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潮》 第1章 辞职 谢箴言辞职了。 他为人可能在处事上木讷了一点,替老板背了个锅,事后公司用“不追究”为交换,逼他主动辞职。 他在这座城市打拼了三年,混的还不错的,从两手空空,到有了自己的代步工具,有点存款,最近刚计划买房。 他是一个很勤奋的员工,因为住在员工宿舍,经常被安排周末加班,又人老实不做声,从未对此发过怨言,一度成了众人眼里的软柿子。 ……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他从后视镜看见有人想蹭他的卡,猛打方向盘,卡在实线之前惊险变道,走了人工,看对方被卡在杠前,心里的郁结才散去一点。 像自己这样的人,可能就容易惹人欺负吧。 他跟在前车后面,余光瞥见方才的车从后座上推下来一个青年——他应该是被推下来的,险些没有站稳。 他张望了一圈,谢箴言也因此看清了他的脸。 漂亮。 太漂亮了。 谢箴言第一次知道有人可以长成这样,画里面出来的一样。 青年走向人工通道的小亭子交涉了几句,打手势让司机倒车。 白长这样一张脸,怎么干这种事。 - 谢箴言被后车的一声喇叭惊动。 有人打开窗户喊:“还走不走了?” 他反应过来,驱车上前,掏出自己的证件。驶过卡口,车速重新平稳起来,他改设了自动驾驶。 方才的惊鸿一瞥在心头萦绕,让他下意识去猜测青年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不是亲眼目睹,他看起来真不像会蹭卡的人,也不像个缺钱的主。 不管怎么样,估计也不会再见—— 他瞳孔一缩,在距离前车还有几十米的地方紧急打灯变道去了备用车道停下,心脏砰砰直跳。 在高速上急停?疯了吗? 他眯起眼睛辨认了一下,觉得这车有点眼熟—— 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依旧是后座车门被打开,这次没有关卡拦路,青年被毫无防备地推倒在滚烫的路面上,而车门在他眼前“砰”一声关上,扬长而去。 高温,酷暑,高速路中央,谢箴言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忍不住按了一声喇叭,摇下车窗,冲还有些走神的青年喊道:“到路边来!” 青年如梦初醒,从地上爬起身,踉跄地朝他这边跑来。 他到路边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好像方才处于危险境地的不是他一样。弯腰敲响了谢箴言的车窗:“你好,谢谢你的提醒。请问可以捎我一程么?” 窗外的青年瞧着委实可怜——他鬼使神差地开了车门,一道身影带着些许清甜的香风钻进来,在机油味中仿佛解暑的冰饮料。 “谢谢……”对方一边系上了安全带,一边朝他道谢,“我和家里人吵架了,他把我丢在这里,我的证件都在他们身上……我刚刚听见你也去E市……我可以给你车费。” 他的手心和手背都被磨出了血口,在雪白的肌肤上分外惹眼。 最近的服务区还有几公里,谢箴言发动了车子,重新汇入车流。 - 他的后备箱有药,简单帮青年消了毒,姜黄的药渍让他的伤口看起来更恐怖了。青年还在向他道谢:“谢谢你,要是我一个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箴言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手机在不在?” 青年摇头:“不在,也在车上。” “开车的是谁?知不知道高速上急刹很危险?还把你扔下来?大热天的,你连个能求助的人估计都很难遇到!” 青年捏紧了衣角,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男朋友,和他的学弟……” 明白了。 虽然谢箴言没有谈过恋爱,但在网上看过类似的桥段,目光落在青年脸上,寸寸描摹过他的五官:“你这样的……也会被甩?” 青年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却没有隐瞒:“他说我……不让他碰……” 他看起来太难过了,眼睛黯淡下去,怔怔地望着前方:“可是我们又不能结婚……我只是想要一个婚礼……” 结婚,和男的。 他是同性恋。 谢箴言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他的,但这个组合让他本就激荡的心更加活跃起来。 可是—— 在他眼中,青年的长相几乎是他见过的人中的顶配了,像这样的人都会被甩,他男朋友估计特别优秀吧。 自己这样的,还是别冒犯人家了。 他莫名有些烦躁:“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这情况,还是分了吧。” 青年轻声回答:“我知道。” “你的证件也得拿回来——手机借你,给你的手机号挂失一下,万一他拿去做什么坏事。” 青年感激地接过:“谢谢。” 他捧着手机给运营商打电话,谢箴言在一旁听着,青年的声音也好听,像在心头拨弦,等他挂断后,谢箴言才在沉默的氛围中惊觉自己记下了他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宓嘉玉,很好听的名字。 不过,丢了工作,现在不是一个寻找另一半的好时机——如果是自己,应该不会舍得扔下他吧——还是两次。 “……我还是建议你报警,就说他抢走了你的东西——反正你们也没有结婚,他抢你要承担责任的。” 青年看向他,眼睛忽然弯了一下:“谢谢。” 他朝我笑。 他好漂亮。 青年报了警,申请在E市高速路口拦截。 从他对电话那头的叙述中,谢箴言偷听到了更多消息,比如前面那辆车是他买的,只是男朋友自告奋勇在开;带着“学弟”是男朋友嫌他性子冷、话少,想带个人路上解闷,防困。第一次在关卡的时候,他在后排没有及时发现男朋友蹭卡,后来在路上他们因为这件事爆发了一点争吵,所以他就被扔了下来。 谢箴言不知为何心里松了口气,觉得不是他主观意识上的就好。 不过这么拙劣的借口,他居然被推下来两次才认清。 那种渣男他都能看上…… 青年报警时没有手软,一口咬定自己被人抢了车,然后完整地报出车牌和原定行驶路线。 警察很快布置拦截,他把手机还给谢箴言,再次道谢:“还要麻烦你捎我去一下E市,我得去拿到我的东西来联系家里人……这一路高速费我包,然后再给你一千块酬劳可以吗?” - 谢箴言顺路,直接答应下来。 宓嘉玉的前男友显然没有心理负担,他是在服务区被警察控制住的,彼时谢箴言都快把人送到家了,等通知他们去领东西的时候天都黑了。 “宓先生,里面这人自称是您男朋友,请问是否属实?” 宓嘉玉摇头:“普通朋友,他和他男朋友在一车呢,要不怎么会半路停车把我扔在高速上。” 有他这后半句话,处罚里很快又加上了罚款。 中途他前男友还想拿聊天记录自证,但宓嘉玉坚称他们抢走了自己的手机和身份证,一切都是他们伪造的,拒绝调解。 谢箴言在门外等他,等他出来,很自然地领他去停车场:“路上跑了一天,我送你回家。” “我可以打车……” 谢箴言听他客气的话,有些失落:“朋友一场,没必要客气。” 于是宓嘉玉表示等事情结束后想要请他吃饭,他们顺理成章地交换了联系方式。 把人送回家,谢箴言洗完澡,拿起手机一看,发现青年发了条官宣分手的朋友圈,他留了个赞,又点进去看了看。 宓嘉玉的朋友圈寥寥无几,大多和他的研究有关,看得出来不是个很有情调的人。 谢箴言搜了一下他的论文,没有看懂,对他又加了一层学术滤镜。 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做决定也挺干脆,可惜了,遇上了渣男。 …… 他睡不着。 今天帮青年处理伤口时,他握过青年的手腕和脚踝,又细又白,皮下几乎没肉,一摸就是骨头。 这抹白色的影子闭上眼就在他的脑子里晃,折磨得他妥协了,睁开眼,头顶又是雪白的天花板。 他不得不去再洗了个冷水澡,出了看见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是宓嘉玉。 底下跟着他的微信消息:【他罚完款就放出来了,现在在我家门口敲门,我有些害怕。】 [求求你了]请看排雷: 1.一见钟情文学,xp短篇;公路文练手作,可能不太符合标准还是奔着xp去了,但是初衷是写个公路文 2.涉及体//液描写 [狗头叼玫瑰]捞捞预收《阴郁小狗今天又在装无辜》-> 付玉京和前男友分手了,前男友把和他的日常照抠出来,p成艳/照,贴得满学校都是。 他报了警,但小男友扇脸下跪求原谅。 于是付玉京心软了。 选择了放弃追究,停职、搬家。 新室友年纪不大,自称是和家里人吵架赌气断联,恰逢工作不顺刚辞职,这才不得不与人合租,并和他约法三章,严格划分了空间使用范围。 付玉京无所谓,听上去挺好的,互不干扰。 忽然有一天,前男友痛哭流涕公开道歉,求他放过自己。 付玉京仍然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以为他是良心发现。 直到—— 那天房东登门,说自己儿子要回国了,没办法继续把房子租给他们,希望他们能在三天之内搬走。 偏偏新室友在出差,没那么快赶回来,只好拜托他帮忙收拾一下东西。 付玉京推开隔壁的卧室门,发现自己丢失的内裤,正搭在新室友的床头。 当天晚上,匆匆赶回来的新室友把他抵在床板上,要他把拿走的东西“还”回来。 “是它掉到我的‘地盘’了,这就是我的东西。” 1. 发小听说越追多了个大美人“室友”,闹着要上门看看对方有多漂亮。 谁知看过之后,神秘地给他转了一个文件。 里面是大美人的艳/照。 “你从哪里弄来的?侵犯别人**可是违法的。” “这还用我弄?”发小满不在乎,“A大都传遍了,你隔壁这位,被他前男友背刺了,这是人家前男友公开的,他压根没追究。” 大美人那样冷淡的性子,还有前男友? 越追来了兴趣,放大照片一看—— “P的吧?这身材也太差了,别的不说,付玉京的腰哪有这么粗,最多两个巴掌宽——” “追哥,”发小惊奇地望着他,“你还摸别人腰啊?” 2. 小秘密被发现后,越追不装了,光明正大地强行把付玉京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本来不想回来的,他还在和家里闹别扭呢。 可是再不叼回窝里,到手的老婆就要跑去跟别人住了。 正式同居以后,他觉得吧,付玉京哪哪都好,就是不爱自己。 把自己当个按摩/棒用。 他琢磨着不对,软磨硬泡逼着人跟自己处对象,但付美人就是不从命,还一本正经地教育他,成年人的世界里没那么多“非彼此不可”。 他把发小抓出来喝了顿闷酒。 发小二次惊叹:“你们床单都滚了几轮,原来还只是室友啊?” 越追眼睛一亮。 对啊,反正大美人对谁都冷,那只要看住他,只允许他跟自己上床,自己不就是最特别的那个么! 【冷艳美人x年下坏狗】 1.xp写文,滚床单的时候受已经对攻有好感,但是被前男友伤了心,没做好准备开启下一段恋情的准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辞职 第2章 同居 谢箴言激灵了,一边穿衣服一边回消息让他报警,自己这就过来,然后匆匆忙忙拿着车钥匙下了楼。 他晚上送了宓嘉玉回家,现在还记得他的住处,卡着限速上限往他家赶,到的时候已经有警察在调解了。 那位前男友还在争辩:“我是来道歉的!没有打扰!他又没给我开门!” 他身上没有凶器,也没有真的闯进去,即便警察来了也难以定责,只好现场调解。前男友认错态度良好,说什么都答应,就是一双眼睛老鼠似的盯着宓嘉玉,里面盛满了恶意。 青年站在人群中,周围是一边倒的支持,却仍然显得有些无助。 谢箴言深吸一口气,从围观的居民中挤进去,隔着警察的保护,朝他伸出手:“来我家住吧,你吓着了。” 前男友急了:“你**谁啊?半夜让我男朋友去你家过夜?” 谢箴言比他高,比他壮,看他跟看弱鸡一样,沉着脸抱臂:“我是他男朋友,我还没问,你谁啊?晚上骚扰我对象做什么?” 前男友一蹦三尺高,指着宓嘉玉的鼻子就骂:“你出轨?你还骂我?你个假清高万人骑的*子!还装模作样不让人碰,别是烂了不敢让人看吧——” “安静!”民警喝止他,但宓嘉玉的脸上还是肉眼可见地失去了血色。 “不就是拒绝了你的表白,你至于这样抹黑我吗?” 谢箴言的烦闷被他一句话打散了一点,看得出来宓嘉玉还是头脑清醒的,死活不认和此人的情侣关系,坚持要他做出经济上的补偿。 有了宓嘉玉的默认,谢箴言得以靠近,一步一步越过安保线,心脏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强,在他牵起宓嘉玉的手时达到了顶峰。 他挡在青年身前,替他和警察沟通,要求一定要查这位前男友的动机。 反正自己睡不着,没有工作,甚至连早起都不用,他完全有耐心和这位耗。 前男友骂的很脏了,他知道说几句话民警不至于对他下狠手,完全挑着难听的说,看起来彻底不要脸了。 最后,考虑到他昨天和宓嘉玉明显有梁子的事实和态度,前男友再次被带去警局调查。 人群散了,宓嘉玉想回家,谢箴言握着他的手腕没放开:“跟我走吧。” 他压抑着躁动的心跳:“他随时会找来,你去我家住几天吧。” - 宓嘉玉刚从A市回来,晚上也没有收拾东西,现在照旧是谢箴言先前帮他提上来的两个行李箱,拎起来就能走。 他的房间是米色的,或许是因为许久没住人,布置很简洁,和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也很相似。 趁他背对着自己,谢箴言的目光在房间环视一圈,落在衣柜的夹缝处。那里夹了一个彩色的布料,看不出是什么,但是很难想象穿在宓嘉玉身上的样子。 他看起来不像是会买这种色系衣服的人,所以这是他前男友的东西吗? “你在看什么?” 青年喊他,谢箴言才回神,意识到自己看着那个地方的时间过久了,宓嘉玉也跟着注意到了那一小块布片,他迟疑了一下,走过去,身体挡住了衣柜,等他再离开柜门时,那一角衣服已经被他塞进去了。 “走吧。” 他把行李箱从地上扶起来,有些歉意地看向谢箴言:“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要不我去住酒店吧?” “不麻烦。”谢箴言有些飘飘然了,一手一个行李箱像提着棉花糖,“我一个人住,但是家里有两个房间,你不介意可以留下来……我可能最近要重新找工作,也不会经常在家打扰你——家里多一个人热闹一点……” 他觉得自己说的颠三倒四,但是大概个人信息都说完了,下楼的时间就是等待判决结果的时间,好在宓嘉玉接受了他的邀请:“我确实也有些担心他找我麻烦,那就打扰了。” 谢箴言长得挺能唬人的。他在A市工作时没什么兴趣爱好,多出来的时间都拿来健身了,因而身上藏了层肌肉,只是平时用衣服遮住了,看着不太明显,但对比着宓嘉玉的前男友而言,属于非常结实了。 谢箴言搬行李时手臂肌肉就鼓起来了,但是他不敢回头看宓嘉玉的反应,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把东西在后备箱放好,他对自己这种孔雀开屏一样的行为又产生了几分唾弃。 真是没见过男人一样。 ……这么漂亮的真没见过。 他是俗人,他见色起意,他该死。 宓嘉玉坐在副驾驶座上,和高速上的时候一样,他的侧颜给人一种恬静的感觉,让谢箴言有种下班接爱人回家的错觉。 也不知道他会在E市停留多久,扣在警局的车什么时候会拿回来。 他这样想,也就这样问了,宓嘉玉想了想:“他知道我的工作地点,我还挺担心他过去闹的,我不想给同事添麻烦……可能请假在E市呆一会吧。” 安全带勒在他的胸前和腰上,谢箴言视线控制不住飘过去,在脑中和自己的手掌比较了一下大小。 不盈一握。 是真的。 他这样瘦,可不能让他提重物。 白瓷娃娃似的。 和宓嘉玉的住处相比,谢箴言家的小区老旧很多,没有电梯,只能徒手拎上去。他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宓嘉玉跟在后头。谢箴言一路爬楼一边担心他会不会嫌自己的住处差,但是没有,青年对此接受良好。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盘了盘手头的存款,觉得也不是不能在E市买套新房子。 住宿条件不好,瓷美人磕着碰着可怎么办。 可惜也不知道他能住多久……或许可以租一间精装公寓,可以直接入住的那种,他们俩合租,当室友。 “你要找工作吗?准备做什么方向?” “我是……学电科的,可能也是继续找这方面的工作吧。”谢箴言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始终有点局促,尤其是自己长得似乎还和刻板印象不同,也不知道在宓嘉玉眼里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就……先找个过渡一下,后面有合适的再换。” 他说话时宓嘉玉就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几分思考,仿佛真的在对他的话做回应:“嗯……挺好的,我有个朋友在这边开公司,你要是没有合适的岗位的话,我可以推给你。” 他们的聊天记录多了四行,其中一行是宓嘉玉向他推送名片,另一行是他回的“谢谢”。 “箴言。”宓嘉玉对着手机上他的简历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很好听。” 谢箴言如同浑身过电,觉得自己的名字从未这么好听过。 箴言。 简单的词组,在他口中像中文八级词汇。 好想听他再喊一遍—— “我可以这样喊你吗?”宓嘉玉偏头看他,他姿势僵硬地点了一下头。 “箴言,我住哪里?” 第3章 怕黑 谢箴言许久没回来,家里的客房更是一直空着,家具还罩着罩子,他胡乱指了一下,然后问:“没来得及收拾,要不今晚……你和我先凑合一下?” 宓嘉玉有些惊讶:“你知道的,我是同性恋。” “啊,我不介意……呃,我是说,没事,你住吧,我们是朋友。”他明晃晃地说出来了,反倒是谢箴言不好意思了,果断闭上嘴,把他的行李箱往自己的房间推。 宓嘉玉跟着进来了,在他身边蹲下,去开行李箱,身体的曲线再一次清晰呈现,谢箴言狼狈地退后一步:“你先收拾,我去趟洗手间。” 他想洗澡,洗冷水澡。 宓嘉玉是同性恋啊,他们是有可能的…… 自己虽然不一定有渣男厉害,但是肯定比渣男人品好——大半夜对着新认识的朋友起反应,自己的人品好像也不怎么样……他靠在冰冷的浴室墙上,脑海里挥之不去宓嘉玉的影子。 怎么会有人只是站在那里,就连身边路过的风都是春风了。 - 谢箴言还是洗了个澡,穿着整齐的出来,带了一身水雾。 宓嘉玉拿着洗漱用品等他,打了个小哈欠。 好乖。 “我好了,你进去吧。” 那扇门在他眼前关上,淅沥的水声响起,伴随着一点走动的声音。 啪。 灯忽然灭了。 “箴言?”他在里面喊,“灯好像短路了,你能开一下走廊这边的灯么?我还没有洗完。” “走廊没有灯。”谢箴言握着手机走过去,打开了手电筒,“我给你用手电筒打灯,你先洗。” “谢谢。” 门开出一条缝,潮湿的甜风从里面钻出来,宓嘉玉伸出湿漉的、白皙的胳膊,谢箴言把手机放在他的手心。 “嗯?用手机么?” “你先洗,我找一下工具。” 现在已经很晚了,宓嘉玉便没有多耽搁时间,重新关上了门,水声再次续上。 谢箴言往房间走,他要找手电筒,明天去买个新灯泡换上,老虎钳和螺丝刀也要拿出来。他应该是有一些事情要做的,但是方才那黑暗中的一只手,像锋利的白刃,把他故作镇定的那点假象通通撕碎。 他大概是属于见色起意。 但在“色”字上宓嘉玉实属上乘。 在收费站时他就对那惊鸿一瞥印象深刻,才会远远就认出那辆急停的车,能够提前减速进入慢车道。 他坐在地上,听见声音,茫然地朝自己这边望过来时,仿佛迷路在外的小动物。眼睛乌圆明亮,日光照他一身皮囊如霜似雪,然后听见了呼唤,便朝他小跑着过来寻求庇护。 他在本地或许没有什么亲近的亲戚朋友了,才会在前男友上门时,被迫向萍水相逢的自己求助,这份信任压在谢箴言心头,比暴晒下的高速路面还要烫三分。 宓嘉玉的脚步声很轻,身上的甜香比他的行动先一步惊醒了谢箴言。 “抱歉,好像是短路了,我明天帮你换一个吧?” “没关系,我也很久没回来了,先休息吧。” 宓嘉玉把手机递给他,入目是白色的手和黑色机身。他瘦,但匀称,裸露的手腕纤细,衣服下摆在腰部被勒出个不盈一握的弧度,连着两条笔直修长的大腿。 于是宓嘉玉在他身边躺下了,道了晚安,熄了灯,室内陷入黑暗。 窗帘遮光效果很好,现在已经到了凌晨,谢箴言细心地堵好了缝。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谢箴言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然而实际上他睡的太舒服了,浑身像被暖阳包裹着,鼻尖是宓嘉玉身上清甜的味道。 喜欢。 他浑身僵硬,不敢动弹,怕自己睡姿不好或是有什么别的问题,让宓嘉玉无法忍受,被迫搬走。 宓嘉玉毫无防备地背对着他,好像完全没有考虑过他可能也喜欢男人的事。 谢箴言没谈过恋爱,甚至说为了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几乎全身心都扑在学业和事业上,自己的疏解都很少,但今晚太不一样了,他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他的胸膛,吵得震耳欲聋,尤其是在察觉到自己的某些反应后,这种焦躁到了顶峰。 宓嘉玉是单身,自己也是单身;宓嘉玉喜欢男人,自己喜欢宓嘉玉。 如果他能喜欢自己该多好。 …… 宓嘉玉翻了个身。 他应该是睡熟了,呼吸均匀而绵长。 也不知道他和他那个前男友有没有接过吻……谢箴言心里的嫉妒高涨,尽管他并没有立场去吃这份醋,但一想到那个渣男可能享受过这里,他就要失去理智了。 这太折磨人了,自己对他的所有感情状况都是猜测,即便是作为朋友也不该产生这样逾矩的想法。他蹑手蹑脚从床上坐起,去客厅沙发上坐着,又把官网上宓嘉玉的介绍看了一遍,点开他的论文,意外发现他也是做新能源的。 今天承认自己的专业,有些班门弄斧了。 - 阳光落入室内,谢箴言眯了眯眼睛,想要避开光线,忽然觉得身上有些沉。他睁开眼睛一看,自己落在床上的毯子不知道何时盖在了身上——他的目光落向卧室,毫无疑问,这里能给他盖毯子的只有一个人。 他好不容易因为睡眠而平复的心跳再次因为这个发现躁动起来。 他好关心我。 不过这份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看见宓嘉玉从卧室里推着行李箱出来,把一张便利贴留在餐桌上,大脑迟钝地思考了几秒钟,从沙发上直接弹了起来:“你做什么去!” 宓嘉玉被他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鲜活了很多:“我……我想了想,住在这里可能太打扰你了——” “没有!”谢箴言飞快地道,“我是出来有事,不小心睡着了——我想要一个室友的,我以前是住集体宿舍的,一个人……我不敢一个人住,我怕黑,我……” 他慌忙找借口的样子或许有些可笑,宓嘉玉的眼睛弯起来了,眼尾向上翘着:“真的吗?我不会打扰你吗?” 第4章 蘑菇 谢箴言已经从他手里把行李箱抢下来了:“我今天就给你收拾房间,正好,我们两个人吃的话,也好开火做饭!” 这间屋子很久没有住人了,他联系了人上门检查管道,自己去给宓嘉玉收拾房间,宓嘉玉用外卖买了个灯泡,踩着梯子上去换,谢箴言本来想包揽的,但是想到这类的工具宓嘉玉应当也接触的多,讪讪停手。 宓嘉玉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换好了,站在梯子上,指挥谢箴言开灯。灯光撒下来的一瞬间,他连头发丝都在发光,和周围灰扑扑的环境格格不入。 “好啦。” “谢谢。” 他拿了一块抹布去擦柜子,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动作很利落,看起来也是常年自己生活。 中午是点的外卖,谢箴言有些不好意思:“晚上我做饭。” “我晚上应该不在家吃,之前约好了见一个朋友,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但还是要去见一见的。” “我送你?” “不用,我可以打车。” 宓嘉玉是傍晚离开的,谢箴言清晰地认知到他有他的社交圈,而自己工作还没有着落,有些无所事事。 因为学生时代过于专注,他在人际交往方面处理的有些糟糕,明明是从小长大的城市,回忆了一下却没有特别想要去看望的人。 在家等宓嘉玉的时间有些漫长,中途他又投了几份简历,等到指针转过12,宓嘉玉还没有回来时,忍不住给他发了条消息:【要不要来接你?】 门在下一秒被推开,拿着备用钥匙的宓嘉玉看见还醒着的他时,感到了几分惊讶:“你还没睡吗?” 谢箴言却注视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宓嘉玉坦言,神色中藏着的一点落寞露出来,“毕竟是分手了……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 他走向谢箴言,在这个过程中解开了自己的衣领:“我想我或许需要一点契机来走出一段失败的感情。”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他说我无聊,死板,保守……”宓嘉玉的扣子也被解开了,他无知无觉地给自己扇着风,酒精对他而言像是某种催化剂,就连声音都透着若有若无的蛊惑,“我请了个长假,我想出去走走。” “有目标吗?” “想去海边,顺便出个公差。” - 谢箴言的邮箱里躺着一份小公司的offer,这是他准备用来过渡的工作。但是现在,他在脑中清点了一遍自己的存款,鼓起勇气问他:“你想去哪里?” “你会开车,我也会开车,我们可以自驾游。” 宓嘉玉的车是自己全款拿下的,法律上也不承认同性关系,他在第三天取回了车,第四天送去洗了一遍,第五天就停在了谢箴言楼下。 他或许真的为了团游考虑买的车,内空间相对较大,装两个人的行李绰绰有余,车后座可以展开成小床。 坐人家的车,谢箴言自告奋勇开第一棒。宓嘉玉戴了一副墨镜,遮住了眼,鼻梁和嘴唇便分外引人注目。 他的唇色很红,不做表情时抿成一条线,看起来有些严肃。 “车有ETC吗?” 宓嘉玉的唇角下滑了几度:“还没有,可能要麻烦你走人工。” 气氛稍微有点尴尬,谢箴言问他:“要不要听歌?” …… 宓嘉玉的嗓音很特别,他的咬字很正式,带着些做学术汇报的感觉,一首收尾,谢箴言真诚地夸赞:“很好听。” 高速行车枯燥,一个合适的同伴非常有必要,宓嘉玉在电子屏上点了几下,放了个笑话集。 段子有点冷,两个人都没笑,在宓嘉玉想要换一个听的时候,谢箴言突然就想笑了。 “你笑点很高,讲笑话肯定很合适。” - 途中经过一个服务区,谢箴言在车后座小憩了一会。挡板完全遮上,宓嘉玉去服务区买东西了,给他在后排留了换气孔。 手机闹钟响起,车内安静地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和换气扇的声音,谢箴言拉下挡板,发现宓嘉玉没有回来。他跳下车去找,在正对着停车场的一片阴影里找到了他。 “怎么不上车?” 他塞了一串蘑菇到谢箴言手中:“这个好吃,尝尝?” 关东煮的蘑菇吸饱了汤,鲜味在口腔中爆开。 “我没想过收费站的东西会好吃。” “是吧,我闻到汤就过去了。” 谢箴言不由得脑补了一下宓嘉玉在便利店选东西时,被香气吸引到收银台前小驻的样子,他可能还会犹豫这里的价格和一贯的品质,最后还是被馋虫打败了,选择了一串蘑菇,并在品尝后惊为天人,又买了几串。 真是…… 三朵很快就吃完了,宓嘉玉又给了他一串。 “吃丸子么?没有蘑菇好吃,但是顶饱一点。” 谢箴言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咬住了一颗,等反应过来时,宓嘉玉捏着签子,神色里也多了几分别的情绪。 “你吃吧,我也去买一点。” 谢箴言猛地退后一步,胡乱找了个借口,也没问他方向,随便找了个门就扎进去了,拐了好几个弯,站在货架后,觉得宓嘉玉看不见自己了,才放慢了脚步。 怎么就吃他手上的了。 怎么留个还剩一颗丸子的签子给他。 自己为什么要大惊小怪?朋友之间分食一串关东煮也很正常——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甚至没有产生任何的肢体接触。 自己怎么就跑了?这不是欲盖弥彰?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在回避他同性恋的身份,或者自己对他产生了什么非分之想? 谢箴言的手指插入头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回去就当作无事发生,他们的行程才刚刚开始——他们是朋友了,这种行为是正常的,只要自己不往恋人身上去靠…… 他匆匆抓了几个饭团去结账,嗅到了那个吸引了宓嘉玉的香味。 “五串蘑菇,谢谢。” …… 他离开便利店的时候,宓嘉玉已经不在原地了。谢箴言碰着手里的签筒,心里莫名有些焦躁,方才还香甜可口的蘑菇顿时不吸引人了,他的心也被签子串着,吊着,在锅里烹煮着。手机安安静静,宓嘉玉什么也没发,或许在等自己回去。 车的空间还是太狭窄了,只有两个人的话,怎么都无法避免空间同处的。 他把饭团吃了,捧着筒回了停车场,敲了敲后座的车门。 宓嘉玉摇下车窗:“你回来了。” 谢箴言忐忑地把签筒递给他:“嗯,蘑菇,还要吗?” 宓嘉玉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很浅很淡,沉默地接过了一根,他们一人车内,一人车外的分吃了,这顿饭和谐又煎熬,它让谢箴言清晰地认识到宓嘉玉已经察觉了什么,他在思考该怎么和自己相处,或许其中还包括了要不要继续这段旅程。 他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咽下最后一口时,宓嘉玉还是没说话。他把签子收了,连筒一起扔进垃圾桶,沉默地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我们聊聊。” 档板降下去一点,露出宓嘉玉好看的眉眼。 谢箴言无法从他的表情中得到结果,他也不想这段缘分这么快就走向终点,他问:“聊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我?” …… 谢箴言无法撒谎,在这个问题上,撒谎只会把人推远,结果只有两种,一种他拒绝宓嘉玉,另一种宓嘉玉拒绝他,能问出来,想必宓嘉玉已经结合很多细节进行判断了。他沉重地提交了回复:“是。” 挡板又降下来一点,露出宓嘉玉整张脸,他的手指搭在挡板顶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箴言:“要不要过来?” 谢箴言找到适合形容他的动物了。 狐狸,宓嘉玉像狐狸。 他的手搭在挡板上,脸从后头探出来,就很像只下巴尖尖的狐狸。 谢箴言没有回答,从前门下车,到了后车门边站好,等宓嘉玉推开一条缝,他才拉开了钻进来。 车窗贴了防窥膜,光线暗,挡板也被重新拉到顶。眼睛还没有适应光线,谢箴言只能看清他模糊的轮廓:“我们……聊什么?” 清甜的风拂面而来,他的脖子被环住了,宓嘉玉问:“会讨厌么?” 谢箴言迟钝地意识到他在问他的靠近,大脑有些宕机,如实作答:“不会。” 轮廓又近了一点,他现在能看清宓嘉玉的脸了,小扇子般的睫毛安静地翘着,鼻梁小巧,嘴巴也小。 他像夜晚出没引诱书生堕落的狐狸,吐息落在谢箴言颈侧:“这样呢?” “也不会。” 谢箴言好像明白了,他无师自通地伸出手,握住宓嘉玉的腰肢,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后颈,带着他仰头,靠近自己:“我喜欢。” 是宓嘉玉主动的,他起了点身,在谢箴言唇上碰了一下,随即就被推倒在了后座上,方才小憩未收的布局成了最好的床榻,谢箴言追着吻上去,他第一次和人亲吻,杂乱不知章法,只知道对着他的嘴唇又亲又咬,还是宓嘉玉微微启唇,探出舌尖与他的相碰。 细小电流一瞬间爬遍全身,谢箴言开始吮他的舌头,扫荡他的口腔,呼吸交错紊乱,口水声清晰可闻。 他亲了又亲,咬了又咬,直到发现了自己的反应,才狼狈地把人松开:“对不起,我……” “要试试吗?” 宓嘉玉躺着,黑发向后散着,整个人显得慵懒随和。 “太仓促了……” “有套。” “……什么?” 宓嘉玉抬手去开了个暗格,拿出避孕套和润滑剂:“你技术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