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桃花朵朵开》 第1章 第 1 章 清云山位于大晋和北漠交接之地,地处漠北,虽值初春时节,山上却景色萧寒,全没有乍暖还春,万物复苏的景象。 落日余晖,山色寂寒,逼仄狭窄的山道上,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很快没入初春的林影中。 走在前面的男子,只能看见一个修长干练的背影,宽肩窄腰,步履沉稳,虽看不清面色,但举手投足间的气宇,可见非等闲之人。 稍稍落后一点的,是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圆脸高个,虽一身干练装束,但起伏的脚步间,却难掩狼狈之色。 她额前碎发被密汗笼罩,上面些许沾染着丝丝枯草,红润的小脸上,满是泥土,也不知先前经历了什么,星星点点的泥渍沾染满了女子淡蓝色的衣角,一起一伏的袖口上,像是被什么剐蹭过,露出了针线的裂口,就连原本玄黑色的鞋子,也被泥草糊抹地,看不出底色来。 似是心底有什么蓄力待发的怒火被强压着,女子额角细密的刘海儿下,一双杏眼暗含怒气,绷直的嘴角发力,连带着腮帮子被咬合着的后牙槽顶起鼓状。 好在脚下的泥路平坦些了,女子愤愤地呼了口气,刚放松警惕地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同伴,脚下一个没留神,一腿便扎进一洼泥水里。 仓促间,女子想抽出脚,却不想,脚底打滑,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身子瞬间便跌入一个泥水混着草土障眼下的大土坑里。 霎时间,掩盖在陷阱表层的泥水,顺着破了口子的地方,直直地倾泻而下,土黄色的泥浆渗着清云山上刚融化的雪水,一猛子浸入女子青绿色的束袍上,溅起的泥点子毫不客气地甩在圆润润的小脸儿上。 压在女子心口的那股怒火瞬间点燃,“我活劈了山上那个老贼医!” 走在前面的男子闻声,条件反射性地便想使出轻功去前搭救,可转瞬间,想起入山前,刻在石碑上的话语,脚下一顿,动作便慢了几步。 听见头顶的脚步声,女子忿然抬头,夕阳余晕下,一张英气逼人的脸默然出现在她跌落的上方,薄唇紧抿,五官清晰而立体,深邃的眉眼下,一双漆黑的眸子带着担心的目光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女子压在心底的火喷涌而出。 “哥,我这就杀上山去,活剐了那老贼医!” 这掉进泥坑的女子,正是大晋镇国公陈祎与长公主李萌之的孙女裴朵儿,跟她一起的,是她亲哥哥,裴韬。 在她掉进眼前这个泥坑之前,她已经被被山上野猪追过一次,掉进雪坑两次,跌进地洞里,被地洞里冬眠初醒的刺猬刺伤两次,跌落山坡四次,以及被隐藏在各个角落的暗箭伤了不计其数! 女子气势汹汹地吼完,却见哥哥沉默不语地低头查看着这个泥坑,她心底的委屈不由漫漫上延,“不是都说医者父母心嘛?这清云山上老贼医岂有半点仁心!有这爬山的功夫,他完全够时间给人把病看了!” 女子说着,鼻尖就有点微酸,她吸了吸鼻涕,吐声道,“我看,他压根就不想救人的!耽误时间不说,还戏耍……”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上面伸了下来,打断了裴朵儿一连串的抱怨声,“是我们有求于人家,非要强行闯山的。” 男子说罢,伸手拉住妹妹裴朵儿的手,轻声道,“我们无理在先,莫怪人家惩责咱们。” 裴朵儿像被捏住命门一样住了嘴,紧紧抓住裴韬伸下了的那只手,用力爬了上去。 待从泥坑里吃力地爬上来,身形站定后,裴朵儿抬眼向前行的路看去。 一条深深浅浅、布满洼坑的羊肠小路,正崎岖蜿蜒地向山林深处攀曲而上,九曲回肠,不知何处是头。 裴朵儿气恼地耷拉下脑袋,心里有委屈没处说,有火没处发。眼见脚下一块核桃大小的石块,四四方方,朴实无华,甚是乖小可爱地待在一角。 裴朵儿又气又恼,脚下一个发力,那个无辜的小石块霎时间被踢飞出去,跌进裴朵儿刚刚爬出的那个泥坑。 余光中,哥哥修长的身影微微一顿,裴朵儿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只感天旋地转,地崩山裂,脚下原本平静的大地突然像裂开个巨口般,容不得裴朵儿多余思考,她便脚下泥土一泄,人如泥沙般,瞬间涌入了蓦然出现的泥泞裂口中。 一瞬间,泥浆肆涌,泥水混着新涌入的泥土,像潜在深处的一双大手般死死抓住了裴朵儿的衣服,让她越是挣扎向上爬,身体却越是向下沉。 惊慌无助中,裴朵儿想张嘴向哥哥呼救,可还没来得及发声,腥臭的泥浆便一下子涌进口中,裴朵儿霎时间吓的闭上了嘴。 一记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抓住长鞭。” 还好,哥哥没有跌落进来。 伴随着哥哥的声音,一条玄黑色长鞭从天挥下,裴朵儿拼死抓住,泥浆混动翻涌着,几近将裴朵儿全身涌进泥水里,裴朵儿心中充满惧怕,手脚不受控制地挣扎起来,不余遗力间,却发现自己越是用力,越是更快地被没入更深的泥浆里。 混乱中,耳边再次传来哥哥冷静的声音,“你先冷静,不要再动了。” 腐朽的腥臭气息伴随着泥土的涌动,从泥浆底部溢出,裴朵儿浑身颤抖,她拼命强迫着自己,克服住慌乱惧怕的心,让身体慢慢静下来。 一瞬间,那泥浆涌动的如血盆大口般,大有将裴朵儿这个活物生吞活咽了的架势,裴朵儿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时间仿佛霎那间静止了一般,原本激涌着的泥浆反倒因为裴朵儿的僵停,生生平静了下来…… 没过多久,浆面晃动着微涟,逐渐笨重地平息下来,泥浆渐渐干硬,泥潭渐渐恢复了平静。 “莫怕,有我在。” 头顶传来哥哥沉定的声音,像浊夜里投下的一束清辉,渐渐抚平了裴朵儿动魄惊魂的心。 她机械地顺着哥哥的指引,将抓紧的皮鞭,顺势紧绕自己手腕几圈,倏然一瞬,皮鞭的另一端,哥哥突然发力,裴朵儿借力一振,被拽着跃出了泥潭。 乍然挣开泥沉的束缚,裴朵儿狼狈地趴在脏乱不堪的路边,大口地吸着气。 泥水浸染着腐臭的味道裹挟在衣服里,女子浑身上下的衣服,已经被泥浆脏染地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就连原本高束着的发髻,也被打乱,沾着泥浆,打着绺儿地盘落在脑后。 一双呆愣的眸底,满是淡淡的血红。 裴韬担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刚想出声安慰,却见女孩肩膀微颤,有淡淡的哭腔从低埋着的脸庞传出。 “哥哥,公主除了他,就再没有人能救得了了吗?” 三个月前,常年镇守朔州城的哥哥裴韬,作为大晋的骁骑将军,帅三万精兵大败北漠,攻下了被北漠占领了数年的幽云六州,活捉了镇守幽云的北漠大将赵云城,逼得北漠求和,于是,大晋与北漠这打了数年的仗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同裴韬一道攻克幽云,活捉北漠大将的,还有朝廷派来作为监军的大晋三皇子李时昱。 远在上京城里的皇帝对这场胜仗尤为满意,一波又一波的赏赐,如流水般,涌进驻扎在朔州城的军营里。 四公主李时晏,就是那时,带着那些厚重的赏赐,乔装成宫婢,出现在军营驻扎的朔州城里,在远居京城的君王默许下,眉眼含羞地瞅了眼三殿下身旁,沉默不语的裴韬。 四公主自小喜欢哥哥裴韬,是整个大晋宫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只不过碍于哥哥常年镇守在朔州,两人的婚事这才一直没有定下来。 裴朵儿小时候曾在四公主身边做过伴读,公主因为裴韬的原因,自小对她就异于旁人的偏爱与照顾。公主这次乍然出现在朔州,裴朵儿自是多与公主休憩一处。 可是昨日! 朔州城通集,裴朵儿磨不过四公主的软磨硬泡,只好将她乔装打扮,扮成男子,混进朔州城的集市里。 两人原本打算偷偷逛完集市就回都护府,却不想,安定了大半年的朔州城,突然混进一名女匪,提刀便向裴朵儿砍来,混乱中,刀锋一偏,砍向了裴朵儿身旁的公主,在公主柔柔弱弱的左肩,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而那砍伤公主的刀上淬满了毒! 堂堂一国公主,在军营重守的城池里被女匪砍伤中毒,砍伤中毒不说,那毒还无人可解! 是的,朔州方圆数里,无论是军营里的军医,还是城里的郎中,亦或者不知名的赤脚乡医,但凡有点医术傍身的,被请来,都没能解了公主身上的毒。 而那女匪经过严刑拷打,极刑相逼后,终是吐露,这毒,只有朔州城外的清云山上的老神医可解。 冷风渐渐习来,身上尽湿的衣裳,让裴朵儿只感到透骨的寒彻。 一声窸窣的轻响,一件干净的玄黑色素衫扔了过来,昏暗里,裴韬深邃的眸子看向自己,“夜里风大,先把这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吧。” 裴朵儿呆呆地看着手里的衣服好一会,这才转头,昏黄的夕阳下,裴韬除了鞋尖和袖边,因为刚刚救自己,微微沾染了些泥水外,浑身上下,干净整洁,一丝不紊。 裴朵儿默默收回目光,心里有些不甘,但还是愧疚道,“早知道我就待在朔州城里陪着公主,跟着你,我只会给你添乱。” 虽是低声的嘟哝,可裴韬却听了个真切,那张清隽的面容上,一双如墨般深邃的眉眼淡淡地看了眼丛林深处,那耸高入云际的青山,待裴朵儿换好衣服后,终是轻声道,“这神医性格乖张,你还是多加谨慎些。” 裴朵儿闻言,只好乖乖点头。 清云山上的老神医,裴朵儿原本就有所耳闻。 传言此人性情古怪至极,他医术高明的同时,用毒也首屈一指。他医好的病人,若哪天后悔了,他还要天涯海角地追上门,把这人再给毒回去。 向他求医很难,须赶在每日卯时前,在他山门口递交拜帖,他医不医人,完全随心所欲,全凭个人喜好。 若医,开山进人,来者畅通无阻,便可得他医救。 若不医,山门紧闭,来人若是硬闯,便如裴韬和裴朵儿一样,如无头苍蝇般,在这机关重重的山野里,吃尽苦头。 当然,硬闯的,也有两种境遇,一种是遵循他立在山门前的石碑——“不得用武,徒步上山,心诚求医,自可获医。” 第二种,就是违背这碑语,或擅用武功、或轻功取巧、或心存杂念……反正以上种种,听闻皆是有见进山者,无见归来人…… 想到这,裴朵儿不由一阵气馁,见裴韬只是低头赶路,她轻声试探地问道,“若我们率兵攻上山去……” 裴朵儿自己说着,都停了下来。 她跟着哥哥征战多次,这清云山,地势险峻,若要强攻,只怕久攻不下不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裴朵儿不由咕哝道,“要不,咱们连夜快马加鞭,把公主送回京城吧,宫里的太医总能把公主治好的。” 落日的余晖没过丛林深处,打下昏黄的光,裴韬抬头看了眼天际,沉声道,“军医说,公主勉强只能撑过七天。救人要紧,明日清晨,我们必须从这林子里出去。” 此时回京,只怕路上要耽搁数月…… 裴朵儿止住了话语,只好紧随着裴韬,向着丛林更深处迈了过去。 也不是过了多久,朦胧的夜色,缓缓地罩了下来,原本冗长崎岖的林间小路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头,一个耸立而上的石阶出现在二人面前。 裴朵儿抬头向石阶尽头的山顶望了望,叹息道,“这所谓的‘神医’,真的能救公主吗?”蓦地,裴朵儿心下一紧,慌然道,“哥,你说他会不会和那女匪……” 月光郎朗,男子镌刻深邃的容颜,在漆黑的夜里平静而清寂,悬挺的鼻梁下,一双紧抿着的薄唇微一沉吟,刚准备说什么,那双漆黑的眸子却倏然一冷。 裴朵儿寻着裴韬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的石阶高处,一团漆黑佝偻的身影,在微弱的月光下,若隐若现…… 今日宜结婚 、出行、签订合同 、交易 、搬新房、开业、动土、祈福、栽种、挂匾、修造 、开光…… 总之诸事皆宜!百无禁忌!开文大吉!大吉大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裴朵儿心下狐疑,这一路而来,从未见半个人影,怎么现下天色尽黑,却突然能撞见爬山之人。 裴朵儿刚想上前询问,却见裴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忙作罢。 待走近了,裴朵儿才发现那蹒跚的背影,是个拄着单拐,瘸了腿的老婆婆。 这石阶一面倚山,一面悬崖,通往山顶的路仅此一条,又窄又陡,仅容一人可过。 走在前面的老婆婆,身宽体胖,行动缓慢,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是担心堵了对方的路,不由脚下加快了步子。 可无奈这山势陡峭,她腿瘸不便,心下着急,脚下慌乱,一个没踩稳,整个身子便径直向后摔了下来。 眼瞅着老婆婆像个人肉皮球般,圆滚滚地从石阶上方砸向裴朵儿,裴韬忙紧走一步,伸手扶住。 跌落的身影被牢牢稳住,裴朵儿循声看去,一个佝偻着的驼背转了过来,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就这样乍然出现在兄妹俩面前,鹤皮耷拉的眼角,一双眸子还算得上清净明亮。 她先是看了看裴韬,刚准备说声感激的话,可面色却微妙地一红,原本垂邋的嘴角堪堪喃动,语气里平添三分古怪,“小,小伙子,你的手……” 裴朵儿顺着她的视线狐疑地看去。 只见裴韬那双修长而有力的手为了稳稳地扶住老者,指背不经意间,堪堪没入老妇咯吱窝处,老婆婆那侧胸与手臂相夹的位置里…… 这下子,原本正常的气氛,因为老婆婆这蓦然的一句话,戛然冷寂下来。 裴韬棱角分明的颊侧羞恼地闪过两抹红晕,仓促间,他断然收回了原本扶着老婆婆的手。 却不想,那婆子刚稳住的身子,因为这一下,又栽倒过来,电光石火间,老婆子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裴韬的手,不顾裴韬渐渐沉寒的脸,喘着粗气,厚着脸皮道,“算了算了,老婆子我都这把年纪了,被你这年轻的小子摸两把没什么。” “你!”身后的裴朵儿眼见自己哥哥吃了亏还惹了一身骚,忙挺身就要将自己哥哥和那老婆婆拉开些距离,却不想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婆婆手指斜斜地一指,抢白道,“瞧这丫头,小脸长得真俊呢。” 裴朵儿正值豆蔻年华,莫地被一夸,不管是否真心实意,先愣了下来,刚想再开口说什么,就见那老婆子煞是自来熟地对着裴朵儿就是一指派,“来,小丫头,可否帮老婆子我把那杆拐杖拾起来?” 裴朵儿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一个拐杖,正静静地滑落在自己脚下,虽万分不愿,但裴朵儿还是耐着脾气地低头捡了起来。 可哪知,这拐杖经过刚刚那一摔,从中间折断了,只余一丝干皮联系着两端,平放在地上看不出来,拿起来就看见折了的下端在空中落寞地打了个转儿。 老婆婆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折了的拐杖,讶然道,“怎,怎么这么不经摔啊。” 说罢,她抬着皱皱巴巴的一张老脸,瞅着直入云霄的石阶,终是摇摇头叹了口长气,“哎,算了,你们先走吧,我这出门没看老黄历的,这腿呀,看来是治不好喽。” 说着,就见她理了理衣袍,像是有意似得掀了掀长袍遮住的,那条瘸了的腿。 裴朵儿下意识地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裴朵儿原本好看的小脸儿霎时皱成了一团。 那老婆子衣袍下瘸了的腿,竟满满的全是淌着水的脓包,一股浓浓的奇臭味伴随着衣袍的煽动,扑面而来。 裴朵儿下意识地一捂嘴,生怕喉间一涌而上的东西一股脑吐了出来。 裴韬见状,伸手拉着裴朵儿紧走几步,试图从老婆子那被挪开的地方侧着身跨过去。 可没走几步,身后的裴朵儿却不动了。 裴韬回头,只见裴朵儿眼神怔怔地看着那个蜷缩在石阶下,佝偻着的身影。 月色寂寥,山籁俱静,呼啸的冷风,发出怖人得到声响,那婆子紧了紧身上的衣袍,吃力地扶着一边山壁,堪堪顺着石阶,踱了下去。 想到这一路机关重重,裴朵儿心下不忍,刚准备开口,目光却落在自己泥泞不堪的衣角上。 自己已经够耽误哥哥的行程了,若再加上个行走不便利的老婆子…… 裴朵儿用力地摇了摇脑袋,可也就这一闪神的功夫,裴韬很快就做出来决定。 他转身走下了石阶,伸手拍了拍老婆婆的肩膀,声音沉定道,“老人家,你也是寻这山上的老神医看病的吗?” 老婆婆蓦然被人一拍,魂吓了一半,待看清来人的面庞时,那双沟壑纵横的眼角,闪过一抹难明的情绪,当听清裴韬的话语时,神情莫名的变得有些呆愣,嘴角迟疑又好似不甘道,“老?老神医?” 裴朵儿离得远,但听得清,高声回道,“对啊,就是这山上的那个老贼医!你是不是也是找他来看病的?” 这下老婆婆听明白过来,连忙道,“千里迢迢,来爬这破山的,哪个不是来看病寻医的。 老婆子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将裙角紧紧地遮掩了一下,喃喃道,“我幸幸苦苦爬这山,也不知他能不能治好我这一条瘸了的烂腿。” 裴韬想了想,将身子矮了矮,沉声道,“要不我背您爬上去吧?” 老婆婆闻言,下意识地捂了下胸口的口袋,面容上满是警惕。 裴朵儿顺着老婆子皱巴巴的手背看去,那掩在胸口的地方,隐隐露出装银袋的一角。 原来怕我们兄妹俩打劫! 想到这裴朵儿有些气又有些好笑,正想反驳两句,却听那老婆婆出声道,“快别了小伙子,山路又陡又高,你背着我,谁知道要耽搁多久。我这条老腿又不是什么急病,什么时候爬上山,什么时候看也不不迟的。” 说完,她挥挥手,示意这兄妹两俩快走,皎洁的月光下,老妇垂耷的眼睛,闪过淡淡的一层盈动。 见兄妹俩还在踟蹰,老婆子垂下眼眸,再次挥手道,“好人定有好报,小伙子,你们快去吧。” 裴韬见状,只好作罢,从空出来的位置跨了过去,继续拾阶而上。 入夜的寒风从空谷深处刮过,窜入山石耸立的林木间,发出凄婉的声音,林子深处,不知名的鸟兽那哀鸣声,裴朵儿将火把向着远处黑暗的地方照了照,蝙蝠扑闪着漆黑的身影,从枯枝嶙峋的灌木丛快速飞过。 裴朵儿忙低头紧紧裹了裹身上的衣袍。 也不知又走了多久,一记嘹亮而又凄寒的狼鸣声从深山传来,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野兽回应声,在暗寂的荒林里,发出凄凄艾艾,渗人的声响。 走在身后的裴朵儿慢慢停下了身子,声音有些担忧道,“哥,你说那老婆婆……” 黑暗中,裴韬回过头,深邃的目光静静地看向裴朵儿,像是认真思量了一下,旋即,解开系在身后的包裹,交到裴朵儿手里,轻声道,“我去看看,你站在这里别动。” 裴朵儿闻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从裴韬手中接过包裹。 那包裹沉甸甸的,背在背上,如千斤压顶般,瞬间将肩膀压出条痕来,裴朵儿忙稳了稳身形。 火把在黑压压的夜里发出跳动的火光,四处虫鸣阵阵,清冷的夜风透过林叶的缝隙,吹过裴朵儿的衣袍,发出怪异而空幻的响声。 裴朵儿裹紧衣物,从怀里取出自己防身用的短匕,静静回望向哥哥离开的方向。 没多久,去而复返的裴韬出现在火光里,颀长的身后,背负着那个老婆婆。 再次看见裴朵儿,那老婆婆脸上很是不好意思,连连道,“你看我这老不死的,净给你们添麻烦。” 老婆子身宽体胖,体重肯定比背上的包裹来的更沉一些。 裴朵儿愧疚又担心地看了眼裴韬,却见他眼中稍作安慰,并无半分责怪地抬脚,朝着石阶高处登去。 山色沉静,虫鸣幽深,入夜的风习习刮过,吹散了身上沁出的热汗。 裴朵儿和裴韬打小就跟着祖父在军营里长大,今日虽说遵了山下石碑的话,没有用武用功,可今日的爬山,和往日在营里的练兵相比,着实不轻松。 走着走着,朵儿就发现哥哥身形有些疑虑和迟缓。 就在他不知第几次微微停顿下,裴朵儿这才看见,那老婆婆的两只手,竟跨过哥哥因汗浸而衣衫紧贴的肩膀,若有似无地抚搭在那一起一伏的胸前。 裴朵儿断然出声道,“把你的手从我哥胸前拿开。” “我说呢,怎么手指尖触着怪结实有劲的,哎呀,实在不好意思啊,嘿嘿……”老婆婆说罢,沟壑纵横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歉意,枯皱的双手稍作徘徊,终是恋恋不舍地搭回男子的肩膀上。 裴朵儿被那两声“嘿嘿”给恶心到了。 心道,哥哥自小容貌出众,确实桃花不断,可他性子冷淡,还没人敢和这老婆子般这样僭越的。 怎么哥哥今日却这般好脾气容这婆子…… 想到这,裴朵儿暗暗瞥向裴韬。 月光如华,裴韬那张清冷平静的侧颜,在昏暗的火光下,淡淡地看了一眼裴朵儿。 裴朵儿原本浆糊一样的脑袋,顿时间明白过来…… 第3章 第 3 章 山路颠簸,夜风浮动。 石壁上时不时会斜飞出一两支坚韧的树干来,裴韬轻轻地提了口气,步子尽量走的稳些,可奈何斜插而来树杈太多,躲避间,背上的老婆婆状似不经意地微微含了下胸,可也就那么微微地一瞬,裴韬沉定的面色微微一怔…… “哥,你看!” 走在前面的裴朵儿突然一声,打断了裴韬的思绪,他抬眸顺着裴朵儿手指的方向一看,不远处,一个似庙非庙的院落座落在不远处的山头上。 “呀,这看样子,咱们是不是快要到了?”背后的老婆婆也顺着裴朵儿手指得到方向,发现院落。 说罢,她转头,见裴韬额上不知何时,已布满细细的密汗,“小伙子,要不,咱们在这歇歇?” 老婆子说完,手里不知何时变出一个蓝布手帕来,伸手便要拭去裴韬额角的细汗。 可她手还没有触碰上裴韬的脸,只感到身下一沉,人已经被裴韬从背上放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裴朵儿听见动静也停了下来。 夜风将火把吹的扑朔跃动,裴韬清寒的眸子微微一敛,额角闪过一丝晦莫不明的红晕,,“在这歇歇吧。” 裴朵儿狐疑地看了看那老婆子,没瞧出什么来,只得点头答应。 明月高挂,清辉柔而恬静地撒了下来,照在通向山顶的石阶小径上,越往山头,万物越静寂,耳边传来阵阵低沉的虫鸣,一切静谧而又神秘。 裴韬在离那老婆子有些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 裴朵儿紧跟其后,挨着坐下,见那婆子心安神泰地整理着身上厚甸甸的衣袍,裴朵儿忙低声耳语道,“哥,这婆子是不是有些古怪?” 清寒如墨的眉眼淡淡地瞅了眼那老婆子,裴韬伸手从腰间取过棕皮色水囊,递给裴朵儿的一瞬间,他悄声道,“离她远点。” 裴朵儿下意识张了张嘴巴,见哥哥眼中满是戒备地盯着那老婆子,裴朵儿忙闭上嘴巴。 夜风顺着陡峭的石壁,轻轻刮过。许是那老婆婆穿得太过厚重,此刻有风吹来,她忙解了解衣袍,厚重的衣袍,在她一下一下地扇动下,脓水腐肉的气味,混着浓重的汗味,在这一翕一合间,漫散开来。 裴朵儿皱鼻强忍了好一会子,终是没忍住,嫌弃的转过了头。 身旁的裴韬,不知何时,伸手作枕,背靠身后的石壁,竟闭目小憩起来。细长的睫毛,伴随着一起一伏的呼吸,在线条深邃的脸颊,打下淡淡的影子。 想到哥哥累了一天了,这会好不容易得以休息一下,裴朵儿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继续暗暗盯着着那老婆婆。 夜色静籁,清风浮动,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青草气息,甜甜的,淡淡的,混着浮动的山风,柔柔地拂过面颊。 颠簸了一天的裴朵儿,意识莫名间微微一涣,迷迷糊糊间,身体没来由地打了一盹儿,也就这一瞬,裴朵儿“噌”地回过神来。 夜色还是那般寂寥,那老婆婆也不知何时停下了扇动,靠着墙酣睡起来。 松了口气的裴朵儿刚准备起身,就觉得后背一阵瘆人的凉意! 万籁俱静下,裴朵儿只感到耳边传来若有似无地淅淅嗖嗖声,一旁的火把,在山风地吹动下,竟生生熄灭下来…… 裴朵儿摸出火折子,刚准备点火的空隙,原本打着鼾的老婆婆,突然睁开那双漆黑的眸子,旋即蓦地一怔! 就在裴朵儿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时,老婆子嗷地就是一嗓子—— “妈,妈呀,蛇!真蛇啊……” 裴朵儿倏然回头,对上一双冷凝的金色蛇瞳。 那是一条青绿色发着幽幽银光的长蛇,漂亮纤细的身子,在听见动静后,顿然向后弯成满弓状,不给人任何反应时间,闪电般张着血嘴向裴朵儿迸射咬去。 千钧一刻间,裴朵儿“噌”地一下从怀里拔出那柄锋利的短匕,大有一刀生劈了活物的势头! 可一个黑影比她手里的短匕还快,挡在她身前,铁钳一样的手指准确地按住了要害的七寸。 青蛇顿时像散了神般,骨肉酸软,垂塌了下去。裴韬手臂用力,将擒住的毒蛇向山谷深处扔去。 裴朵儿松了一口气,刚准备出声责怪那老婆子莫名的惊叫,却见那婆子一动不动地站在石壁旁,身上的袍子,因为惧怕而微微抖动。 裴朵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月光朦胧中,细细密密,数不尽的青绿色长蛇由远及近,布满了石阶紧靠着的石壁,盘曲着,弯延着地吐着嘴里细细的信子,伺机将眼前的三人分食而尽。 裴韬漆黑的眸子微眯,如幽黑的古潭般,沉沉地看向蛇丛。 裴朵儿只感到手脚发麻,手足无措,身后传来老婆婆因恐惧而发出的浓重的呼吸声。 一柄长刀被裴韬从刀鞘中幽幽拔出,借着月光,发出森森的冷光,他凝神屏息,手持腰间长刀,将裴朵儿慢慢护在身后,轻声道,“把火打开。” 裴朵儿连忙用火折子将火把点燃。 微弱的火光乍然而起,照亮了石壁上密密麻麻的青绿色长蛇…… 一条细长的蛇从石壁上盘曲而下,弓着身子,探究地向裴韬的方向吐了吐信子。 裴韬接过火把,将裴朵儿护在身后,执着火把打的手,刚准备试探性地向那蛇的方向探一探,却不想,一向惧怕火的长蛇,竟霎时间,像是受到什么鼓舞般,将兄妹俩围了起来,细长的蛇身缓缓弯成满弓状,摆成了危险的形状盯着兄妹俩。 清风淡淡拂过,燃烧着的火把陡然跳跃,一抹骤然明了的情绪闪过裴韬紧促的眉角。 余光中,老婆子佝偻的身影微微向石阶下动了动,可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老婆婆有下一步动作,一旁的裴韬不顾弓身袭来的蛇群,一把抓住那老婆婆的手。 但是,终是慢了一步。只见那老婆子原本瘸着的那只腿迅速的踢了她身后的墙面一下,一个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洞兀地出现在她身后的石壁。 旋即,一抹鬼魅的笑划过老婆婆原本皱耷的嘴角,一个轻盈灵动的声音从那里轻笑飘出,“小伙子,出门前没人教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吗?” 说罢,那老婆子手竟灵活地脱开了裴韬打的禁锢,闪身迈进了漆黑的大洞。 裴朵儿只感到腰间一紧,还没有来得及回神,自己已经被哥哥一个大力,拉进了洞口。 回首间,洞门快速关闭,裴朵儿手中得到火把,在闪身进来时,跌落在地上熄灭了。 周遭的一切落入了黑暗之中。 ** 倏然进洞,双目不能适应洞里的黑暗,裴朵儿听见耳边传来细微的打动声,但很快,打动声渐渐停了下来,刚才那个轻盈灵动的声音没了半分轻松揄揶,低喝道,“男女授受不亲,小伙子,你怎可无耻地摸我!” 裴朵儿忙伸手打开火折子,“嗤”地一声,漆黑的洞里微微亮了起来。 寻着声音望去,裴朵儿这才看清,哥哥一只手稳稳地将那老婆婆双手固住,少一用力,那老婆子便疼的不能动弹。 裴朵儿顺着火光,将跌落一旁的火把点燃,余光中,却见哥哥青筋突冒的手,紧紧地抓住的,是一双原本不该属于老太婆所拥有的白皙细挑的手臂。 “小姑娘,出门前,没人告诉你,害人之心不可有吗?” 裴韬嘴角轻扯,清俊的面容在火光的跳动下深邃而幽晦。 那“老婆婆”闻言,刚想挣脱两把,却发现始终都不得劲,刹那之间,她明白过来,恨恨地盯着一旁的裴韬,“你把我的穴给封了?” 火光中,裴韬静谧的眸子像一泓幽深而不可测的潭水般,见“老婆婆”恶狠狠地看着,声音淡若,“怕您闪了老腰,封了几道穴,区区不能用武罢了。” 说罢,裴韬看了眼裴朵儿,冷声道,“把她给我捆了。” 裴朵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老婆子,竟是一年轻女子扮成。 她忙从怀里取出平日里练功用的襻膊,三下五除二,将那“老婆婆”双手捆了个结实。 待裴朵儿捆好绳子,裴韬这才取过火把,细细照向那“老婆婆”的面孔。 许是一时间不适应明艳的火光,老婆婆侧头想躲着光,就那一瞬,原本静静盯着老婆婆面孔的裴韬,眸色一蹙,猝然从老婆婆耳边一把揭开人皮一样的面具…… 第4章 第 4 章 昏暗中,裴韬漆黑的眸子,微微一怔。 身后的裴朵儿重重的倒吸一口凉气!心道,饶是自己再见多识广,也真没见过这么丑的一个姑娘! 除了一双灵动俏然的眼睛,整个脸上的皮肤,如旱地里的□□皮一样皱皱褶褶,布满黄豆大的脓痘。 许是没想到自己的真容就这样突然被暴露地开来,那姑娘全脸唯一一双能看的眼睛怔了怔,豆大晶莹的泪珠子便像断了线般地砸了下来。 “这下,你们看清楚了吧。” 裴韬的手背,被这突然而下的眼泪珠子一砸,一时间拿着手里的人皮面具愣在那里,给也不是,扔也不是,俊傲的面容不由微微一愣。 裴朵儿从包裹里翻出之前自己用过的那个素帕,递给哥哥,示意让那姑娘擦擦眼泪,谁知哥哥拿过帕子,像烫手山芋般,想也没多想,一把递了过去,“那你遮遮?” 女子愣然,瞪圆了双眼看向那张被泥水溅脏了的帕子,然后,不可思议地又看了眼裴韬,“哇“地一声,转头大哭起来,“太,太欺负人了。” 裴朵儿无奈地看了一眼哥哥,清了清嗓子,放低声音轻语道,“那什么,要不是你用蛇陷害我和我哥,我俩也不会跟你进这来,更不会揭你面具,这下扯平了,你别哭了行不……” 女子满眼含泪地转过头来,抢白道,“谁用蛇陷害你了!?空口白牙的,你哪只眼睛看见那些蛇是我招引来的?” “你……”裴朵儿也就随口那么一猜,被对方这般理直气壮地回怼道,竟有几分不确定来。 “你身上的气味。”原本沉默不语的裴韬打断小妹的话,定声道。 裴朵儿脑海一击,顿时想起她不断扇动的衣服,以及扇动间,散发出的那股怪异的味道,忙连喝道,“对!原来就是你!我说你怎么老是没事扇动你那破衣服干嘛,原来用那难闻的气味引来这群蛇!” 女子闻言,圆圆的眼睛珠子微微转动,转身赌气道,“我用气味引来,难道我就不怕蛇咬我吗?” “蛇只靠近我和小妹,并不敢靠近你。”裴韬沉声道。 他想起触碰过女子的那只手,抓袭击而来的那根蛇时,那蛇嘎然而止的样子。 裴朵儿听完哥哥的话语,将之前的事情前前后后快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半,愤然道,“说!你到底是谁?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害我们?” 女子半天没有言语,裴朵儿将捆着她的绳子另一端紧地一拉,那女子便踉踉跄跄地栽倒在地上。 “你,你们再欺负我,我可又把蛇唤来了啊。”被忽然拉扯倒地的女子愤愤然抬头,圆滚滚的大眼睛里满是恐吓道。 裴朵儿一时语噎,正不知作何回答时,哥哥裴韬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从她手中取过捆绑女子的绳子,低下身去平视那女子,声音却蓦地一挑,轻谑道,“你不说我倒忘记了,要不我帮你把衣服给脱了吧,这衣服,太味儿了。” 裴韬说着,还很是嫌弃地皱了皱眉。 女子怒目圆瞪,暗暗打量了一圈眼前的男子,心里不由笃定这个面色冷寂,谈吐淡若的男子,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轻挑的动作来…… 可就这一晃神的瞬间,却见对方面色揄揶,双手掸了一掸,修长的指尖便伸向女子的衣袍处,“来而不往非礼也,没得姑娘占我那么多便宜,是时候该还还了,告诉我,你是谁?” 眼见自己的衣服就要被男子扒开,女子连忙求饶道,“混蛋,我……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可是,裴韬的手刚停了下来,女子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又抬头一脸真诚道,“我,我真的和你们一样,也是一个前来看病的……” 男子原本停下的手堪堪一顿,旋即转身,一把脱下了女子披在身外的那件厚重又有气味的外袍。 “啊……停!我想起来了!” 裴韬微眯着眸色,淡淡地瞥了眼女子,女子连忙谄笑着,好言好语讨好道,“我想起来了!我不是看病的,我怎么可能是看病的嘛,嘿,嘿嘿……” 裴韬修长的手指扶额,眉眼虽然绷着,却闪过一丝笑意道,喉结轻动道,“继续。” 女子咽了口唾沫,将面色一肃,一脸认真加真诚道,“我想起来了,我是帮其他病人来探路的……啊!你个禽兽!” 只见裴韬伸手一抽,就拉住女子系在腰间的裙系带子,须臾之间,只用轻轻一抽,女子身上所剩不多的内袍就会尽数脱落…… “我是你们口中老神医的关门弟子!你们再敢欺负我,我师傅他老人家就不替你们看病了!” 女子说罢,连忙扭曲着身子,向后避让着,慌乱间,这才发现,裴韬修长的手,早就松开了拉着她的腰系。 裴韬暗暗忖琢着女子刚刚脱口的话语,浓长的眉短微微一皱,“不对,你既是神医的弟子,又怎会解不开我封你的武穴? 裴韬说吧,目光沉澈,一双修长的手作势又要抽过女子的衣袍。 “你将穴位封在我神道穴上,没有你那般浑厚的内力,我一个人怎么徒手解开背后的封穴。” 见裴韬闻言微微颔首,那女子扁扁嘴,委屈地嗫嚅道,“神道穴连着命门,稍一偏差,我小命难保,你当我傻啊……” “我们与姑娘无冤无仇,姑娘为何引蛇来伤害我们?”一旁的裴朵儿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缩在自己脚下的女子,忿然道。 “你们强行闯山,师傅他老人家近来又身体不适,所以我这才下山,将你们这群无礼之徒轰出山去……”女子恨恨地说到无礼之徒四个字的时候,原本紧绷着的后牙槽处狠狠发力,但对上裴韬清冷冷的目光时,却又弱下阵来。 火光跳动在三人之间,裴韬平静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女子好一会,适才轻声道,“朵儿,让她把衣服整理好。” 说罢,裴韬转过身去,微微一顿,冷声道,“她外面的那件厚袍子,就不必再穿了。” 裴朵儿按着哥哥的话,将女子外袍褪去,单让她留一身淡黄色的单衣裹身。 褪去那身臃肿而又厚重的外袍,少女修长而妙曼的身影像剥了壳的荔枝般,跃然而出。 裴朵儿不由煞是惋惜地叹了口气。 这女子单是静静地站在那,身影就有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韵,乌发长垂,巴掌大的脸上,一双圆圆的杏眼勾勒地如墨般细致灵光,只是,这脸上的皮肤……啧啧啧,实在不敢恭维。 哎,可惜了一副好身囊。 身后淅淅索索的衣物整理声渐渐停下,裴韬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四周。 此刻他们正待在一个四面环壁的封闭石洞里,头顶有习习清风穿过,想来顶上应该通着外面。 裴韬将火把轻轻插在脚下的一处石缝间,双足点地,腾空一跃,身子便犹如轻燕般,向洞顶探去。 一会儿的功夫,裴韬青黑色的身影再次飘然而下,待双足稳稳落地,一双如墨的眸子不由微微一皱,沉定地看向头顶的方向。 “不要瞎折腾了,这里百丈高,纵使你变身飞鸟,也休想从这里飞出,更何况,”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四壁打磨的如此光滑,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从这里翻出去。” 裴韬回头,只见那鹅黄色身影的女子闲闲散散地靠坐在一块石头上,乌黑的长发被一根桃木枝子挑固着,一双素手被襻膊紧紧绑束,两条修长的大腿,翘着二郎脚,有一些没一下地晃荡着。那双猫儿一样的大眼,在撞上裴韬的视线后,漆黑分明的瞳仁里,满是不屑一顾的戏谑。 裴韬转回目光,没再搭理身后的女子,只是一味地沿着石壁,伸手轻触,试图从石壁上找到机关。 这里四面封闭,顶上又高不可探,刚才的入口严丝合缝地闭合住了。 所以,必然隐藏个机关。 只有找到开启的机关,才能从这里出去。 “哎,别浪费功夫了,那么容易就让你识破,我们师门岂不让早早就你们这些闲客们把门槛给踏破了。” 见裴韬不搭理自己,女子闲闲地打了个呵欠,不顾裴朵儿刀剜的眼神,懒懒地靠向身后石壁,“你这般摸摸索,等走出洞口,黄花菜都凉了,不如你告诉我,你们寻我师傅到底有什么事,说不定到时候,我还能帮上你们呢。” 原本还在寻索的裴韬,转头见那女子一副小人得逞的奸佞之态,不由微微一顿,似是认真考虑起女子的话语来。 女子见有戏,一双灵动的眼睛骨碌碌地一转,“我可是师傅他老人家最喜欢的小弟子呢……” 话音未完,却见火光跳动,裴韬漆黑的眼神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下意识地忙缩脖子试图捂紧自己的衣领,“你,你别又想耍什么流氓啊,姑奶奶我可士可杀不可辱……” 可女子话还没说完,就见裴韬身形微动,女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已被迫飞入他怀中。 脖颈处一麻,待女子看清,裴韬那只修长的手掌虎口微张,已经稳稳掐固住自己细弱的脖颈。 “叭叭的,挺能说的啊。” 男子身上清淡的荀令香温温润润地传来,可声音却冷的让人发瑟。 女子想出声却不由一滞,喉咙里一股血腥的味道传来,人瞬间就疼的说不出话来了。 “不可辱可杀是吗?”男子声音像窖里刚盛出来的一捧酒,清冽而冰冷,“倒麻烦姑娘你一直叭叭地提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