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系冰山遇骄阳》 第1章 被按住的调令与初见的锋芒 林灿把最后一箱文件塞进后备箱时,分公司楼下的银杏树正簌簌落着金箔般的叶子。入职整三年零一个月又五天,她终于要动身去总部了——同批入职的张远早十一个月就调走,发小陶桃更是两年前就扎根总部,只有她,因非遗盲盒项目被分公司死死拽着,成了同批里最后一个“挪窝”的。 副驾驶座上的牛皮笔记本摊开着,某页边缘翻得起了毛边。“非遗盲盒上线第七天:销量破万,复购率32%”,字迹被水洇过又干透,晕痕里藏着她在分公司熬的无数个夜。上个月分公司总经理塞给她的纸条还夹在本里:“总部跟我磨了半年,就等你这尊佛去镇场。” 她当时笑骂“哪有佛天天改方案改到哭”,此刻却忍不住摩挲纸面——原来自己在分公司拼出的成绩,早成了总部和分公司博弈的筹码。 发动汽车时,林灿打开车窗,风里裹着老城区的烟火气。她没敢告诉分公司同事,调令其实是总部人力总监亲自打电话催的,理由是“洛总说非遗项目不能断档”。想到那个名字,她指尖微紧——传说中X市最年轻的企业家,30出头就坐拥财富与权力的洛宁,会怎么看待她和她死磕出来的项目? 驶入总部园区时,保安远远就抬手放行,对讲机里的声音清晰传来:“林老师,洛总特批的车位在B3区12号。” 林灿怔了怔,想起上周视频会议末尾,洛宁突然问“项目负责人什么时候到位”,当时她以为是常规过问,原来早在推进“调令加速”。 停好车往电梯走,迎面撞见抱着文件的温叙。这位总部法律顾问,此前为分公司非遗项目合规性远程指导过,此刻推了推眼镜,嘴角难得翘了翘:“分公司把你当宝贝攥着,总部法务部可是盼了半年——你那项目的知识产权布局,得好好补补。” 话里带着点“终于等到你”的意味,林灿忙点头:“温律师放心,分公司的合规资料我都整理好了。” 温叙嗯了声,擦肩而过时又补了句:“洛宁对你的项目很关注。” 尾音消散在走廊里,却让林灿胸腔发烫。 电梯刚按18楼,手机震个不停。陶桃发了串烟花表情包:“姐妹!你工位正对落地窗,行政部还把非遗项目组单独划出来了!我给你备了总部近三年的文创数据,全是干货!” 紧跟着张远甩来语音:“咱分公司战神到位!哥这就去搬你那箱‘功勋文件’——让总部瞅瞅,分公司杀出来的人有多野!” 林灿笑着摇头,刚出电梯,行政部小陈已经候在那儿,笑得格外热情:“林老师,您的工位在陶桃旁边,洛总特意吩咐,项目组资源随时可以提报。” 跟着小陈往工位走,路过茶水间,听见几个老员工压低声音议论:“就是分公司那个林灿?把非遗盲盒做成爆款的,洛总亲自催调令呢。” “听说她在分公司连轴转三个月,硬生生把快黄了的项目盘活… ” 林灿垂眸笑了笑,原来自己在分公司的拼劲,早成了总部茶余饭后的谈资。 陶桃从工位蹦起来,拽着她往新办公区跑:“看!你负责的非遗展示角,行政部留了最大的空间!洛总上周还说,分公司那套‘传统工艺 潮玩设计’的思路,在总部也能照搬——” 话没说完,张远抱着半人高的资料箱挤进来,嚷嚷着:“林灿你看!总部给咱项目配的预算表,比分公司多三倍!以后咱不是‘光脚打仗’,是‘全副武装’冲山头!” 正说着,走廊尽头办公室的门开了。洛宁裹着深灰风衣出来,身姿笔挺如松,目光扫过林灿时,顿了半秒,淡淡开口:“非遗项目是公司重点,你在分公司的章法,接着用。” 没有多余寒暄,甚至没问一句“习不习惯”,可林灿却听出了分量——这位冰山上司,认可的是她在分公司摸爬滚打的能力,更给了她“延续打法”的自由。 陶桃碰了碰她的胳膊,小声说:“洛总很少夸人,能让她松口‘接着用’,你这开局稳了!” 林灿望着工位上堆叠的非遗手办、电脑里早已建好的项目推进表,想起分公司楼下的银杏,想起这三年从无到有的拼劲。此刻,总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在“非遗项目组”的门牌上,她突然明白——分公司的苦熬是序章,总部的重视是底气,而洛宁那句“接着用”,是认可,更是战书。 她要做的,不是重新开始,而是把分公司的火种,在总部烧成更旺的火。至于未来会和洛宁碰撞出什么,此刻的她还没想过——毕竟现在,她只是把对方当成那个,能给项目兜底的、厉害的上司而已。 第2章 风里藏着甜 周三下午的阳光把会议室的地板切成明暗两半,林灿抱着项目文件夹走进来时,白色板鞋踩在光斑边缘,鞋头反射出细碎的亮。陶桃从行政部那边小跑过来,帆布包上的毛绒橙子挂件晃得厉害:“灿儿,刚从人事小李那拿的,老艺人的技能评级表,她说有三个地方可能得跟法务对一对,涉及技术津贴的发放标准。” “谢啦。”林灿接过表格时,她低头翻表格时,身上那股淡淡的甜橙味飘过来一点,陶桃吸了吸鼻子:“你妈的习惯还没变,我从大学闻到现在,你现在还是甜橙味的”。 林灿笑着拍了下她的背:“赶紧去忙你的,行政部下午不是要盘点仓库吗?”陶桃做了个鬼脸跑开,走廊里留下她轻快的脚步声,和行政部特有的文件夹碰撞声。 洛宁坐在主位翻项目周报,听见动静抬了眼。林灿已经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浅灰西装的袖口卷到小臂,运动手表随着抬起的手亮了一下——是年轻人里流行的那种。此刻她正用红笔在评级表上圈画,笔尖在“张德明竹编特级”那行字上顿了顿,旁边添了行小字:“能编两米长竹篾,无接头”。 会议正式开始,乔薇先汇报了线上销售数据,说到竹编茶具套装时,眉头微蹙:“退货率比预期高2%,原因集中在‘运输中边角磨损’。”她调出后台截图,“有客户拍了照片,竹篾边缘的毛刺勾破了包装纸。” 洛宁的目光转向林灿:“你的方案?” “我跟物流部聊过了。”林灿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张手绘的包装草图,“分公司试过用气泡柱裹三层,再套棉布袋,损耗率能降下来。就是成本会增加5%,但客户好评率能涨12%。”她指着草图上的棉布袋,“上面能印老艺人的签名,陶陶说行政部可以联系厂家定制,量多的话单价能压下来。” “陶桃那边有备选厂家吗?”洛宁问。 “有,”林灿立刻接话,“她昨天发了三个厂家的样品图,我看了,纯棉的那款手感最好,老艺人说‘得用软和布裹着,才像对待正经手艺’。”她说着,指尖轻轻敲了敲草图上的签名位置,眼里的光比电子表的屏幕还亮,“张大爷听说能把名字印在布袋上,特意练了三天签名,说‘不能让人家觉得咱手艺人不讲究’。” 洛宁的指尖在周报上划了道线。上周去样品间,她见过没包装的竹编茶具,竹篾细得像发丝,边缘确实有点扎手。此刻听林灿转述老艺人的话,那股甜橙味又若有若无地飘过来——比早上陶陶凑近闻时淡了些,像被会议室的冷气滤过,只剩点清清爽爽的甜,混着林灿说话时的热气,轻轻漫过桌沿。 “让陶桃对接厂家,就用纯棉款。”洛宁抬眼时,目光扫过林灿笔记本上的便签,上面记着行小字:“剪纸套装,需加防潮纸”,字迹带着点少年特有的张扬。“成本差额从项目推广费里补,下周让物流部试发一批,看数据再说。” 林灿低头在便签旁画了个对勾,白色板鞋在桌下轻轻点了点,像在数着什么。陶桃的微信消息恰好在这时跳出来:“刚跟法务温叙姐聊了,她说技术津贴的条款可以加个补充协议,按季度发,免得老艺人觉得麻烦。人事小李也说,社保代缴的流程她能简化,填张表就行,不用跑柜台。” 林灿笑着回了个“你太靠谱了”,抬头时刚好撞见洛宁看过来的目光,赶紧把手机收起来:“温叙那边说,技能评级的补充协议她下午就能改好,人事小李也说可以上门给老艺人办手续,省得他们跑县城。” “下周去山里,让温叙和小李都跟着。”洛宁翻到行程表那页,“陶桃安排的车是四驱吧?山里上周下过雨,路不好走。” “是,”林灿点头,“陶桃说行政部调了两辆越野,我还备了些创可贴和晕车药,老艺人里有两个晕车的。” 洛宁的目光在清单上停了两秒。写的整齐有序,让她有些诧异,25岁工作能力强,做事细心,会说话,深得总部那些管理层的喜欢,是她没见过综合型的人才。 会议进行到后半段,讨论到老艺人的差旅补贴。财务部的人拿着报表嘟囔:“按总部标准,住宿只能报三星级以下,但山里最近在搞旅游开发,三星级酒店都满了。” 林灿往前倾了倾身,浅灰西装的肩线跟着动了动:“我跟老艺人视频时问过,他们说住老乡家就行,干净还便宜,比酒店自在。张远说,他能联系村里的民宿,条件绝对过关” 洛宁没想到林灿能想这么多“既然有解决方案,那就按林灿说的安排” 林灿的手机“叮”地响了声,是陶桃发来的微信:“刚跟人事小李确认了,老艺人的差旅补贴可以走‘特殊项目经费’,不用走常规流程,省得审批慢~”后面跟着个比心的表情包。林灿笑着回了个“你太牛了”,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 散会时,大家陆续往外走。林灿收拾东西时,发现技术评级表落在了桌角,转身去拿时,正撞见洛宁起身。 “温叙那边的补充协议,”洛宁忽然开口,“她上午跟我说,想在条款里加一条‘手艺传承保密条款’,防止技术外流,你觉得有必要吗?” 林灿愣了下,随即点头:“有必要!我这就跟温叙对接,让她把这条加上。” 洛宁“嗯”了声,目光掠过她手里的评级表,上面“张德明特级”那行字被红笔描了两遍,透着股“必须认这个理”的执拗。“下周去山里,把评级表带给老艺人签字时,让陶陶多拍点照片,人事那边说要做个‘手艺人档案墙’。” “好!”林灿抱着表格往外走,洛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白色板鞋踩在光斑里,像踩着串轻快的音符。她走到窗边,看见林灿和陶陶在走廊里碰头,两人凑在一起看手机,林灿的笑声顺着窗户飘进来,脆生生的,像刚剥开的橙子。 办公室里很安静,洛宁拿起桌上的项目周报,想起刚刚林灿拿文件时飘过来的甜味,“到跟她挺配的”洛宁想 傍晚时,林灿收到了洛宁转发的邮件,是温叙修改好的补充协议,主题栏写着“已按林灿意见添加‘传承保密条款’,林灿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洛宁好像对这个项目特别关注,但林灿懒得探究原因,有钱人的世界是很奇妙的 林灿看着屏幕,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窗外的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白色板鞋在地板上一下一下的敲着,张远的消息发来,他们准备在进山前吃顿好的,下班就走,问她准备好没有,林灿还没回复,陶桃就踩着下班铃过来了“火山,走吧”林灿被陶桃拽着往外走,还伴随着你又磨磨唧唧的抱怨声,组成了洛宁眼里秋日最有生命力的场景 第3章 距离好像没那么远 乔薇敲开洛宁办公室门时,手里的周报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夕阳正往玻璃幕墙上爬,把洛宁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听见那句“下周我跟你们进山”,笔尖在报表上顿出个墨点。 “洛总?”乔薇怀疑自己听错了。项目组进山跟进非遗手艺人,是常规外勤,按例洛宁只需要看周报。 洛宁翻过一页文件,声音没什么起伏:“得亲眼看看才放心。”她没抬头,乔薇却莫名觉得,那页文件的边角,被指尖捏得有点发皱。 消息传到项目组时,是第二天晨会。林灿咬着豆浆吸管,听陶桃压低声音说“洛总要亲自去”,差点把吸管咬扁。张远刚冲进会议室,手里还攥着进山的路线图,闻言手一抖,图钉扎进了掌心。 “真的假的?”张远龇牙咧嘴地拔图钉,“洛总上次去分公司视察,连楼梯扶手都嫌有灰,山里那路……” “别瞎嘀咕。”林灿把路线图拉过来,铅笔在陡峭路段画了个圈,“按原计划准备,四驱车保养好了?民宿确认过吧?” 陶桃举着手机点头:“都弄好了!民宿是村里刚翻新的,张远说老板特实在,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她忽然凑近林灿,眼里闪着八卦的光,“你说洛总突然要去,是不是对咱们项目不放心啊?” 林灿没接话,指尖在“连续弯道”的标注上敲了敲。“不知道,咱们还是干好自己的的工作” 进山的路比预想中更绕。林灿坐在副驾,看着导航箭头在屏幕上拐出密集的折线,陶桃在后座已经开始数路边的里程碑,数到“27”时,车身猛地一颠,她手里的薯片撒了半袋。 “张远你开慢点!”陶桃抓着扶手哀嚎,“洛总的车跟在后面呢!” 驾驶座上的张远抹了把汗:“这路就这样,上次我来都快颠散架了。”他瞥了眼后视镜,洛宁的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黑色车身在青山里像块沉稳的墨,“说真的,我昨晚梦见洛总嫌山路陡,让我把车扛着走。” 林灿被逗笑,白鞋在脚垫上蹭了蹭:“放心,洛总没那么不讲理。”话虽如此,过连续发卡弯时,她还是下意识握紧了车门把手——那是上次在分公司跑山路养成的习惯,张远总说她“比老司机还紧张”。 车开了整整三个小时,直到看见民宿门口那棵歪脖子核桃树,陶桃才长舒一口气。张远刚停稳车,就跳下去拉开后备箱,动作快得像怕洛宁先开口挑毛病。 雨点子敲在民宿的铁皮屋檐上,噼里啪啦响得像在数着什么。老板娘举着钥匙串在前头引路,木楼梯被踩得咯吱响 “就这四间了哈。”老板娘把钥匙分给众人,钥匙圈上的桃木挂件蹭过林灿的手背,“都是新换的褥子,就是……”她指了指最后一间房的红绸被,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那床是前阵子村里办喜事剩下的,就这床最厚实。” 张远一看急了,这间房住的是他啊,他端着被子就去找林灿,“火山,换!必须换!”他把红绸被往林灿怀里塞,绸缎滑溜溜的,差点从两人手里溜走,“你看这绣的,跟我妈年轻时的嫁妆似的,我一个大男人盖这个,陶桃能笑到明年开春。” 林灿正把合同袋往床头柜上放,被他塞得一个趔趄,白鞋尖磕在床腿上:“张远,你幼不幼稚?”她把红绸被推回去,指尖触到冰凉的绸缎,“这被面多好看,留着当你婚被正好,省得你到时候再挑。” “谁要当婚被!”张远急得抓头发,红绸被的流苏扫过他的工装裤,“你看你这间,指定是素净被子,你看我这,被人知道不得笑死!” 陶桃举着相机从隔壁房间探出头,镜头“咔嚓”一声:“张哥你这造型绝了!红配绿(指他的工装裤),赛……” “闭嘴!”张远抓起个枕头就往陶桃那边扔,枕头没砸到人,倒撞在门框上,弹回来时擦过林灿的肩膀。林灿笑着躲开,白鞋在地板上蹭出半道浅痕,两人闹作一团,红绸被被甩得像面小旗子。 走廊尽头,洛宁刚把行李箱放好,推开门就撞见这幕。 她站在阴影里,没出声。雨幕把窗外的山染成了淡墨色,走廊里的光却暖乎乎的,映着张远涨红的脸和林灿弯起的眼角。张远还在念叨“这被我睡不着”,林灿怼他“睡不着就抱着数牡丹”,陶桃在旁边起哄“我帮你数,正好一百朵”,笑声撞在木墙上,又弹回来,裹着点潮湿的暖意。 洛宁的指尖无意识地搭在门把手上,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漫上来。她看了很久——看张远把红绸被往林灿怀里硬塞,看林灿笑着偏头躲开,看陶桃举着相机追着两人拍,连老板娘端着热水路过时,都被这股热闹劲儿逗得直笑。 这和她熟悉的会议室太不一样了。没有PPT的投影光,没有数据报表的油墨味,只有湿漉漉的雨气,和年轻人毫无顾忌的笑闹,像檐角漏下的雨珠,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一串鲜活的响。 她听见林灿说“张远你再闹,我就把你盖红绸被的照片发工作群”,听见张远哀嚎“你敢我就把你上次喝多了抱狗唱跑调歌的视频发出去”,听见陶桃的笑声像被风吹动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 很吵,却奇异地让人觉得……有意思。 洛宁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动了动,快得像被风拂过的水面,刚起涟漪就平复了。她收回目光,转身想关上门,却不知何时被雨雾打湿的风衣下摆,轻轻扫过门框,发出一声极轻的“吱呀”。 林灿最先回头。看见洛宁站在那里,她脸上的笑顿了顿,下意识地把被张远推过来的红绸被往旁边挪了挪,白鞋尖在地板上蹭了蹭,像个上课开小差被抓包的学生,张远也瞬间噤声,手还僵在被角上,红绸面的牡丹正好对着洛宁,显得格外扎眼。陶桃默默把相机背到身后,假装在研究墙上的老挂历。 走廊里的热闹像被按了暂停键,只剩下屋檐上的雨声,还在不知疲倦地数着。 洛宁的目光淡淡扫过那床红绸被,又掠过林灿微乱的额发,最后落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老板娘说厨房炖了鸡汤,下去吧。” 她的声音和平时一样,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说完便转身往楼下走,黑色风衣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仿佛刚才站在那里看了许久的人,不是她。 “呼——”张远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头,“吓死我了,还以为洛总要批评我们不务正业。” 陶桃凑到林灿身边,小声说:“刚才我好像看见洛总……嘴角动了一下?” 林灿摇摇头,把红绸被往张远怀里一塞:“别瞎想,赶紧下去。”她低头理了理衣角,不知怎么,总觉得刚才洛宁站过的地方,好像还留着点若有若无的目光,像雨丝落在皮肤上,轻得几乎没有痕迹,却又真实地存在过。 张远抱着红绸被跟在后面,嘴里还在嘟囔“这被我今晚指定盖不惯”,陶桃在旁边接话“不行就裹着睡袋盖,正好体验双层保暖”,两人的声音渐渐往下走,混着楼梯的咯吱声和远处厨房飘来的鸡汤香。 林灿走在最后,下楼时抬头望了一眼,洛宁的房门已经关上了,门缝里没透出光。檐下的雨还在下,数着数着,好像把刚才那瞬间的微妙,也数进了湿漉漉的时光里。 第4章 甲方来电 陶桃的手机在信号塔下发出第一声“叮咚”时,张远正举着竹编样品跟李大爷比划:“大爷您看,这镂空得再匀点,沈经理那边说‘工艺参数需符合合作标准’——” “沈经理沈经理,你就知道沈经理!”陶桃突然跳起来,手机差点脱手,“她是甲方爸爸派来的监工吗?连竹篾的间距都要管!” 林灿正蹲在溪边洗野草莓,听见这话笑出声。沈经理是合作方公司的项目对接人,负责非遗商业化的合规审查——说通俗点,就是手握“否决权”的甲方代表。她人在城里,却像装了千里眼,昨天刚通过邮件指出样品标签的字体太小,“不符合老年人阅读标准”;今天又追着问“李大爷的社保缴纳记录是否齐全”,连张远准备的手艺人访谈提纲,都被她用红笔圈出“需补充版权归属声明”。 “人家是按规矩办事。”林灿把洗好的草莓装进竹篮,水珠顺着竹篾的缝隙往下滴,“上次那个竹编灯罩,就是沈经理提醒‘需做防火检测’,不然批量生产后被质监查到,咱们哭都来不及。” 张远摸着后脑勺叹气:“我知道她专业,可她说话也太……”他模仿着沈经理的语气,压低声音,“‘张经理,这份材料的第三页第七行,“预计销量”表述不严谨,需改为“基于市场调研的预测数据”’——听得我头皮发麻。” 陶桃举着手机狂笑:“张哥你模仿得太像了!孟然姐说,沈经理在他们公司是出了名的‘砚台脸’,说话像刻碑,每个字都凿得清清楚楚。” 正说着,林灿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出“沈经理”的名字,备注后面还跟着个陶桃偷偷加的“冰山”表情包。 “接接接!”陶桃把耳朵凑过来,张远也踮着脚想听,被林灿笑着推开。 “喂,沈经理。” “林主管,”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得像刚磨过的刀片,“关于李大爷的合作协议,有两个细节需确认。”背景里隐约传来键盘声,“第一,竹编作品的授权期限,协议写‘长期’,需明确为‘五年一签’;第二,销售分成的计算公式,附件里的参数与主合同不一致,麻烦核对后回传。” 林灿拿着手机往溪边走,免得被张远他们的起哄声打扰:“好,我现在核对。对了,李大爷说想在作品上刻自己的名字,这个没问题吧?” “可以。”沈经理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翻文件,“但需在标签注明‘手艺人签名为个性化标识,不代表产品质量承诺’——避免消费者误解为质量担保。” 林灿忍不住笑:“沈经理连这个都想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声极淡的笑,像冰面裂开条细缝:“林主管,我们是合作方,不是对立面。我盯着细节,是不想项目走弯路。”她顿了顿,突然提到,“洛总也在山里?你们的周报里没写。” 林灿的脚步顿了顿。洛宁这次进山是临时决定,对外只说是“例行巡查”,连合作方公司都没通知。“嗯,洛总过来看看现场。”她含糊地带过,不想过多解释。 “知道了。”沈砚没追问,只说,“我把修改后的协议范本发你邮箱,麻烦洛总也过目一下——她上次在行业峰会上提的‘非遗保护需保留手艺人自主性’,我们老板很认同。” 挂了电话,林灿回头看见张远和陶桃挤在一块,像两只偷听墙角的松鼠。“听见了?”她晃了晃手机,“沈经理说协议改好了,让洛总也看看。” “她还提洛总了?”陶桃眼睛发亮,“我就说吧!这俩都是冰山系,肯定英雄惜英雄!” 张远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上次行业峰会,洛总发言时,台下第三排正中间坐着的就是沈砚!穿一身黑西装,笔记本记得比谁都认真——当时我还以为是哪个律所的律师呢!” 林灿没接话,低头看着竹篮里的草莓。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把红色的果肉照得透亮。她想起沈砚刚才那句“不是对立面”,又想起洛宁早上看手艺人名单时,指尖在“合作方对接人:沈砚”那行字上停了半秒——原来这两位“冰山”,早就打过照面。 溪水潺潺地流,带着野草莓的清甜。林灿突然觉得,这场看似枯燥的项目对接,好像藏着点不为人知的默契,就像沈经理严谨的条款里,其实藏着对项目的周全;而洛宁沉默的观察里,或许也藏着对这些老手艺的格外在意。 “发什么呆呢?火山!”陶桃用草莓砸她,“洛总过来了!” 林灿抬头,看见洛宁正顺着溪边走来,黑色风衣的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扬起。她手里拿着份文件,看见林灿时,脚步停了停:“沈经理的协议改好了?” “嗯,刚发过来。”林灿站起身,白鞋踩在湿润的青苔上,“她说想请您也过目一下。” 洛宁的目光落在竹篮里的草莓上,没立刻接话。风吹过树梢,带着远处李大爷劈竹蔑的“咔嚓”声,和张远他们讨论“沈经理会不会喜欢野草莓”的笑闹声,在山谷里轻轻回荡。 这时陶桃的手机又“叮咚”响了,是孟燃发来的语音,嗓门亮得能惊飞溪对岸的麻雀:“陶桃!快让火山看我新写的文案!沈冰山刚给我回了三个字——‘有点暖’!我是不是听错了?!” 张远一把抢过手机点开免提,孟燃的声音带着雀跃的颤音:“我写的是‘李大爷的竹篾绕了六十年,把山风、晨露、还有掌心的温度,都编进了竹篮里。你收到的不只是个物件,是个会呼吸的老故事’——你们猜沈经理怎么改?她就加了句‘竹篮承重上限5kg,避免过度装载导致损坏’!前面多暖,后面多煞风景!” 灿忍不住笑出声,洛宁的嘴角似乎也动了动,目光转向远处的竹篾堆。陶桃举着手机回语音:“燃姐,沈经理这是怕你写得太动人,有人把竹篮当传家宝使劲造!” 没过两分钟,孟燃又发来截图,是她和沈砚的聊天记录。 孟燃:「沈经理,我想加段李大爷说的话——‘这竹篾得疼着点养,别碰水别暴晒,比伺候孙子还上心’,是不是特接地气?」 沈砚:「可以。补充‘日常保养建议详见产品说明书第3页’,避免消费者误解为唯一养护标准。」 孟燃:「你赢了。那我写‘每个竹篮都有独一无二的竹节纹,就像每个人的指纹’,这个总没问题吧?」 沈砚:「‘独一无二’需改为‘因手工制作存在自然差异’,并附质检报告编号,符合广告法要求。」 孟燃:「沈冰山!你能不能偶尔不做法律条文复读机?!」 沈砚:「刚看了你们拍的李大爷编竹篾的视频,竹节纹确实好看。文案保留‘指纹’比喻,我加批注‘手工差异不影响产品质量’。」 截图下面,孟燃发了个满地打滚的表情包,配文:「她居然夸好看了!她心里是有柔软的地方的!」 张远看得直咋舌:“沈经理这是……被孟燃姐的文案打动了?” “不然呢?”林灿翻看着沈经理发来的协议邮件,附件里除了修改后的条款,还多了个压缩包,点开是孟燃写的所有宣传文案,每段后面都有沈经理的红笔批注——大多是“需补充数据支撑”“此处表述易引发歧义”,但在“老故事”那段旁边,只有个小小的勾,旁边用铅笔写了行极轻的字:“可保留。” 洛宁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目光落在屏幕上。林灿下意识地想收起手机,却听见她说:“孟燃的文字很有感染力。” “是啊,”林灿点头,“沈经理也没完全否定,就是总想着兜底。”她忽然发现,协议的最后一页,沈经理用加粗字体标了条“宣传物料需经双方共同审核后发布”,但括号里加了句“可根据传播效果灵活调整表述,以不违反法律法规为前提”。 风卷着竹篾的清香掠过溪面,李大爷又劈响了一根青竹。张远拎着刚编好的小竹篮跑过来,里面装着几颗最大的野草莓:“火山,把这个跟孟燃的文案一起发给沈经理!就说‘老手艺的甜,连冰山都能化三分’!” 陶桃举着相机拍下这一幕,镜头里林灿的白鞋沾着草屑,洛宁的风衣被风吹得扬起一角,远处的竹篾在阳光下泛着浅绿的光。 林灿把草莓放进竹篮,指尖触到微凉的竹篾,突然觉得孟燃和沈经理就像这竹篾的两面——一面浸着阳光的暖,一面带着山石的稳,少了哪面,都编不成能经风经雨的篮子。 她给孟燃回消息:「沈经理在协议里留了活口,你可以放心写,她兜底呢。」 发送成功的瞬间,手机收到沈砚的新邮件,主题是“关于宣传文案审核流程的补充说明”,正文最后加了句:“孟燃的文案可先在内部群征集意见,我晚点看。” 林灿抬头时,看见洛宁正弯腰拾起一片掉落的竹篾,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像在触摸那些藏在严谨条款与柔软文字背后,对老手艺同样深沉的在意。溪水哗哗地流,把远处的竹刀声、近处的笑闹声,都揉进了这山间的午后里。 第5章 她人还怪好的嘞 晨雾像层薄纱,缠在民宿的灰瓦上时,林灿已经把最后一箱样品封好了。 “火山,你那箱资料再清点一遍!”张远扛着摄像机从楼梯上下来,裤脚还沾着山泥,“洛总说八点准时发车,别耽误了回城的高速。” 林灿应着,翻开手里的清单:李大爷的竹编工艺笔记、王婶的蜡染配方手抄本、老油坊的测绘图……最底下压着张照片,是雨停那天拍的——李大爷蹲在竹棚前劈竹篾,晨光从他佝偻的肩头漏下来,在地上织出细碎的光斑。当时洛宁就站在她身后,手里的手机镜头正对着这一幕,听见快门声时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的雾比山间的还淡。 “这照片得给孟燃发过去。”林灿把照片存进云端,指尖划过屏幕上洛宁的侧影。白鞋尖踢到箱角,想起那天雨里的事——她踩着打滑的石阶往前扑,是洛宁伸手拽了她一把,掌心的凉意透过湿透的衬衫传过来,稳得像钉在地上的竹桩。后来洛宁没多说什么,只是往她手里塞了包创可贴,包装纸被雨水泡得发皱。 “发什么呆?”陶桃抱着相机跑过来,镜头上还贴着片干竹叶,“燃姐刚发消息,说沈经理把预售页面定了,主图用的就是你拍的李大爷编竹篾的照片,文案一个字没改——‘六十年竹刀,劈碎了岁月,编圆了日子’,够不够燃?” 林灿凑过去看,屏幕上的照片里,李大爷的手正捏着竹篾穿过花纹,竹丝在他掌心弯出柔和的弧度。她忽然发现,照片边缘有半只黑色的风衣袖子,是洛宁当时站在竹棚外帮忙扶竹架时露的,只是她那时没注意。 “洛总拍的?”她抬头问。 “不然呢?”陶桃挤了挤眼睛,“你以为沈经理那关那么好过?洛总特意附了段视频,证明‘劈碎岁月’是写实——李大爷真的把用了六十年的竹刀带来了,刀背上的裂纹比皱纹还深。” 院子里传来引擎启动的声音。洛宁站在车旁核对单据,黑色风衣的拉链拉到顶,只露出点银灰色的围巾。老板娘端着筐煮好的山鸡蛋过来,往每个人手里塞:“路上垫垫,城里买不着这些。” 李大爷拄着竹杖站在篱笆外,手里攥着个竹编的小筐,看见林灿时颤巍巍地递过来:“装茶叶的,不占地方。”筐底的竹篾编得格外密,显然费了心思。 “大爷您留着用。”林灿要推回去,被洛宁按住了手。 “拿着吧。”洛宁的声音很轻,“这是手艺人间的心意。”她接过竹筐放进后备箱,里面已经堆了不少东西:张远非要塞的山核桃、陶桃买的野蜂蜜、还有那盏差点在雨里淋湿的竹编灯罩——现在被裹在防潮布里,露出的镂空花纹像片蜷起来的荷叶。 装车时,张远脚下一滑,手里的样品箱差点砸在车身上。洛宁伸手扶了一把,指尖擦过箱角的标签,上面写着“非遗编号:017”。这是他们进山后定下的第一个编号,属于李大爷编的第一只竹篮。 “小心点。”洛宁松开手,转身去看轮胎下的石板,“这里青苔没干,别打滑。” 林灿注意到,她说话时目光扫过自己的白鞋——鞋边的泥已经洗干净了,但那天被石子划的小口还在,像道浅淡的纪念。 车子驶出村口时,王婶带着几个村民在石桥上挥手。陶桃把车窗摇下来,举着相机拍最后一段视频,镜头里的山渐渐往后退,竹棚的影子缩成个小点,李大爷的竹杖还在篱笆外竖着,像根没写完的逗号。 “洛总,”林灿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份文件,“这是村里交的项目反馈表,说等油坊修好了,想请您来剪彩。” 洛宁接过文件,指尖在纸页上轻轻划过,没说话,只是把表折好放进了文件夹。过了会儿,她忽然开口:“让行政部下周对接下修缮队,油坊的梁得换根结实的,瓦片也得全检查一遍。” 林灿愣了愣,随即点头:“好,我记下来。”她没想到洛宁会这么快落实,原以为只是句客套话。 车厢里安静了会儿,张远突然“哎哟”一声,从包里掏出个信封:“差点忘了!李大爷让转交给洛总的,说是‘谢礼’。” 信封很薄,拆开是片压平的竹叶,叶脉间写着极小的字:“竹篾记得风,山记得人。”林灿认得,是李大爷的笔迹,那天她看见老人戴着老花镜,在灯下写了好久。 洛宁把竹叶夹进笔记本,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在她的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灿忽然发现,她的虎口处有道浅疤,像道模糊的印记,看不出是怎么留下的。 林灿没问。每个人手上都该有些藏着故事的印记,不必一一说破。她想起雨里洛宁扶她的那只手,稳得让人安心,或许这道疤,也只是无数寻常日子里,不经意留下的一点痕迹,和眼前的竹篾、山风,本就没什么关联。 陶桃在后排翻出手机,突然惊呼:“燃姐发朋友圈了!预售页面上线半小时,李大爷的竹编茶宠就被拍了八件!”她举着手机凑过来,屏幕上的页面做得极暖——孟燃写的文案占了大半,“竹篾在掌心转了六十年,才把山的模样,编进这方茶宠里”,而沈经理只在只在末尾加了行小字:“手工制品,支持七天无理由退换”,连标点都透着严谨。 “看来火山和冰山,真能和平共处。”张远啧啧称奇,伸手去够副驾储物格里的山核桃,“我就说沈经理不是铁打的,上次我寄样品时塞了袋新摘的山核桃,她助理后来偷偷告诉我,沈经理分给部门的人尝了,还说‘比超市买的新鲜’。” 林灿笑着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个小竹盒:“这是王婶给的蜡染方巾,说让咱们回城分着用。”方巾上印着细碎的竹叶纹,蓝白相间,像把揉碎的天空。她递了块给洛宁,“您这块颜色浅点,配风衣好看。” 洛宁接过方巾,指尖在蜡染的纹路里轻轻划过,没说谢谢,却把方巾叠得整整齐齐,放进了风衣内袋。 车子驶过半山腰的信号塔时,林灿的手机收到条短信,是快递点王婶发的:“样品箱都寄走了,洛总让我给每个箱子套三层防水袋,放心吧。” 林灿心里一暖,转头看洛宁。对方正在看项目报表,眉头微蹙,像是在核对数据。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倒比平时多了几分柔和。 “洛总,”林灿忽然开口,“刚才王婶说,您昨天特意去快递点嘱咐她防水的事?” 洛宁抬眸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山里潮气重,样品要是受潮,检测结果会不准。”她顿了顿,补充道,“你拍的那些工艺照片,也备份一份在云端,别存在本地硬盘里。” 林灿应着,忽然觉得洛宁的“严谨”里,藏着种不动声色的周全。以前总觉得她不近人情,现在才发现,她只是习惯把关心藏在细节里——提醒张远改错别字,是怕项目资料出纰漏;让陶桃保护好相机,是知道那些素材对宣传有多重要;甚至雨里塞给她的创可贴,都不是随手拿的,而是特意选了防水款。 陶桃在后排打了个哈欠,把相机塞进包里:“燃姐说,沈经理让她整理下这次的手艺人访谈,说‘可以做成系列短视频,比硬广有说服力’——你看,她也不是只懂条款嘛。” “那是,”张远剥开颗山核桃,把果仁递到前排,“上次沈经理视频查岗,看见李大爷的竹棚漏雨,第二天就让人寄了两卷防水布过来,说是‘合作方应保障手艺人工作环境’,理由一套套的,其实就是好心。” 洛宁没接话,但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车窗外的竹林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稻田,风里的竹篾香淡了些,混进了泥土的腥气。 林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鞋,鞋尖沾着的最后一点山泥,在公路的颠簸中慢慢蹭掉了,露出原本的白。但鞋边那道被石子划的小口,却像个温柔的记号,提醒着她这段日子里的细碎瞬间——雨里的搀扶,灯下的修补,还有此刻车厢里淡淡的暖意。 车子驶离山路,并入高速时,林灿的手机震了震。是沈经理发来的邮件,主题是“项目尾款结算说明”,附件里却多了张照片——沈经理的办公桌上,放着个竹编笔筒,正是张远当初寄的样品,里面插着几支笔,笔帽上还沾着点红墨水,像落了朵小花。 林灿笑着把照片转发给孟燃,配了句:「冰山也会留位置给火山。」 回复来得很快,是个燃烧的火焰表情包,后面跟着一串字:「刚收到洛总消息,说让我把茶宠的宣传图再补拍一组细节,强调竹篾的编织密度——她居然记得沈经理上次提的‘工艺细节需可视化’!」 林灿抬头看洛宁,对方正在调整车载音乐,舒缓的钢琴曲漫出来,和着窗外的风声,像首没写完的歌。她忽然明白,所谓的“冰山”,或许只是不擅长把善意挂在嘴边,却会把该做的事,悄悄记在心里。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手机屏幕上,也落在林灿的白鞋上。前方的路还很长,但她知道,那些从山里带出来的温度,会像竹篾的清香一样,跟着他们,一直走下去。而那些藏在严谨背后的善意,终会像此刻的阳光,一点点照进寻常日子里,亮得刚刚好。 第6章 暗涌 晨会的议题刚落到“蜡染纹样数字化建档”上,洛宁的目光就越过文件,落在了林灿的笔记本上。 林灿正画着简易的纹样草图,笔尖在“蝶纹”旁打了个问号——王婶说这种纹样有个失传的变体,她记不太清细节了。散会后,洛宁叫住她:“那个蝶纹,有什么疑问?” “王婶说以前有‘双蝶缠枝’的样式,”林灿翻开笔记本,“但她只记得大概,我在想能不能查地方志考证一下。” 洛宁的指尖在草图边缘顿了顿,没像往常那样直接说“让档案库查”,反而问:“你觉得这种纹样的寓意,更接近‘共生’还是‘蜕变’?” 林灿愣了愣。这是第一次,洛宁在工作之外,对她的想法产生了追问。她看着洛宁的眼睛,那里没了平时的疏离,倒有丝不易察觉的认真,像在探究什么有趣的谜题。 “可能……两者都有?”林灿试探着说,“蝴蝶要破茧,缠枝要相依。” 洛宁没再说话,转身回了办公室,却在半小时后,让乔薇送来了一本泛黄的《黔东南民俗纹样考》,夹着的书签正好停在“双蝶缠枝”那页。 陶桃抱着相机经过时,正好撞见这一幕,偷偷用镜头对着两人的背影拍了张照。乔薇端着文件从她身边走过,轻咳了一声:“拍工作素材可以,别乱拍人。” “我没乱拍!”陶桃慌忙收起相机,脸颊有点烫,“就是觉得……这书找得也太快了,乔薇姐你说,洛总是不是特意给林灿找的?” 乔薇的脚步顿了半秒,随即恢复如常:“洛总向来重视工艺考据。”她把一份设备清单递给陶桃,“这是你要的长焦镜头参数,比对了三家供应商,标黄的那家性价比最高。” 陶桃接过来,发现清单边缘画着个小小的相机简笔画,笔触很轻,像是随手画的。她知道乔薇素来严谨,从不做这种“多余”的事,心跳莫名快了几拍。 茶水间里,孟燃正对着沈砚的电脑屏幕咋舌:“你这竞品分析做得也太细了!连人家三年前的失败案例都扒出来了?” 沈砚把刚泡好的柠檬水推到她面前——孟燃昨天说嗓子干。“宣传方案要避开这些坑,”她语气平淡,目光却在孟燃拿起杯子时,多停留了半秒,“你那个‘蜡染里的山水’文案,意象不错,但需要补充具体工艺参数支撑。” “知道啦沈大管家!”孟燃吸着柠檬水,没注意到沈砚在她转身时,悄悄点开了她的朋友圈,手指在那条“今天的晚霞像蜡染”的动态下,悬了很久才收回。 林灿抱着那本民俗纹样考走进洛宁办公室时,正看见她对着电脑上的纹样图出神。屏幕上是李大爷竹编里的“缠枝纹”,旁边叠放着王婶林灿抱着那本民俗纹样考走进洛宁办公室时,正看见她对着电脑上的纹样图出神。屏幕上是李大爷竹编里的“缠枝纹”,旁边叠放着王婶蜡染的“蝶纹”,线条竟有微妙的呼应。 “洛总,这两种纹样……” “确实有关联。”洛宁打断她,语气里带着点罕见的兴致,“明代《天工开物》里提过,西南少数民族工艺常相互借鉴。你觉得,要不要做个‘竹编与蜡染纹样对照研究’?” 林灿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已经超出了项目要求的范畴,更像个纯粹的兴趣探索。她抬头时,正好撞上洛宁的目光,那里没了往日的锐利,倒像蒙着层薄纱,藏着些说不清的探究——不是对工作的审视,更像是对她这个人的好奇。 “我觉得可以试试。”林灿低下头,指尖在书页上轻轻划过,“我先整理基础资料。” 洛宁没再说话,只是重新看向屏幕,嘴角却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窗外的阳光穿过云层,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陶桃举着相机在走廊里拍光影,镜头一转,正好拍到乔薇站在窗边打电话,侧脸被阳光照得很柔和。她下意识地按下快门,乔薇猛地回头,两人的目光在镜头里撞了个正着,又像被烫到似的同时移开。 孟燃抱着宣传方案冲进沈砚的工位时,差点被地上的电线绊倒。沈砚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触到孟燃胳膊时,停顿的时间比必要的长了半秒。 “你看这个!”孟燃没察觉异样,指着方案上的“用户画像”,“我把喜欢蜡染的人群分成‘文艺青年’‘非遗收藏者’‘亲子家庭’三类,行不行?” 沈砚的目光落在方案的右下角,那里有个小小的咖啡渍,和孟燃早上打翻的那杯一模一样。她没说方案,反而问:“早上的咖啡,烫到了吗?” 孟燃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啊?没有没有,你递纸巾太快了!”她挠挠头,完全没懂沈砚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沈砚看着她浑然不觉的样子,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拿过方案:“我看看逻辑框架。” 林灿抱着书经过时,正好听见这些对话。她抬头看向洛宁的办公室,门依然半开着,能看见洛宁正对着那本民俗纹样考,指尖在“双蝶缠枝”的注释上,轻轻画着圈。 空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变化。不是轰轰烈烈的转折,更像初春的溪水,冰层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悄悄裂开了一道细缝,正有暖流淌出来。 第7章 第 7 章 “灿啊,你知道不,陶桃说这次的非遗项目特别成功,你的名号这下算是传遍咱们宁启了,升职加薪指日可待啊”张远早上上班门口遇见林灿,屁颠屁颠就凑上来了 “我总感觉怪怪的”林灿笑了笑,但一种奇怪的感觉始终没有消退 “啥?”张远不明白 “你觉得洛总对咱们的项目怎么看” “挺看好的啊,你咋了?为什么这么问” “我就是觉得她对这个项目太关注了,你看,正常来说,她那么大的集团,对这一个项目,看周报就好了,为什么还和我们一起进山跟进”林灿始终没想明白 “傻啊你,你在分公司一年盘活一个快黄了的项目,完了创收还那么高,人家肯定把你当人才了,这次说不定就是考察你,看你是否能担大任,而且火山,你能力真挺强的,你不知道吗,洛总是从底层爬起来的,对能力很看重的,你要是准备一直干下去,这明显是重视啊,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奇什么怪,我看你才最奇怪”张远都快翻白眼了,我嘞个凡尔赛大师 我要是项目被**oss一起跟进,我做梦都笑醒 林灿坐到工位上,想着张远说的话,她其实一开始在分公司想摆烂来着,没想到那个非遗项目硬是走了大运,自己也是被激发了干劲,这一努力就一发不可收拾,她知道被关注很正常,但被洛宁关注就有些没底了,她今年才25,干出这样的业绩,难免有人嫉妒,虽然她深知风浪越大鱼越贵的道理,但她毕竟还年轻,难免有被针对的风险,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对得起洛宁的重视 算了,烂命一条就是干,作为典型双子座,她一直觉得小事是天塌了,大事就塌下来砸死我算了,能干就干,干不了笑一下算了,她才不怕这些事 非遗项目告一段落,设计组还算是挺轻松的,林灿就又开始摸鱼了 “林火山!”孟燃交完方案,溜到设计组,却发现林灿在玩斗地主“我要强烈谴责你!!!你工作激情呢?啊?” “你快拉倒吧,你以为谁跟你都一样呢,咱的策划野玫瑰”林灿看着这个也算御姐的姐们“大姐,你要努力我不拦你,你能不能先把手机还我?” “报好意思,还你还你”孟燃干笑两声,有些尴尬“不过,下次再叫我大姐,你就别想着让我带你出去疯了”她直接上手捏上了林灿的脸 没等林灿反击,她就跑了,只留林灿捂着脸呲牙咧嘴,林灿对着孟燃跑远的背影磨牙,手机在桌上震个不停,是洛宁发过来的非遗项目完结报告会摘要。她揉了揉脸,点开了文件 洛宁的消息紧跟着进来“你对双蝶缠枝的研究有结果了吗?” 林灿一下就想到了洛宁给的那本《黔东南民俗参考》,又是一条洛宁的消息:来我办公室一下 张远看见这条消息,比林灿都急 : 灿姐,洛总叫你去他办公室?! 林灿起身边回消息边走,只留下张远坐在工位上以恭送壮士的目光注视着她走远 其实林灿挺慌得,但是她不说,出门在外面子都是自己给的,她不能让别人觉得她不行 真是一生要强的中国女人,她都有点被自己感动到了 抬手,敲门,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