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牵红线反被钓》 第1章 楔子 月老殿。 一个本该庄严肃穆、弥漫着仙气与浪漫的地方,此刻却弥漫着一股……嗯,不太和谐的气息。 仔细嗅嗅,有桂花糕的甜腻,糖炒栗子的焦香,还混杂着一点墨汁和……哈喇子味儿? 大殿中央,那本承载着三界六道无数痴男怨女姻缘命数的至宝——金光闪闪、厚得能当板砖使的《寰宇姻缘正册》,正委屈巴巴地摊开着。它的主人,月老星君,此刻正捻着他那把保养得油光水滑的雪白长须,对着殿内一根雕工繁复的蟠龙柱子运气。那表情,活像那柱子欠了他八百年的香火钱没还。 柱子后面,传来一阵细微的、满足的吧唧声。 “月——小——七——!” 月老星君终于憋不住了,一声怒吼,震得殿顶琉璃瓦嗡嗡作响,几片祥云吓得“哧溜”一下逃跑了。 柱子后面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顶着一头睡得东倒西歪、勉强用根红绳系住的小揪揪。一张小脸粉团团的,眼睛倒是又大又亮,只是此刻迷迷瞪瞪,嘴角还粘着一粒可疑的芝麻,以及一道蜿蜒闪亮的口水痕迹。 “唔……师父?”月小七,月老座下关门弟子,揉了揉眼睛,努力聚焦,“您叫我?开饭了?” “开饭?开什么饭!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月老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指着殿外那轮硕大的、散发着清冷光辉的仙月,“月轮都爬上天河了!为师让你誊抄的第九千八百七十五页《人间卷·大胤王朝》的姻缘命数呢?!” 月小七慢吞吞地从柱子后面挪出来,怀里还抱着个油纸包。她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骨头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毫无仙家仪态。“师父,您急什么嘛。姻缘天注定,该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嗯,您努力牵牵线,说不定也能成?”她试图用歪理安抚师父。 月老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夺过她怀里的油纸包。里面果然只剩几颗孤零零的糖炒栗子壳,还有半块被啃得面目全非的桂花糕。 “月!小!七!”月老的声音都在发抖,“为师让你誊抄命数,你倒好!又把姻缘簿当画本子写!还当零食垫子!你看看!你看看这上面都是些什么!” 月老颤抖的手指指向摊开的《寰宇姻缘正册》。 只见那本该工工整整记录着“甲年乙月丙日丁时,张三配李四,白头偕老”的页面,此刻却如同被一群喝醉了的螃蟹爬过。 页面一角,画着一个歪歪扭扭、顶着冲天辫的小人,旁边标注:“月小七到此一游!”,还画了个箭头指向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头像,老头头顶冒烟,旁边写着:“师父又在跳脚啦!”。 页面中间,本该是严肃命数的地方,被她用朱砂笔添油加醋: * 原本“王书生与赵小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后相敬如宾”后面,被她龙飞凤舞加上:“错!赵小姐实属颜控!隔壁杀猪匠张屠户一身腱子肉才是她的真爱!可惜被王书生截胡,抑郁终生!建议修改:王书生配隔壁李寡妇,赵小姐配张屠户,皆大欢喜!附图:张屠户肌肉猛男图。” * 另一处,“李将军为国捐躯,其妻刘氏贞烈,守节抚孤”后面,她愤愤不平地批注:“守什么节!大好年华!将军在天之灵也盼她幸福!安排!安排隔壁新来的俊俏书生!附图:书生温润如玉想象图。” * 更离谱的是,她大概抄到一半饿了,在空白处画了一桌满汉全席,标注:“凡间美食打卡清单:烤鸭、佛跳墙、狮子头、松鼠鳜鱼……” 旁边还滴了几滴可疑的油渍。 最显眼的,还是页面正中央,一个被圈出来、特别标注的名字:大胤王朝·镇国大将军苏擎苍之嫡妻·林氏。 原本的命数,清晰写着:“孕有一女,福泽深厚,聪慧端庄,及笄后嫁与七皇子宇文翊为妃,母仪天下。” 现在呢? 那行金光闪闪、代表着天道轨迹的字,被月小七用浓黑的墨汁,粗暴地划掉了!在旁边空白处,她兴致勃勃地重新“批命”,字迹飞扬跋扈,充满了“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胡闹气息: “林氏孕女?想得美!胎死腹中!一尸两命!over!将军痛失爱妻爱女,心性大变,黑化造反!王朝动荡!刺激!!” 旁边还配了个她自认为很酷的骷髅头图案,骷髅头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 墨汁甚至没干透,在“胎死腹中”几个字上晕染开一大片污迹,显得那几个字更加狰狞刺眼。 月老看着那触目惊心的“胎死腹中”和那个傻乐的骷髅头,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心口绞痛,仿佛那墨汁不是涂在簿子上,而是糊在了他的仙根上! “孽徒!孽徒啊!”月老捶胸顿足,痛心疾首,“这是姻缘簿!是天道规则!不是你的涂鸦本!更不是你的草稿纸!‘胎死腹中’?‘一尸两命’?‘黑化造反’?月小七!你知不知道你这一笔下去,要乱多少因果!要造多少杀孽!要断多少人的情缘福报!” 月小七被吼得缩了缩脖子,但依旧嘴硬,小声嘟囔:“师父,您太古板啦!天天按部就班多没意思!您看我这改的,情节跌宕起伏,人物命运多舛,多有戏剧张力!比您写的那平平淡淡的‘母仪天下’精彩多了!说不定天道也觉得我改得好呢……” 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月老的脸色已经从铁青转向了酱紫,头顶隐隐有青烟冒出,像一尊即将喷发的活火山。 祥云停滞,仙鹤噤声。连殿外那轮清冷的仙月,光芒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殿门无声洞开,没有仙侍唱喏,只有一片纯粹到令人心悸的金光铺洒进来。金光之中,一道身影缓缓步入。他身着绣着日月星辰、山川河岳的玄色帝袍,头戴十二旒冕冠,面容笼罩在神光之中,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眸子,深邃如万古星空,蕴含着雷霆之怒与天道威严。 正是统御三界、至高无上的天帝! 月老“噗通”一声就跪下了,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板,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臣……老臣参见陛下!陛下息怒!是老臣管教无方,纵容孽徒……” 他恨不得立刻把旁边那个闯祸精塞进姻缘簿里藏起来。 月小七也懵了。她虽然懒散,但基本的眼力见儿还是有的。天帝亲临!这阵仗,比她上次偷吃王母娘娘蟠桃被抓包还大!她腿一软,也想跟着师父跪下,奈何怀里还抱着那半块桂花糕,动作慢了一拍。 天帝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利刃,精准地落在了那本摊开的、被涂改得面目全非的《寰宇姻缘正册》上,尤其是那行“胎死腹中!一尸两命!over!!”以及那个傻乎乎的骷髅头。 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仿佛瞬间进入了九幽寒渊。 “月老。”天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月老心头,“这就是你执掌姻缘殿的成果?让一个惫懒顽童,将天地姻缘纲常,视作儿戏涂鸦?” 月老汗如雨下,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磕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天帝的目光缓缓移向罪魁祸首——月小七。月小七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巨力压来,让她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困难。她努力想挤出个讨好的笑容,奈何脸部肌肉僵硬,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月小七。”天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比雷霆更让人心悸,“你可知罪?” 月小七一个激灵,怀里的半块桂花糕“啪嗒”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满了灰尘。她看着那可怜的糕点,心疼了一瞬,随即被更大的恐惧淹没。 “陛……陛下……”月小七声音发颤,脑子飞快转动,试图甩锅,“那个……是姻缘簿!是它先动的手!它……它自己翻到那一页,还……还硌着我的桂花糕了!我一气之下,就……就小小地、艺术性地加工了一下下……真的!就一下下!” 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微小的距离,试图强调自己的“无辜”。 “艺术加工?”天帝的语调微微上扬,殿内的金光似乎都波动了一下,带着一种荒谬的冷意,“将‘福泽深厚,母仪天下’的命格,‘艺术加工’成‘胎死腹中,一尸两命’?还附赠一个‘将军黑化造反’?” 月小七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戏剧冲突嘛……再说,将军黑化造反,多带感啊!肯定比当个平平无奇的老丈人精彩……”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蹦迪。 天帝沉默了片刻。那沉默比任何斥责都可怕。月老已经快晕厥过去了。 终于,天帝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月老星君,疏于职守,罚俸百年,禁足月老殿,闭门思过!” 月老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谢陛下开恩!谢陛下开恩!” “至于你,”天帝的目光重新锁定月小七,那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她的仙躯,看到了她那颗不靠谱的灵魂核心,“月小七,你既如此‘才华横溢’,擅改命簿,视天道姻缘如无物,更‘匠心独具’地为凡间将军一家安排了如此‘精彩绝伦’的命途……” 天帝微微一顿,月小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便,如你所愿。”天帝的声音冰冷无情,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戏谑?“此孽缘,此因果,皆因你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 天帝袍袖微抬,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攫住了月小七! “啊——!”月小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拎了起来,双脚离地,在空中徒劳地蹬踹着。 “自己写的命,自己圆!”天帝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整个天界,“朕给你一个机会。下凡去!穿成那‘本该胎死腹中’的将军嫡女!给朕好好活着!并且——” 天帝的目光扫过那页被墨汁污损、命运被粗暴篡改的命簿,在那片模糊的墨迹上停留了一瞬。 “——找到真正的‘紫微星’,助他顺利登上帝位,拨乱反正,将你搅乱的命数导回正轨!若成功,许你重返天界;若失败……”天帝的声音陡然转厉,“便永堕凡尘,历尽你笔下所书的‘黑化造反’之苦,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未落,天帝袍袖猛地一挥! “不——!师父救我!我的桂花糕!我刚晒的月光被褥还没收——!”月小七的惨叫声划破仙界的宁静。 她化作一道流光,如同被投石器抛出的石子,带着长长的、惊恐的尾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南天门的方向——或者说,是南天门下方那浩瀚无垠的凡间——狠狠砸了下去! 那姿势,绝对称不上优雅,甚至带着几分狼狈和滑稽,像一只被强行扔下锅的饺子。 “孽徒啊——!”月老伸着手,徒劳地对着流光消失的方向哀嚎,老泪纵横 天帝冷哼一声,金光缓缓收敛。他最后瞥了一眼那本摊开的、墨迹狼藉的姻缘簿,目光在那片模糊了关键信息的墨渍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身影消失不见。 只留下死寂的月老殿,和跪在地上生无可恋的月老星君。 殿内,那本饱受摧残的《寰宇姻缘正册》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页面上的墨渍在无人注意的角度,似乎又晕染开了一点点,将原本可能还残留的几个关键名字彻底覆盖,只剩下“紫衣”和“桃花眼”几个字,在污迹中若隐若现,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某个即将倒大霉的仙。 下坠! 疯狂的下坠! 风声在耳边呼啸,刮得脸生疼。云层像破棉絮一样被层层穿透。月小七感觉自己像个秤砣,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拽向那个叫“凡间”的地方。 “啊啊啊——天帝老儿你不讲武德!”月小七在空中手舞足蹈,试图抓住点什么,可惜除了空气和几片路过的、被她吓得尖叫逃窜的云彩,啥也没有。“哪有这么踹人下凡的!连个新手大礼包都不给!差评!我要投诉——!” 投诉?找谁投诉?投诉三界最高领导人?月小七悲愤地发现,自己现在连投诉的门路都找不着了。 脑子里嗡嗡作响,天帝那冰冷的声音还在回荡: “自己写的命,自己圆!” “穿成那‘本该胎死腹中’的将军嫡女!” “好好活着!” “找到真正的‘紫微星’!助他登基!” “找不到?永堕凡尘!魂飞魄散!” 月小七欲哭无泪。将军嫡女?那个被她“艺术加工”成“胎死腹中”的小倒霉蛋?她现在要去顶替那个“胎死腹中”的坑?这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啊亲! 还有那什么“紫微星”?天帝说“找到真正的”,还特意强调了“紫微星”……月小七努力回想自己在那页命簿上到底写了啥。她只记得自己画了个顶着皇冠的小人,旁边好像写了“男主”?特征呢?特征是什么来着? 墨汁!那片该死的墨汁!好像把最关键的信息给糊掉了! 月小七在急速下坠中,拼命在识海里翻找那页命簿的“截图”。模模糊糊,只看到一片狼藉中,似乎有两个字还算清晰——**紫衣**?还有一个词——桃花眼? 紫衣?桃花眼?这描述……听起来像个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啊?月小七脑子里瞬间勾勒出一个穿着骚包紫色锦袍、摇着折扇、眨巴着桃花眼四处放电的纨绔形象。 行吧!虽然信息不全,但至少有特征了!紫衣!桃花眼!找到这个人,辅佐他当皇帝,任务完成,回天界继续当咸鱼! 月小七瞬间给自己打满了鸡血:“任务目标锁定:紫衣桃花眼!代号:男主!任务内容:把他捧上皇位!任务奖励:重返天界!失败惩罚:魂飞魄散!” 她甚至在心里给自己配了个激昂的系统提示音。 “稳住!小场面!”月小七给自己鼓劲,努力在空中调整姿势,试图让自己落地的姿势稍微体面一点——毕竟以后是要当大女主的人!虽然开局有点惨,但气势不能输! 然而,现实总是骨感的。 就在她即将穿透最后一层浓厚的云气,看到下方凡间点点灯火的时候,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挤压感和窒息感猛地袭来! “卧敲!要生了?!”月小七脑子一懵,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不是她要生了,是她要“被生”了!她正穿进那个“本该胎死腹中”的婴儿身体里! 眼前瞬间一片黑暗粘稠,耳边充斥着沉闷的心跳声、压抑的痛呼声、慌乱的脚步声、还有盆器碰撞的叮当声。 “夫人!用力啊!用力!看到头了!” “热水!快拿热水来!” “参汤!参汤吊住气!” “胎……胎息怎么这么弱?快!快请太医!不,请稳婆再看看!” 嘈杂混乱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涌来。月小七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挤着,向着一个光亮而冰冷的方向前进。窒息感越来越强,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胎死腹中”四个大字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不行!绝对不行!她月小七,堂堂月老弟子,怎么能刚开局就领盒饭!还是这么憋屈的盒饭! “开什么玩笑!老娘好不容易下来一趟,任务还没开始呢!”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冲垮了一切! 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或许是残存的那一丝微末仙力在生死关头被激发,或许是这具婴儿身体本能的挣扎。她铆足了吃奶的劲儿,四肢拼命地蹬踹! “哇——!!!” 一声嘹亮到几乎能掀翻屋顶的啼哭,骤然撕裂了产房内压抑绝望的空气! 镇国大将军府,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得如同上战场。 产房外,身高八尺、一身煞气、曾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镇国大将军苏擎苍,此刻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团团乱转。他身上的盔甲都没来得及卸下,沾着尘土和干涸的血迹,铁塔般的身躯绷得紧紧的,一双虎目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里面是掩饰不住的焦灼和恐惧。 “怎么没声了?刚才还听见夫人喊疼的!”苏擎苍急得直跺脚,厚重的青石板地面被他踩得嗡嗡作响,“稳婆呢?太医呢?都死哪儿去了?!” 管家和一群亲兵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谁都知道将军是出了名的爱妻如命,夫人林静婉这次生产凶险,胎像一直不稳,连宫中最好的妇科圣手都来看过,只摇头说“尽人事,听天命”。 时间一点点流逝,产房内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苏擎苍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他握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发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难道……难道真要应了那个不详的预感? 就在这时—— “哇——!!!” 一声石破天惊、中气十足、带着强烈控诉和满满求生欲的婴儿啼哭,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寂静的夜空! 那哭声,洪亮、有力、穿透力极强,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仿佛在向整个世界宣告:我来了!我活着!谁也别想让我“胎死腹中”! 苏擎苍猛地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随即,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瞬间就红了! “生了!生了!夫人生了!”产房内爆发出稳婆和侍女们劫后余生的狂喜欢呼,“是个千金!是个千金小姐啊!” “天哪!刚才都没气了!怎么突然就……” “哭了!哭得这么响!是个有福气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快!快抱给将军看看!”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满面红光、激动得语无伦次的老稳婆,抱着一个裹在锦绣襁褓里的小小婴儿,踉跄着跑了出来。 “将军!将军!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夫人生了!是位千金小姐!母女平安!平安啊!”稳婆的声音都在发颤,带着哭腔。 苏擎苍一个箭步冲上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从稳婆手里接过那个柔软的小生命。 襁褓里的小婴儿,皮肤还皱巴巴、红彤彤的,像只小猴子。但那双眼睛,却出奇地大,乌溜溜的,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此刻正努力地睁开一条缝,似乎想看清这个差点让她“胎死腹中”的世界。她的小嘴微张着,发出细小的哼哼声,像是在回味刚才那惊天一哭的余韵。 苏擎苍看着怀里的女儿,那双在战场上能洞察秋毫的锐利虎目,此刻盛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他粗糙的手指,带着十二万分的谨慎,轻轻碰了碰女儿娇嫩的小脸蛋。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这个流血不流泪的将军,声音哽咽了,“真的是……天降奇迹!天佑我苏家!” 他抱着女儿,大步流星地就要往产房里冲:“夫人!夫人!你看!我们的女儿!她好好的!她活下来了!” 产房内,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的林静婉,虚弱地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浸湿了鬓发。但当听到丈夫那激动的声音,看到被小心翼翼抱到眼前的那个小小的、鲜活的生命时,一丝温柔而坚韧的笑意在她唇边绽放,眼中闪烁着泪光。 “让我……看看她……”林静婉的声音微弱,却充满了力量。 苏擎苍连忙将襁褓放低。月小七努力睁大眼睛,看向这个赋予她新生命的女人。嗯,很漂亮,很温柔,就是有点虚弱。她咂吧了一下小嘴,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啊……” 算是打了招呼。 “杳杳……就叫她杳杳吧……”林静婉看着女儿那双仿佛盛满了星光的眼睛,轻声说道,“苏杳杳……希望她如林间晨雾,自在轻盈;如杳杳星河,前程远大……” 苏杳杳?月小七在心里默默记下新名字。行吧,杳杳就杳杳,总比“胎死腹中”强一万倍! 苏擎苍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女儿,激动得像个孩子:“好!杳杳!苏杳杳!我苏擎苍的掌上明珠!福星!哈哈哈!夫人,你是我们苏家的大功臣!杳杳更是!她活下来了!这就是最大的祥瑞!” 他抱着苏杳杳,在产房里激动地转圈,吓得稳婆和侍女们连声提醒:“将军!小心!小心小姐!” 苏杳杳被晃得有点晕,小眉头皱了起来,刚想抗议,肚子里却传来一阵强烈的空虚感。 饿!非常饿!刚才哭那一嗓子,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完了! “哇——!” 这一次,是货真价实的、充满了委屈和需求的婴儿啼哭。 苏擎苍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哦哦哦!乖女不哭!乖女不哭!爹在呢!爹在呢!是不是饿了?奶娘!快!奶娘!” 产房内外,因为小小姐这嘹亮而充满活力的哭声,彻底从刚才的阴霾中走出,陷入一片兵荒马乱又喜气洋洋的忙碌。 被奶娘抱在怀里,努力干饭的苏杳杳,一边用力吸吮着人间第一口粮,一边在脑子里飞快地盘算: “呼……开局‘胎死腹中’副本,惊险通关!小命暂时保住!” “新身份:镇国大将军苏擎苍嫡女,苏杳杳!家庭背景:顶级武将世家!爹是女儿奴!娘是温柔美人!很好!硬件过关!” “主线任务:找到紫衣桃花眼男主,把他捧上皇位!任务奖励:回天界!失败惩罚:魂飞魄散!压力山大!” “新手大礼包:无!特殊技能:残血仙力(时灵时不灵,疑似被动触发型)。” “当前首要目标:吃饱!睡好!努力长大!顺便……寻找目标线索:紫衣!桃花眼!” 吃饱喝足,困意如同潮水般涌来。苏杳杳打了个满足的小奶嗝,在奶娘温暖的怀抱里,沉沉睡去。小小的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又充满斗志的笑意? 凡间历劫,攻略男主,重返天界之路,就在这一片混乱、啼哭与初生的喜悦中,正式拉开帷幕。 而某个远在天界、刚刚被罚了俸禄还心有余悸的月老星君,偷偷摸摸地用水月镜看着凡间这一幕,抹了把老泪,又忍不住嘿嘿一笑,对着镜子里那个呼呼大睡的小婴儿,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 “乖徒儿,好好干!师父看好你哦……虽然你开局就把目标特征给糊掉了……咳咳,稳住,小场面!” 第2章 仙童闹凡尘 满月宴那场由苏杳杳一个喷嚏引发的“爆炸艺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将军府乃至京都贵妇圈里荡起了经久不息的涟漪。 “听说了吗?苏将军家那位小福星,满月宴上显神通了!” “可不是嘛!赵夫人那朵金线牡丹绢花,噗嗤一下就炸了!花瓣飞得满屋子都是!” “还有李夫人的玫瑰酥!孙小姐的月华裙!王夫人脑门上那个包!” “啧啧啧,你们是没见那场面,乱得哟!苏夫人脸都白了!” “这哪是小福星啊,分明是个小煞星吧?” “嘘!小声点!将军府的人可护得紧!不过……这事儿是有点邪门……” 流言蜚语像长了翅膀的苍蝇,嗡嗡地往将军府里钻。有说小郡主是妖孽的,有说是福星降世自带祥瑞的,更有甚者,开始琢磨着请高僧道士来府上“看看”。 外界的纷扰,暂时还没能突破将军府那铜墙铁壁般的“女儿奴”结界。苏擎苍听了管家王伯忧心忡忡的汇报,浓眉一竖,大手一挥,声如洪钟:“放屁!一派胡言!我闺女那是福气太盛!寻常凡物承受不住!懂不懂?!谁再敢嚼舌根,老子请他尝尝我苏家军的军棍!” 至于夫人林静婉,她心思更为细腻敏锐。那日混乱的场景,女儿那懵懂又带着点奇异无辜的眼神,还有那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意外”,都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在她心里。她不动声色地撤换了几个当时靠得最近、眼神闪烁的丫鬟,府内管理更加严谨,对苏杳杳的看护也越发周密。但看向女儿的目光深处,除了无边的慈爱,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探究。 而事件的始作俑者——苏·懵懂小婴儿·杳杳,在短暂的“闯祸心虚”之后,迅速将这事儿抛到了脑后。婴儿的忘性大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有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发现! 她能动了! 确切地说,她终于能稍微控制一下自己那软绵绵、跟面条似的脖子和胳膊了! 这简直是人类(仙)进化史上的里程碑! 于是,苏府后宅的画风,从之前的“岁月静好小红包”,正式切换到了“人形自走麻烦制造机”模式。 苏杳杳躺在铺着厚厚软垫的摇篮里,挥舞着她那莲藕节似的白胖小胳膊,咿咿呀呀地发表着无人能懂的“婴语演讲”。她乌溜溜的大眼睛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葡萄,充满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全新的、可以“互动”的世界。 “啊!嘎!”她盯着摇篮上方悬挂的、色彩鲜艳的布艺小鸟,小胳膊奋力一挥! 啪嗒! 布艺小鸟被她的小胖手精准命中,晃悠了几下,没掉。 体内那丝沉寂的仙力,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努力”和一丝丝小兴奋,懒洋洋地蠕动了一下。 噗! 布艺小鸟头顶那根充当羽毛的红色绒线,毫无征兆地……脱落了!飘飘悠悠地落下来,正好糊在了闻声赶来的奶娘王妈妈的鼻子上。 王妈妈:“……阿嚏!” 她哭笑不得地拿下绒线,点了点苏杳杳的小鼻子,“小祖宗哎,劲儿还挺大!” 苏杳杳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仿佛在说:“一般一般,仙界第三!” 苏擎苍下朝回来,照例第一时间冲向宝贝闺女的小院。盔甲都来不及卸,带着一身风尘和淡淡的汗味(武将标配),就兴冲冲地扑到摇篮边。 “爹的乖杳杳!想死爹了!今天在家乖不乖啊?”苏大将军的脸笑成了一朵盛放的菊花,胡子拉碴的下巴就往女儿嫩豆腐似的小脸蛋上蹭。 苏杳杳正努力练习“抓握”神技,目标是她爹垂在胸前的、那一小绺特意蓄起来彰显成熟男人魅力的胡须。 那撮胡子,在苏杳杳眼中,简直就是最完美的练手道具!毛茸茸!会动!还带着她爹特有的、混合了汗味和皂角味的“男人味”! “啊!噗!”她小嘴吐着泡泡,小胖手快如闪电地出击! “哎哟!”苏擎苍只觉得下巴一紧,一阵不算疼但绝对很突然的拉扯感传来。低头一看,宝贝闺女正用她那没什么力气但异常执着的小手,死死攥住了他那撮宝贝胡子,还试图往自己嘴里塞! “哈哈哈!好闺女!有劲儿!像爹!”苏擎苍非但不恼,反而乐得哈哈大笑,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生怕自己动作大了扯疼闺女的小手。他干脆半跪在摇篮边,像一尊忠实的守护石像,心甘情愿地贡献出自己的胡子给闺女当玩具,嘴里还得意地念叨:“抓!使劲抓!爹的胡子结实着呢!杳杳真聪明,知道爹的胡子是宝贝!” 苏杳杳努力了半天,口水都流出来了,也没能把那撮硬硬的胡子塞进嘴里尝尝味道,不由得有点小沮丧。小手一松,放开了胡子,转而瞄准了她爹盔甲上那个锃亮的、能照出人影的护心镜。 镜子里映出她那张圆乎乎、肉嘟嘟的小脸,还有头顶那几根稀疏的、倔强竖起的胎毛。 “咦?”苏杳杳被镜子里那个“小怪物”吸引了,好奇地伸出小胖手去够。 苏擎苍一看闺女转移了目标,立刻狗腿地把身子俯得更低,让护心镜凑到女儿手边:“杳杳看!这是谁家的小仙女啊?哦!原来是我苏擎苍的宝贝闺女!真俊!” 苏杳杳的小手“啪”地一下拍在冰冷的金属镜面上。触感新奇!她更兴奋了,小手开始在镜面上胡乱拍打、抓挠,发出“啪啪啪”的清脆响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管家王伯的声音:“将军,兵部李侍郎来访,说有要事相商,在前厅候着呢。” 苏擎苍正沉迷于“女儿奴”角色不可自拔,闻言头也没抬,大手一挥:“让他等着!没看见本将军正陪闺女玩呢吗?天大的事也没我闺女重要!” 王伯:“……是。” 默默退下,内心替前厅那位倒霉的李侍郎点了根蜡。 苏杳杳拍镜子拍得正欢,体内那丝仙力似乎被这“啪啪”的节奏感带动,也跟着蠢蠢欲动。她小手用力一拍! 滋啦——! 一道微不可查的细小电弧,从她指尖和镜面接触的地方一闪而逝!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见。 苏擎苍只觉得胸口护心镜的位置猛地一麻!像是被细小的针扎了一下,又像是被静电狠狠电到!他“嗷”地怪叫一声,壮硕的身躯条件反射地向后一弹! “砰!” 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身后的红木柱子上!柱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簌簌落下几缕灰尘。 “将军!” “爹!” 闻声赶来的侍卫和林静婉都吓了一跳。 苏擎苍捂着胸口龇牙咧嘴,惊疑不定地看着摇篮里一脸无辜、眨巴着大眼睛的闺女,又低头看看完好无损的护心镜。刚才那一下……是错觉?静电? 苏杳杳看着老爹狼狈的样子,意识里的小人已经笑得满地打滚:“哈哈哈!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仙力牌静电按摩,专治各种不服!五星好评哦亲!” 随着苏杳杳活动能力的增强,她的“探索”范围也从摇篮扩展到了整个卧房。而她那丝不靠谱的仙力,也如同一个顽劣的隐形跟班,时不时跳出来制造点“惊喜”。 林静婉坐在窗边的绣墩上,正聚精会神地为女儿绣一件小肚兜。针线在她手中翻飞,一朵活灵活现的粉色桃花渐次成型。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落在她娴静的侧脸上,岁月静好。 苏杳杳被放在旁边铺着厚厚绒毯的榻上,周围堆满了各种柔软的布偶和摇铃。她像个巡视领地的国王,努力地翻身,吭哧吭哧地蠕动着,目标是……娘亲绣筐里那团鲜艳的红色丝线! 那团红线,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像一团跳动的火焰。对苏杳杳来说,吸引力爆表! “嗯!啊!”她使出吃奶的劲儿,小屁股一撅,终于成功翻过身!朝着绣筐的方向,开始了艰难的“匍匐前进”! 林静婉专注于手中的针线,并未察觉女儿的“越狱”行动。 苏杳杳蠕动着,小胖手眼看就要够到那团诱人的红线了!她兴奋得小脸通红,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体内那丝仙力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的渴望,微微活跃起来。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红线的瞬间—— “夫人!您要的莲子羹炖好了!”丫鬟春桃端着一个甜白瓷盅,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全神贯注的林静婉指尖微微一抖! “哎呀!”一声轻呼,绣花针的针尖刺破了她的食指,一颗鲜红的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 苏杳杳的手也碰到了那团红线!体内那丝仙力如同被那颗血珠刺激到,猛地一个激灵! 哗啦——! 整个绣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掀翻!里面的各色丝线团、顶针、小剪刀、布头……如同天女散花般,呼啦啦飞了起来!劈头盖脸地朝着刚进门的春桃砸去! “啊!”春桃吓得尖叫一声,手中的甜白瓷盅脱手飞出! 瓷盅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里面的莲子羹如同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 目标:正努力抬头、小嘴微张、一脸懵懂加好奇的苏杳杳! “杳杳!”林静婉脸色煞白,顾不得手上的刺痛,猛地扑过去想护住女儿! 千钧一发之际! 苏杳杳看着那兜头淋下的、冒着热气的“金色瀑布”,小嘴一瘪,强烈的危机感和不爽情绪瞬间爆发!体内那丝仙力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应激性地、毫无保留地猛地一窜! 嗡! 一股无形的气浪以她为中心骤然扩散! 那泼洒而下的莲子羹,在距离她头顶不足三寸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弹力十足的墙!所有的汤汤水水、莲子百合,被这股力量猛地反弹、改变了方向,如同被按了回放键,以更快的速度、更刁钻的角度—— “噗!” “哗啦!” 精准地、均匀地,泼了刚刚站稳、惊魂未定的春桃满头满脸!黏糊糊、甜腻腻的羹汤顺着她的发髻、脸颊、衣襟往下淌,整个人瞬间变成了一个移动的“莲子羹雕塑”,还冒着丝丝热气。 飞在空中的丝线团、顶针、小剪刀等物,也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林静婉扑到一半的动作僵住了,看着满头“金汤”、呆若木鸡的春桃,又看看摇篮里安然无恙、只是小脸上沾了几滴溅射汤汁、正咂吧着嘴似乎想尝尝味道的女儿,大脑一片空白。 苏杳杳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溅到唇边的一滴甜羹,满意地眯起了眼睛:“嗯…甜!仙力护盾,好用!就是…目标锁定好像有点歪?” 她看着惨兮兮的春桃姐姐,意识里的小人挠了挠头,有点小愧疚。 春桃呆立当场,感受着头上、脸上、身上那黏腻温热的触感,还有鼻尖萦绕的甜香,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夫人!小姐!我…我…” 林静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主母的镇定:“好了好了,别哭了,快下去收拾干净,换身衣裳。不怪你,是……是意外。” 她目光复杂地看向女儿。 苏杳杳接收到娘亲的目光,立刻露出一个天使般无齿的笑容,还“咯咯”地笑出了声,仿佛在说:“娘亲你看,我厉害吧?莲子羹一点没浪费!” 林静婉:“……” 她默默掏出手帕,擦掉女儿小脸上的汤汁,指尖微微发颤。这闺女……好像真的有点不太对劲? 如果说之前的“爆炸艺术”和“莲子羹反弹事件”还只是小打小闹,那么接下来的“将军变公鸡”事件,则彻底将苏府“仙童闹凡尘”的喜剧氛围推向了**! 事情的起因,源于苏擎苍那颗永不熄灭的、炫女狂魔的心。 某日,几位与苏擎苍交好、同样出身行伍的将军来府中做客。几杯黄汤下肚,话题自然又绕到了苏擎苍的心肝宝贝疙瘩上。 “老苏啊,不是我说,你这天天把闺女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到底有多宝贝?给兄弟们开开眼呗?” 骠骑将军赵莽是个大嗓门,拍着桌子起哄。 “就是就是!抱出来看看!让我们也沾沾福星的福气!” 车骑将军孙威也跟着附和。 苏擎苍一听,正中下怀!他正愁没地方炫耀呢!当即大手一挥,红光满面:“等着!这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天降祥瑞!什么叫人间至宝!” 说罢,亲自起身,风风火火地去后院抱闺女了。 苏杳杳刚被奶娘喂饱,正躺在林静婉怀里,享受着娘亲温柔的哼唱和摇篮曲,昏昏欲睡。 苏擎苍如同旋风般刮了进来,带着一身酒气,声音洪亮:“静婉!快!把杳杳给我!老赵老孙他们想看看咱家福星!” 林静婉微微蹙眉:“将军,杳杳刚吃饱,正要睡呢,而且你这一身酒气……” “哎呀!没事没事!就抱过去看一眼!让那群土包子开开眼!”苏擎苍不由分说,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强势地从妻子怀里“抢”过女儿,像捧着传国玉玺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厅走去。 苏杳杳被这粗暴的“交接”弄醒了,又被老爹身上浓郁的酒气熏得小眉头直皱。她很不爽!非常不爽!刚酝酿好的睡意被打断了!这个醉醺醺的爹,好讨厌! 她被苏擎苍抱到前厅,放在他腿上。几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将军立刻围了上来,好奇又带着点戏谑地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小福星”。 “哟!是挺水灵!” “这大眼睛,随嫂子!” “小胳膊小腿儿,还挺有劲儿?”赵莽伸出他蒲扇般的大手,想捏捏苏杳杳的小脸蛋。 苏杳杳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版的、带着酒气和汗味、还试图对她“动手动脚”的陌生大脸,一股强烈的排斥感和起床气瞬间爆发!小嘴一瘪,就要开哭! “哎!老赵!手拿开!别吓着我闺女!”苏擎苍一把拍开赵莽的手,然后得意洋洋地开始了他的炫女演讲:“看见没?这就是我闺女苏杳杳!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眼神灵动,骨骼清奇!那哭声,震天撼地!那福气,那是……” 他唾沫横飞,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离谱。什么“出生时霞光万丈”(产婆:将军,当时是半夜…),什么“百鸟朝贺”(管家:将军,那是隔壁王尚书家养的鹦鹉飞错了…),什么“手握星辰降世”(林静婉:将军,那是她抓着你胡子不放…)…… 苏杳杳被老爹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和浓烈的酒气包围着,耳边全是“祥瑞”、“福星”、“天命所归”之类的词汇轰炸。她烦透了!困意和烦躁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小宇宙濒临爆炸边缘!体内那丝仙力,也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剧烈地躁动起来! “……所以说!我苏擎苍的女儿!那必定是……”苏擎苍正说到兴头上,唾沫星子横飞,准备来个铿锵有力的总结陈词!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 被吵得忍无可忍、烦躁值达到顶峰的苏杳杳,小拳头紧紧攥起,小脸憋得通红,所有的情绪和那丝狂暴的仙力汇聚成一股洪流,从喉咙里爆发出来! 然而,发出的不是哭声,也不是怒吼。 而是一声—— “咯——!!!” 极其响亮、高亢、带着强烈控诉意味的……公鸡打鸣声?! 这声音是如此突兀,如此清越,如此石破天惊!瞬间盖过了苏擎苍的演讲,响彻了整个前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苏擎苍张着嘴,保持着慷慨激昂的姿势,僵在原地。他后面的话,像是被这声鸡鸣硬生生掐断,噎在了喉咙里,只剩下一个滑稽的嘴型。 围观的赵莽、孙威等将军,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表情如同打翻了调色盘,从惊愕、茫然,迅速转化为一种扭曲的、极力憋笑的痛苦。他们的肩膀开始剧烈地抖动,脸憋得通红,像一只只快要爆炸的癞蛤蟆。 整个前厅,落针可闻,只剩下那声鸡鸣的袅袅余音,和苏擎苍石化般的剪影。 苏杳杳也被自己这“神来之鸣”惊呆了。她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老爹那副仿佛被雷劈中的傻样,再看看周围那群将军憋笑憋得快要抽筋的滑稽表情。 “噗嗤……”她没忍住,自己先乐了,发出一声小小的、带着奶气的笑声。 这声笑,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赵莽第一个破功,捂着肚子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哎哟我的娘哎!公鸡打鸣!哈哈哈!老苏!你闺女……哈哈哈……是只小公鸡啊!”孙威也笑得直拍大腿。 “祥瑞!绝对的祥瑞!公鸡报晓!哈哈哈!”另一个将军笑得直捶桌子。 前厅瞬间被一片狂野的、毫无形象的笑声淹没。 苏擎苍的脸,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最后定格在一种混合了震惊、羞恼、茫然和……一丝丝对闺女这“特异功能”的莫名骄傲的复杂颜色上。他低头看看怀里正咧着小嘴、一脸无辜加看好戏表情的女儿,又看看笑得东倒西歪、形象全无的老兄弟们。 “都给老子闭嘴!”苏大将军恼羞成怒,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试图挽回自己摇摇欲坠的威严,“笑什么笑!没见识!这叫……这叫凤鸣!凤鸣九霄懂不懂?!我闺女是凤凰!凤凰!” 然而,他的咆哮在狂笑声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咯——!”仿佛是为了回应老爹的强行挽尊,苏杳杳小嘴一张,又是一声响亮而清脆的鸡鸣!还带着点得意洋洋的小尾音! “噗哈哈哈哈哈哈!”将军们的笑声更加疯狂了,几乎要掀翻屋顶。 苏擎苍:“……” 他抱着怀里这只“小凤凰”,看着满厅笑得打滚的“土包子”们,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社死”的最高境界。他默默地、悲愤地、抱着女儿,转身,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回了后院。那背影,充满了英雄迟暮般的萧索和……对闺女这“天赋异禀”的深深无奈。 林静婉在后院听到前厅传来的疯狂笑声和那两声独特的“凤鸣”,再看到丈夫抱着女儿回来时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大半。她强忍着笑意,赶紧接过还在咿咿呀呀、仿佛回味着自己“高歌”的苏杳杳。 “将军……”林静婉想安慰两句。 苏擎苍摆摆手,一脸沧桑:“静婉,什么都别说了。咱闺女……天赋异禀,不同凡响!为夫……甚慰!” 说完,他默默地走到兵器房,对着那把九环金背大砍刀,深深地叹了口气。他需要静静,好好消化一下“女儿可能是个打鸣天才”这个惊悚的事实。 时光在鸡飞狗跳中悄然溜走。苏杳杳小朋友,终于迎来了她人生中另一个重要里程碑——能坐稳了! 虽然坐得像只不太稳当的不倒翁,摇摇晃晃,时不时需要奶娘在后面扶着腰,但这无疑是探索世界的又一大进步! 这日,阳光晴好。林静婉在庭院里那株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铺了一张厚实的、绣着缠枝莲纹的锦毯,将苏杳杳放了上去。周围散落着一些色彩鲜艳、造型可爱的布偶和小摇铃。 “杳杳乖,坐这里玩,娘亲给你绣个小荷包。”林静婉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拿起针线坐在一旁。 苏杳杳新奇地感受着这个“坐姿”带来的全新视野。她不再是被动地躺着看天花板了!她能看到更远的地方!能看到庭院里开得正盛的海棠花,能看到墙角那只探头探脑的狸花猫,还能看到…… 她的目光,被不远处石桌上的一样东西牢牢吸引住了。 那是苏擎苍随手放在那里的一个物件——一个造型古朴、通体呈温润紫色的……镇纸?像是一截天然的紫檀木,被打磨得光滑圆润,在阳光下泛着内敛而尊贵的紫光。 紫……紫色?! 苏杳杳的小心脏猛地一跳!她脑子里那根关于“紫衣桃花眼”的弦瞬间绷紧了! 紫衣!是紫色!虽然是个镇纸,不是衣服,但颜色对上了!难道……线索?! 她立刻对这个散发着诱人紫光的“小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小胖手朝着那个方向努力地伸着,身体也因为用力而微微前倾,嘴里发出急切的“啊啊”声。 “杳杳想要那个?”林静婉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去,失笑,“那是你爹爹的紫檀木镇纸,可不能玩,小心砸到手。” 苏杳杳才不管!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紫光=线索=任务目标”!她锲而不舍地伸着手,小身子扭动着,试图向石桌方向“蠕动”。 体内那丝仙力,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的强烈渴望,开始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庭院,卷起几片海棠花瓣。其中一片粉嫩的花瓣,打着旋儿,悠悠然地飘落下来,正好落在了苏杳杳伸出的、白白嫩嫩的小手背上。 触感轻柔,带着淡淡花香。 苏杳杳下意识地低头,看向那片花瓣。 粉色的……花瓣? 桃花……也是粉色的吧? 桃花眼……桃花…… 一个模糊的、关于“桃花”的意象,伴随着那丝被风撩动的仙力,在她懵懂的婴儿思维中一闪而过。 她好奇地伸出另一只小手,想去抓那片花瓣。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花瓣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仙力波动,从她指尖悄然溢出。 那片安静躺在苏杳杳手背上的海棠花瓣,边缘处,极其细微地、肉眼几乎无法分辨地……卷曲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火苗舔舐过,边缘瞬间变得有些焦枯。 同时,几尺开外,石桌上那枚静静躺着的紫檀木镇纸,光滑的表面,靠近苏杳杳的方向,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个极其微小、浅淡的印记。 那印记的形状,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骨朵? 第3章 错认紫衣郎 时光如白驹过隙,在苏府持续不断的鸡飞狗跳与苏擎苍将军日益精进的“花式晒娃”技能中,一晃五年。 五岁的苏杳杳,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吐泡泡和制造“爆炸艺术”的小肉团。她像一株汲取了过多阳光雨露的小树苗,抽条拔节,长得格外……茁壮。 一张小脸褪去了婴儿肥的圆润,显露出几分精致的轮廓,尤其是那双继承了林静婉的杏眼,又大又亮,乌溜溜的瞳仁如同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顾盼间灵气逼人,狡黠灵动。然而,这份灵动之下,却掩藏着一颗躁动不安、时刻准备搞点事情的“仙魂”。 五年的凡尘生活,足够让她适应了这具身体,也足够让她深刻体会到那丝时灵时不灵的仙力有多么坑爹。它就像个叛逆期的熊孩子,专挑她情绪激动、或者特别想干点啥(通常是坏事)的时候蹦出来,制造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惊喜”。 比如,她三岁时,因为眼馋隔壁小孩手里的糖葫芦,馋得口水直流,情绪过于激动,结果体内仙力一个不稳,直接把人家小孩头上扎的小揪揪给……点着了!虽然只是烧焦了一小撮头发尖,冒了点青烟,但也吓得那小孩哇哇大哭,从此见了她就躲。 再比如,去年冬天,她堆了个自认为威风凛凛的雪人,想给它“点睛”,找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煤块,一着急,仙力一催,指尖冒出一小簇微弱的火苗!火苗是出来了,可惜准头太差,没点着雪人眼睛,反倒把她自己刚堆好的雪人脑袋给……融了个洞!气得她对着那滩雪水哇哇大叫。 诸如此类的“光辉事迹”,不胜枚举。苏府上下,从她爹娘到洒扫的粗使丫头,都练就了一身“见怪不怪,随时准备善后”的本领。苏擎苍更是将闺女的“与众不同”视为祥瑞异禀的铁证,每每有人提起,他必拍着胸脯自豪宣称:“我闺女那是天赋神通!尔等凡人懂什么!” 林静婉则是忧喜参半。喜的是女儿健康活泼,聪慧过人;忧的是这“天赋神通”太过诡异,不知是福是祸。她只能更加细心地看顾,同时不动声色地约束着女儿的行为,试图引导她向“大家闺秀”的方向靠拢——虽然效果甚微。 而苏杳杳本人呢?在经历了无数次仙力失控的“社死”现场后,她痛定思痛,总结出了两条宝贵的生存经验: 第一,情绪管理很重要!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尤其是在人多的地方!否则容易引发大规模“灵异事件”! 第二,仙力这玩意儿,能不用就不用!它就是个不定时炸弹,还是专炸自己人的那种!完成任务,主要还得靠智慧和……嗯,主要是智慧!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心心念念的主线任务——找到那个“紫衣桃花眼”的男主!五年了!整整五年!她都快从仙童混成京都一霸了,目标人物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这让她如何不焦躁?如何不心塞? 她无数次尝试在将军府里寻找“紫色”的线索。她爹的盔甲?玄铁色,太黑!她娘的衣裙?多是素雅颜色。库房里的布料?紫色倒是有,但都是死物!她要的是活生生的、会喘气的、穿紫衣的男人! “紫衣……桃花眼……你到底在哪里啊?”苏杳杳托着肉乎乎的小下巴,坐在窗边的小杌子上,望着庭院里盛放的桃花,第一百零八次发出灵魂拷问。粉色的桃花灼灼其华,像一片温柔的云霞。桃花……桃花眼……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双又大又圆、但绝对跟“桃花”扯不上关系的杏眼,惆怅地叹了口气。 就在苏杳杳为任务目标愁得小脸皱成包子褶的时候,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如同馅饼一样砸在了她头上! “杳杳,快过来!”林静婉拿着一张大红洒金的请柬,笑容温婉地朝女儿招手,“过几日,丞相府要办春日赏花宴,特意给我们府上也送了帖子。娘带你去玩,好不好?” 丞相府?赏花宴? 苏杳杳的小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像只机警的小兔子!丞相府!京都顶级权贵!人多!男人多!穿各种颜色衣服的男人都多!这不正是寻找“紫衣桃花眼”的绝佳场所吗?! “去!杳杳要去!”她立刻从杌子上蹦起来,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娘亲怀里,仰着小脸,大眼睛亮得惊人,“娘亲!是不是有很多很多好看的花花?还有好多好多穿漂亮衣服的人?” 林静婉看着女儿兴奋的小模样,忍俊不禁,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是啊,丞相府的花园是京都一绝,尤其是这个时节,桃花开得正盛,像一片粉色的云海。到时候会有很多夫人小姐,还有各府的公子少爷们都会去赏花游玩。” 公子少爷!穿漂亮衣服的公子少爷!苏杳杳的心花瞬间怒放,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穿着紫色衣服、眨巴着桃花眼的小哥哥在向她招手! “娘亲娘亲!杳杳要穿最最漂亮的裙子去!”她抱着林静婉的腿撒娇,“要像桃花一样粉粉的!” 嗯,穿得粉嫩点,说不定能吸引“桃花眼”的注意?苏杳杳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林静婉笑着应下,心里也松了口气。女儿虽然活泼,但带出去见见世面,结交些同龄玩伴,总比在府里憋着好。她哪里知道,自家闺女心里打的根本不是什么“结交玩伴”的小算盘,而是“大海捞针找男主”的宏大计划! 转眼到了赏花宴的日子。 丞相府果然气派非凡。朱漆大门高耸,石狮子威武,门前车水马龙,衣着光鲜的仆役穿梭引导。府内更是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处处透着精致与贵气。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后花园那一片连绵如海的桃花林。 粉白、浅粉、深粉的桃花缀满枝头,层层叠叠,如烟似霞,微风拂过,花瓣簌簌飘落,下起一场浪漫的桃花雨。空气里弥漫着清甜的花香,沁人心脾。穿着各色春衫的夫人小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赏花,或低语,或抚琴,言笑晏晏,衣袂飘飘,构成了一幅生动的春日丽人图。 苏杳杳被林静婉牵着,也换上了一身精心挑选的粉霞色云锦小袄配同色系百褶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蝶恋花图案,头上梳着两个可爱的花苞髻,簪着小小的珍珠绢花,衬得她小脸粉雕玉琢,像个年画里走出来的小仙童。 然而,这位“小仙童”的心思可半点没在花上。她一进园子,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就开始像探照灯一样,在人群中精准扫描!目标:雄性生物!特征:紫衣!桃花眼! “左边那个穿蓝的……太胖,pass!” “右边那个穿青的……眼睛太小,pass!” “前面那个穿红的……太骚包,看着不像男主,pass!” “咦,那个穿月白的……长得倒是不错,可惜不是紫色……pass!” 她一边在心里快速筛选,一边努力维持着娘亲教导的“淑女仪态”——小腰板挺直,步子迈得又小又稳,脸上挂着甜甜的、人畜无害的笑容。只是那双骨碌碌乱转的眼睛,彻底出卖了她。 林静婉感受到女儿小手的紧张和那过分活跃的视线,无奈地低声提醒:“杳杳,别东张西望,要有规矩。看花,看花。” “嗯嗯!杳杳在看花!桃花真好看!”苏杳杳嘴上乖巧应着,视线却依旧顽强地在各色衣袍间逡巡。看花?看什么花!她要找的是会走路的“桃花眼”! 就在苏杳杳扫描得眼睛都快酸了,内心的小火苗逐渐被“找不到目标”的沮丧感浇灭的时候,一阵清朗悦耳、带着点漫不经心笑意的少年嗓音,如同春风拂过琴弦,穿过纷杂的人声和花香,清晰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呵,这株‘醉美人’开得倒是不错,可惜匠气太重,失了野趣。” 那声音不高,却有种奇特的穿透力,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越和一丝慵懒的贵气。 苏杳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循着声音猛地扭头望去! 目光穿透几株开得正盛的桃树,越过三三两两赏花的人群,精准地定格在桃花林深处,一方精巧的八角凉亭旁。 那里,一株姿态虬劲、花开得格外繁茂绚烂的老桃树下,斜倚着一个少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身形修长,已初具玉树临风之姿。他穿着一身……极其骚包、极其耀眼、极其符合苏杳杳梦中男主形象的——紫衣! 那紫色并非深沉的茄紫,也非浅淡的丁香,而是一种极为纯正、在阳光下仿佛流淌着华贵光泽的锦缎紫色!衣袍的剪裁极为合体,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身形,衣襟和袖口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低调中透着极致的奢华。腰间束着同色系镶玉腰带,缀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羊脂玉佩。 然而,比那身耀眼的紫衣更抓人眼球的,是他那张脸! 皮肤是养尊处优的细腻白皙,鼻梁高挺,唇色是健康的淡红。最令人无法忽视的,是他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典型的……桃花眼! 眼型长而微扬,内勾外翘,眼尾自然上挑,睫毛浓密纤长,如同两把小扇子。此刻,那双眼睛正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微微眯着,看向枝头灼灼的桃花。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春情与风流。阳光透过花枝缝隙洒落,在他眼底跳跃着细碎的光芒,更添几分勾魂摄魄的魅力。他唇角微勾,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介于少年青涩与青年风流之间的独特魅力,如同这满园桃花中最耀眼、最勾人的那一朵! 紫衣!桃花眼! 五个大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杳杳的视网膜上,然后顺着神经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冲进她的大脑核心! 轰——! 苏杳杳只觉得脑子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巨大的烟花,瞬间炸得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地撞击着耳膜!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的男主!她的攻略目标!她的回天界通行证!就在那里!穿着紫衣!长着桃花眼!在桃花树下!这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出场方式!连背景板都这么完美! 巨大的惊喜和激动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什么情绪管理!什么仙力不能乱用!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强烈的念头: 冲过去!抱住他!贴贴!刷好感!开启攻略模式!NOW!!! “娘亲!我看到一朵最好看的花花了!”苏杳杳猛地甩开林静婉的手,用尽全身力气,爆发出与她小小身躯完全不符的、堪比战场冲锋号的尖叫! 下一秒! 她像一颗被强力弹弓发射出去的、裹着粉色绸缎的小炮弹!无视了脚下崎岖的小径,无视了周围惊愕的目光,无视了娘亲在身后焦急的呼唤:“杳杳!回来!慢点!小心摔着!” 目标只有一个——紫衣桃花眼! 苏杳杳的突然爆发和冲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哎呀!小心!” “谁家孩子跑这么快?” “快让让!别撞着!” 沿途的夫人小姐们被她这风风火火的架势吓了一跳,纷纷避让,发出低低的惊呼。 林静婉在后面追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杳杳!停下!” 然而,苏杳杳此刻眼里只有那个紫衣身影!肾上腺素飙升,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带起一阵粉色的旋风! 那紫衣少年——丞相家的嫡次子萧景珩,正倚着桃树,百无聊赖地听着身边几个同样锦衣华服的少年高谈阔论,手里把玩着一柄玉骨折扇,桃花眼里带着三分笑意七分疏离。他其实早就注意到那个像只粉团子一样在人群里探头探脑的小丫头了,觉得她鬼头鬼脑的样子颇有意思。只是没想到,这小粉团子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直直地朝他冲了过来! 萧景珩微微一怔,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停下了摇扇的动作,想看看这小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 苏杳杳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冲到了萧景珩面前!在距离他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她的小短腿因为速度太快和地面不平,一个趔趄! “哎呀!”她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眼看就要以一个标准的“五体投地”姿势摔在美少年脚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苏杳杳体内那沉寂了许久的仙力,或许是感应到了主人强烈的“贴贴”意愿和即将到来的“脸刹”危机,又或许是单纯的“情绪过于激动”被动触发,竟然极其难得地、靠谱了一回! 嗡! 一股极其轻微、几乎无法察觉的无形力量在她脚下悄然一托! 原本要摔倒的苏杳杳,借着这股力,非但没有摔倒,反而以一种极其丝滑流畅、甚至带着点诡异“漂移”感的姿态,稳稳地、精准地……一头扎进了萧景珩的怀里!两只小胳膊更是如同自带导航,无比精准地、死死地抱住了萧景珩的一条大腿!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充满了“碰瓷”的艺术感! “噗!”萧景珩被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撞得微微后仰,背靠在了桃树上,几片桃花瓣簌簌落下。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下,低头,正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亮得惊人的大眼睛。 那双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炽热的、如同看到稀世珍宝般的巨大惊喜和……崇拜? 苏杳杳牢牢抱着萧景珩的腿,小脸因为激动和奔跑涨得通红,仰着头,用尽全身力气,气沉丹田,对着那张俊美风流的脸,用她所能发出的最清晰、最响亮、最饱含感情的声音,吼出了那句在她心底盘旋了五年的、石破天惊的台词: “男主哥哥!终于找到你啦!贴贴!!!” 声音清脆响亮,带着孩童特有的奶音,却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懵了方圆十米内的所有人! 空气,凝固了。 时间,静止了。 只有几片无辜的桃花瓣,还在慢悠悠地打着旋儿飘落。 萧景珩脸上的慵懒笑意彻底僵住,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第一次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极致的茫然、错愕和一种“我是谁?我在哪?这丫头在说什么?”的懵逼。他手里的玉骨折扇,“啪嗒”一声,掉在了铺满花瓣的草地上。 他身边那几个锦衣少年,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如同集体吞下了一整只活苍蝇,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看看死死抱着萧景珩大腿、一脸“得偿所愿”幸福笑容的小粉团子,又看看石化状态的萧景珩,想笑又不敢笑,憋得满脸通红。 周围原本在赏花、说笑的夫人小姐们,也被这声石破天惊的“男主哥哥贴贴”给震住了,纷纷停下动作,好奇、惊愕、戏谑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桃树下这诡异又滑稽的一幕上。 林静婉终于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看到的就是自家闺女像只树袋熊一样,死死抱着丞相家二公子的大腿,嘴里还喊着什么“男主哥哥贴贴”……她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厥!天哪!这丫头又闯了什么泼天大祸?! 就在这片诡异的寂静和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中,在距离苏杳杳和萧景珩不远处的另一株更为高大、更为孤寂的老桃树阴影下,一个清冷的身影,将刚才那场闹剧尽收眼底。 那是一个同样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年,身量比萧景珩略高一些,身形略显单薄,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色锦袍,袍角用银线绣着疏朗的竹纹,气质清冷孤高,与周围的热闹喧嚣格格不入。他正倚着树干,手里捧着一卷书,似乎对外界的一切漠不关心。 然而,当苏杳杳那声“男主哥哥贴贴”如同魔音灌耳般响起时,少年翻动书页的手指,猛地顿住。 他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张极其俊秀的脸,五官如同精雕细琢的寒玉,线条清晰而冷峻。肤色是一种常年少见阳光的、近乎透明的苍白。鼻梁挺直,薄唇紧抿,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疏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狭长深邃,瞳色是极纯正的墨黑,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正冷冷地、锐利地穿透花枝的间隙,射向那个抱着萧景珩大腿、兴奋得小脸放光的粉衣女童。 这双眼睛,与萧景珩那顾盼生辉、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截然不同。它太冷了,太沉静了,像终年不化的雪山之巅,没有丝毫暖意,只有一片拒人千里的冰封。没有笑意,没有风流,只有深不见底的幽邃 他是当朝七皇子,宇文翊。 宇文翊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落在苏杳杳身上。从她那双亮得惊人的杏眼,到她兴奋得通红的小脸,再到她死死抱着萧景珩腿的小胖手……最后,定格在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巨大喜悦和……崇拜? 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捻紧了书页的边缘 就在这时,被苏杳杳死死抱住的萧景珩,终于从最初的石化状态中缓过神来。他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腿上、像只甩不掉的小牛皮糖的粉团子,感受着周围无数道戏谑、探究的目光,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尴尬得脚趾抠地”! 他试图抽出自己的腿,奈何苏杳杳抱得死紧,像只小树懒。 “咳……”萧景珩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世家公子应有的风度,只是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这位……小妹妹?你……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无害,桃花眼努力弯起一个自认为亲和的笑容。可惜,这笑容在苏杳杳眼里,那就是“男主哥哥对我笑啦!好感度 1!”的信号! “不放不放!”苏杳杳抱得更紧了,小脑袋还在他腿上蹭了蹭,仰着小脸,大眼睛里闪烁着无比真诚的光芒,“男主哥哥!你长得真好看!跟我回将军府吧!我爹爹可厉害了!我娘亲可温柔了!我们家还有可大可大的院子!杳杳最喜欢你了!” 轰——! 周围的窃笑声终于憋不住了,如同压抑许久的火山,瞬间爆发出来! “噗嗤……哈哈哈哈!” “哎哟我的天!将军府这位小小姐……真是……真是率真可爱啊!” “景珩兄,魅力不减当年啊!连五岁稚童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快答应人家小妹妹吧!将军府的门第,也不算辱没了你萧二公子嘛!” 萧景珩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桃花眼里的风流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窘迫和哭笑不得。他求助般地看向匆匆赶来的林静婉:“苏……苏夫人……” 林静婉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快步上前,脸上火辣辣的,一把将还沉浸在“刷好感”美梦中的苏杳杳从萧景珩腿上“撕”了下来,紧紧抱在怀里,连连道歉:“萧二公子恕罪!小女年幼无知,言语无状,冲撞了公子,实在抱歉!妾身回去定当严加管教!” 说着,还用力捂住了苏杳杳还试图嚷嚷的小嘴。 “唔唔唔!”苏杳杳在她娘怀里挣扎着,大眼睛还恋恋不舍地盯着萧景珩,仿佛在说:“男主哥哥别走!等我长大来娶你!” 萧景珩看着林静婉怀里那个被捂着嘴还在“唔唔”挣扎、眼神依旧锲而不舍的小粉团子,再看看周围笑得前仰后合的同窗和看热闹的众人,嘴角抽搐了几下,最终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无妨无妨,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折扇,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努力维持着摇扇的潇洒姿态,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林静婉抱着还在“唔唔”抗议的苏杳杳,也几乎是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而自始至终,桃树阴影下的宇文翊,都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当苏杳杳被抱走,那闹剧落幕,他紧蹙的眉头才微微松开,只是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却沉淀下更深的、冰冷的审视。他低头,目光落在手中书卷上,指尖松开,那被捏皱的书页边缘,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折痕。 几片桃花瓣飘落在他月白的衣袍上,更添几分孤寒。 他缓缓合上书卷,抬眼,目光越过纷繁的花枝和人影,落在那对狼狈离去的母女背影上,尤其是那个还在母亲怀里扭动的小小身影,薄唇几不可查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将军府……苏杳杳? 与此同时的天界月老府 月老看着凡间的一切扶额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师门不幸,师门不幸,丢人啊” 第4章 泥巴定情? 丞相府赏花宴上的“壮举”,如同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其传播速度之快,覆盖面之广,远超任何官方邸报。 “听说了吗?苏将军家那位小福星,在丞相府抱着萧二公子的大腿喊‘男主哥哥贴贴’呢!” “噗!真的假的?她才多大啊?五岁吧?” “千真万确!我二姨家的三表妹的邻居就在丞相府当差!亲眼所见!那小丫头冲得那叫一个猛!抱得那叫一个紧!喊得那叫一个响!” “哎哟喂!苏将军这闺女……真是虎父无犬女啊!这胆色!” “萧二公子那脸,啧啧,据说当场就绿了!落荒而逃啊!” “哈哈哈哈!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不过……‘男主哥哥’是啥意思?” “谁知道呢!许是小孩子看话本子看魔怔了?” 流言如同长了脚的藤蔓,迅速攀爬缠绕,衍生出无数版本。有说苏杳杳慧眼识珠,小小年纪就看出萧景珩贵不可言的;有说她被狐仙附体,举止怪异的;更有甚者,开始编排起将军府和丞相府是不是要结娃娃亲了。 将军府内,气氛则有些微妙。 苏擎苍听到管家王伯绘声绘色的转述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拍着大腿爆发出震天响的狂笑:“哈哈哈!好!不愧是我苏擎苍的女儿!有眼光!有魄力!萧家那小子,皮相是还不错,勉勉强强配得上我家杳杳!” 他甚至琢磨着要不要备点厚礼,去丞相府“慰问”一下受惊的萧二公子。 林静婉则是又气又急又无奈。她把苏杳杳关在房里,苦口婆心、引经据典地教育了整整一个时辰,从《女诫》讲到《内训》,核心思想只有一个:姑娘家要矜持!要端庄!要知礼!不能随便抱外男大腿!更不能喊什么“男主哥哥贴贴”! 苏杳杳耷拉着小脑袋,跪坐在蒲团上,两只小手揪着衣角,一副“我知道错了”的乖巧模样。然而,那双低垂的大眼睛里,却闪烁着倔强和不以为然的小火苗。 矜持?端庄?知礼?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带着任务下凡的月老(前)弟子!矜持能帮她找到男主吗?端庄能刷好感度吗?知礼能助他登基吗?都不能! 攻略男主!完成任务!重返天界!这才是硬道理! 至于抱大腿喊贴贴……嗯,是有点小失误。下次注意场合,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抱!或者……换个更委婉的方式? 林静婉看着女儿那副“虚心认错,坚决不改”的小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挥手让她出去了。这孩子,主意太正,跟她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倔! 被解除禁闭的苏杳杳,如同脱缰的野马,第一时间冲回了自己的小院。她没有沮丧,反而充满了斗志!虽然初战告捷的方式有点社死,但至少目标锁定了!萧景珩!紫衣桃花眼!丞相嫡次子!身份也够贵重!完美匹配“男主”设定!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挽回形象?如何优雅、自然、有效地刷好感? 她坐在窗边的小书案前,托着肉乎乎的小下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小脑瓜飞速运转。 送花?太俗!而且他家里花够多了。 送点心?自己不会做,厨房做的又没诚意。 写情诗?字都不会写几个…… 英雄救美?自己这小身板,救谁?救蚂蚁吗? 想着想着,她的目光落在了窗外庭院角落里,雨后湿润松软的一小片泥地上。几只小麻雀正在那里蹦蹦跳跳,留下浅浅的爪印。 泥巴? 一个大胆的、充满“创意”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苏杳杳!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苏杳杳拒绝了奶娘和丫鬟的跟随,鬼鬼祟祟地溜到了后院最僻静的角落——小荷花池边。这里假山嶙峋,草木葱茏,平日里少有人来。 她选了一块平整湿润的泥地,撸起粉嫩的小袖子,露出两截白藕似的小胳膊,开始了她的“伟大创作”! “男主哥哥……要捏个男主哥哥……”她蹲在地上,小脸严肃,两只沾满泥巴的小手,在泥团里用力揉搓、拍打、塑形。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仙力?仙力对这种精细手工活表示无能为力,并且拒绝提供技术支持。苏杳杳只能凭借着她五岁孩童的“高超”技艺和满腔“爱意”进行创作。 于是,半个时辰后…… 一个勉强能看出人形的“泥塑”诞生了。它有着一个硕大的、歪歪扭扭的圆脑袋,上面用细树枝戳了两个洞代表眼睛,一条歪斜的裂缝代表嘴巴,身体是粗壮的一坨,四肢是四根长短不一的泥棍子。最“点睛”的是,苏杳杳不知从哪里揪来几片细长的草叶,小心翼翼地插在“泥人”脑袋两侧,充当……头发?或者装饰? 看着自己的“杰作”,苏杳杳满意地点点头:“嗯!很像!紫衣……嗯,泥巴是褐色的,差不多吧!桃花眼……这两个洞,多传神啊!” 她越看越觉得这泥人简直神似萧景珩,充满了抽象派的后现代艺术气息!一定能打动男主哥哥的心! 她小心翼翼地将“定情信物”捧在手心,像捧着稀世珍宝,迈着小短腿,兴冲冲地就要去找萧景珩献宝。刚跑出假山范围,就差点撞到一个人。 抬头一看 宇文翊正站在荷花池边的青石小径上,依旧是一身清冷的月白锦袍,身形挺拔如青竹。他手里拿着一卷书,似乎只是路过。那张俊秀却过分冷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狭长深邃的眸子淡淡地扫过苏杳杳那张沾着泥点的小花猫脸,然后,目光落在了她手中那个……造型奇特的泥人上。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苏杳杳莫名地觉得有点……冷飕飕的?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生物。 苏杳杳下意识地把泥人往身后藏了藏,小嘴一撇:“你谁啊!看什么看!没看过定情信物啊!” 语气理直气壮,带着点被“冒犯”的小脾气。 宇文翊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薄唇微启,清冷的声音如同碎玉落冰盘:“定情信物?”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苏杳杳藏到身后的小手,又抬眸看向她沾着泥巴、气鼓鼓的小脸,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用泥巴捏的?” 那语气,那眼神,仿佛在说:就这?你也好意思叫定情信物? 苏杳杳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了!她可以接受自己捏得丑,但绝对不能接受别人质疑她对男主哥哥的“一片真心”! “泥巴怎么了!”她梗着小脖子,努力踮起脚尖,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泥巴是大地之母!最纯净!最朴实!最能代表我的心意!比你那冷冰冰的书强多了!哼!” 说完,还用力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宇文翊,充分表达了自己的不屑与愤怒。 宇文翊看着眼前这个像只愤怒小麻雀似的粉团子,听着她那套歪理邪说,眼底的嘲笑似乎更深了些,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荒谬感?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收回了目光,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嫌浪费时间,转身,步履沉稳地沿着小径离开了。月白的袍角拂过青石板,留下一片清冷的孤寂。 苏杳杳对着他挺拔却疏离的背影,用力地做了个鬼脸:“冰块脸!讨厌鬼!一点情趣都没有!活该找不到媳妇!” 骂完,又宝贝似的把泥人捧到眼前,小声嘀咕:“还是我的男主哥哥好,又好看又温柔……” 抱着“精心”准备的泥人信物,苏杳杳如同奔赴战场的勇士,雄赳赳气昂昂地再次踏入了丞相府的地界,当然,这次是打着找丞相府同龄小姐玩耍的旗号,由林静婉陪同。 萧景珩正和几个年龄相仿的世家公子在花园的凉亭里下棋。他一身常穿的绛紫色锦袍骚包本色不改,手执白玉棋子,桃花眼微眯,唇角噙着惯有的风流笑意,似乎在思考棋路,实则心思早已飘到别处。自从上次被那个小粉团子当众“贴贴”后,他总觉得周围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连他大哥都拿这事打趣他好几次了。 正想着,一个熟悉的、充满活力的、带着点奶音的小嗓子,如同魔音穿脑般响了起来: “男主哥哥!男主哥哥!杳杳来找你啦!” 萧景珩执棋的手猛地一抖,白玉棋子差点脱手!他僵硬地、带着点惊悚地抬起头,果然看到那个粉色的、小小的身影,像只欢快的小鸟,挣脱了林静婉的手,炮弹一样朝着凉亭冲了过来!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黑乎乎、形状诡异的东西?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萧景珩! 亭子里的其他公子哥也认出了苏杳杳,脸上纷纷露出看好戏的促狭笑容。 “景珩兄,你的‘小福星’又来啦!” “快!快接住!别让人家小姑娘摔着!” “啧啧,还带了礼物?景珩兄好福气啊!” 萧景珩:“……” 他此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原地消失! 眨眼间,苏杳杳已经冲到了凉亭里,小脸红扑扑的,额角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萧景珩,充满了期待和……不容拒绝的气势。 “男主哥哥!”她献宝似的将一直藏在身后的手举到萧景珩面前,摊开掌心,“杳杳给你做的定情信物!你看!像不像你!” 一个歪着大脑袋、瞪着不对称泥洞眼、咧着狰狞泥巴嘴、插着几根蔫头耷脑草叶的……泥人,猝不及防地怼到了萧景珩眼前! 那泥人还带着新鲜泥土的腥气,造型之抽象,寓意之“深刻”,瞬间让整个凉亭陷入了一片死寂。 萧景珩脸上的风流笑意彻底凝固,桃花眼瞪得溜圆,看着近在咫尺的“自己”,表情如同生吞了一只活苍蝇,混合着震惊、茫然、难以置信和一丝丝……被冒犯感?他感觉自己的审美和三观受到了毁灭性的冲击! 周围的公子哥们在短暂的呆滞后,爆发出比上次更加疯狂的、捶胸顿足的笑声! “噗哈哈哈哈哈哈!定情信物!泥人!哈哈哈哈!” “像!太像了!景珩兄!这神韵!简直绝了!哈哈哈!” “哎哟我不行了!苏小姐真是……真是妙人啊!哈哈哈!” 林静婉晚一步赶到,看到女儿手里那个惊世骇俗的“泥人”和萧景珩那副快要晕厥过去的脸色,眼前又是一黑!天哪!这丫头到底要闯多少祸才罢休?! 苏杳杳却浑然不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浪漫”里,小脸满是期待地看着萧景珩:“男主哥哥,你喜欢吗?杳杳捏了好久呢!” 说着,还踮起脚尖,努力想把泥人塞到萧景珩手里。 萧景珩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都变调了:“喜……喜欢!苏小姐……真是……心灵手巧!这礼物……太……太贵重了!萧某……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两步,试图拉开和那个“生化武器”的距离。 “不贵重不贵重!你喜欢就好!”苏杳杳见他“喜欢”,更高兴了,小脸笑开了花,举着泥人又往前凑,“拿着拿着!这是杳杳的心意!” “别!别过来!”萧景珩吓得连连摆手,差点撞翻身后的棋盘,“苏小姐的心意萧某心领了!心领了!这……这艺术品还是苏小姐自己留着欣赏吧!萧某……萧某实在无福消受!” 他一边说,一边求救般地看向林静婉。 林静婉赶紧上前,一把将那个惹祸的泥人从女儿手里夺了下来,塞给身后的丫鬟,又紧紧拉住还想往前凑的苏杳杳,脸上堆满尴尬的笑容:“萧二公子见笑了,小女胡闹,胡闹!妾身这就带她回去!” 说完,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还在嚷嚷“男主哥哥收下嘛”的苏杳杳带离了凉亭。 身后,是萧景珩劫后余生般的大喘气和公子哥们更加放肆的狂笑声。 “景珩兄!人家小妹妹一片真心,你怎么能辜负呢?哈哈哈!” “就是!定情信物啊!快收好!回去供起来!哈哈哈!” 萧景珩扶额,感觉自己的名声算是彻底栽在这个小粉团子手里了。 两次出击,两次惨遭滑铁卢,苏杳杳那颗小小的、坚韧的心脏,受到了些许打击。她蔫蔫地趴在荷花池边的栏杆上,看着水面上亭亭玉立的荷花,还有几尾悠闲游弋的锦鲤,小嘴撅得能挂油瓶。 “为什么男主哥哥不喜欢我的礼物呢?”她百思不得其解,“泥巴多好啊!纯天然!无污染!还能捏成各种形状!” 她完全无法理解凡人的审美。 “难道是……方式不对?”她托着小下巴,努力回忆着天界月老殿里那些痴男怨女的祈愿,“话本子里说……英雄救美最能打动美人心!虽然我是要攻略男主,但反过来……美救英雄?好像也行不通……” 她看着池水,一个大胆且作死的计划,如同池底冒出的泡泡,咕嘟咕嘟地在她小脑袋里成型。 “如果……我假装不小心掉进水里,男主哥哥看到了,一定会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毫不犹豫地跳下来救我!然后我浑身湿透,瑟瑟发抖,他温柔地把我抱起来,用他华丽的紫衣袍子裹住我,眼神充满怜惜……哇!好感度一定蹭蹭往上涨!” 苏杳杳越想越觉得此计甚妙!简直完美! 说干就干! 她先是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很好,娘亲被几位夫人拉去说话了,丫鬟们在不远处候着,背对着这边。目标人物萧景珩,刚刚摆脱了那群损友,正独自一人沿着荷花池的另一边缓缓踱步,欣赏着风景,似乎想远离人群清静一会儿。 天赐良机! 苏杳杳深吸一口气,小脸上露出“视死如归”的悲壮表情。她先是小心翼翼地爬上栏杆,然后瞄准了池边一处水较浅、但水草看起来比较丰茂的地方显得更危险。她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稳住!小场面!为了任务!为了回天界!”,一边调动起全身的戏剧细胞,酝酿情绪。 “啊——!救命啊!”一声凄厉且浮夸的童音尖叫,划破了荷花池畔的宁静! 紧接着,在远处丫鬟们闻声惊骇回头的目光中,在萧景珩闻声愕然抬头的注视下,苏杳杳如同一个被抛弃的破布娃娃,小身子晃了晃,然后以一个极其标准、极其刻意、甚至还带点慢动作回放的姿态,“噗通”一声,栽进了荷花池里! 水花四溅! “小姐!” “杳杳!” 丫鬟们的尖叫声和林静婉远远传来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成了!苏杳杳心里一喜!虽然池水有点凉,灌了一口水有点呛,但计划通!她立刻开始在水中“奋力挣扎”,小手小脚胡乱扑腾,激起更大的水花,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喊着:“救……救命……男主哥哥……救我……” 小眼神拼命往萧景珩那边瞟,充满了期待。 萧景珩确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眼睁睁看着那小粉团子掉进水里,扑腾得水花四溅,听着那凄惨的呼救,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朝池边冲了几步! 然而! 就在他冲到岸边,看着那浑浊的池水、漂浮的水草,以及苏杳杳那虽然扑腾得厉害但明显离岸边不远水只到她胸口的深度时,脚步猛地顿住了! 一丝犹豫,浮上心头。 他……有点怕水。小时候落水留下的阴影,让他止步不敢向前 就在萧景珩犹豫的这几秒钟!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冷冽的风,以远超萧景珩的速度,从斜刺里猛地冲到了岸边!他甚至没有片刻停顿,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噗通!” 水花比苏杳杳刚才制造的还要大! 苏杳杳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身影就砸进了她旁边的水里。冰冷的池水被搅动,扑了她一脸。她抹了把脸,定睛一看—— 月白色的锦袍迅速被池水浸透,贴在少年略显单薄却紧实的身体上。墨色的发丝有几缕贴在苍白却线条冷峻的侧脸上。狭长深邃的眸子,此刻正冷冷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精准地锁定了她。不是宇文翊又是谁?! 怎么是他?!苏杳杳懵了!剧本不对啊!她的男主哥哥呢?! 宇文翊的动作极其利落,仿佛完全不受冰冷的池水和湿透衣袍的影响。他长臂一伸,如同鹰隼攫取猎物,一把就抓住了还在水里发懵、忘了“挣扎”的苏杳杳的后衣领! 那力道,干脆,果断,甚至带着点……粗暴?完全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 “啊!”苏杳杳只觉得脖子一紧,像只被拎住后颈皮的小猫,整个人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提出了水面!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湿透的身体,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宇文翊单手拎着湿漉漉、不断往下滴水的苏杳杳,另一只手划水,几下就游到了岸边。岸边已经围满了闻讯赶来的丫鬟仆役和林静婉。 宇文翊看都没看岸上焦急的众人,手臂用力,直接将苏杳杳像丢麻袋一样,“提溜”上了岸! “咳!咳咳!”苏杳杳被丢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呛咳了几声,小脸煞白,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粉色的衣裙紧紧裹在身上,还在往下滴水,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宇文翊自己也随后利落地翻身上岸。他浑身湿透,月白锦袍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少年青涩却已显挺拔的轮廓。水珠顺着他墨黑的发梢、冷峻的下颌不断滴落。他看也没看自己,只是居高临下地、冷冷地俯视着地上瑟瑟发抖、像只落汤鸡的苏杳杳。 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怜惜,只有一片冰封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嫌弃? “麻烦。”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清晰得如同冰珠砸在石板上。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苏杳杳被他这冰冷的眼神和嫌弃的语气冻得一哆嗦,小嘴一瘪,委屈、后怕、还有计划失败的巨大挫败感交织在一起,终于—— “哇——!!!” 惊天动地的哭声爆发出来,比任何一次都委屈,都响亮! 林静婉心疼坏了,赶紧冲上来用厚披风裹住浑身冰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连声安慰:“杳杳乖,杳杳不怕,娘在呢!没事了没事了!” 她一边安抚女儿,一边感激又歉疚地对宇文翊行礼:“多谢七殿下救命之恩!殿下大恩,妾身没齿难忘!殿下也快些去更衣吧,莫要着凉了!” 宇文翊没有回应林静婉的道谢,甚至没有看她。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哭得撕心裂肺的苏杳杳身上,眉头微不可查地蹙紧,似乎觉得这哭声过于刺耳。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动作带着一种冷硬的利落感。 “举手之劳。”他冷淡地丢下四个字,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然后,他转身,湿透的月白锦袍贴在身上,勾勒出笔挺而孤冷的背影,水珠随着他的步伐滴落在青石板上,留下一条断续的水痕。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径直离开了这片混乱的岸边。 萧景珩这时才姗姗来迟,看着被林静婉抱在怀里哭得惨兮兮的苏杳杳,又看看宇文翊离去的、同样湿透的背影,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走到林静婉身边,脸上带着真诚的歉意:“苏夫人,实在抱歉,是我反应慢了,让苏小姐受惊了。七殿下他……”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宇文翊消失的方向,语气有些微妙,“……身手倒是利落。” 林静婉摇摇头,无心多谈:“不关二公子的事,是杳杳自己不小心。妾身先带她回去换衣裳了。” 说完,抱着哭得直打嗝的苏杳杳匆匆离去。 回府的马车上,苏杳杳裹着厚厚的毯子,还在小声地抽噎。眼睛红得像小兔子,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呜呜……娘亲……水好冷……杳杳好怕……” 这是真话。 “那个冰块脸……好凶……他拎杳杳脖子……像拎小鸡……” 这也是真话,很委屈。 “男主哥哥……男主哥哥为什么不来救杳杳……” 这是最委屈的!计划彻底失败!好感度没刷到,还差点淹死! 林静婉心疼地拍着女儿的背,温声哄着:“好了好了,杳杳不怕了,都过去了。七殿下虽然……性子冷了些,但毕竟是他救了你,我们要心怀感激,知道吗?” 她想起宇文翊那冰冷嫌弃的眼神和“麻烦”二字,心里也叹了口气,这孩子,心思也太深了些。 苏杳杳把脸埋在娘亲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在疯狂吐槽:感激?感激他拎我脖子吗?感激他说我麻烦吗?哼!冰块脸!讨厌鬼!比泥巴还讨厌! 回到将军府,自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热水沐浴,姜汤驱寒,苏擎苍闻讯赶回,抱着女儿心肝宝贝地哄了半天,听说又是宇文翊救的人,表情也有些复杂,最终也只是嘟囔了一句:“这小子……身手倒是不错。” 夜深人静。 苏杳杳躺在温暖柔软的被窝里,白天落水的冰冷和惊吓感已经褪去,但心头的挫败感却挥之不去。她翻来覆去,小脑袋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小人(沮丧版):完了完了!两次搞砸了!男主哥哥肯定觉得我是个傻子!好感度负无穷了!任务失败!要魂飞魄散了!呜呜呜…… 另一个小人(倔强版):怕什么!失败是成功之母!男主哥哥只是暂时没发现我的好!英雄救美不行……那就换别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可是月老的弟子!牵红线……啊不,攻略男主,我是专业的! 她猛地坐起来,握紧了小拳头,对着窗外的月亮暗暗发誓: “萧景珩!你等着!我苏杳杳(月小七)一定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七皇子什么的……哼!下次离他远点!晦气!” 而此刻,七皇子殿的书房内。 宇文翊已换上了干燥的常服,墨发半干,披散在肩后。他坐在书案后,并未看书,只是垂眸看着自己骨节分明、依旧带着一丝池水凉意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拎起那个湿漉漉、软乎乎的小身体的触感。 他蹙紧了眉头,墨玉般的眸子里翻涌着深沉的困惑与冰冷的探究。那个将军府的小丫头,行为古怪,言语荒诞,还有点…蠢 他缓缓收拢手指,将那一丝异样的感觉紧紧攥在掌心,窗外的月光,冷冷地洒在他清俊却过于冷寂的侧脸上。 第5章 琉璃盏碎宫宴惊 时光如指尖流沙,倏忽两年。七岁的苏杳杳,早已从当年荷花池畔的落汤鸡进化成了将军府乃至京都贵圈都赫赫有名的“小魔王”。其“威名”,三分靠她爹苏擎苍毫无底线的纵容,七分靠她自身不懈努力和那丝时灵时不灵、专坑熟人的仙力加持。 “将军!小姐她又把您书房那方前朝端砚给……给‘洗’了!用、用她新调制的‘彩虹仙露’疑似混合了胭脂、墨汁、花瓣和不明粘液!”管家王伯的声音带着哭腔。 苏擎苍正擦拭心爱的佩刀,闻言头也不抬,大手一挥:“洗了?洗干净了好啊!说明我闺女勤快!有孝心!那砚台黑黢黢的,早该洗洗了!回头让账房再买十方更好的!给我闺女当玩具!” 王伯:“……” 那可是价值千金的古董啊!将军您的滤镜比城墙还厚! “夫人!小姐带着小厨房养的芦花鸡,在演武场跟张统领的猎犬比赛跑!鸡毛飞得满院子都是!” 丫鬟春桃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 林静婉正绣着花,闻言手一抖,针尖差点扎到手指。她无奈扶额:“……随她去吧,让张猛看着点,别让狗真把鸡咬了。还有,告诉小姐,跑完了记得把鸡毛捡干净。” 春桃:“……” 夫人您也放弃治疗了吗? 而我们的主角苏杳杳,此刻正顶着一头沾着几根鸡毛的乱发,小脸跑得红扑扑,叉着小腰站在演武场中央,对着垂头丧气被猎犬追得满场乱窜的芦花鸡振臂高呼:“大花!加油!你是最棒的!跑赢了大黑狗,今晚加餐!” 全然不顾旁边侍卫统领张猛那生无可恋的表情。 日子就在这样鸡飞狗跳、活力四射中流淌。苏杳杳对“男主哥哥”萧景珩的攻略大业,也从未停止。虽然“泥巴定情”和“落水救美”惨遭滑铁卢,但她苏杳杳是谁?是打不死的小强是越挫越勇的战士! 她的攻略策略,在无数次失败后,成功从“简单粗暴型”进化到了“润物细无声(自认为)型”: 定点投喂:隔三差五就派心腹小丫鬟往丞相府送“爱心点心”。点心来源:小厨房出品,但必经苏杳杳“仙手加持”。结果嘛……萧景珩的贴身小厮已经能通过点心的颜色和气味精准预判其毒性了。比如那盘绿油油、散发着诡异草香的“翡翠玉露糕”,成功放倒了萧景珩院里两条看门狗 狗:我谢谢你全家!。 情诗轰炸:苏杳杳终于磕磕绊绊认了些字,开始了她的“文学创作”。内容通常是:“景珩哥哥美如花,杳杳想住哥哥家。哥哥骑马我坐轿,生个娃娃满地爬!” 押韵?平仄?意境?不存在的!只有直白的“野心”和辣眼睛的错别字。这些墨宝通常会被宇文翊“无意”截获,然后面无表情地在某个公开场合“好心”朗读并点评:“苏小姐笔力雄健,童心未泯,只是这‘娃娃满地爬’的志向……嗯,甚好。” 引来哄堂大笑,气得苏杳杳跳脚,萧景珩扶额。 情报刺探:苏杳杳充分发挥“将军府小霸王”的地头蛇优势,在京都各府同龄孩童中建立了庞大的“眼线”网络零食收买 武力威胁。萧景珩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袜子,和谁说了几句话,打喷嚏是朝左还是朝右……事无巨细,皆在苏小姐掌握之中!可惜,分析能力有限,情报大多用于自我陶醉 “他今天穿了紫色里衣!肯定是想我了!”。 而在这看似苏杳杳单方面“骚扰”萧景珩的日常里,总有一个清冷的身影如同影子般存在——七皇子宇文翊。 七皇子宇文翊,像一株生长在皇宫角落的孤竹。明明身份尊贵,却总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气。他与萧景珩同在太学进学,是少数能入萧二公子眼、并引为挚友的人。 这日太学散学,夕阳熔金。萧景珩伸了个懒腰,一身标志性的绛紫锦袍衬得他面如冠玉,桃花眼慵懒地眯着,像只餍足的猫。他勾住旁边宇文翊的肩膀,动作熟稔自然。 “阿翊,走!醉仙楼!新来了个西域厨子,烤羊腿一绝!哥哥我请客!” 萧景珩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和一丝纨绔子弟的豪气。 宇文翊身形比他略高些,穿着月白常服,气质清冷。被萧景珩勾住肩膀,他也没有挣脱,只是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似乎不太习惯这种亲密接触,但终究没有推开。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应允。墨玉般的眸子扫过萧景珩那身招摇的紫袍,又很快移开,看不出情绪。 两人并肩而行,一个风流倜傥,笑容灿烂如暖阳;一个清冷孤高,侧颜如冰雕玉琢。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奇异地和谐。太学门口等候的各府马车里,不知多少闺秀悄悄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流连在这对京都最耀眼的少年郎身上。 “唉,”萧景珩忽然叹了口气,桃花眼里带着三分无奈七分好笑,“你是不知道,将军府那个小祖宗,今儿又给我送‘惊喜’了!” 宇文翊脚步未停,只是侧目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说下去。眼神平静无波。 “这次是幅画!”萧景珩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宣纸,抖开。只见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墨笔画着一个火柴棍小人穿着紫色,旁边一个稍大点的火柴棍小人扎着两个揪揪,两人手拉手(其实是两根线连着),头顶上画着一个巨大的、涂得乌黑的……圆?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景珩哥哥和杳杳,生娃娃,黑蛋蛋”。 “噗……”饶是宇文翊定力惊人,看到那“黑蛋蛋”三个字,唇角也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冷峻。 “她说这是我和她未来的孩子!”萧景珩指着那“黑蛋蛋”,哭笑不得,“还特意强调画得像我!阿翊你说,我萧景珩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未来儿子能是个黑煤球吗?这丫头是不是眼神有问题?”他夸张地指着自己的脸。 宇文翊的目光在那幅“杰作”上停留了一瞬,墨玉般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极淡的、冰冷的涟漪荡开。他移开视线,看向前方宫墙的飞檐,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精准的打击:“眼神?或许。但画技,确实惨不忍睹。” 他顿了顿,补充道,“与你相配。” “喂!”萧景珩被噎得够呛,不满地用胳膊肘捅了宇文翊一下,“有你这么损兄弟的吗?我画技再差也比她强吧?等等……什么叫与我相配?阿翊你学坏了!”他后知后觉地品出宇文翊话里的“双关”,桃花眼瞪圆。 宇文翊没再理他,加快了脚步。只是无人看见的角度,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有些紧。 两人刚走到宫门口,一个穿着将军府服饰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萧……萧二公子!留步!”小厮跑到近前,一脸视死如归,“这……这是我家小姐……让务必亲手交给您的……生辰贺礼!” 萧景珩看着那足有半人高、散发着可疑甜腻气味的包裹,桃花眼里的笑意瞬间僵住,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宇文翊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冷眼旁观。 “生、生辰贺礼?”萧景珩的声音有点发飘,他看着小厮脸上那混合着同情和恐惧的表情,艰难地问,“……能拒收吗?” 小厮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小姐说了!您要是不收,她就亲自送到丞相府,当、当众打开!” 萧景珩眼前一黑,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一个月沦为京都笑柄的场景。他深吸一口气,认命地伸手去接那个巨无霸包裹。入手沉重无比,还软乎乎的? “这……是什么?”他声音发颤。 “小、小姐说……”小厮的声音更抖了,“是……是‘心心相印福寿全’!” 宇文翊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紧,看着那可疑的包裹。 萧景珩一咬牙,在宇文翊“看好戏”的冰冷目光和小厮同情的注视下,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撕开了包裹的一角……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了蜂蜜、猪油、劣质香料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膻气的怪味,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猛地爆发出来! “呕——!”萧景珩脸色瞬间煞白,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 油纸被撕开更大,露出了里面的“真容”——一只被烤得焦黑、肚皮被撑得滚圆、里面塞满了各种黏糊糊的蜜饯、红枣、莲子、甚至还有几颗桂圆,被蜂蜜和油脂厚厚包裹着的……乳猪?!猪头上还用红萝卜歪歪扭扭地刻了两个字:景珩! “噗!”宇文翊猛地转过头,肩膀几不可查地耸动了一下,虽然没发出声音,但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他此刻忍笑忍得有多辛苦。他迅速后退两步,远离了那生化武器源头。 “苏!杳!杳!”萧景珩看着这只死不瞑目、浑身流淌着可疑黏稠酱汁的“福寿全”,发出了凄厉的悲鸣,手一抖,巨大的包裹“砰”地一声砸在地上,黏腻的酱汁四溅! 宫门口,一片死寂。只有那浓烈诡异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以及萧二公子风中凌乱、生无可恋的身影。 宇文翊远远站着,看着好友的惨状,又看看地上那团不可名状之物,墨玉般的眼底,冰层之下,似乎有极淡的、名为“幸灾乐祸”的微光一闪而逝。嗯,看来那小丫头的“心意”,也不是谁都能消受的。 转眼到了中秋宫宴。 皇宫内苑,张灯结彩,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巨大的殿宇内,灯火通明,恍如白昼。帝后高踞上首,文武百官携家眷按品阶落座,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一派盛世繁华景象。 将军府的席位颇为靠前。苏擎苍一身威武朝服,红光满面,正与邻座的武将高声谈笑,声如洪钟。林静婉则是一身端庄典雅的诰命服饰,仪态万方,低声与邻座的夫人寒暄,只是眼神时不时担忧地瞥向身边。 苏杳杳小朋友,今日被打扮得格外隆重。一身石榴红织金锦缎小宫装,梳着可爱的双螺髻,簪着赤金点翠的小珠花,脖子上挂着明晃晃的长命金锁,手腕上套着叮当作响的细金镯,整个人像个移动的、珠光宝气的年画娃娃。 然而,这位“年画娃娃”此刻正襟危坐,小腰板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小脸上努力维持着娘亲教导的“标准淑女微笑”。只是,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却像装了雷达一样,在对面皇子宗室和世家公子的席位上精准扫描! 目标:紫衣桃花眼!萧景珩! 很快,目标锁定! 斜对面的席位上,萧景珩果然在列。他今日倒是没穿那身标志性的骚包紫,换了一身更为庄重的宝蓝色锦袍,但那张俊脸和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依旧耀眼夺目。他正侧身与旁边一位宗室子弟低声谈笑,姿态风流,引得附近不少闺秀小姐偷偷侧目。 苏杳杳的小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怦怦跳!男主哥哥!真帅!穿蓝色也好看!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袖袋里藏着的小玩意儿——一个用红绳编的、歪歪扭扭的“同心结”。这是她跟府里手最巧的绣娘学了三天,熬红了眼睛才勉强编成的“定情信物2.0升级版”!比泥巴体面多了!她打算找准机会就送出去! 就在这时,她敏锐地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顺着感觉望去,正对上宇文翊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玉眸子。 宇文翊坐在皇子席位中,位置比萧景珩更靠前也更居中。他依旧是一身清冷的月白色皇子常服,只是衣料和绣纹更为精致。他独自一人,并未与他人交谈,只是安静地坐着,手里把玩着一个白玉酒盅,目光却穿透人群,冷冷地落在苏杳杳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苏杳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像被蛇盯住的青蛙。她鼓起勇气,瞪圆了眼睛,用力地回瞪过去!用眼神传达:“看什么看!冰块脸!再看……再看我就……” 她一时词穷,只能又用力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宇文翊,充分表达了自己的不屑与“别妨碍我攻略大业”的决心。 宇文翊看着她那副色厉内荏、像只炸毛小猫的样子,眼底的冷意似乎更浓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壁。 宫宴进行到一半,气氛愈加热烈。舞姬们献上了曼妙的歌舞,乐声悠扬。帝后心情颇佳,频频举杯。 苏杳杳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她悄悄拉了拉林静婉的衣袖,小声道:“娘亲,杳杳想去……去更衣。” 小脸微红,努力装出羞涩的样子。 林静婉不疑有他,只当女儿坐久了不适,便让身后的可靠嬷嬷跟着她出去。 苏杳杳心中窃喜,在嬷嬷的陪伴下,像只灵活的小老鼠,溜出了大殿。但她并未去更衣之处,而是绕了个弯,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跑去。她早就“买通”了萧景珩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得知萧景珩嫌殿内闷热,稍后会去御花园的莲池边透气。 “嬷嬷,你在这里等我!我……我马上回来!” 苏杳杳把嬷嬷支开在一个月亮门后,自己则一溜烟跑向了约定的“秘密基地”——莲池旁一座掩映在太湖石后的假山旁。 她刚在假山后藏好,就听到了脚步声和熟悉的、带着点慵懒笑意的说话声。 “还是外头清净,殿里那熏香快把我鼻子熏掉了。” 是萧景珩!还有他的小厮! 苏杳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机会来了!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像只小蝴蝶一样翩然飞出,献上她的“同心结”并深情告白…… 就在她抬脚的瞬间! 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则牢牢箍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死死按在了冰冷的假山石壁上! “唔——!”苏杳杳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回头,正对上宇文翊那双近在咫尺、寒冰凝结般的墨玉眸子!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冰冷的怒气和一种“我就知道”的了然。 他怎么在这里?!他什么时候跟来的?! 宇文翊捂着她的嘴,力道大得让她发不出声音。他微微低头,冰冷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蠢丫头,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宫闱重地,也敢乱闯私会?想害死你全家吗?” 那语气里的寒意,让苏杳杳瞬间打了个寒颤。 私会?害死全家?苏杳杳懵了。她只是想送个礼物啊!有这么严重吗? 就在两人在假山后无声僵持、苏杳杳又惊又怒、宇文翊眼神冰冷的时候,假山另一侧传来了萧景珩疑惑的声音:“咦?刚才好像听到点动静?阿福,你去那边看看?” 小厮应声的脚步声传来! 宇文翊眼神一凛,当机立断!他猛地松开捂着苏杳杳嘴的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惊呼之前,一把将她小小的身子扛麻袋一样甩在了肩上!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啊!”苏杳杳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天旋地转! 宇文翊扛着她,脚下一点,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旁边更深的树影花丛之中,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假山旁一脸茫然、什么都没发现的小厮阿福。 被宇文翊像扛沙包一样扛回大殿附近,苏杳杳的小宇宙彻底爆炸了! 她挣扎着被放下来,小脸气得通红,像只煮熟的小虾米,指着宇文翊的鼻子,也顾不得场合了,压低声音怒道:“宇文翊!你混蛋!你凭什么抓我!我干什么了?!我就是想给景珩哥哥送个礼物!你凭什么坏我好事!你嫉妒!你就是嫉妒!” 宇文翊冷冷地看着她跳脚,月白的袍子纤尘不染,仿佛刚才扛人的不是他。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袖口,声音比月光还冷:“嫉妒?苏杳杳你将来一定是蠢死的吗” 语气里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他微微俯身,逼近苏杳杳,那双墨玉般的眸子带着迫人的压力,邪魅一笑“收起你那些心思和把戏。这里是皇宫,不是你可以胡闹的将军府。再让我发现你有任何逾矩之举……我就揍你”他没有说完,但那冰冷的眼神比任何威胁都有效。 “你……你管不着!”苏杳杳被他气势所慑,后退了一小步,但依旧梗着脖子,眼圈都气红了,“我就喜欢景珩哥哥!我就要嫁给他!等我长大了,我就让我爹去提亲!” “嫁给他?”宇文翊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冰封的嘲讽,“凭你这点惹是生非的本事?还是凭你那些能毒死狗的‘心意’?” “你!”苏杳杳被戳到痛处,又羞又怒,理智的弦“啪”地一声断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荷花池拎脖子之辱!今日坏她好事之恨!还有这冰块脸永远高高在上的嘲讽! 一股强烈的委屈和愤怒直冲头顶!体内那丝沉寂的仙力,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引信,瞬间狂暴起来! 她不管不顾了!小拳头攥得死紧,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宇文翊那张冰冷又讨厌的脸,吼出了那句在她心底憋了许久、也酝酿了许久的“终极宣言”: “宇文翊!你听着!我苏杳杳长大了就要嫁给景珩哥哥!你等着瞧吧!我——啊!” 然而,她的豪言壮语还没吼完,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扑倒! 就在她即将摔个狗啃泥的瞬间,那股狂暴的仙力应激性地爆发了!目标不是扶住她自己,而是……直指刚才宇文翊用来威胁她、此刻正被他随意放在旁边矮几上的、那个通体剔透、价值连城的琉璃盏! “砰啷——!!!” 一声清脆刺耳、响彻大殿的碎裂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大殿内所有的谈笑声、歌舞声、丝竹声,瞬间消失!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停止了动作,齐刷刷地循声望来! 只见七皇子宇文翊的席案旁,满地晶莹的碎片,在宫灯的照耀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那正是御赐的、前朝流传下来的珍宝——九曲玲珑琉璃盏!此刻已粉身碎骨! 而肇事者苏杳杳,正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扑倒在地,小脸煞白,惊恐地看着那一地碎片。 更令人惊愕的是,一向以冷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著称的七皇子宇文翊,此刻竟也失态了! 他维持着刚才微微俯身、靠近苏杳杳训斥的姿势,僵在原地。那张万年冰封、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竟布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他的一只手甚至无意识地向前伸着,似乎想去扶,却僵在了半空。最显眼的是,他另一只手中原本端着的白玉酒盅,不知何时竟也失手打翻!清冽的酒液泼洒出来,浸湿了他月白的袍袖,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毯上,与那琉璃碎片相映成……狼狈?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死寂得可怕。 帝后惊愕的目光,百官呆滞的表情,夫人小姐们掩口的低呼……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那一地狼藉,以及两个僵立当场、姿势滑稽的孩童身上。 苏杳杳吓得小脸惨白,脑子里一片空白:完了完了!闯大祸了!御赐之物!还是被我的仙力……不对!是被他气的!都怪宇文翊! 而宇文翊,在最初的极致惊愕之后,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衣袖,又看了看满地碎片,最后压抑怒火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利刃,狠狠地钉在了还趴在地上的苏杳杳身上! 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苏杳杳被他看得浑身一哆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次是真吓哭了:“哇——!不怪我!是他……是他先凶我的!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