。”在这间房间内,她们会聊一些和别的家庭成员不会讨论的事情。
“但是每次看到宾利先生的表情,我的心都更加坚定了一些。就像那场梅里屯的舞会后我和莉齐说的,查尔斯心思细腻,待人真诚。相处得越久,他的品质就愈发珍贵,让我认清内心的情感。”
简捧着茶杯,温柔地摇了摇头,“克拉拉,莉齐,你们说一个人怎么会如此爱另外一个人呢?这样深厚的情感有时甚至会吓到我自己。”
简幸福的神情让她的面庞染上了天使般的光晕,伊丽莎白凑上前握住她的手。
想到从前担惊受怕的日子,如今姐姐将要迎来自己的幸福,伊丽莎白的眼里有泪花在闪烁。
“简,你会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幸福的新娘的。爱让我们胆怯,患得患失,更让我们勇敢,奋不顾身,这不就是爱情最迷人的地方吗?我可以很高兴地宣布,你已经找到真正的爱情啦。”
“别害怕,简。”克拉丽莎正歪在靠背上专心地修理自己的指甲,闻言她抬起头来。“一个查尔斯·宾利而已,如果真有什么问题,我能像碾虫子一样碾碎他。”
“克拉拉!”伊丽莎白嗔怪地喊姐姐的名字,“没有人要碾碎任何人,简一定会特别的幸福的。这是我们未来的亲人,友善点。”
克拉丽莎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其实她还是觉得白给宾利捡便宜了,可惜她的无声抗议显然没有人理会,家人们甚至都看不出来自己在抗议。不过看着简幸福的表情,克拉丽莎也不做声了。
简也并没有被冒犯到,她知道克拉拉给了她多少的底气,让她可以挺直腰杆去面对自己心上人的家人朋友们。
她也知道克拉拉是多么重视自己的幸福,她是多么的幸运,才能在茫茫人海中拥有这样的亲人和爱人。
接下来她们又开始畅想婚礼,简和宾利已经互通了心意,只需要正式找个好日子上门获得班纳特先生的点头,婚礼就可以筹办起来了。
简希望在春末夏初的时候举办婚礼,那时候朗伯恩的鲜花开得最美丽,她可以在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接受亲朋挚友的祝福。
女孩们一聊这个就有点收不住,选择什么花束,要在哪个教堂举行,设计什么样的婚纱,宴请哪些宾客……
聊到后面伊丽莎白甚至拿出了羽毛笔,表示要记下所有灵光乍现的细节。
20. The Romeo
畅想完简的婚礼,话题又移到了伊丽莎白和达西身上。伊丽莎白面露羞涩,向姐姐们坦白自己对达西先生的感受。
“我知道,一开始见面的时候,我还因为他的傲慢而讨厌过他。但是如今我也开始反思,对他我是否抱有了过多的偏见。我这样容易动摇,是不是显得很没有骨气?我本来想坚持讨厌他的。”
伊丽莎白坦露了最近特别困扰自己的事情,希望能从自己的姐姐们那里获得一些意见。
“噢,莉齐,每个人都值得被给予第二次机会,更不用说是优秀的达西先生了。”简真心实意地认为达西会是一个很好的妹夫,他们会很幸福的。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喜欢就行。”克拉丽莎身上丝毫看不到任何被浪漫触动的痕迹。
“别管她,从来就没见到克拉拉在爱情这方面看谁是顺眼的。”伊丽莎白凑过去揽住简,两个人一起调侃她。
“就连索恩福德侯爵都无法让她满意,我真是想象不到什么样的人能获得克拉拉的芳心了。”
“对此我可说不准。”简也加入了伊丽莎白的促狭,“在我看来昨晚有人可是大让步了。”
克拉丽莎从软靠垫上坐直了身子,喝了一口茶。“有没有想听我今天是怎么孤身一人在酒吧挑战一整屋工厂主的故事?”
“什么!你上午去哪儿了?”简和伊丽莎白齐齐惊叫起来,这已经超越了她们想象中克拉丽莎每天都在忙的事情。
“快和我们讲讲!”伊丽莎白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而简扇动着手边的扇子。“要是妈妈知道了,她一定会被吓疯的。”
“所以,为了我们妈妈的健康,这件事就留在这间屋子里。”克拉丽莎干脆利落地做出指示,开始从今天早晨的事情开始讲起。
两个妹妹哪里听过这样身临其境地故事,当她们听到克拉丽莎竟然将别人的酒桌掀翻之后更是惊叫着捂住了嘴。
克拉丽莎也在一些地方做了适当的删减,比如两句话带过了关于工厂主引以为豪的金龟婿存在的问题。
当她讲到这些遭受到非人对待的童工时,两个善良的妹妹都义愤填膺起来。
很快,她们又来不及生气了,克拉丽莎的先兵后礼和一番有关于争取权利的动员演说夺得了小姐们的全部注意力。
克拉丽莎绘声绘色的描述让她们身临其境,不禁也心潮澎湃,热血沸腾起来。
“克拉拉,答应我,下次一定要带我去!”伊丽莎白真后悔今天醒得这么晚,错过了这样的好机会。
“我真想学习这些,那天我们去舅舅家的路上还看到了街头的演讲家。他们站在小小的木台上,就像剧院里最有名的歌唱家一样闪闪发光,我也多想这样呀!”
“来年议会就要开会了,在开会之前肯定有很多的公开演讲的机会。你先准备起来,我可以安排一些小规模的演讲给你练练手。”
克拉丽莎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如果莉齐喜欢,她可以把演讲区域设置在对自己有利的地方,无论妹妹表现得好坏都能获得热情的鼓励与支持。
“我真的太期待,太紧张了!”伊丽莎白就像一只欢快高歌的小鸟,随机又患得患失起来。“你们觉得达西先生会介意吗?”
“介意他就出局吧。”克拉丽莎无所谓道。
“达西先生不是这样心胸狭窄的人!”简同时开口。
两个人对视一眼,简凑过去亲昵地打了克拉丽莎一下。“都叫你别说这种话了!”她温柔地抱怨。
“你们听到了吗?”克拉丽莎转头看上窗外,她似乎听到了小石子击打窗户的声音。
三姐妹扭头看过去,又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敲击声。
“我们去看看!”伊丽莎白好奇地起身,简紧随其后,两个人又一起把赖在沙发上不愿起来的克拉丽莎拽了起来。
“是索恩福德侯爵。”伊丽莎白惊讶地看到亨利正坚持不懈地往二楼的窗台上丢小石子。
克拉丽莎打开了窗户,靠在窗台下往下看。
“怎么了,罗密欧。”
亨利在看到克拉丽莎的一瞬间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又在伊丽莎白和简也探出头来时一下收了起来。
“继续啊,别让我的妹妹们妨碍到你。”克拉丽莎双手支撑在露台的围栏上,打趣地看着亨利明明已经挑了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但还是因为被别人看见而感到尴尬。
“没什么事,我只是很想见你。”亨利不是一个外向张扬的人。
他努力地忽视克拉丽莎两个妹妹惊讶又兴奋的视线,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
“证明一下。”克拉丽莎却不打算放过他,她身体前倾,小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从上方俯视着他。
“向我们展示一下你在军营学到的东西吧,少校先生。”她竟然是想让亨利·萨默塞特自己翻过围栏,到楼上来。
“克拉拉,这样好吗?”简又新奇又担忧。克拉丽莎与亨利的相处模式仿佛给两个妹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们从未见过男女之间以这样的风格相处。
“乐意奉陪。”亨利却不觉得有什么,他登上小平台,双手抓住栏杆,一个用力就轻巧地翻进了院子里。
“你不打算邀请我上去坐坐吗?”亨利露出一个有点显摆,又意气风发的笑容。
“我的父母还在家里呢,你自己想办法吧,卡萨诺瓦。”克拉丽莎笑得欢快。
“你们两个疯子,他可能会摔伤的!”伊丽莎白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姐姐在生活中还有这么疯狂的一面,而亨利·萨默塞特明显也乐在其中。
“好吧,你的愿望就是我的命令,班纳特小姐。”
亨利无所谓地观察了一下可以发力的点,如履平地般攀上一楼的窗檐与砖墙的线脚,身手灵活地翻进二楼半月形的露台。
“嗨。”一与心上人见面,亨利顺利又变成了那副有点腼腆的样子,两侧的双手也无从安放。
“嗨。”克拉丽莎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大概也是傻傻的,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上扬的嘴角。
明明已经相识这么多年的两个人,视线交织时眼神都有些躲闪。
“这真是我见过的最甜蜜,最浪漫的相处方式了。”伊丽莎白心想。姐姐和索恩福德侯爵之间竟然意外的非常让人心动,这让从小到大都接受着社会婚恋观念的伊丽莎白大受自由恋爱之风的震撼。
“她怎么还在这里?废了这么大劲上来,难道我不值得和你独处一会儿吗?”亨利看到伊丽莎白直愣愣地盯着,不满地抱怨。
昨日的舞会让亨利与班纳特一家更加熟悉起来,他逐渐放下自己对陌生人的伪装,露出自己有些毒舌的一面。
而伊丽莎白也发现,一开始给她留下一点心理阴影的亨利·萨默塞特在自己的姐姐面前不过是一只纸老虎,她已经完全不怕他了,甚至还找到了让他吃瘪的乐趣。
“怎么和我妹妹说话呢?”克拉丽莎立马就开始护着自己的妹妹,“你就一定要先让自己舒服一下,再去道歉吗?”
狐假虎威的伊丽莎白也立刻得意地冲着亨利抬了抬下巴,表示自己可不会像第一次那样被吓到了。
不管这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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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独子有些多么炙手可热的地位,至少在这间房间里,他是地位最低的人。
“我这里有比安卡·威廉姆斯感兴趣的情报,不过有她在,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亨利装作很受伤的样子,伊丽莎白难以置信地看他做出这幅委屈的表情,只觉得自己有苦说不出。
僵持了几秒,克拉丽斯无奈地看向两个妹妹,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结果早已不言而喻。
“走吧,我们不打扰你们。”简好笑地拉着还想和一脸无辜的亨利一决高下的伊丽莎白。
当房门即将被关上时,亨利竟然还挑衅地对伊丽莎白说了一句“再见”。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克拉丽斯看着装作乖巧的亨利,他垂着眼,一副任人差使的样子。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看似一声不响的人浑身上下长了多少心眼。
“说吧,有哪些人?”克拉丽斯转身在梳妆台前坐下,从镜子里看着亨利立即像小狗一样跟了过来。
“我已经派人把资料送到威廉姆斯府上了,我们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关的人身上。”他从身后搂住克拉丽莎的脖颈,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耳语。
“过完圣诞我就要回巴黎了,你会想我吗?不要像之前那样一声不响了。”
克拉丽莎知道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大多数都是演出来的,还是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发。
“会的,会写很多信,寄很多礼物,直到你回来。”她保证,亨利听闻松开了手,蹲在克拉丽斯的裙摆前,自下而上地仰视着她。
“这一切什么时候能结束呢?从前我从来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多煎熬。”明明已经完全习惯了军旅生活,但亨利从来没觉得离开这里变得这么困难过。
“会结束的,你们是胜利者,亨利。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你们维护着占领区的权威,这是你们的使命,萨默塞特少校。”
克拉丽莎温柔地抚摸着亨利的脸颊,他侧过头来,侧脸紧贴着她的掌心。
“你只需要记得,拿破仑已经是强弩之末,翻不出什么水花。做好你该做的,我就在这里等你。”
战场上刀剑无眼,不分尊卑贵贱。克拉丽莎一直都知道这两年他经历了很多,但隔着信纸与索菲娅的转述,她一直对战争的残酷没有什么实感。
生于战争年代的人们总对这些生死之事有种轻描淡写的叙述,直到亲眼见到亨利的改变,克拉丽莎才意识到这两年他经历了多少残酷的成长。
太多纠结过往也无济于事,两个人都不是好战分子。克拉丽莎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转移了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
“想不想这周末和我一起去参加迈克尔的科普讲座?”克拉丽莎想起这件事,“会很好玩的。”
“讲座?不会又是叫我去干苦力的吧。”这样的事情亨利没少干过,每次都是兴冲冲地被邀请,最后总是那个干活的人。
克拉丽莎也明显回忆起了过去很多次啼笑皆非的时光,面露怀念地笑了笑。
“这次真不是这样的,迈克尔最近在追求一位教会里的淑女,教堂就是这次讲座举办的地方。”
“这倒是稀奇。”亨利有点感兴趣了。“不过我还是没懂这和我需要到场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也要去帮忙的话,我不想让她感觉到不舒服,有你在一旁站着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克拉丽莎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最不希望的就是坏了朋友的终身大事。
亨利这下明白了。“你不是害怕让她不舒服,你是害怕她误会,或者产生危机感。”他一脸了然。
21. The Lovebirds
“我才没有什么想。”克拉丽莎坚决否认,“这真是很傲慢的想法了,亨利,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威胁到别人。”
“你照照镜子吧。”亨利比划比划她的全身上下,“不然你觉得我怎么会这么没有安全感?不过说真的,干什么每次都要对别人那么好?为什么不多考虑考虑自己?”
克拉丽莎真是觉得亨利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她看上去像是很委曲求全的人吗?怎么亨利总觉得自己是个牺牲自己成就他人的可怜人。
“比如呢?”克拉丽莎想听听亨利眼中自己有着一颗怎样亮闪闪的圣母心。两个人从椅子上起身,一起悠闲地靠在沙发上。
“首先,你的地位和人脉是自己幸幸苦苦挣来的。不是他们人变得善良了,是你用自己的能力和人格魅力让他们闭上了嘴。而你就像免费的礼物一样,把你这么多年打下的人脉分享给你周围的人。
你给你的朋友们找丈夫,用我母亲的名字冠名你的心血,把我父亲打造成什么忠君爱国的大英雄,连两个追求你妹妹的人你都愿意带到我母亲的派对上。更不用提你那两个小妹妹,大家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对她们友好而已,她们倒是觉得自己是社交新星了。”
克拉丽莎笑着听着亨利为她打抱不平,仿佛她真的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她摸摸亨利的头发,没有接他的话。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和别人说,亨利是我的朋友吗?”克拉丽莎打断了他显然存量丰富的发言。
亨利听到问题迟疑地停顿下来,带着点阴阳怪气地挖苦:“难道不是因为你和所有人都是好朋友吗?”
“我突然想起来,大概四年前吧,丽萨·哈特摩尔嘲讽我贵重的首饰都是索菲娅手指缝里漏出来的。
你当时真的太生气了,突然给我买了好多好多珠宝,还专门写了一份信到哈特摩尔府上,让她少管闲事。”克拉丽莎又握住了他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两个人一刻都不想分开。
“你不会告诉我那件事之后你才把我当朋友吧!”亨利听着听着皱眉,“我们那时候都认识六年了,你怎么能这样。”
克拉丽莎真的服了亨利有时候的脑回路了,她真的搞不懂这个看上去沉默寡言的人脑子里到底在想点什么东西。
“你……算了。”克拉丽莎一瞬间都有点词穷了,要知道这种情况发生在她身上可不多见。
“我想说的是,你永远都在关心着我,无关我是否成功,失败,而是我是否开心,委屈或者迷茫。
亨利,我只是感觉很幸运,在我们关系更进一步之前,我们先成为了彼此的朋友。
我知道我不太擅长表达甜言蜜语,有时候看上去还太过于袒护我的朋友或者姐妹,那是因为在我认清自己的想法之前,我就已经把我的后背全然信任地交给了你。
我知道你会为我让步,也不会让我受委屈,我很抱歉这些话我没有早点说出口。事实上,我很抱歉因为自己的固执所以现在才愿意承认自己的内心,但这些都是我想让你知道的,亨利。”
壁炉的火焰在克拉丽莎真挚的眼神中舞动,亨利感觉此刻的氛围美好得就像梦境一样,他甚至不敢眨眼睛,惊散这他等了这么多年都梦寐以求的肯定。
刚想发表一下自己的感动,被克拉丽莎哄得晕头转向的亨利突然反应过来。
“等一下,当然首先,我还是很感动你愿意和我讲这些,不过不善言辞?要不是我认识你十年我就真的信了。
克拉拉,你要是出面都能说服威尔士亲王把他的妻子从那不勒斯接回来,这让我很难相信你是个大爱无声的人。”
突然间上头的戏瘾被戳穿,克拉丽莎真诚得能让人融化的眼神一下消失了,恢复了平常那种胜券在握的样子。看着亨利一脸无语的表情,克拉丽莎笑得前仰后合。
“明天你有什么安排?”亨利撇过头去,不想理克拉丽莎的恶趣味。
“去见罗伯特·欧文先生和其他朋友们,有关工厂法的草案。这也是我第一次正式地涉及法案游说领域,我想要一支精英团队。”克拉丽莎慵懒地斜靠在软垫上,看着壁炉里的火焰游走着。
“你和他倒是合得来。”亨利喜欢克拉丽莎谈论工作时神采奕奕的样子。“欧文是个理想主义者,那帮议会的人能把他生吞了,还好有你帮助他把空想变为现实。”
谈到这个话题,克拉丽莎心情也变得很愉悦。
罗伯特·欧文先生是个致力于改善工人生存环境与工时制度的工厂主,他在自己的工厂多年的研究与改革给克拉丽莎带来了最珍贵的帮助,两个人几乎是瞬间就一拍即合。
“他负责起草,我负责游说,他冲锋在前,我负责收尾,谁说我们不是最梦幻的团队呢?”克拉丽莎有点小得意。
“这个世界有你们真幸运。”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认为克拉丽莎就是行走在世间的神明化身。
“你呢?你明天做点什么?”克拉丽莎发现她总是在讲自己的事情,很少关注亨利都干什么,他也似乎从来不会主动提起。
“理查德·霍夫曼,你认识吗?”亨利问。
“我知道这个名字,但是我和他不熟……”克拉丽莎思考了一下,突然坐直了身子,转过身来面向亨利。
“你指那个开纺织厂的理查德·霍夫曼?和妻子白手起家,从苏格兰一路开厂到伦敦的霍夫曼夫妇?他们也在我想要游说工厂法的名单上,我正在寻找突破口。”
“是的。”亨利点头,“他们最小的儿子伊恩·霍夫曼和我是战友,在和法国人交战的时候,伊恩给詹姆斯挡了一枪,死在了维多利亚的战场上。
当时行军的路线太过匆忙,伊恩被我们留在了西班牙,和别的牺牲的士兵们埋在一起。詹姆斯说直到如今一闭眼还能看到伊恩的脸,我们都很想念他。”
“我很抱歉,亨利。”提到残酷的战争,克拉丽莎有些沉默,“你呢?你有没有类似的困扰?”
“没有,或许我天生情感就有点匮乏,战场上的事情很难影响到我的情绪,还好有你一直鼓励我要追求自己人性中美好的一面。”他从身后搂住克拉丽莎,下巴搁在她的肩颈处。
“我和詹姆斯回到伦敦后就去拜访了霍夫曼夫妇,他们希望成立一个致力于阵亡士兵家属互助和提供抚恤金的慈善组织。我和他们说,任何需要我的地方,请不要吝啬提出。”
“这真的很好,亨利,那他们目前进度如何?”克拉丽莎知道自己应该表达一下支持就适可而止的,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想了解更多。
“如果他们知道该怎么做,就不会请我和詹姆斯去了,我们正要去看看能做点什么。”霍夫曼夫妇或许是白手起家的经商天才,但这方面的经验还是一片空白。
“他们需要的不是你们的意见,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厉害的代理人团队。”思考这种事情对于克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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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莎来说就像喝水呼吸这样简单。
“你和詹姆斯是在役的军人,别忘了咱们的国王可不是什么心胸大度的人。不要让风言风语传到他的耳朵里,让他觉得布莱特伍德公爵的儿子对他的统治有什么不满。
我知道霍夫曼夫妇不缺钱,这件事的重点在于,它可以是补充性援助,但不能承担社会功能。你可以当赞助人,但你不可以是发起人。”克拉丽莎的手在空气中指点,这样一个有些冒犯的动作在她身上却有着挥斥方遒的豪气。
“相信我,没有傻子会放弃这颗摇钱树的,慈善是最容易被忽视的生意。去找教会和军队平衡责任,建立信托资金,等正式运转之后再开始着手起草法律,提交给议会。
想改变这个局面不可能永远指望慈善,你难道不希望未来有一部能改善退役士兵生活的法案被世世代代以《伊恩法案》的名字流传下去吗?”
克拉丽莎一聊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就有点停不下来,她已经忘记了一开始自己只是想点到为止一下的,说到后面,她又开始惋惜起来。
“你们该早一点开始的,从去年夏天开始,要是我来操作,今年春天就能运转起来,明年年初可能法案都提交了。
拿破仑笼罩的黑暗已经散去,如果能抓住那个风口浪尖推行效果一定更好,可惜你们就这样错过了。”克拉丽莎是个严重投机上.瘾的人,无论什么话题最后都会变成这样。
“他们最大的错误就是还没来得及结识你,至少你的设想已经赢得了我的选票了,班纳特小姐。”亨利着迷地看着克拉丽莎兴奋的样子。
克拉丽莎对待这种事有一种天然的热爱,她不知道自己在谈论这些事的样子有多么迷人。
“话说回来,伊恩是他们的儿子,我们都是外人。”亨利无奈地摇摇头,“你觉得临走之前由我来举办一场慈善舞会怎么样?我不会插手他们的事务,只是表达自己的支持。”
克拉丽莎这下彻底来了兴趣,挣脱亨利粘人的怀抱,亨利知道今晚的浪漫大概就到此为止了。
“你?举办舞会?”克拉丽莎难以置信地笑了一声,“友情提醒一下,你可不能在自己的舞会上完全消失哦。”
“人都是会变的,克拉拉,我愿意为目的而妥协。”亨利不服气地捏了捏克拉丽莎幸灾乐祸的脸蛋,“你要来帮我吗?我的庄园缺少一个女主人。”
克拉丽莎权衡了一下,还是摆摆手。“算了,我才不要。”
“当顾问还行,我们都知道女主人只是名字好听,其实不仅辛苦还要帮人白干活,这太不划算了,况且哪有我出面的道理。”
“好吧,本来也没太抱希望。”亨利耸耸肩,终于从懒散的靠姿坐了起来。
“不过这倒是提醒我了,我知道有什么能讨你欢心,把它当作我去巴黎前送你的一份小礼物吧。”亨利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拉着克拉丽莎走到书桌边。
“布莱特伍德公爵长子成年后第一次在自己的庄园里举办的舞会,我想没有人愿意错过的。写下你想接触的议员名单吧,我来邀请他们。”
亨利满意地看到克拉丽莎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显然非常喜欢他的提议。他忍不住又搂住克拉丽莎,贴在她的耳边,像一个蛮不讲理的昏君。
“到时候我要命令仆人把庄园的大门关起来,收缴所有的马车,不听完克拉丽莎·班纳特小姐讲话谁都不允许离开这里。”
22. The Contract
克拉丽莎和亨利从天黑一直聊到了第一缕阳光出现之时。
亨利和她分享了这两年在前线的一些惊险经历,以及在维也纳会议期间各方的诡谲风云。
最一手的外交资料,克拉丽莎怎么可能拒绝地了这个。一开始还提醒着自己要多多关心亨利,却逐渐像个刨根究底的报社记者一样抓着他盘问了。
直到克拉丽莎抬头看了一眼窗外,这才发现他们竟然聊了一个通宵。
“要命,天怎么都亮了。”克拉丽莎推推亨利,“你赶紧走吧,再不走我父亲就要醒了。”
有惊无险地把亨利从后门送出,他的车夫早已呼呼大睡。临别之前克拉丽莎突然叫住了亨利,飞快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
只可惜此地不宜逗留,太阳已经升起,考虑到可能的风险亨利还是没有多磨蹭。
“那就周日见了,我派车来接你?”亨利恋恋不舍地问。
“不用,我和我妹妹们一起走,我们还要帮玛格丽特准备要发的食物,你没必要来太早。”在室外待久了影响不好,克拉丽莎干脆利落地挥手告别。
悄悄地回到家中时,整个班纳特府还被沉沉地睡意笼罩着。克拉丽莎拉上厚重的窗帘想睡一会儿,却发现自己兴奋得怎么也睡不着觉,只能闭上双眼强迫放空自己活跃的大脑。
再次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今天的餐桌上只有刀叉与餐盘接触的声音,大家都闷头吃着饭一言不发。
“你们昨晚做贼去了吗?一个个没精打采的。”坐在主位的班纳特先生从报纸中抬起头,看着一脸疲惫的伊丽莎白和简。
克拉丽莎看着倒是神采奕奕,但是直觉告诉班纳特先生,他的大女儿肯定脱不了干系。
“我们昨晚在聊简的婚礼,如果想要在春夏之际鲜花开放得最鲜艳的时候大办一场,有很多事情都能够规划起来了。”克拉丽莎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自己的妹妹,三个人在餐桌上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视线。
“对……婚礼。”班纳特太太又开始畅想了。“一场绝无仅有的世纪婚礼,朗伯恩能津津乐道十年的那种,我要从此以后每一位赫特福德郡的女孩结婚,规格都要拿来和我的简比较。”
“妈妈,你还记得你还有这么多女儿要结婚吗?请问我们也要参与和简的比赛吗?”伊丽莎白装作一脸天真地问。
“莉齐,多为你的姐姐感到高兴吧,你和达西先生也要抓紧了!”班纳特太太选择性过滤掉了她不想听的那部分。
“在教区教堂举办完婚礼后去哪里进行庆祝呢?我多想在尼日斐庄园举办呀,我们都知道这里对大家的意义有多么重大。可惜它总归是租下的庄园,要是自己家有这样大又近的场地就好了。”班纳特太太略带惋惜。
听到这里,默默用餐的克拉丽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关于这个嘛……”克拉丽莎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一直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们来着。”
“告诉我们什么?”一桌子人都警觉地抬起头,“宝贝,告诉我们什么?”
克拉丽莎朝着阿比盖尔点点头,她们之间默契得都不需要更多的交流。
阿比盖尔上楼去拿什么东西了,一家人觉得这几分钟实在是僵滞得有些煎熬。
终于阿比盖尔脚步轻快地回来了,手中拿着一份文件,往日严肃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给我的?”班纳特太太有些不太确定地接过,才看了几行字脸上的表情就是一片空白。
“妈妈,快读出来,这是什么?”凯瑟琳心急地催促,而班纳特太太难得没有立刻回应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抑制住声音里巨大的颤抖。
“立约人克拉丽莎·埃莉诺·班纳特小姐,以下简称赠与人。受约人范妮·凯瑟琳·班纳特夫人,以下简称受赠人。尼日斐庄园为赠与人以自有资金购得,地契登记无误……”
“鉴于赠与人对生母之敬爱,愿将尼日斐庄园无偿永赠,及将尼日斐庄园(含宅邸,牧场,耕地及包括未来租金等附属权益)永远授予受赠人……
班纳特夫人拥有终生居住权,死后庄园归其指定继承人所有。”
班纳特太太抬起头来,除了丈夫和大女儿以外,一家人的表情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
很好,原来她不是唯一一个因为这个巨大的惊喜而大脑一片空白的人。
“因受赠人系已婚妇人,依国王律法,其财产权归其夫班纳特先生所管辖。班纳特先生(另附签字页)声明放弃对此庄园的一切主张……”
读到这里,班纳特太太实在是忍不住了,大滴的眼泪掉落下来。
“您早就知道了?还签字了?”她胡乱地翻到后面几页,果然看到自己丈夫龙飞凤舞的签名。
“噢,范妮,亲爱的。”班纳特先生看着妻子这幅高兴的模样,觉得自己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
“这是高兴的事情,别流眼泪了,我想不出谁比你还适合拥有尼日斐庄园,你会把整个朗伯恩变成舞会的天堂的。”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明明是一件高兴的惊喜,为什么女孩们都莫名地想哭呢?
可能是她们第一次意识到母亲原来有自己的名字,范妮,除了在舅舅那里,她们几乎听不到有人喊妈妈的名字。
又可能是她们发现自己对妈妈的关心远远没有自己想得要多,大家都习惯了她为一家人操劳,嘲笑她的市侩与无知,享受她争取到的机会。
女孩们也第一次意识到,克拉丽莎说的有关于婚姻和财产的约束关系是真实存在的。如果父亲不大度地签字放弃,那么这件事就会变得有些棘手,甚至家人之间还可能产生龃龉。
“我和宾利先生商量过了,他会租到圣诞节的前一周。我想着等那时候回朗伯恩过节时,妈妈可以在一个更宽敞的地方接待邻居和朋友们。或许多开几个派对讲讲我们在伦敦的经历?想必卢卡斯太太她们都会很感兴趣。”
“噢,宝贝,你真是太贴心了。”班纳特太太破涕为笑。
克拉丽莎看着妈妈因为惊喜而手足无措的样子。“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她心想。一定要继续向上走,永远不要停下来。
从熟悉的生意向陌生的政治进军,她不是没有紧张。恐惧往往来自于未知,而非具体的困难。
她已经能为家人遮风挡雨,不用再为那该死的限定继承权而担忧,接下来她一定能做得更好。
家人们不知道只是几个瞬间,克拉丽莎的脑袋里就想了这么多事。他们逐渐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被拥有曾经只能仰望的尼日斐庄园的狂喜而笼罩着。
班纳特太太短暂的感动时刻很快就结束了,又进入了她的疯狂炫耀时间。
凯瑟琳和莉迪亚争先恐后地抢过契约高声朗读,班纳特太太开始畅想由自己举办的圣诞节舞会。
“再也不用去求着宾利先生举办舞会啦!现在尼日斐庄园是妈妈的了,我们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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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开几场开几场?”莉迪亚憧憬。
“我们可以提前在梅里屯租一个铺子,作为S&S的分店,等我们回来了就可以正式开业。”凯瑟琳提议。
“可是这样岂不是会降低S&S的格调?要知道这是伦敦的小姐们才能买到的东西。
克拉拉说过,这叫做饥饿营销,你不能让赫特福德郡的姑娘们随心所欲地就能买到在伦敦需要排队才能买到的东西!”
莉迪亚还有一点点小私心,要是大家都能在梅里屯买到,等回家了她还怎么炫耀自己的裙子和手提袋呀?
“这就是关键所在,不是吗?我们租的是铺子,不是门店,所以里面的内容自然也要大打折扣。
我们去调研那里的姑娘狠狠心最多会花多少钱,用她们的上限来决定我们选择陈列哪些产品。
接着我们再散布一些消息,说因为这里是克拉拉的家乡,才通过交情勉强能拿到一点货,别的就只能去伦敦订购了。
如果这样运作,钱和档次就都到手了。克拉拉,你觉得呢?我这个思路有问题吗?”凯瑟琳眼巴巴地看着姐姐,期待着她的一个肯定的答复。
“你把话都说了,我能有什么要补充的。”克拉丽莎与伊丽莎白相视一笑,士别三日真是当刮目相看了。
“所以你觉得我的点子会成功吗?”凯瑟琳紧追不舍。
“嗯……我必须得承认,再周到的计划也有可能失败,因为人的多变让你永远无法完全地把控。”克拉丽莎没有给凯瑟琳想要的保证,“但是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呢?况且你很有天赋。”
“我吗?什么天赋?”凯瑟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当然也和莉迪亚一样喜欢时尚,但她总是觉得自己没有莉迪亚有天赋。
莉迪亚总是第一眼就知道什么色彩与布料是最完美的搭配,这让她很是受挫。
“你是个天生的话题女王。”克拉丽莎的答案似乎没有安慰到凯瑟琳,听闻她还是像落水的小狗一样蔫蔫的。
“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乔瑟夫太太的手艺怎么样?”克拉丽莎放下叉子。
“她是梅里屯最厉害的裁缝,所以自然是非常厉害的。”凯瑟琳一板一眼地回答。
“那你觉得她设计的裙子好看吗?”克拉丽莎又问。
“当然,不然我们也不会每次到那里都去定做她的裙子了!”
“那为什么约瑟夫太太的服装没有走到更远的地方,而是以固定的老客户为主?”克拉丽莎又问。
“更远的地方又没有人认识她,怎么会专门跑过来……”凯瑟琳的声音弱了下来。
“裁缝手艺不会让乔瑟夫太太走得更远,营销才行。”克拉丽莎看着凯瑟琳懵懵懂懂的样子。
“时尚除了审美,更是一种自我的表达。无论好坏,你已经无师自通怎么制造话题度了,而吸引人的话题能轻松游荡到远比裙子本身更远的地方,吸引客户来找你,视你为潮流的代表。”
凯瑟琳大概是听懂了,但克拉丽莎在两个女孩身上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闪耀的班纳特双子星,时尚女王的又一次成功征服。”她甚至连报纸的头条标题都为她们想好了。
凯瑟琳负责营销,莉迪亚负责时尚把控。鉴于两个妹妹这么小的年纪就惹出这么多事,克拉丽莎一点都不怀疑等她们完全成长起来后会有缺少话题度和关注的一天。
“既然你都说了,那么一家梅里屯的小门店,怎么样?”
23. The Mentor
早餐还在继续,餐桌上早就混乱成了好几个阵营。
班纳特太太拉着自己的丈夫还有简,情绪激动地表示和宾利先生的婚事必须立刻定下来。
玛丽在其中见缝插针地要求她要庄园东翼的画室,不过可惜现在大家实在是有点无暇顾及她的想法。
莉迪亚和凯瑟琳恨不得立刻回赫特福德郡实地考察,再去和从前在梅里屯认识的姑娘们好好聊一聊。
克拉丽莎悠哉悠哉地在享受着咖啡,仿佛这场骚乱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伊丽莎白看了看姐姐,犹豫着开口。
“克拉拉,有一件事情一直在困扰着我,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讲讲看呢?”克拉丽莎转过头。
“你刚刚说,人的行为是很难预测的。在你回朗伯恩的那个晚上,你在餐桌上提到了亚当斯密先生《富国论》中的看不见的手。
我从爸爸那里找到了这本书,它的中心主旨是,每个人追求自己的利益,会达到社会利益的最大化。”
克拉丽莎感兴趣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不再是刚刚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伊丽莎白的表情有点忐忑,仿佛面对的不是自己的亲姐姐,而是一位严肃的家庭教师。
“那你的想法是什么呢?你感觉哪里是有悖于常理的?”克拉丽莎鼓励。
“从前我只是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是昨天你和我讲了工厂主的事情,这让我一整个晚上都在想它。
工厂主们为了工厂的更高效率以及未来的政治前景,理应都选择与我们齐心协力,来达到利益的最大化。
问题是,我们怎么知道他们都会这么做呢?当人性变幻莫测的时候,我们又怎么确保看不见的手能够发挥应有的作用呢?”
“我们不能。”克拉丽莎的回答让伊丽莎白更疑惑了,她总是把姐姐说的话当做金规玉律。姐姐说要支持富国论,她就支持富国论,但是如果它并没有这样的作用,克拉拉又为什么要支持呢?
“我们相信它,是因为现阶段,我们需要它被相信。”克拉丽莎耐心地解释。
“斯密的学说是市场走向自由化的最强武器,但是看不见的手终归作用有限,趋利避害是人性本能,必然会有反对,观望或摇摆不定的人。”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伊丽莎白问,“你说过,我们不能指望大家全凭良心做事。”
“就书中的问题而言,我们需要的更多是一只‘看得见的手’对市场进行调节。从小的来说,恢复工会,成立交易所等等,从大的来说,由政府介入,进行宏观调控。
不过这不是你想问的问题对不对?你想问的是类似情况的我们该如何面对工厂主们难以齐心的问题?”
伊丽莎白认真地点点头,边听边思考着。
“很多事情不在对错,而更多是有关权衡的天平偏向哪一边,这时手中的筹码便至关重要。
莉齐,如果一个目标对象,比如在这件事里,一位工厂主,他没有极深的偏见与执念,但又不完全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通常把这种人成为‘摇摆人’。
已经定下阵营的人由于利益的绑定和根深蒂固的观念,想要变动是几乎不可能的。
我们的重点就在于,如何把摇摆人转换成我们的人,把敌对的人转换成摇摆人,你觉得其中有什么因素会让他们犹豫?”
伊丽莎白思考了一会儿,“如果我是一名没有特别深的偏见的工厂主,那么左右我想法的无非是两种因素,‘怕吃亏’和‘怕落后’。”
克拉丽莎对伊丽莎白的回答有点惊讶,这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思考结果。但是再一想,她的妹妹本来就该这么厉害才对。
“再详细说说。”
“首先,他们肯定在意的是,如果大家并没有团结起来,这件事的赚头也没有设想中的那么丰厚,那冲锋在前一定会吃亏。这样的想法会带来观望,从而让他们变成‘摇摆人’。”
看到克拉丽莎期待的目光,伊丽莎白一鼓作气,“但是如果大家都齐心协力了,那他一定会害怕自己因为不够卖力而没有挤进最核心的圈层,导致出了力又不讨好。”
“所以我们要确保的局面是?”克拉丽莎引导。
“让局面看上去一片大好,让‘怕落后’压倒‘怕吃亏’,让每个人都卖力起来。”
结论竟然如此顺利地从口中说出,伊丽莎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她自己的话。
“这全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什么都没帮你。”克拉丽莎笑着从座椅上起身,“莉齐,你刚刚为自己赢得了一个和我一起去见团队的机会,收拾收拾我们就出发吧。”
******
“让我来给你上一节快速的历史回顾101。”上了马车,伊丽莎白又兴奋又紧张。
她有一种直觉,她用行动争取到了这次本来她并没有资格出席的聚会,这让她整个人的血液都在欢快地沸腾。
“ 我们的议会分为上议院和下议院,下院提出法案并进行辩论,而上院有权修改或否决。
其中,又分为保守的托利党,和我目前所计划支持的辉格党。谁在下议院掌握的席位更多,谁就有机会组建政府,成为执政党,另一派就会自然在野。”
“像你昨天说的,很多选区都快没人了,但依旧拥有固定的席位,是不是就是因为他们的名额被人控制着呢?”伊丽莎白的思路很是敏锐。
“没错,选区的选民往往掌握在贵族地主的手中,想要指定谁当选简直是囊中取物,这种情况我们就叫它口袋选区。”
克拉丽莎能看出伊丽莎白在努力地表现自己,生怕一个落后就会被排除在外,她安抚妹妹的情绪。
“莉齐,你不用紧张,你是我的妹妹,无论如何我都会照顾好你的。”克拉丽莎握住伊丽莎白的手,她的掌心有些潮湿。
“不,克拉拉。”伊丽莎白那双本就很好看的眼睛正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会凭借实力站在你的身边,让别人不得不感慨,这不愧是克拉丽莎·班纳特的妹妹。
所以我们继续,辉格党想必很想在竞选中获得更多的席位吧,我不明白的是,他们的理念简直是百姓的心声,为什么总是失败呢?”
“托利党代表着贵族的利益,天然拥有国王的亲近与牢固的口袋选区,而辉格党更多为新兴阶级发声,比如工厂主,富商这样的人。
而由于其中立场又有微妙的不同,很多政见他们自己内部都无法统一。”克拉丽莎没有多说什么煽情的话,只是全心全意地教导自己的妹妹。
伊丽莎白歪着头思考了一下所谓的矛盾,“就像本身拥有大片土地,又投资工厂的地主,有一定资本后渴望转型为贵族的商人,以及白手起家的工厂主,他们看上去都像是新兴阶级的人,但面对具体问题时他们的态度可能会截然不同。
而托利党的贵族们目标一致,意见统一,又有强大的根基和资本,凝聚力就自然更加强大。”伊丽莎白很快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只是她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
“那为什么像布莱特伍德公爵和德文郡公爵这样的贵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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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辉格党呢?”
克拉丽莎没想到莉齐还记得公爵夫人舞会时遇到德文郡公爵姐姐时的介绍。她当时不过是随口一说,但是无论听懂与否,伊丽莎白都默默记下来了,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如果要详细追溯起来,我们都要讲回光荣革.命的历史了。”克拉丽莎赞赏着看着妹妹越说越有底气。
“你只要记住几个重点,家族历史,根基牢固,利益绑定。”她真后悔自己没有早点给莉齐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竟然要在马车上紧急补课。
“那我们今天要见的都有谁呢?”伊丽莎白好奇。
“罗伯特·欧文先生,了不起的工厂主,他的新拉纳克纺织厂环境整洁,膳食营养,工时合理,这让他的工人工作热情高涨,利润也是节节攀升,等你见到他你自然会懂的。”
原本克拉丽莎收集这么多数据和研究,不过是在帮助欧文先生打下手,想要在赚钱之余能多为自己的理想尽一份力。
然而在布莱特伍德庄园的那次争吵彻底激发了她更远的野心,她有这么多的资本积累,凭什么不多争取更多的话语权呢?
资助科学事业,开办工厂,出版杂志,这些都是很值得称赞的成就了,但是这还不够,完全不够。
她想要真正地加入最高的棋局,想要变得举足轻重。
她生在了一个多好的时代,电力能源会被发现,蒸汽火车会飞驰在英格兰的大陆上。如果一切顺利,甚至等迎来维多利亚女王时,自己也才四五十岁。
这一切的一切,让克拉丽莎如何知足。而她所读的每一本书,结交的每一段善缘,挣到的每一枚英镑,她的家人,朋友,都会助力她实现自己的梦想。
直到抵达了欧文先生的宅邸之前,克拉丽莎还在不停地叮嘱着。
“别紧张,今天这种普通的会议接触不到什么大人物,除了欧文先生以外,应该还会有几位关系亲近的下院议员。当然还有几位工厂主,比如西奥多,我和你提到过的。”门童见到克拉丽莎就进去通报了,她带着伊丽莎白熟稔地进门。
“下午好,先生们,今天我还带了我的妹妹·······”克拉丽莎向屋内看去,沙发上的绅士们都起身迎接,她顿住了脚步。
“您们这是?”眼前除了欧文先生,其余竟然都不是经常来参加会议的朋友们。
与之相反,面前的人有哈莉特的弟弟,年轻的德文郡公爵,索菲娅的丈夫布莱特伍德公爵,以及辉格党的领头人之一,查尔斯·格雷伯爵。
格雷伯爵久经历练,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而德文郡公爵是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年轻人,虽然掩盖得很好,克拉丽莎还是捕捉到了他眼里的打量,怀疑和好奇。
这是在干什么?克拉丽莎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没有人通知她今天的会议被取消了,或者会有特殊的宾客要来。
别的不说,至少西奥多肯定会提醒她,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们是临时决定来拜访欧文先生的,并提前把她的朋友们打发走了。
所以是冲自己来的,克拉丽莎迅速意识到这点,看向房间内她熟悉的两位。
欧文先生的表情有些歉意,而布莱特伍德公爵悄悄对她点点头,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克拉丽莎明白了,这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于是她调整好仪态,换上了自己的社交面孔。
“抱歉,刚刚我有点意外。”克拉丽莎优雅地向几位先生行礼,伊丽莎白有模有样地跟在姐姐身后。
“先生们,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
24. The Lords
“班纳特小姐,我想我们还没有正式地见面过。”查尔斯·格雷主动向她问好。“请坐吧,我们只是想来聊聊。”
克拉丽莎带着伊丽莎白坐下。不知道这几位先生怎么想的,反正她是感觉有点尴尬。
哈莉特曾经和她讲过上一辈的恩怨,他们已过世的母亲,大名鼎鼎的第五代德文郡公爵夫人,曾与查尔斯·格雷有过一段旧情。
只是那时候格雷还是一个毫无根基的政界新星,而老德文郡公爵又是辉格党最大的赞助人之一。
一番闹剧过后,老德文郡公爵夫人只能忍痛将他们的私生女送走,以侄女的身份养在格雷的家族中。
现在的德文郡公爵,哈莉特的弟弟威廉·卡文迪许从小就生活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中。
克拉丽莎听说他对婚姻缺乏兴趣,全部精力都放在艺术收藏与政治赞助上,被人戏称“单身公爵”。
“很抱歉打扰到了你的常规活动,只是我们的确有事想听听您的意见。”德文郡公爵开口。克拉丽莎才不相信这种客套的鬼话。
“您请说。”克拉丽莎的态度不冷淡也不太热络,她不大喜欢没有提前通知的见面。
“最近有风声说,一部有关于谷物价格问题的法律已经起草完成,我们所听到的版本是,除非每夸脱的小麦价格超过八十先令,否则政府将完全禁止小麦的进口。”
格雷一开口,克拉丽莎紧绷的身体就松弛下来,变成一副洗耳恭听的悠闲模样。
她已经判断出这场交锋是对方有求于她,这决定了她以怎样的战略与态度来开展接下来的话题。
见克拉丽莎没什么反应,格雷只能继续讲下去。“在我和爱德华的交谈中,他告诉我,早在几年前你就预测到了这个可能性,并为这种情况做出了预防措施……”格雷斟酌着措辞。
克拉丽莎心里暗暗发笑,这就是政客,明明是不合规的贵族生意也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原来是爱德华·萨默塞特给她牵线搭桥了,克拉丽莎心中感激,但并没有表露出自己和他的熟稔。
在这种互相试探的阶段之下,急于拉近关系比较容易被宰,还是表现得稍加疏远比较好。
“您和公爵阁下也是熟人,也知道以我和公爵夫人这么多年的友谊,私下里我们都是朋友,我就不和您多客套了。”克拉丽莎好心地打断了格雷伯爵的发言,自己一直不肯接话,他自说自话也尴尬。
“请讲,班纳特小姐。”格雷伯爵很有风度地恭维。“爱德华说您有着真正的智慧与远见,又如此支持我们的工作。听闻您最近和欧文先生一起进行《工厂法》的游说,和我们的几位议员都有接触,我想我们应该多加交流。”
“当然,当然。”克拉丽莎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说的话却不太客气。
“没有冒犯的意思,但你们又不可能公然反对这部对你们有利的法案,何必要和我提起?你们不是只在乎议会改革或者天主教解放这样‘造福众生’的事情么?”
一旁懒散的德文郡公爵没想到她一上来就放弃客套直击要害,目光些躲闪,格雷伯爵的脸上也显露出难以察觉的尴尬。
作为有着大量种植着庄稼领地的贵族,纵然他们知道推行《谷物法》会对百姓带来怎样灾难性的影响,他们也不可能公然去反对这部能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的法律。
大家都保持着心照不宣的共识,而克拉丽莎却将其大咧咧地戳破。
被年轻的小姐用怀疑的神色打量,尤其这两位都视自己为高道德感的正人君子,以解放人民的自由为己任,他们的脸上难免感到有些火辣辣的。
“您必须理解,这里面的利益牵扯得太广泛了,就算我们愿意放弃自己的利益来公然反对新颁布的这部法律,不仅是我们的对手,甚至我们的同僚也会对我们产生不满,这是我们不希望看到的。”德文郡公爵解释道。
“我当然理解……”克拉丽莎的表情似笑非笑。
“您们在任何问题上其实都没有达成过统一,您选择的这条路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会触及到自己人的利益,犹豫着犹豫着每一个机会都完美地错过了。
我无意冒犯,但是您们似乎缺少了一点成事的魄力,也难怪被对面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我以为您是支持我们的。”年轻的德文郡公爵有些失望,“布莱特伍德公爵说您非常赞同我们的理念,所以才会不辞辛苦地去游说投资。”
“我当然赞同。”克拉丽莎一脸无辜,“只是我不确定您是否真的能代表辉格党所坚持的理念罢了。”
这简直是对忠诚的辉格党人威廉·卡文迪许莫大的侮辱,他感觉自己在克拉丽莎的眼中是什么冠冕堂皇的伪君子。
威廉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自己的朋友亨利·萨默塞特的心上人,更不用提布莱特伍德公爵就站在旁边,一副支持到底的姿态。他按耐住情绪,“那您的看法是,我们需要齐心协力地反对这部法律吗?”
“是,但是也可以不是。”克拉丽莎觉得德文郡公爵有种没吃过什么苦的天真,或许这和他的年龄有关。这反而对自己有利,毕竟这两位议员的未来都是肉眼可见的光明。
克拉丽莎想要为彼此之间的关系打好基础,一开始就要以平等的姿态进行交流。否则一旦对面认定了自己为他们的下属,这段关系就没这么好逆转了。
“我更感兴趣的是‘不是’这一部分。”格雷伯爵果真是能成大事的人,没有计较克拉丽莎的无理,态度反而更加认真了一些。
“根据我对班纳特小姐这么多年浅薄的了解,您绝对是个有社会责任感的小姐,怎么会放弃一个可以反对这样法案的机会呢?”
“和您在1812年本可以组阁,最后却拒绝的原因相同。没有实在的权力,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克拉丽莎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悠闲地靠在沙发上,右手很不淑女地搭着扶手,释放出一种尽在掌握的信号。
尽管自己的好友布莱特伍德公爵多次推荐他来和班纳特小姐谈一谈,在今天之前格雷从未把这个建议当回事过。
而他的确很庆幸自己愿意放下偏见来进行今天的这场交流,他从未见过克拉丽莎·班纳特这样的沟通方式,完全跳脱出党派的桎梏,仿佛站在历史的框架之上俯视这一切。
“您的意思是说,托利党的那帮人铁了心想把地里小麦的钱收上来,我们怎么反抗都不会有用,索性就不反抗了?”格雷不解。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把自己的位置放在了要反对《谷物法》的那一方。
“格雷伯爵,您的父亲曾是一名令人倾佩的将军。”克拉丽莎恭维的话夹杂在有些攻击性的话语中,反而让人觉得真心实意。“请容许我讲一个听到的故事。”
“在军队中,步枪团里有一种特殊的士兵,他们往往单独使用射程更远,命中率更高的步枪,专程负责射击敌营的军官,炮兵,或者通信兵。
在一次前线侦查中,一位英国的士兵发现了敌营中正埋伏着这样的角色。可惜这位法国人似乎枪法非常的糟糕,无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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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打不中目标。
士兵回去报告了自己的长官,长官质问士兵,都发现了敌人,为什么不直接捉住他呢?士兵却回答:‘长官,您难道希望他们换一个枪法好的人来吗?’”
克拉丽莎的故事讲完,房间里陷入了可疑的沉默,每个人都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
“莉齐,这个故事对你有什么启发?”克拉丽莎侧过头来看向坐得笔直的妹妹。
“呃……这个故事中,有这样的枪.手是难以避免的劣势,但是他通过维持局面的平衡,反而变成了自己的优势。”伊丽莎白没想到姐姐放心直接让自己在大人物面前表达想法,继续硬着头皮往下分析。
“《谷物法》也是这样的局面,上议院一定会让它通过,您们无论反对与否都不会伤害到自己财产上的固有利益。”
伊丽莎白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看到的不是辉格党该怎么走的思路,而是克拉拉想怎么走的思路。
于是她改变了自己的方向,“《谷物法》是一个被动的局面,但它带来的后果可以成为你们指向托利党的一个武器。
法律颁发后必然会引起怨声载道,四处抵抗,正是您们集中力量一起降低对面公信度的时刻,您可千万不要错过。
他们一定会预判您们因为各自的利益,不愿意统一口径对这些政策出言反对,而这部法律会成为你们的神枪手,留住它就是留住了可以还手的机会。”
事实上,伊丽莎白能这么说,反而是因为她更了解自己的姐姐。
格雷伯爵其实说得没错,克拉拉是个社会责任感极强的人,别看她面上漠不关心的样子,心里肯定别提有多想让这部无耻的法律滚蛋了。
只是她不能表露出自己的急切,沉住气,结局可能会有更多惊喜。
从克拉拉的目的出发,一切轨迹就变得清晰多了。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她一定想让辉格党上台,只有他们成为执政.党,这部法律才有可能被废除。
又如何保证他们上台后一定会这么做呢?伊丽莎白想到了克拉拉讲的权衡,如果格雷伯爵选择用《谷物法》作为攻击托利党的枪.靶,那有朝一日等他们上台就势必要废除这部法案。
而如果他选择以拥有大量土地的贵族身份作壁上观,他就会失去一个攻击政敌的机会。
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让格雷心中的天平朝着想要成为首相,让辉格党终止在野的那边倾斜。
“听听我妹妹的话。”克拉丽莎畅快地笑了,她的目光凌凌,说出来的建议充满了吸引力。
“我们都知道谁也阻拦不了这部法律的出台,所以都去反对它吧,德文郡公爵阁下,格雷伯爵阁下。
你们会成为站在人民的那一方的正义之士,不仅如此,你们的小麦也会安安稳稳地从地里收上来卖个好价钱,再也没有比这更划算地买卖了吧?”
虽然班纳特小姐语气中有嘲讽的成份在,但不得不说,在场的人都有点心动了,克拉丽莎决定再加一把火。
“在演讲的时候向大家宣告,比起小麦的价钱,你更在意自己的人民能否填饱肚子。
告诉大家你们在意国家的未来,童工的生命比轰鸣的机器更珍贵,信奉天主教的人也能获得平等的待遇,利兹,伯明翰与曼切斯特的人民也值得在议会中获得一席之位。
把你们的声音聚集起来,反反复复地去宣扬,宣扬到任何人提及贵党都会把你们和圣父,圣子,圣灵的形象联想到一起。等到那时候,我想您们就离胜利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