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小孩成了科研大佬》 第1章 第 1 章 细碎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下,偶尔被呼啸的风卷起,打了个旋落在地上后很快化作了水,浸湿了地面,形成了深浅不一斑驳又泥泞的路面。 纪帆拢了拢花格子外套,薄薄的外套根本抵挡不住刺骨的寒风,那风像是顽皮的孩子,寻摸着机会就往他的衣袖里钻。 纪帆跺了跺脚,试图让身上暖和一点。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就连榕城这种南方城市都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落在身上立刻就化成了水,比北方难受多了。 一个是魔法攻击,一个是物理攻击。 当然,纪帆这种从出生就没离开过榕城的小混混也不知道北方的城市冬天下起雪来是什么感觉,在他的认知里北方的冬天肯定是比南方更难熬。 纪帆缩着肩膀,双手插在口袋里,整个人弓成了一只虾,踩着破旧的板鞋,不太合身的裤子露出一截被冻得通红的脚踝,吊儿郎当地走在小巷的破石板路上,还未长开的脸让他此刻看上去有些滑稽。 他今年不过十二,只是常年混迹鱼龙混杂的地方,才让纪帆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要成熟一些,但对于真正的十七八岁的小混混来说,他的脸又过分稚嫩了点。 路边的霓虹灯广告牌闪烁着荧光红,大大小小的理发店、网吧、歌舞厅遍布这条小巷。 行人大多撑着伞匆匆而过,偶尔有几个纹花臂的男人像是不怕冷一样,光着膀子蹲在路边吞云吐雾,对着路过的男男女女评头论足。 纪帆眼尖地看见其中一个国字脸,他剃了个寸头,右边眉毛从中间断开,露在外面的胳膊上纹着青龙白虎。 这是附近地盘最有头有脸的小混混之一,人称刀哥,常在这附近收保护费,有十来个马仔跟着,在桥头那家歌舞厅当打手,打起架来格外凶狠,但还算讲义气,周围混的小年轻都喜欢跟着他。 不巧,纪帆上周才得罪了这位刀哥,虽然过去了一周的时间,但保不齐对方还记着仇。 纪帆撇了撇嘴,把衣领竖起,半张脸埋在衣领里,低着头脚步一转,轻巧地钻入另一条巷子里,身影很快就被黑暗吞没,隐匿越发深黑的夜中。 雪越下越大,像是冰棱子一样砸在身上,纪帆埋着头一路往前,都快要分不清到底是在下雪还是下冰雹。 巷子里没有路灯,紧靠着天边挂着的月亮照明,纪帆随意将一颗路边的石子踢飞,小石子划过一道抛物线,砸进了路边的垃圾堆里,发出沉闷的一声咚。 随即传来一声低低的痛呼,很微弱,像是刚出生未满月的小猫崽发出的声音。 纪帆顿了顿,鬼使神差地走向了那堆被阴翳笼罩还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垃圾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有一个声音让他去一探究竟,可平日里的纪帆并没有这么多的好奇心。 巷口的树影婆娑,天边的黑云飘过,将唯一的照明光源吞噬殆尽。 寒风呼啸,似乎在阻止他的前行。 纪帆的脚步顿住,他将脸埋得更深,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 其实凭借他空空如也的大脑,也思考不了什么东西,更准确地说他在原地放空了一会。 像是纪帆这种从小就在大街上摸爬滚打的小孩是不怕黑的,黑暗里什么也没有,不会有吃人的怪兽,更不会有死去的鬼魂,相比较起来,对于纪帆来说,吃不饱穿不暖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无论垃圾堆里的东西是什么,小猫或者小狗,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连自己都养不活了,难道要他发善心,喂养一只在冬天根本活不下去的野猫野狗吗? 纪帆如此想着,随即更加用力地将自己的脑袋缩回衣领之中,拢紧不挡风的花格子外套,脚尖调转方向,目不斜视地走向巷尾。 又是一声轻哼。 纪帆脚步未停,甚至加快了步伐,天空中的那团黑云终于慢吞吞地飘过,将吞噬的月亮吐出小半块。 经过黑云洗礼的月亮像是褪去了一层污秽,银辉般的月光洒落,如绸缎般流淌而下,这一瞬将漆黑的小巷照亮。 纪帆下意识地回头,本以为自己会看见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蹿走,却没想到对上了一双如黑葡萄一般的眼眸,在飞舞的雪花中闪烁着比天边月亮还要明亮的星光。 是……小孩? 在恶臭的垃圾堆里,不合时宜地坐着个小孩,乱糟糟的栗色头发上不知道沾染上了什么东西,黏成一团,脸上也脏兮兮的,一块黑一块白,唯有那一双澄澈如宁静湖泊的双眸静静地看着他。 纪帆舔了舔有些干裂的下唇,迟疑地看了看周围,没有人。 不知道谁家的孩子,被丢在了这个垃圾堆里。 年纪看起来不大,约莫有个五六岁的模样,这绝不是大人能够放心让其到处乱跑的年龄。 是走丢了吗? 还是被丢了? 纪帆心底莫名涌起乱七八糟的情绪,五味杂陈。 他无端地生出几分感同身受,感性战胜了理性,昏了头迈步走向了那个坐在垃圾堆里的小孩。 那个小孩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脏兮兮的脸上看不出恐慌的情绪,更像是在好奇地打量着他。 像一只脏兮兮的,还不懂得舔毛的小猫咪。 “喂。”纪帆站在小孩的面前,低头俯视小脏猫,“小孩,你妈妈呢?” 小孩没说话,那双黑葡萄一样圆溜溜的眼睛还在看着他,似乎听不懂他说的话。 纪帆皱了皱眉,在小孩面前蹲下,周身酸臭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却依旧面不改色地蹲在小孩的面前,双手环抱住自己,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小孩的腿。 “问你呢,怎么不说话?” 靠近了纪帆才发现这个脏兮兮的小孩长得还挺好看的,五官精致,没有沾染上脏污的皮肤白皙,洗干净了一定不输给那些年画上神仙座下的仙童娃娃。 但他好像不会说话,任凭纪帆如何询问,也不张口回应一声。 “不会说话?小哑巴?还是小傻子?” 纪帆伸出手,小脏猫下意识躲了一下,让他伸出去的手僵了僵,纪帆眼底浮现一股很淡的失望,正要收回手的时候却被另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抓住了。 那只手很软,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在这寒冷的冬天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暖意,握住了纪帆的手指。 紧接着一个软乎乎的,像是棉花糖一样的脸蛋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纪帆一怔,不自觉地按照原先的打算,捏住了那软乎乎的脸颊,迫使小孩张开了嘴,他的视线落在小孩口中完好无损的舌头上。 有舌头,不是哑巴。 小孩被捏着脸颊,嘴巴合不上,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迷茫地看着纪帆。 纪帆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松开了手,像是触电般收了回来。 指尖那股暖意还迟迟散不去,烫得纪帆有点恐慌。 “你——”纪帆张嘴,刚想说什么,对上小孩那澄澈的眼睛后,又卡壳了。 憋了半晌,纪帆才憋出来一句:“你妈妈是不是不要你了?” 话出口,纪帆才发觉自己这话说得好像不太好,但面前的小孩似乎是个小傻子,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那听上去不太好的话被纪帆重新咽回去。 他想了想,换了个一个比较委婉地说法:“你是不是也没家人了?” 小孩没回答,依旧歪着小脑袋看着他。 纪帆对上了小孩的目光,一个大胆且不切实际的念头从他心底生出—— “你——”纪帆顿了顿,说出了一句他自己都为之惊讶的话,“要不,你和我回去吧?” 从十岁开始就离家出走,到社会摸爬滚打的纪帆比其他的十二岁小孩都更清楚,想要养活一个孩子可不像是随手喂食一只流浪猫狗那样简单。 决定好养一个小孩,那这个小孩今后的一生都将与他深刻绑定,再不能随意丢弃。 纪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只是注视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小孩,仿佛看见了几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脏兮兮的,惹人嫌弃的,无家可归的……像只流浪狗一样的自己。 “和我回去吧。” 纪帆说:“以后我当你哥哥,你是我弟弟。” “我养你。” 纪帆理智觉得自己在口出狂言,因为他很清楚,他连自己都不一定养得活,能不能吃饱都要看当天能不能遇见大肥羊,又或者好心人的一点施舍。 但他还是想把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小崽子带回去。 他们都没有家人,他们都被家人抛弃了。 小脏猫再次歪了歪头,懵懂地看着纪帆。 纪帆再次确认,这是个小傻子,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是没关系。 “不会话的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纪帆试探性地伸出手,像是对待一只随时会因为受到惊吓而逃跑的小猫一样,一点点靠近了对方。 那脏兮兮的小孩终于有了不同于茫然与懵懂的反应,他的小手再次抓住了纪帆,张了张嘴,吐出一个生涩又有点怪异的音节。 “锅锅?” 纪帆眼睛亮了亮,原来这真不是一个小哑巴,这次他终于不再犹豫,伸手快而准地一把抱起了小孩。 那小孩轻飘飘的,抱在怀中仿佛没有一点重量。 “对,我是哥哥。”纪帆嘴角扬起,拉长了语调重复道:“哥哥——” 笨笨的小孩用短短胳膊圈住了纪帆的脖子,跟着他重复地念着,这次的音节终于不再怪异,和纪帆的语调一模一样,“哥哥——” 纪帆抱紧了小孩,也不嫌弃小孩身上脏,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对,哥哥。” “我是,哥哥。” 流浪小孩的花语是手慢无 【写在最前的阅读须知】 1、作者学艺术的,甚至大学毕业了,知识储备连大学生都不如,文中科技全是胡编乱造,请不要深究。 2、前期互相养崽日常流,后期科技强国,年龄差5岁。 3、半架空,不完全依据现实时间线来写,相当于平行时空,地点虽然在榕城,但是是架空的榕城,时间线在1998年。 4、所有人名皆来自取名软件,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5、如有必要,可以把脑子寄存在这里→【脑子寄存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夜深了。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皎洁的明月高悬天边,纪帆抱着刚捡回来的小孩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回了垃圾回收站。 垃圾回收站的大门虚掩着,门口留着一盏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灯。 小孩乌溜溜的眼睛到处乱转着,似乎在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纪帆以为他害怕,摸了摸小孩的脸颊,把本就脏兮兮的小脸抹得更均匀了一些,与小孩那双无辜又澄澈的双眸对上,纪帆罕见地心虚了三秒。 他默默地收回了手,决定回去就立刻给这个小孩洗个澡,脏兮兮的,比路边的流浪猫还脏。 纪帆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垃圾回收站的铁门,老旧生锈的门轴发出了一声嘶哑难听的尖啸,在深夜里格外突兀。 回收站里的小屋立刻亮了灯,纪帆知道阿婆应该又被他吵醒了,也有可能根本没睡。 阿婆总是这样,纪帆已经强调过无数次,不需要给他留门,也不需要等他回来,可阿婆仍旧像是没听见一样我行我素。 好在现在的阿婆经过纪帆的几次劝阻,不再每次都等纪帆回来后再去睡觉,她通常会给纪帆留个虚掩着的门,再关灯睡觉。 但这回收站的铁门常年失修,每次开关都会发出难听又响亮的动静,就算是有些耳背的阿婆也能在熟睡中听见,然后被吵醒。 老年人本就觉少,被吵醒一次就很难重新入睡,纪帆经历几次后,晚回就不会走正门,而是翻墙进去,又或者在外面熬到天亮再回去。 然而今天不一样,纪帆怀里抱着个小的,再让他翻一个两米高的围墙属实是强人所难。 如此便只能走正门,总不好带着个小孩一起流落街头,熬到天亮再回去吧? 纪帆四处张望了一下,借着屋头里透出来的昏暗灯光,摸了一把竹椅子,把小孩放在上面,才冲着亮灯的屋子低低地喊了一声,“是我,帆子。” 小屋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年迈的阿婆提着个老式手提电筒,弓着腰走出来,“帆啊,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饿不饿呐?” 蔺阿婆年轻时丧夫,中年又丧子,如今六十出头,看起来却比七十岁的老人更老态,如今独自经营着这个小小的垃圾回收站,同时负责着这一条街的卫生,领着政府给的补助生活。 而纪帆也是一年多前,蔺阿婆在桥洞里捡回来的。 纪帆五岁时娘生了重病死了,七岁的时候爹又娶了个后娘回来,至此别说吃饱饭了,每天能少挨一顿打都是幸运的。 十岁的时候,后娘和他亲爹商量着卖了他,再给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买奶粉,纪帆就开始策划着逃跑。 终于找准了一个时机,偷了鞋柜里藏起来的几十块钱,一路从城西的村子跑到了城北,成了个路边乞讨的小乞丐。 一年多以前的夏天,榕城连着下了十来天的大雨,没有一个正经住处,天天睡桥洞的纪帆生了一场大病,浑浑噩噩倒在桥洞底下,是路过扫大街的阿婆把他带去了小诊所,又给他交了挂水的钱,才让他活了下来。 从那以后纪帆就不乞讨了,他在乞讨的时候和差不多年纪的小混混学着电视剧那样拜把子,又学了几招小偷小摸,开始靠‘化缘’为生。 只是万事开头难,他刚开始‘化缘’的那段时间经常被‘施主’抓个正着,遇上好心一点的,只是把东西收回去,再骂他一顿,遇到脾气暴躁一点的,就会叫上好几个人,把他按在街头狠狠揍一顿,将他打得鼻青脸肿后啐口痰离开。 蔺阿婆撞见过几次,后来纪帆蹲在路边观察肥羊的时候,蔺阿婆就会凑巧路过,有时候会给他一个馒头,有时候又会塞给他几颗糖。 纪帆来者不拒,却也记得蔺阿婆的好,偶尔这条街的小混混跑去垃圾回收站收保护费的时候,纪帆就会冲出来,狠狠揍一顿这些小混混。 纪帆年纪小,打人的力气可不小,他又像是个不要命的小狼崽,逮住谁口脚并用秉持着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要干服对方,最严重一次他硬生生咬下成年混混胳膊上一块肉,又给对方脑袋开了瓢,差点没闹出人命。 他自己也差点进了少管所,最后因为年龄未满十四岁又给放了出来,一战成名。 这条街上的混混大多都知道最好不要来惹这个小垃圾回收站的阿婆,不然就会有一个不怕死的狗崽子拼了命都要来搞你。 最关键是人家还未满十四岁,杀人都不需要偿命的。 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至少没人愿意担着生命危险惹这个疯狗,小垃圾回收站也成了这条街少数几个不会经常被勒索保护费的地方了。 后来一老一少相处久了,也养成了默契,蔺阿婆始终会为纪帆在家中留一道门一盏灯,而纪帆也会默默清理阿婆周边潜在的危险。 虽然没有正式的名分,纪帆也依旧像是一只流浪狗一样到处流浪,只是偶尔回来看看蔺阿婆,但这个小垃圾站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他的家了。 总归是个暴雨天的避风港。 蔺阿婆提着手电筒,对着院子里的纪帆照了照,确定他身上并没有明显的斗殴痕迹,放下心来,转而却看见被纪帆安置在竹板凳上的小孩,吓了一跳。 “帆啊,这是?” 蔺阿婆颤巍巍走上来,看见小孩脸上黑一块灰一块,几乎没有干净的地方,攥着衣袖就要给小孩把脸擦干净。 “阿婆,脏。”纪帆拦住了蔺阿婆的动作,他重新抱起小孩,“刚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腥臭的很,我直接给他洗一洗。” 说着纪帆一手抱着小孩,另一手扛起那张竹板凳,拐了个弯进了厕所。 小垃圾回收站面积不大,但五脏俱全,除了蔺阿婆平日里睡觉的屋子,还有一个兼淋浴间的厕所,里面是社区给安装的抽水马桶和新式管道,接的还是自来水,比有些住在城里还要去挑井水洗用方便多了。 就是没有热水器,那玩意贵,蔺阿婆不舍得买,社区也不会什么都给买好,平日里蔺阿婆洗漱都是用外面的灶炉子烧上两壶开水,倒在桶里兑上冷水,拎到厕所里擦洗。 最后剩下的水用来冲身体也可以,冲马桶也可以。 捡到小孩的兴奋劲过去了,纪帆又开始嫌弃小孩身上脏了。 小孩不知道在垃圾堆里碰到什么了,身上一股酸臭味,还带着些焦糊味道,闻着呛鼻。 他把小孩放在了淋浴间,又给人按在了竹板凳上,“坐好了,我去烧水给你洗澡,听懂了吗?不许乱跑!” 纪帆点了点小孩的鼻尖,小傻子茫然地看着他,没有反应更没有回答。 见他暂且还算听话,纪帆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小孩始终乖巧地坐着,纪帆这才放心地准备退出去烧水给这个小脏猫涮一涮。 结果他才刚刚退出厕所,里面就传出一声巨响,纪帆又冲了回去,发现刚刚还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的小傻子摔在了地上,而竹板凳倒在了一边,像是小孩站起来不小心被板凳绊倒了。 纪帆短暂地无言了几秒,他迟疑地看着摔在地上的小孩:“你……连走路都不会?” 真的有这么笨吗?看起来也有五六岁了啊? 纪帆皱了皱眉,他想去烧水,但刚捡回来的小孩似乎离不开人,他只是离开几秒钟,这小孩就摔在了地上,估摸着是要找他。 纪帆想了想,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小孩黏他的事实,又干脆地把他从地上抱起,“走,我抱着你去烧水。” 走到小厨房却发现蔺阿婆已经在烧水了,两个炉子都点这火,大号烧水壶放在灶台上,发出汽笛一样的呜呜声。 见到纪帆过来,蔺阿婆又从橱柜里摸出一包线面,又问了一句,“饿不饿呐,婆给你你们煮碗面吃。” 纪帆自己不饿,但他伸手摸了摸怀中小孩的肚子,瘪瘪的,一看就是饿的。 “给他煮一点吧,等我给他洗完澡出来吃。” 蔺阿婆点点头,却并没有把那一看就是两人份的线面放回去,把煮线面的小锅从橱柜里拿出来,蔺阿婆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又看向那个脏兮兮的小孩。 “这孩子以后跟着你?” 都相处了一年多了,蔺阿婆也知道纪帆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小偷小摸,打架斗殴那都是因为没爹没娘害的,但凡谁家有个明事理的父母,也不至于让孩子流落街头当个坑蒙拐骗的小混混。 但纪帆这孩子本性是好的,偷钱也不会偷那些困难人家的,更不可能去把人家家里的孩子偷出来,只可能是遇上什么事情了,才把人家孩子捡回来。 “啊……”纪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乖巧环着他脖子的小孩,“对,这是我弟弟,以后跟着我。” “弟弟?”蔺阿婆脸上闪过惊讶,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纪帆还有亲人,她来回在纪帆和捡来的小孩脸上睃巡,也看不出这个脏兮兮的小孩和纪帆有哪里想象的。 蔺阿婆本还想说些什么,烧水壶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尖锐的哨声,水烧开了。 纪帆怕烫着小孩,将小孩暂时放在一边的饭桌上,三两下就提着烧好的水灌入热水瓶,两个烧水壶灌满了三个热水瓶,他又一手一个,来回两趟把热水瓶和洗澡兑水的桶搬进了厕所,全程不过短短几分钟,干活格外麻利。 把冷水兑好,纪帆又风风火火地冲了回来,把乖巧坐在木桌子上的小孩抱走,让蔺阿婆原本要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嘴里。 她看了一会,叹了一口气,开始给这兄弟两煮起了线面。 橱柜里还有没喝完的排骨汤,刚好用来做线面的汤底,虽然根本没有几块排骨,汤都显得有几分清淡。 没关系,再加一点新鲜香菇,等排骨汤煮沸后,将线面下锅。 蔺阿婆拿了足足两人份的线面,那孩子看起来吃不完一人份没关系,正处于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纪帆能够轻松解决,不会有任何负担。 锅里煮着兄弟两的夜宵,蔺阿婆对着咕噜噜沸腾的锅发了会呆,听着从厕所传来的淅淅沥沥水声,她擦了擦手,蹒跚地走向屋内,将衣柜底下的箱子打开,把里面的衣服一点点搬出来,最后才摸出几件打着补丁,却被洗得干干净净放起来的孩童衣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077睁开眼,入目的就是一片漆黑。 他茫然地看着周围,刚出生一个月的他,不足以将此刻情况想明白。 077来自1509号星球的一个科研所。 他是为了协助科学家们制造出更厉害的武器而诞生的人造人,编号077,在他的前面一共还有76名人造人,他们有着同样的使命—— 为了联邦人类更美好的未来。 只是077才刚刚诞生了一个月,他的身体刚刚在营养舱里长到人类小孩六岁左右的大小,而芯片也才刚刚把科研所的所有资料跑完了一遍,他所在的宇宙科研所就被反叛军给炸了。 反叛军在1509星球上投放了足以毁灭整个星球的炸弹,而结果也正是那个星球在那场大爆炸中,彻底湮灭。 077也跟着一同湮灭在了那场爆炸之中。 然而在被火光与喧嚣吞噬后,077并没有陷入无知无觉地死亡,化作宇宙中的一枚太空垃圾,而是再次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他就发现,他好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时空。 077的芯片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刚刚跑完的资料丢了90%,剩下的10%也是零零散散不成型。 中控系统同样损坏,077无法连接上星网,更无从得知他现在所处的坐标究竟是哪一个星球。 077茫然地呆坐在原地,还没有来得及和身体磨合,就遭遇了大爆炸,进而来到了这里,077一时之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也没有科学家给他下达指令。 他枯坐在酸臭的垃圾堆之中,抬头就是皎洁明亮的月亮,那是在1509星球从未见过的景色。 1509星球没有黑夜,它是一颗人造星球,就和077一样,它由一层能量盾笼罩,这层能量盾会散发光晕来维持照明,是1509的人造太阳。 077在芯片仅存资料库里搜寻了很久,才找到了一句相关的描述。 古时代的人类生活的星球处于一个特殊的星系之中,那个星系中有一个名为月球的存在,古人类生活的星球陷入夜晚的时候,月亮就会高悬于天际。 只有这么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描述,077很难代入现在的情况,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刚出生一个月,连身体芯片都没有磨合过的人造人宝宝。 四肢软绵绵的,077尝试抬了抬胳膊,动作迟缓且不受控制。 若是把他现在的情况录制下来,发到星网上,说不定还能起一个吸睛的标题:上古人类初次驯服四肢的珍贵影像。 中控系统损坏,077无法准确得知自己的身体是否在那场爆炸中出现了其他的损伤,但没关系,077是采用了星际科技最为前沿的人造人技术,他的基因中有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只要芯片没有彻底损坏,他无论受了多么严重的伤,都可以自我修复。 就是时间会长一点,要是能弄到营养补充液,他就能修复得更快一点了。 077动了动,周围垃圾堆的恶臭弥漫开来,熏得他眼前一黑,头晕眼花。 他茫然地朝着四周看了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出现这种情况,也不明白自己嗅到的到底是什么,竟然会让新型人造人出现头晕眼花的情况。 难道这是——什么新型气味型生化炸弹? 又或者是专门针对新型人造人研发的战争武器? 077瞪着眼前的垃圾堆,警惕无比,如果他有一条尾巴,此刻尾巴应该已经绷直了。 那股难以言说的气味不时地闯入077的鼻腔,077也从一开始的警惕变得晕乎乎。 果然是针对新型人造人研发的战争武器吗…… 077晕头转向,软绵绵的四肢根本不注意他站起来离开这个充斥着怪味的地方,身体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反应,他张了张嘴,总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从喉咙里爬出来了。 077难受的眼角都不自觉地溢出了些许泪珠。 077:QAQ 到底是什么武器,这么可怕! 077手脚并用,艰难地从掩埋着他的垃圾堆里爬出来,好不容易才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呼吸新鲜空气的空间,那股晕眩感才减轻了一点。 倏而,077耳尖动了动。 他抬眼看向漆黑小巷子的尽头,良好的夜视能力让他清晰地看见远处有一道人影缓缓走来。 是人类! 077眼睛亮了亮。 人造人的基因链有一条底层代码:无条件亲近人类,服从主人。 这是每一个人造人诞生之际,就被拓印在基因链之中的基因代码,没有一个人造人会违背这一条基因代码。 077是个刚出生的人造人,一个月的时间仅仅只够他的芯片跑完所有资料,制造他的科学家还没来得及给他录入主人的信息,就发生了那一场毁灭一切的大爆炸。 不过这一点并没有关系,因为在这一层代码之上,077还有一条附加代码,如果没能及时录入主人信息,那么人造人在正式诞生的第一眼所见的人类,就会自动录入为主人。 这也是很多陪伴型人造人售卖的营销卖点之一。 077看见慢吞吞走来的人类,眼睛亮闪闪的。 这就是他未来的主人吗? 然而下一秒就有一颗石子砸在了他的头上。 077被突如其来的石子砸得一懵,下意识发出了一声咕哝的呜咽,捂着脑门呆呆地看着罪魁祸首——他未来的主人。 那陌生的人类只是多看了几眼077所在的地方,就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077疑惑地歪了歪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诞生时穿的是研究所里的白大褂,并不算合身,因为按照研究所里的规划,他的身体应该还要在营养补充液中催化,直到长成正常成年人的大小后,才会正式出舱。 在爆炸之前,077正准备进行身体和芯片的第一次磨合,只穿了一件不合身的白大褂,因为他在磨合结束之后很快又要重新回到营养舱中继续催化成长。 而这件并不合身的白大褂,也在这一场爆炸中变得四分五裂,脏兮兮地挂在他的身上,配合着他一块黑一块白的皮肤,看起来简直比垃圾星的难民还要难民。 077那个专门为科研所诞生的脑子快速转动,得出了主人转身就走的原因:他看起来太脏了,比最便宜的家政型人造人还要廉价,主人不喜欢他,主人决定抛弃他。 077的眼神暗淡了几分。 所有人造人在诞生之初就被赋予了爱人的特性,它们爱着人类,也渴望被人类所爱。 然而他主人不爱他。 077觉得自己应该很快就会被回收,芯片被格式化,意识再次沉睡,在重新编写后,等待下一次出舱的机会。 高悬于夜空中,那个在资料上才出现过的月亮也一点点被漆黑的乌云所吞没,没有一丝光落在这个可怜的、诞生就被主人厌弃的人造人身上。 077看着主人不断走远的背影,等待着回收的命令下达。 蓦然。 离开的人类回过了头,那双深褐色的眼眸与077对上。 乌云散去,皎洁的月光再次落下。 077的眼眸也随之再次亮起。 他的主人来到了他的面前,在他的面前蹲下。 077听见面前的人类,他的主人,张口说出了一句:“@¥%#%……&……%¥¥#*?” 077呆住了。 077产生了疑惑。 他为什么听不懂? 作为科研所辅助科学家的人造人,他的芯片第一时间就载入了星际上现存的所有语言,以便他今后辅助来自不同星球的科学家一起完成研究。 可他现在听不懂主人的语言。 是他的语言包也在那一场大爆炸中损坏了吗? 077迟疑地进行了一次语言包手动检测,因为中控系统的损坏,他只能自己一点点检查语言包的完善性。 面前的人类还在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 077满脸茫然。 花费了一点时间,语言包检测完毕,那场爆炸并没有让他丢失任何一个语言包。 所以,他的主人,正在用一种并没有被记录在星际上的语言和他对话吗? 这个语言包要去哪里加载? 077陷入了无措。 如果他的中控系统没有出现损坏,那他现在就可以操控着中控系统链接星网,或者链接这个星球的局域网,进行语言包加载,那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他就可以无痛学会一门新的语言。 然而中控系统被损坏,077什么也做不到。 他只能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面前的人类,想要从眼神中传递他的现在的处境,并且希望他的主人能够大发善心,不要丢弃掉他这个没用的人造人。 “%¥##……*((¥*#%” 听不懂。 077听不懂……QAQ 他听着主人的声音,迟疑地、像是鹦鹉学舌一般,忐忑地重复了一遍那句话中的一个词。 虽然077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他能够听懂人类话语中的语气,只有在说到那个词的时候,人类的语调是上扬的,充斥着好心情。 “锅锅?” 077的舌头有点不听使唤,重复的时候只觉得语调怪怪的。 然而面前的人类眼睛一亮,脸上的情绪很好读懂,是一种开心的、愉悦的、积极向上的情绪。 “对,我是哥哥。” 077被人类的情绪所感染,他隐约察觉到自己大概是不会被回收了,心情也跟着变得愉悦,再次重复了一遍那个词:“哥哥!” 这次他的舌头不再打结,很顺畅地就重复出了那个单词。 人类更加高兴,一把将077抱起,077下意识地搂住了人类的脖子,眨了眨眼睛。 “我是哥哥。” 哥哥……是表达喜欢的意思吗? 077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纪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大塑料盆,这是一个对纪帆来说有点小,但对于077刚刚好的盆子,用一个热水壶兑好了冷水。 纪帆夹着077进了厕所,三下五除二地就把077身上那一缕一缕的布条扒了下来,把他整个放进了塑料盆中。 小脏猫脏兮兮的,卷翘的头发上还沾染了臭鸡蛋的蛋液,被放进塑料盆里很快就污染了一整盆清水。 原本清澈的热水都变得浑浊,甚至有点发黑。 纪帆不敢想这只小脏猫到底有多脏。 纪帆把之前放在厕所那个竹板凳拖过来,坐在了水盆的前面,拿起脚边的肥皂,拎起小孩的一条胳膊,有些不熟练地打起了肥皂泡。 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小孩洗澡……或者说他之前连给小猫小狗洗澡都没有过,一上手就是这么高难度地给五六岁小孩洗澡,着实有点为难纪帆了。 好在077十分乖巧且听话,让抬胳膊就抬胳膊,让转身就转身,纪帆除了一开始洗得有点磕磕绊绊以外,后面就变得十分顺畅了。 小脏猫的身上搓下来了一层灰,让水盆变得更加浑浊,但冲刷下泡沫的身体变得雪白,白得即使在厕所昏暗的灯光下也有点反光。 纪帆抓起077的手,看着白皙柔软的手指头,一看就像是被精心照顾的,神情有一瞬间晦暗。 他抬眼,看向身上干净了,脸却依旧脏兮兮的小孩,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也是,这是个小傻子。 听不懂人话,被丢在了垃圾堆里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小傻子,怎么可能是被家人精心照顾着、爱着的小孩呢? 无论如何,他捡到了,就是他的了。 纪帆的心情又明朗了一点,开始拿着肥皂对着打湿的卷发开始上下揉搓,手法很生涩,一不小心扯到了那乱糟糟的卷毛。 小孩发出了低低的一声哼唧,纪帆的手僵了僵,他低头,“痛?” 小孩那双眼睛水亮亮的,看着纪帆的时候像是透亮的玻璃珠子,里面不含任何负面的情绪,纯净又明媚。 纪帆和这一双眼睛对上,手上的力度都不免得放松了几分,“又听不懂?还真是个小傻子。” “痛就哼哼两声,知道吗?”纪帆嘴上凶凶的,手上的力度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轻,最后竟然像是捧着一个纸糊的娃娃一样,小心又谨慎地揉搓着。 077听不懂,只知道看着纪帆笑,张着小嘴,露出里面米粒般大小的牙齿,笑得见牙不见眼。 “有什么好笑的?”纪帆不自然地错开了眼神,手上稍稍加重了一点力气,按了一下小孩的脑袋。 肥皂搓出的泡沫乱飞,泡沫水顺着077的额角往下流淌,留下一道明显的灰色痕迹,划入了他张开的嘴里,顿时一股怪味在077的口腔里蔓延开来,077立刻皱起了小脸,砸吧着嘴品尝着这古怪的味道。 “喂,那个不能咽下去!” 纪帆眉头抽了抽,立刻捏住了小孩脸颊的软肉,教他:“快,呸呸呸,学我,呸呸呸!” 077懵懂地看着纪帆,学着他呸呸呸了几声。 纪帆也不知道他把脏水吐出来没有,站起身走到水龙头边上,旋开开关,把手伸进冰凉刺骨的冷水中快速搓洗几下,确定手上没有滑溜溜的感觉后,捧起一手的水,送到077的嘴边。 077下意识张嘴含住,正要往下咽时,纪帆又教他:“呸呸呸!” 077歪了歪头,冰凉的水在口腔里过了一遍,又呸呸呸了出来。 纪帆满意了,虽然不知道脏水被漱出来没有,但至少心理上有点安慰了,他看着小孩憋着嘴,皱着小脸,似乎是被那冰水给冰到了,他就忍不住乐,捏住了077的小嘴巴,把他捏成了小鸭子。 “不想再漱口就闭紧嘴,知道不?” 077:OuO? 把打了肥皂的小卷毛也过一遍水,这盆水也就彻底黑了,继续用那等于是用污水洗澡,刚好水也有点凉了。 纪帆伸手,两只手卡在小孩的腋下,将人从水盆里提起来,放在了一边。 077突然被从水中提起,有点惊慌,下一秒脚就触地了。 经过这点时间的驯服,077的四肢已经听话了一点,至少保持站立的姿势不难,他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且白净的身体,尤其是两腿之间的小牙签,不知为何有点窘迫。 他低着头,捂着腿装了个身,用同样光溜溜的屁股蛋对着纪帆。 纪帆没注意到,他半拖半抬地将那盆水给倒入马桶中,这一盆水的重量对他这个体格来说还是有点重的。 快速冲刷了一遍水盆,纪帆又提起第二壶热水,兑好冷水,一转头就看见捂着鸟用屁股蛋对着他的小崽子。 纪帆脑子多活络的人,一转念就想明白了这小崽子是怎么了。 他乐了,探头去看小孩的脸:“羞羞了?” 077瘪了瘪嘴,又转了转身体,不让纪帆看。 纪帆嗤了一声,“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比狗蛋比谁尿的远了。” 纪帆家里是农村的,在他的观念里077还是光着屁股到处跑的年纪,洗个澡有啥好害羞的。 想到过去的事情,纪帆的脸上也闪过了一瞬的恍惚。 明明他才逃出来两年,总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了,就像是距离他爹另娶了一个后娘进门也才过去了五年,在他记忆里却已经很久远了。 在后娘来之前,或者说在他妈妈还在世的时候,纪帆也是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的,只是可惜那段时间太过短暂,短暂到等纪帆彻底开始记事时,那段日子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纪帆的愣神不过一瞬,他很快又重新回过神来,一把将077重新拎进水盆里,这是过第二遍水,他身上大多数污渍都在上一盆水里被带走了,但重新泡在水盆,里面的水也很快变得浑浊。 纪帆先给077洗了一把脸,原本小花猫一样的脸被清洗干净,露出了精致漂亮的五官,看着是比年画上的神仙娃娃还要漂亮的娃娃。 长得这么漂亮,纪帆大概理解了为什么这个小孩看起来这么白净,像是被精心照顾过的一样。 毕竟长得好看的孩子有时候是有特权的,就是可惜是个小傻子。 但纪帆转念一想,又庆幸这是个小傻子,不然小傻子的家人怎么会把小傻子丢掉,而他也捡不到这么好看的一个弟弟了。 至于傻不傻的,纪帆也不在意,大不了以后多去‘化缘’几次,实在不行帮着阿婆收废品,他可以跑远点,去隔壁街收,怎么也饿不着这小孩。 等他再长大一点,就去工地里搬砖,那边包吃包住,一天还给大几十,比现在的日子安稳多了,只需要他卖力气而已。 077一共过了三遍水,才从脏兮兮的小脏猫变成干净的小白猫,对此纪帆十分有成就感。 毕竟这是他一点点从脏得看不清长相,收拾成这幅干净小年画娃娃的模样。 小孩长得真的很漂亮,他有一双圆润闪亮的眼睛,睫毛很长,又卷又翘,鼻子小巧挺拔,嘴巴嘟嘟的,红润有气色。 五官精致,脸蛋白皙,就是头发有点黄,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营养不良,看起来有点像是板栗的颜色,天然卷曲着,手感顺滑,和上好的羊毛一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商场里昂贵的洋娃娃成精了,自己偷偷跑了出来。 而且刚洗完澡,带着肥皂的味道,香喷喷的。 刚好洗完的时候,蔺阿婆把门推开了一条缝,从门缝里递过来一套衣服,“给你弟弟换上,干净的,是婆儿子以前的小衣服。” 纪帆愣了愣,他对于蔺阿婆的过去不怎么了解,正如蔺阿婆也不知道他是从家里离家出走的,他只知道蔺阿婆之前有个儿子,好像是死在了什么战场上,是个烈士。 这也是从社区街道办上门的时候听说的,那些街道办会这么照顾蔺阿婆,也是因为她有一个烈士儿子,所以时不时会上门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纪帆擦了擦手,接过了衣服,抿了抿唇,干巴巴地道了声谢。 他自己接受蔺阿婆的好意,是因为他也有在小混混上门的时候,帮蔺阿婆赶走那些小混混,算是扯平了。 但现在他多了一个弟弟,这就有点不对等了。 可新捡回来的小孩确实需要一件合身的衣服,就连他都没有多余的衣服给小孩,而现在又是深夜,他也没地方去快速弄到一件适合小孩的衣服。 纪帆记下了蔺阿婆的这件衣服,他一边快速给077换上干净的衣服,一边在心底寻摸着,思考要不干脆留下来帮蔺阿婆去收几天废品?扫大街的活他也能干,就是这些活干完,他恐怕没时间去‘化缘’了。 养小孩不是一件容易事,尤其是他这种新手哥哥,缺少的东西太多了,置办东西的钱是一个大问题。 他总不能让弟弟和他一起饿肚子,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吧? 把小孩捡回来不是让人过苦日子的。 回忆着他离家出走前,他那后娘和亲爹计算出养一个小孩需要花费的一大笔钱财,纪帆不由得头皮发麻。 哎,养小孩真难。 养个漂亮小孩尤其难。 第5章 第 5 章 洗白白的077被蔺阿婆牵了出去,一出门就一道寒风吹过,077觉得鼻子里有点痒,没有被牵着的手捂住了鼻子。 “阿啾——” 077打了个喷嚏。 “冷了?婆带你去吃碗面,然后给你煮个红糖姜汤好不好?” 一只干瘦粗糙的手摸上他的脸颊,手上还有粗糙硌人的厚茧,但077一点也不嫌弃蔺阿婆的手粗糙,他眯起眼睛蹭了蹭蔺阿婆伸过来的手。 亲近人类是刻在人造人基因里的。 虽然077听不懂蔺阿婆的话,但他能够感觉得出面前的人类对他的态度十分友善。 蔺阿婆这还是第一次被小孩子这样亲近,平日里她是扫大街的环卫工人,又是收废品的老奶奶,无论是小孩大人,都觉得她身上有股味,很少愿意和她这么亲近的。 况且就算她如何爱干净,人老了身上也总会有一股老人味挥之不去。 见这洋娃娃一般的小孩如此黏人,蔺阿婆心都跟着化成了一滩水。 又摸了摸小孩的脸,看着小孩的眼神更加柔和,“婆带你去吃面面,好不好?” 077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用澄澈的大眼睛看着蔺阿婆,嗓音脆生生的,像是山谷中灵动的百灵鸟,“哥哥!” 蔺阿婆怔了怔,她当是小孩怕生找哥哥了,牵着他指了指厕所的方向,“你哥哥在洗澡,等一会他就过来了,先和婆去吃面好不好?” 077茫然了一瞬了,他依旧听不懂蔺阿婆的话,但好歹是一个为科研而诞生的人造人,即使他的芯片损坏了,他的基础智商也不会因此受损。 他隐约地察觉到,『哥哥』这个词,好像并不是用来表达愉悦或者是感谢的单词。 似乎是一个被具体指代某个事物的词汇,所以蔺阿婆在他说『哥哥』的时候,会指向刚刚他出来的那个小房间。 077陷入了思考,一老一少一时间竟然就这么僵持住了。 而纪帆在厕所里面清洗得更快,他身上本来就不算脏,只是衣服在抱小孩回来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沾染到了小孩身上的污渍,再加上刚刚给小孩洗澡出了一点汗。 所以他只需要大概地冲洗一下,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就好了。 他洗澡的速度很快,不到三分钟,他就顶着淡淡的热气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条灰扑扑的毛巾,擦拭着头上不断滴下来的水,因为速度过快,那热气都没能保持多久就消散了。 纪帆一出来就看见蔺阿婆和他的新弟弟站在厕所门口,不知道在说什么。 “怎么了?” 蔺阿婆一看纪帆出来了,拉了拉小孩的手,指着纪帆,“看,你哥哥出来了。” 077看向纪帆,重复了一遍:“哥哥?” 纪帆挑眉把毛巾一甩,挂在了肩膀上,弯下腰一把将小孩抱了起来,“对,哥哥出来了。” 077看了看纪帆,又看了看蔺阿婆,伸手指了指蔺阿婆,眨了眨眼睛,“哥哥?” 纪帆明白了,这小傻子连哥哥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只是在重复他的话而已。 他叹气,把小孩的手指头掰回来,指向自己,“这才是哥哥,懂吗?” 纪帆又让077看向蔺阿婆,“那是婆,阿婆。” “泼……”077第一次重复,说话有点漏气,第二次重复就很顺畅了,“阿婆?” “对,那是阿婆,这才是哥哥。”纪帆很欣慰,看来小傻子也没有那么傻,这不是一教就会了吗? “哥哥!”077弄懂了,原来『哥哥』这个词是在喊他的主人,所以这不是『主人』而是『哥哥』吗? 077抱住了纪帆的脖子,白净的小脸蛋红扑扑的,贴在了纪帆的颈侧,又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哥哥!” “嗯。” 纪帆控制着嘴角,不让自己的喜悦太过明显。 蔺阿婆来回看了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这个孩子是不是……” 小孩的身形看起来有五六岁了,一般来说这个年纪的孩子说话都已经利索了,也拥有了一定的思考能力,可这个孩子连哥哥的意思都好像分不清,显然有问题。 纪帆坦然:“他脑子有点不太好,是个小傻子,就被家里人给丢了。” 077还抱着哥哥的脖子,本能地黏糊糊蹭着哥哥的脸,表达着自己的喜欢,殊不知他的好哥哥正当着他的面,说他是一个小傻子。 蔺阿婆看着077的眼神更加怜惜了,“他不是你亲弟弟?” 可惜了,这么漂亮一个孩子,竟然是个小傻子。 “不是。”纪帆抱紧了小孩,“但以后就是了,我把他捡回来的,我就是他哥哥。” “亲哥哥!”纪帆强调。 “那这孩子叫什么?”蔺阿婆看着不停撒娇的077,“还是你要给他起个名字?” 名字…… 纪帆顿住,他突然这才反应过来小孩没有一个名字,他总不能小傻子小傻子地叫自己弟弟,但问小孩的名字,显然自己不会得到答案。 至于取一个名字…… 纪帆苦思冥想,一抬头,又看见高悬于天边的皎洁明月,他灵光一闪。 “叫月亮好了。” 没什么文化,连小学都没有毕业的纪帆挺了挺胸膛,十分满意自己取的这个名字。 他原本都要直接离开了,是天边的月亮突然从云层中探出头来,照亮了那条小巷,而他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对上了小孩那双明亮的,仿佛藏着万千星光的眼睛,才回过头决定把这个小孩带回来的。 月亮月亮,这个名字刚好符合他把小孩捡回来的那个场景。 “月亮……”蔺阿婆想了想,委婉地说,“这可能不太适合当做大名,也不适合给男孩儿。” 小月亮小月亮,当小小名恰恰好,当大名就有点太土了,更何况哪家的男孩起名叫月亮的。 纪帆皱眉,纪帆沉思。 “那……月光?月牙?月……” 纪帆低头,看向怀里白得发光的077,又是灵光一闪,“月白?月白!这个名字怎么样?” 作为文化水平小学未毕业的纪帆,想要给小孩儿起个多诗情画意的名字纯属异想天开。 不过月白这名字乍一听有点拗口,细细品味起来似乎又还可以。 月白月白……小月白。 纪帆反复念叨着自己给小月白起的名字,越念越好听,他将小月白高举过头顶,乖巧漂亮的小孩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那可爱的模样让纪帆再次得意于自己的眼疾手快。 还是他厉害,随手一捡都是这么漂亮的小孩。 “小月白,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知道吗?” 077,或者说小月白茫然地看着突然高兴起来的哥哥,他也被这份愉悦所感染,跟着咧开嘴,笑得露出米粒大小的牙齿。 不知道为什么哥哥这么开心,但哥哥开心他就开心。 拥有了新名字的小月白被哥哥抱到了厨房,这个厨房不算大,安装了一个新式的燃气灶,旁边就放着一个液化气罐,刚刚纪帆烧水也是用的这个燃气灶。 和厕所里安装的抽水马桶一样,这个燃气灶也是社区上门给蔺阿婆安装的,属于照顾烈士家属的福利,要不然在这个年代,榕城用得上燃气灶的人家也不算多,像是纪帆自己在村子里的家,用的还是土制灶台。 小月白被放在了一张椅子上,椅子有点高,他的两只小脚丫一晃一晃的,根本踩不到底。 而他的鼻尖也才刚巧够得到桌子,整个人像是扒在桌边一样,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蔺阿婆和哥哥在灶台前忙活。 没一会香喷喷的线面就被蔺阿婆全部盛出,分成了两份,一份用不锈钢盆装着,另一份则用小陶瓷碗盛着,分别给谁吃的一目了然。 老人家消化不好,晚上一般不进食,容易积食,多吃几口都要睡不着了。 纪帆坐在凳子上,将小月白抱起来放在腿上,这样垫着,小月白的下巴终于过了桌面的线,他先端起那个小瓷碗,拿着一个不锈钢勺子,作势要喂小月白,只是他到底没有干过这种细致活,第一勺就差点喂进小月白的鼻子里。 小月白不知道哥哥要做什么,只是好奇地看着他,直到那一勺子磕到了他的门牙。 小月白的表情顿时从OuO变成了QAQ。 小孩子的泪腺很发达又无法自如控制,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泪花刷得一下盈满了眼眶,纪帆立刻手足无措了起来。 “怎、怎么哭了?” 蔺阿婆伸手拿过纪帆手中的碗和勺子,“你磕到月白了。” “我来喂吧,你第一次可能不熟悉,你在旁边看着。” 蔺阿婆示意纪帆将小月白抱到另一张椅子上,小月白不像是其他这个年纪的小孩一样坐不住,他很乖巧,就算是哭泣的时候也是无声的,眼泪一颗颗滚落,小月白的眼眶红彤彤的,可他依旧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一点闹腾的意思。 乖巧得不像话。 一点也不像是不能沟通的小傻子。 蔺阿婆坐在小月白的面前,用勺子边缘卡断一勺线面,用碗接着递到了小月白的面前,示意他:“啊——” 小月白看看蔺阿婆,又看看纪帆,大概理解了蔺阿婆的意思,学着张开嘴,“啊——” 一勺线面被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小月白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僵住不动了。 但很快的,奇异的,属于油脂的醇厚味道在味蕾上蔓延开来,小月白这才动了动有些僵硬发酸的腮帮子。 嚼嚼嚼…… 咦? 小月白的眼睛越来越亮。 嚼嚼嚼。 咽下。 他看着那碗线面,眼底全是好奇。 竟然是食物吗?只存在于考古资料中的自然食物吗? 星际的人类因为各种资源匮乏,经常需要通过战争来获取生存资源,食物已经不是他们必备的需求了,不止人造人使用营养液维持生命,就连普通人也是如此。 也只有绝对的上等人家中,才可能偶尔食用所谓的自然食物做成的饭菜。 小月白根本没有想过,哥哥竟然会为他准备一份自然食物。 哥哥竟然是比1509星球的科学家还要富有的人类吗? 第6章 第 6 章 小月白人小小一只,肚子也不大,一小碗线面他也只吃了三分之二就吃不下去了。 他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肚,只觉得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纪帆见小月白吃不下了,也不嫌弃,接过蔺阿婆手中的碗,就着小月白吃过的碗几口就把剩下的一点底吃完了,连汤都不剩。 而他自己的那一小盆,早在蔺阿婆给小月白喂到一半的时候,就风卷云残地吃完了。 明明吃了一小盆线面,纪帆的肚子依旧扁扁的,仿佛胃袋连接着异次元空间,和小月白圆鼓鼓的肚子完全不一样。 用热水给小月白擦了个脸和小爪子,又教他漱了漱口,折腾得差不多了,天边竟然泛起了鱼肚白。 天蒙蒙亮了。 纪帆低头,看向小月白。 小月白抬头,也看向纪帆,不自觉地张嘴打了个哈欠。 纪帆笑了,重新抱起小月白,托着他小屁屁往屋子里走,“走,睡觉去咯。” 077,小月白,从1509星球来到蓝星的第一天,找到了哥哥,洗了香香,吃了一顿饱饱的饭,然后被哥哥带着去铺着厚厚垫被的柔软大床上,陷入了甜甜的梦乡。 不过,人造人也会做梦吗? 小月白不知道。 *** 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小月白仿佛又经历了一遍芯片在资料库里跑数据的那一个月,他像是在大爆炸中沉浮,摇摇晃晃地睡不安稳。 耳边一直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小月白皱着眉想要伸手去挥散那烦人的声音,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控制,根本抽不出来。 小月白努力了好几次,也没能挣脱桎梏,终于从沉浮的梦境中挣脱出来,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漆黑……咦? 漆黑? 小月白眨了眨眼睛,视线终于聚焦,才发现他眼前并不是一片漆黑,而是一块黑色的布料。 这块黑色的布料正是抱着他的纪帆所穿着的外套。 是哥哥。 小月白立刻安心了下来,往哥哥怀里又钻了钻,这才有功夫观察周围的情况。 哥哥正抱着他,不知道又来到了什么地方,他的手腕就是被哥哥抓着,而他的手背上扎着一根管子,链接到他们身边挂着的一个玻璃瓶。 难怪他怎么也挣脱不开,原来是哥哥一直抓着他。 但是为什么要在他的手背上扎管子? 小月白好奇地张望四周,周围也有好几个像是他和哥哥一样的组合,都是大人抱着小小的孩子,而小小的孩子手上扎了管子,连接着身边的玻璃罐。 小月白观察了一会,终于发现玻璃罐里装着的液体正通过那小管子输送到他的身体里,其他小人也是一样。 大概是像营养液一样的东西吗? 小月白猜测。 孕育他的营养舱也链接着很多管子,都是输送人造人必备的营养液,不同的是他在营养舱里都是泡在营养液里的,这个星球是通过小管子输送到身体里的吗? 小月白动了两下,本就睡得不沉的纪帆立刻醒了过来,看见小月白恢复了精力,大眼睛又开始乌溜溜乱转,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随即狠狠地捏了一把小月白的脸颊,在他白皙的小脸上留下了一个红红的手指印。 “你这个小傻子真是吓死我了!”纪帆恶狠狠地说,“生病难受不知道哼唧吗?竟然就这么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差点烧到四十度了你知不知道?” 纪帆这次是真的吓了一跳。 他哄着小月白去睡觉,自己也睡了两三个小时,在蔺阿婆出门去清扫大街之前又醒了过来。 纪帆早就想好了,要帮着蔺阿婆干几天活,来回报蔺阿婆的帮助。 临走之前小月白在床上睡得很香,脸蛋都睡得红扑扑的,纪帆看了几眼,估摸着小月白在他回来之前应该不会醒来,就放心抢了蔺阿婆干活的车骑出门了。 蔺阿婆对纪帆这种强行帮人干活的行为没辙,只能在家里收拾收拾前一天收回来的废品,整理出下午收废品回来后堆放的位置。 就这么一直到了正午时间,蔺阿婆给小月白准备好了稀饭肉松,却发现小月白所在的房间一直没有动静,进去一看才发现小月白发烧了。 整个人烧得红通通的,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怎么喊也没有反应。 蔺阿婆这才急匆匆带着孩子去了小诊所,等纪帆干完活回来,才知道小月白发高烧,39.8差一点就要到四十度了。 这种高烧放着不管,很快就会被烧成傻子,甚至有可能直接没命。 医生的话犹如惊雷,狠狠劈在了纪帆的身上,他恐慌地抱着小月白,就这么一刻不离地守在小月白的身边,听从医生的话不停地用酒精给小月白的手掌脚掌涂抹酒精降温。 小月白反反复复烧了一天,直到第二天凌晨热度才差不多退下去,纪帆也跟着熬了一天,直到小月白退烧了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现在看到小月□□神奕奕地看着他,纪帆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了,又生出了一股后怕。 虽然真正只相处了一天不到,但纪帆也已经把这个小小的人儿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他差点又要失去唯一的家人了。 在母亲离世之后,唯一的家人。 纪帆看着小月白,突然沉默地抱紧了小月白,将脸埋入小孩的肩膀处,患得患失的感觉让他心底一阵阵发苦又酸楚。 明明连自己快要病死都没有哭出声的纪帆,此刻无端地想要落泪。 还好……还好鬼差没有收走他的小月白。 小月白不知道为什么哥哥突然变得好难过,他的眉眼也跟着耷拉了下来,另一只没有被握着的手环抱住了哥哥的脑袋,学着一边的大人一样,轻轻拍着哥哥的后脑勺。 纪帆顿了顿,小月白肩膀上的那一小块布料却被不明的液体打湿。 “哥哥……” 小月白张口,声音还有点沙哑,他抱着纪帆,眼眶也变得红彤彤的。 打断兄弟俩抱头痛哭的是旁边坐的阿姨,她和小月白一样,有着一头卷发,只不过她的卷发看起来干枯又毛躁,没有小月白的顺滑,一看就是人工烫卷的。 她的脸上带着是十足的疲惫,怀中也抱着一个小孩,是看起来比小月白年纪大上女孩。 女孩大概是生病难受得很了,并没有睡着,但也没有大吵大闹,而是安安静静地窝在妈妈的怀中,脸色有些苍白,用无力又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兄弟两人。 “你弟弟声音都哑了,给他倒点热水润润嗓子。”旁边的阿姨看起来虽然很疲惫,但对纪帆开口的时候还是很温和,轻声细语的。 纪帆这才反应过来,烧了一天的小月白已经很久没有喝过水了,也没有进食过。 他匆匆对着旁边的阿姨点点头,却在倒水上陷入了窘迫。 小诊所有提供热水,但没有杯子,而纪帆来的太过匆忙,更没有带齐必备的东西,尤其是喝水的杯子。 似乎是看出了纪帆的窘迫,阿姨很快从自己带着的大包里摸出了一个保温杯,她将保温杯的盖子旋下来,倒过来就是一个简单的杯子。 把杯盖递给纪帆,“不介意的话用这个吧,是干净的,我带囡囡出来的时候干洗过,还没用过呢。” 纪帆当然不可能嫌弃这杯盖,很少得到他人好意的纪帆在面对善意时才是最为珍视的。 “谢谢……太感谢您了。”纪帆声音也有点干涩,捏着杯盖的指关节紧了紧,他的嘴从小就不甜,只能暂且将小月白安稳放在椅子上,默默起身去接水,顺带把阿姨脚边用过的纸巾收拾起来扔进几步外的垃圾桶。 阿姨的囡囡大概是感冒,时不时就要抽张纸擦一擦鼻涕,阿姨只有一个人,垃圾桶又被固定在了几步远的位置,不能每次擦完就起来扔进去,只能先丢在地上,每过一段时间,阿姨就会抱着小女孩起来收拾一下。 纪帆抱着小月白的时候就将这一切收进眼底,这才会在接受阿姨的好意后,顺手帮阿姨将这些小活干了。 阿姨也没想到纪帆会在这么做,愣了一下连忙阻止:“哎呀,你放着,我待会自己就可以收拾。” 纪帆依旧默不出声地干完了,他的身形也不大,干活却格外麻利,三两下就收拾好了。 “没事,一点小事。” 收拾好,纪帆把垃圾丢了,又去洗了个手,这才给小月白倒了一杯热水,回来喂到小月白的嘴边。 小月白也很乖巧,哥哥喂水,他就乖乖张口,一点点喝完哥哥倒的热水,小脚丫还悬在椅子边上,一晃一晃的,白里透着粉,还有点肉嘟嘟的,看着格外喜人。 纪帆又跑了一趟,再给小月白喂了点水,自己也咕噜噜喝了好几杯。 不仅小月白生病滴水未进,纪帆也是,从得知小月白高烧不醒后他就没闲下来一刻,连喝水都顾不上了。 回来后纪帆重新把小月白抱进怀里,抬头观察玻璃瓶里的药水,这瓶药水已经挂了三个多小时了,按照医生告诉他的时间估算,差不多还要个半小时就能输完。 纪帆看向小月白输液扎针的那只手,因为扎针的缘故,手背上已经青紫一片,还肿了一小片,在白皙的皮肤对比下格外显眼,看得触目惊心。 纪帆也不敢碰针头的位置,只能用手捂住小月白的手指头,轻轻地按着,试图温暖体温降下来后因为输液变得冰凉的手。 “冷不冷?嗯?”纪帆低低地询问,也不期待小月白会回答,毕竟小月白是个小傻子,肯定理解不了他说的话。 没想到小月白却贴了上来,用白嫩嫩的脸蛋蹭了蹭纪帆,软糯糯地开口:“哥哥,不痛。” 纪帆怔了怔,一时好笑又欣慰,“我痛什么?针扎在你手上。” 看来小月白也不是那么傻嘛! 然而小月白又听不懂了,只是往纪帆的怀里钻了钻,声音稚嫩却带着有些怪的口吻说道:“不痛,呼呼,吃糖糖。” 纪帆:? 吃糖……? 他迟疑了一瞬,看着小月白懵懂的小表情,一时不确定小月白是想吃糖,还是让他吃糖。 还有,怎么突然提到了吃糖?他要不要现在去买点糖果来?但现在的小卖部应该都关门了,他要上哪里去买糖? 纪帆捏了捏自己裤子口袋里的零钱,给小月白付完医药费,他的手头就剩下几块钱了,这年头糖果可不便宜,也不知道能买几块。 就当纪帆寻思着怎么买糖给小月白的时候,旁边窝在妈妈怀里的小女孩探出头来,瓮声瓮气地开口:“小弟弟,你也在哄你哥哥吗?” 约了好多漂亮的小月白,哥哥也约了,不过现在只出了小月白的稿子,八月份应该会有一大批出图 好期待=v=这是我第一次还没开文的时候就约了上千的稿子omg 要是凑够了开插画活动的数量,我就去申请插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小月白没有反应。 反而是纪帆有些奇怪,“哄?” 旁边的阿姨把怀中的女儿往上托了托,调整了下快要滑下去的小女孩,空出来一只手笑着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哄孩子的一个年轻妈妈,“刚刚在你去接水的时候来了另一个小孩,护士给扎针挂水的时候他妈妈哄他要给他糖吃。” 纪帆的目光顺着阿姨指着的年轻妈妈,那妈妈正抱着孩子低声哄着,小孩脸颊上还挂着还泪珠,哭声已经吵醒了不少人,好在现在已经被哄住了,嘴里含着根棒棒糖,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鼻涕泡。 鼻涕泡啪嗒一下炸开,糊在了那小男孩外翻的上嘴唇上,抹着眼泪吃着棒棒糖的小男孩根本不在意,吸了吸鼻子,随手一抹就擦在了身上,继续舔着手里的棒棒糖。 咦呃 纪帆不适地撇开了视线,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小月白,白白净净的小脸蛋上泛着些许退烧后的红晕,眼睛明亮又漂亮,比商城橱窗里的洋娃娃还要精致几分。 果然孩子还是自家的好。 纪帆全然忘记前一天晚上捡到的小月白有多脏了。 不过对于小月白学别的父母哄小孩的话来哄他这件事,纪帆有点好笑,同时还隐隐有些自得。 纪帆揉了揉小月白的后脑勺,指尖穿过柔软的卷发,像是触摸上好的羊毛,他压低了声音哄着,“哥哥不吃糖,哥哥回去给你买糖好不好?” 面上不显,其实内心已经开始骄傲了。 看啊,他的弟弟还会哄哥哥! 多听话,多乖巧! 绝世好宝! 没有得到回应的小女孩也没有介意,她重新窝在了妈妈的怀里,好奇地打量着纪帆怀里的小月白。 人总会对好看的事物多关注几分,对于小孩来说也不例外。 这个小弟弟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小弟弟了,比妈妈给她买的娃娃还要漂亮。 小月白对于他人的视线很敏感,在发现哥哥的心情在他说完那些话后开心多了,也跟着窝在了哥哥的怀里,枕在哥哥的肩膀上看向一直在偷看他的小女孩。 两个小孩就这么静悄悄地对视着,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 抱着小女孩的阿姨似乎是困倦了,不一会就开始小鸡啄米,脑袋一点一点的,陷入了浅眠。 小女孩也在妈妈的影响下,张着嘴慢慢陷入了睡梦之中。 小月白也收回了视线,盯着哥哥看了一会儿后,又开始观察周围的人。 大概是已经睡饱了,小月白现在很精神。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应该是出现了问题,哥哥才会带他来到这个简陋的,大概是医疗站一样的地方。 人造人很少生病,他们在诞生之前就会筛查一遍基因库,保证人造人诞生后不会有任何基因疾病,而诞生后他们身体里还有芯片和自我修复功能,所以人造人很少生病。 当然,就算是生病了,在未来星际中也很简单,只需要进入医疗舱里躺上几分钟,99%的病症都能治愈,人类也是一样。 医疗站这种机构,基本已经淘汰,大多只能在偏远星球上找到了,那些星球不是人人都买得起医疗舱,只能由联邦政府建立一个公共医疗站,在里面放几台医疗舱提供给买不起又需要用的星际公民。 这些属于常识资料,保存这部分资料的芯片并未损毁,小月白很轻松就通过对比得出了现在所处的地方,功能上和医疗站差不多。 就是看上去格外落后,连一台医疗舱都没有,用的还是最古老的治疗方式。 好奇怪。 为什么联邦政府没有给这个星球建设医疗站?难道这个星球处于流放星系吗? 可惜他的芯片损坏,链接星网的功能也受损了,不然他就可以链接星网查一查他现在所在的星系了。 小月白闭眼感受了一下,在没有修复舱的情况下,他的芯片自我修复完成预计需要3478个星际年,单独修复链接星网的功能也需要455个星际年。 那真是一个遥远的概念,按照实际诞生时间来算,小月白才诞生一个月呢! 不过芯片也可以手动修复,只需要找齐材料,小月白自己就可以修复了,他可是为了科研而诞生的人造人呢! 只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加载新的语言包。 无法交流让小月白寸步难行,好在小月白的学习能力也十分强大,这可是在诞生时就点满的技能。 这个小小的诊所里有不少父母包着孩子在挂水,不断有小孩清醒过来开始苦恼,这个时候家长就会轻声哄着孩子,重复差不多的词汇。 短短半个小时,小月白就从无到有学会了好几个词汇。 刚好小月白的药水输完了,护士过来看了一眼,伸手摸向小月白的额头。 小月白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窝在了哥哥的怀里,睁着眼睛看着带着口罩的粉衣人。 “哟,小孩还怕生呢?”护士见到小月白躲了一下,好笑地说。 半夜值班本来是一件令人烦躁的事情,不过小病人是个非常漂亮养眼的小孩,又抵消了这份烦躁,毕竟看见漂亮的事物总会让人心情变得愉悦。 纪帆摸了摸小月白的头,“是,他有点黏我。” 又把小月白往护士那边送了一下,这次小月白就听话地没有躲开,乖乖地让护士摸了额头。 护士感受了一下手底下的温度,又摸了摸小月白的手心,“不烧了,可以不用挂水了,回去多灌一点热水,注意保暖就可以了,如果又烧起来了记得赶紧带过来,该打针打针,该挂水挂水。” “你这个属于寒邪入体,别看小孩子火气大,但他们抵抗力弱,也是最容易被风吹病的。”护士给小月白拔了针,拿了一团棉花按在了针口上,示意纪帆接过,“多注意点,现在天气比较冷,不要让你弟弟吹到冷风了。” 纪帆听得仔细,连连点头。 “这里就留了你一个吗?”护士看了看周围,没有看见哪个像是和纪帆他们一起的大人,“我记得是你奶奶送你弟弟来的,你奶奶呢?父母怎么也不见来一下?就留你们这两个孩子在这里?” 这家小诊所在蔺阿婆负责的隔壁街,并不认识经常收废品的环卫工人蔺阿婆,而蔺阿婆抱着孩子来小诊所的时候也说的是自己小孙子,护士对此有点印象,自然而然把小月白和纪帆都当成了蔺阿婆的孙子。 纪帆沉默了一瞬,没有反驳蔺阿婆是他们奶奶这句话,“妈死了,爸跟别人跑了,就剩下我和弟弟了。” 护士一时间卡了壳,看看纪帆,又看看纪帆怀中大病初愈显得有些苍白的小月白。 无言的愧疚涌上心头,是半夜惊醒坐起来扇自己一巴掌,说我真该死的程度。 “哦……哦,这样啊。” 难怪弟弟病了,全程是眼前这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小孩在这里看顾了,原来是家里只剩下两兄弟了。 毕竟这个年头,虽然都有大的负责带小的的传统,但生病挂水毕竟是个重要的事情,父母能放心全权交给另一个孩子的也是少见。 但父母都没了那就另说了。 护士多看了几眼小月白,心中感叹这么漂亮乖巧的小娃娃,他的父亲也舍得把他丢掉,真是丧尽天良。 “那你要多注意你弟弟的情况,小孩子生病是最不能拖延的,正是发育的年纪,高烧烧久了人就傻了,像是这次就很危险了,一定要重视起来。” 纪帆再次点点头,“知道了。” 小月白没有鞋子穿,他连衣服都是蔺阿婆儿子以前的旧衣服,被纪帆捡回来第一天就高烧,更不可能有时间去给他买鞋子了。 小月白被纪帆抱着,晃着小脚丫,被护士注意到了,又顺口说了一句:“小孩子头和脚都是需要注意保暖的,以后记得给他套个袜子,尤其是冬天,容易冻到。” 手头上没袜子,这也难不住纪帆,他抓住小月白的两只小脚丫,拉开外套,往衣服里面一揣,也算是保暖了。 护士又开了两天的药,纪帆把身上最后一点零钱都付了药费,也还差一点。 见纪帆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护士好心地给他赊了账,让他有钱了再拿过来。 纪帆这才抱着小月白走出了小诊所。 这会天又快亮了,雾有点大,一切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没有再下雪,榕城这个南方城市本来就很少见雪,也只有海拔较高的山顶偶尔会下点小雪。 路面有点湿滑,大概是昨天夜里下过雨。 纪帆抱着小月白,走得很慢,路上已经有不少出门准备上班的人,路边的早餐店也开始了忙碌的准备工作。 新的一天悄然而至。 早餐店里传来馋人的肉味,招牌上写着大肉包5毛钱/个,素菜包3毛钱/个。 小月白看着招牌上的文字,这么久了他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文字——阿拉伯数字。 星际文字中也有阿拉伯数字,小月白记得阿拉伯数字的起源——星际人类的祖先,还在蓝星时创造的一套表达数字的文字,运用广泛,一直保留到了星际时代也没有被淘汰。 因此小月白也是看得懂的。 来到这个星球短短的时间,就从为科研诞生的天才变成了文盲,终于看见了熟悉的文字,摆脱了一点文盲的身份,小月白有点激动。 不知道旁边的字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小月白的专注引起了纪帆的注意,他伸手摸了摸小月白的肚子,昨天凌晨吃的那一碗线面早就消化完了,圆鼓鼓的小肚子又扁扁的。 “饿了?” 纪帆刚问出声,就听见了一道响亮的咕噜噜,从小月白的肚子里传出来。 小月白啊了一声,捂住了肚肚,表情有些茫然。 肚肚为什么一直在响? 他是不是又坏了? 可是芯片损坏,小月白没有办法自我检测。 第8章 第 8 章 “想吃?” 纪帆看了一眼那早餐店,摸了摸裤子口袋。 最后那几块钱全换成了小月白这两天的药,还赊了账,他还要想办法去凑剩下的钱,没有多余的钱给小月白买肉包子吃了。 “吃?”小月白歪了歪头,语速慢吞吞的,鹦鹉学舌一样重复。 “嗯,吃肉包。”纪帆指着早餐店招牌上写的菜单,掂了掂怀里小小一团的小月白,“想不想吃?” “柔宝——”小月白尾音拉长,音节有点含糊,看着招牌上的字,眼睛亮了亮,再次重复,“肉包!” 他学会了! 但这是什么意思? 小月白脸上又浮现出茫然的神色。 纪帆却误会了小月白的意思,他又看了一眼早餐店的招牌,抱着小月白脚步一拐,走向了另一条街。 小月白懵懂地趴在哥哥的肩膀上,捂着突然开始一直响的肚肚,思考自己究竟是哪里坏掉了。 路上行驶过的自行车发出叮铃铃的响声,纪帆抱着小月白穿过一条巷子,过了一个路口,来到了另一条街。 这里明显比他们刚刚所在的那条街偏一点,但路上的人也不少,纪帆抱着小月白七拐八拐,很神奇地找到了一家藏在小巷子里的早餐店。 不,这都不能算是店面,而是一个由破平房后院改造而成,敞开着后门,外面的道上零散地摆了几张桌椅,里面是两个忙得热火朝天的人。 外面的桌椅已经有几个工人打扮的中年人在吃早饭,一手馒头一手菜汤,吃得喷香。 小月白的肚肚叫得更响了。 纪帆走近,里面正忙活着蒸包子馒头,头上包着块头巾的男人余光偏见了有客人来,连忙出声招呼:“随便坐,要吃点什么?肉包菜包大馒头,油条碟biang锅边都有。” 一抬头,却发现来人是纪帆,他惊讶地挑挑眉,“哟,这不是小纪吗?怎么来哥这里了?” “陈哥。”纪帆喊了一声,又对着跟着一起抬头看过来的女人点点头,“嫂子。” 女人扫了一眼纪帆和他怀中的小孩,很平淡地点点头,继续低头忙活着手上的事情。 “吃了没,哥给你弄点吃的?”陈阳在自己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手,从店里走了出来,惊奇地看向纪帆怀里抱的小月白,“你上哪弄来这么个小孩,怪漂亮的。” “谢谢哥,一个肉包一碗锅边。”纪帆也不可惜,找了个椅子坐下就点餐,把小月白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我弟弟,叫月白。” 他本来想多要一个肉包的,不过想起来护士刚刚嘀嘀咕咕叮嘱他的话里,有一句是大病初愈不宜吃得太油腻,就干脆给小月白要了一碗锅边。 “月白?”陈阳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诚恳地评价:“听上去怪怪的,不像是什么正经名字。” 他又走回了店里,一边揭开蒸笼一边说:“一个够不够啊?多给你拿两个,大小伙的,一个哪够吃啊?你总不会也嚷嚷地要减肥吧?” 说着,陈阳手脚麻利捡出三个大肉包,摆在盘子里,又拿了个大碗舀了一大勺锅边,稠的像稀饭,一起端到了纪帆坐下的那桌,哐当一声摆在了桌上,沉甸甸的。 “你和你弟弟先吃着,我这边和你嫂子还忙着干活呢,等过了这波再过来和你聊哈。”陈阳笑呵呵地摆摆手,不等纪帆回复,又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店里继续干活。 “谢谢哥。”纪帆高声谢了一句。 “害,这有啥,赶快吃,等下客人来了没位置坐你还得给我起来让位知道不?”陈阳忙里偷闲应了一句。 陈阳之前也是个小混混,不过他打架很一般,豁不去命,别说欺负欺负普通人,倒是经常被同为小混混的人欺负,他的性格又好,成天笑呵呵的,在小混混中算是个异类。 和纪帆也是在一次小混混们抢地盘打群架的时候认识的,那会陈阳被按着打,纪帆和他算是同阵营的,顺手就帮忙打了回去。 不打不相识,后面两人就熟了起来,陈阳总是在纪帆面前自称哥,虽然是连打架都打不过小弟的哥,但毕竟年长快十岁。 不过去年陈阳就金盆洗手不当小混混了,家里给他找了个媳妇,是个农村的,家里有个酒鬼爹很穷,但人勤快,长得也还行,一来二去看对眼了,就此退隐江湖结婚去了。 当然,退隐江湖那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的江湖因他退出有0个损失,根本无人问津,也就是几个好哥们私底下感叹一句这小子都能娶上媳妇的程度。 后来陈阳在家里帮忙下开了个早餐铺子,夫妻俩一起干,现在也算是稳定下来了。 只不过因为陈阳老好人的名声在外,之前一起混的经常跑来吃霸王餐,一次两次还好,久了陈阳老婆就有点不乐意了,对来找陈阳的人都没个好脸色。 纪帆之前和陈阳的交情一般,也就是在陈阳这个早餐摊子刚开业的时候过来凑了个热闹,发现陈阳老婆不太喜欢他们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这次还是因为小月白想吃肉包,而他手头上又没什么钱,只能厚着脸皮带着小月白来蹭吃蹭喝了。 反正都当小混混了,脸皮不厚怎么行? 刚出笼的大肉包很烫,不过纪帆皮厚,面不改色地拿起一个掰成两半,其中一半小一点的递到小月白的面前,“来,吃肉肉。” 刚好那一半有一大块肉馅露在外面,这个年代的肉包实在,尤其是陈阳这个老好人的性格也不会弄虚作假,掰开的肉包露出的内馅上还能看见颗粒分明的小肉丁。 这肉馅甚至不是用绞肉机绞碎的,而是用菜刀一点点剁成肉泥,这才能看清颗粒分明的小肉丁。 属于油脂的浓香顺着腾腾升起的热气不断地往小月白的鼻尖里钻,小月白眼珠子都跟着挪不动了,口腔里不断分泌着口水,一不小心顺着嘴角就溢了出来。 纪帆看笑了,从桌上抽了张餐巾纸就给小月白擦了擦嘴角,“又不是不给你吃,怎么还流口水了?” 他又把肉包往小月白的面前送了送,“诺,吃吧!但是只能吃这些,医生说你还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虽然纪帆不太懂,明明生病了才更需要营养,油水不是最好的营养吗?有些人想要吃点油水的都不行。 但医生这么说,纪帆也只能老老实实听话了。 小月白确定了哥哥手上香喷喷的食物是给他了,立刻神采飞扬了起来,表情都变得雀跃了,他接过哥哥手里的大肉包,有点烫,但他双手捧着,一起拿能拿得住。 他嗷呜一口咬在肉馅上,吭哧吭哧两口,肉包只受了点皮外伤,小月白却被烫得直吐舌头。 “烫?”纪帆皱眉,给小月白的舌头吹气,“烫不会慢点吃吗?又没人跟你抢。” 呼呼了两下,小月白又开始嘶哈嘶哈地啃咬起了那个肉包子,虽然米粒大小的牙齿对肉包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胁,但他仍旧吃得津津有味,肉包子都因为他的专心看起来更美味了。 见状,纪帆的肚子也发出了一声不满的抗议。 小月白生病一天滴水未进,纪帆又何尝不是滴水未进? 看着小月白吃得津津有味,纪帆也埋头开始啃剩下的那半个肉包,他已经是个十二岁的大孩子了,嘴巴比小月白大,三两口就把肉包吞进肚子里了,而肚子还像个无底洞一样空空如也。 纪帆又抓起一个肉包,这次也没有囫囵吞枣了,按照他现在的食量,这个大小的肉包就算吃五个六个那也是七分饱,两个半的肉包纯粹就是塞牙缝了。 但都是来吃霸王餐的,续盘那就太不要脸了,纪帆只能吃慢点,多咀嚼两下来欺骗肚子。 一大一小吃的专注,虽然并不是如出一辙,但看起来就觉得他们吃着的肉包格外美味,瞧,这一大一小兄弟俩都吃得眯起了眼。 这得有多好吃啊? 有些路过并不准备在这个摊子吃东西的路人随意一瞥,看到路边吃得喷香的兄弟俩,不自觉就停下了脚步,多看几眼口腔里就源源不断地分泌口水,肚子也跟着唱起了空城计。 这不得坐下来吃上几个再走? 况且陈阳这家早餐摊子因为是开在巷子里,比路边沿街的早餐店少了不少客流量,因此只能在价格和实惠上拉拢客人,摊子里的食物也算是物美价廉了。 不仅便宜,味道也很不错。 受到兄弟俩影响,路过的人多少都带了一两个肉包离开,或者干脆在这早餐摊子前坐下,美美地享用了一顿美味的早餐。 “老板,也给我来三个大肉包,我要打包带走。” “好嘞,一块二。” 陈阳也发现了,今天的客人似乎格外的多,各个品种卖得都不错,但肉包尤其卖得好,他上蒸笼的速度都没有客人消耗的快,最后一蒸笼的肉包卖完,再有人来买肉包,陈阳也只能出来,好声好气地解释今天的肉包买完了,要是下次来一定给老顾客留上几个。 等送走了一波没买到肉包,抱怨了几句的客人后,陈阳也终于能歇下来一会了。 最早上班上工的那一批人流差不多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就是零散一点客人了,一些不需要工作的家庭主妇、老头老太之类的。 不过这些就轻松多了,也不用像是刚刚那会,忙得脚不沾地的。 陈阳甩了甩手,走出来一看,就见到纪帆正端着碗,用勺子一点点给他怀里的小孩喂锅边,而周围有几个汉子坐在一边,都用稀罕的目光瞅着纪帆怀里的小孩。 陈阳一拍脑袋,都忙忘记了,外面摊子还坐着他的小兄弟呢! 第9章 第 9 章 小月白吃饭很怪,喂起来一点也不费事,纪帆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照着前一天蔺阿婆的手法,磕磕碰碰地喂了两口,后面越来越熟练,逐渐上手,不会老喂进小月白的鼻孔里了。 小月白也吃得很开心,小脚丫一晃一晃的,吃上两口美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摇头晃脑地表达开心,看得人心都要跟着化了。 周围还坐在摊子里的都是大老爷们,但大老爷们就不能喜欢可爱的东西了吗?况且这还是可爱的幼崽! 没有人能够抵抗可爱幼崽的吸引力! 陈阳拉了一张椅子到纪帆面前坐下来,瞅着他怀里的小孩,也跟着稀罕起来,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这是你弟弟?怎么没听你说过?” 陈阳刚遇到纪帆那会就知道这孩子没家了,不是父母出了事情,就是父母不做人,不要他了,毕竟没有一个正常家庭会放任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跑出来混社会。 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在学校里读书,在父母的庇佑下长大,而不是跑出来混社会,打群架,甚至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穿得更是破破烂烂。 没听纪帆提到过家人,陈阳自动理解成他父母都死了,这突然冒出来一个弟弟,还是长得这么漂亮的一个孩子,陈阳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倒不是说这个孩子漂亮,就绝对不可能是纪帆的亲弟弟,毕竟纪帆这小子长得也挺好看的。 虽然皮肤有点黑,整个人也瘦巴巴的,一眼看过去不太起眼,但不得不说纪帆这小子也很会长,五官明朗深邃,鼻梁高挺,眼睛又黑又亮,再长开一点也是个大帅哥的模样。 但纪帆怀里的小孩和纪帆那就不是一个类型的,纪帆看起来像是野蛮生长的草,属于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那种。 而纪帆怀里的弟弟,看起来就是个富贵人家里的小孩,皮肤白嫩嫩的,手指甲整齐且白里透红,手指都没有茧子,那气质根本不像是穷人家能养出来的孩子。 两个都是漂亮小孩,但着实不像是一个父母生出来的。 不怪陈阳多想,实在是他们两个组合看起来太过突兀,这孩子不会是纪帆从哪个富贵人家里偷回来的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陈阳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他知道纪帆偶尔会去小偷小摸,但数额都不会很大,属于被人抓到就是打一顿,不至于扭送到公安局的地步。 但偷小孩可不是一回事,第二次严打可才进行一年多的时间,上一次严打的残酷可是历历在目,那会陈阳还是个小孩,也忘不了有个邻居因为盗窃了一只手表挨了花生米。 以至于第二次严打刚开始没多久,陈阳就借着结婚金盆洗手了,实在是不想丢命。 “这孩子……真是你弟弟?”陈阳神情有点凝重,“你可别干傻事啊!” 纪帆闻言一顿,头也没抬继续给小月白喂锅边,“真是我弟弟。” 他放下勺子,拨开小月白吃到嘴里的头发,又伸手摸了摸小月白的肚肚,原本瘪瘪的肚肚又重新鼓了起来,纪帆心中生出了一股无端的欣慰。 “真是你弟弟?”陈阳有点不太信,但看纪帆的表情又很淡定,不像是那些偷孩子的,他将信将疑,“那这是怎么回事?你父母呢?孩子养这么大不养了吗?” 说着陈阳看见小月白的嘴角挂着汤水,抽了张纸递给纪帆,纪帆接过格外细心地给小月白擦了擦嘴,又把手指头一根根擦干净。 “他不太会说话,也听不懂,家里人不要他了,我就带回来了。”纪帆简单地回答了陈阳的问题,也没说这是自己在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不是他父母亲生的,避重就轻。 “以后他就跟着我了,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月白。” 陈阳反应了一会,才愕然地看向小月白,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娃娃,原来是个傻子吗? 这外表看起来也有五六岁了,这个年纪的小孩还不会说话,也听不懂大人的话,那与傻子有什么区别?也只能是个漂亮的小傻子。 富人家生出了个小傻子还好说,大不了就养一辈子,但普通人家和穷人家生出了一个傻子,那绝对是灾难,给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如果这个孩子是个傻子,被丢弃了那太正常不过了,如果能狠得下心,舍得丢掉自己的亲生孩子,那至少未来家庭不至于被傻子拖累到一贫如洗。 而且这个孩子长得这么好看,万一丢掉了还有有钱人看上了,带回去养说不定还比在自己家里过得好。 只能说遇到这种生存难题上,一切全凭良心了。 “啊……是这样吗?”陈阳叹了口气,“那你以后就准备这么带着他混吗?你自己也个孩子吧?不如给他找个好人家……” 陈阳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一双凶厉的黑眸,那黑眸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像是荒原上的野兽,盯着人的时候让人毛骨悚然,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这是我弟弟。”纪帆强调。 陈阳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在纪帆的眼神下败下阵来,举手投降,“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但你自己也要想好,养一个小孩可不是随便喂点吃得就能活下来了。” 看得出纪帆对这个弟弟的珍视,陈阳也知道做人不能自讨没趣,换了个话题,“家里没有个大人也不是办法,我知道你拼,那些小崽子都打不过你,你能保护你自己,但你总不能一直随身把这个小家伙带在身边吧?” “而且你这个年纪,总是混社会也不是个事,你总不能指望每次运气都能那么好吧?”陈阳说得含糊,但纪帆能听懂他是在委婉劝他找个正经活干。 或许是每一个金盆洗手的小混混都喜欢劝别人也跟着金盆洗手,然而这种事情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做到的,至少陈阳这一年以来没劝成功过一个。 听到陈阳的话,纪帆也跟着若有所思。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他之前就想过,先这么过个两三年,等他十五岁了,勉强达到工地收人的标准了,他就去工地里搬砖,收入稳定还包吃住肯定比现在好混。 但小月白生一次病,纪帆就觉得钱还是太重要了。 万一小月白再生个什么病,他手上没有钱,难道要看着小月白硬生生病死吗?就像他的妈妈一样…… 纪帆的表情变得晦暗了几分。 更何况小月白不是他,他可以一天一顿,随便对付一口,但小月白…… 反正纪帆是不舍得让小月白和他吃那些廉价的,甚至是变质的食物。 他还想给小月白买更多好吃的食物、漂亮的衣服,甚至是商城里那些昂贵的玩具……纪帆都想买给小月白。 很多人都说纪帆不像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他冷血、暴力,没有同情心,就连纪帆自己都不觉得自己会为了一个陌生的,刚刚捡回来的孩子付出这么多。 换成几天前,纪帆一定会觉得自己疯了。 但现在,他只想把小月白养成全世界最好,所有人都羡慕的孩子。 陈哥说的话有点道理,至少有几句是有道理的,他要想养好小月白,至少得找到一个来钱稳定的活计……最好还能来钱多,来钱快。 做什么可以来钱多来钱快…… “说起来,我这个早餐摊子也算是走上正轨了。”陈阳笑着比划,“你看,不知不觉这摊子就已经摆这么大了,接下来我准备再攒攒钱,去临街租个小店面,那才是真的挣钱。” 纪帆手指顺着小月白的卷毛,心中存着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陈阳的絮絮叨叨,反倒是小月白坐在纪帆的腿上,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陈阳。 若不是陈阳顺口向小月白递话,没有得到半分回应,小月白依旧睁着漂亮如同玻璃珠一样的大眼睛看着他,陈阳真的要以为这个小孩在听他说话了。 果然是听不懂吗? 陈阳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么漂亮一个小孩,竟然是个傻子。 他看了时间,见差不多了,回头发现妻子已经对他怒目而视了,陈阳也不敢继续聊下去了,再聊下去后宅不保,回家就得跪搓衣板,不值当。 陈阳站起来,拍了怕纪帆的肩膀,“行了,我得回去干活了,再偷懒得被你嫂子削死,你有空常来,带着弟弟一起,我这边别的没有,包你吃饱饭还是没问题的,别和哥客气,之前要不是你,我得被人打死。” “哥欠你一条命。” 陈阳长相平凡,但笑起来很憨厚,有种阳光的感觉,说实话他看着也不像是个混社会的小混混,现在金盆洗手开起早餐店也比原来看起来更开朗许多。 这个选择陈阳也算是做对了。 “那不算什么。”纪帆不愿多说,毕竟那会救陈阳纯粹是他打红眼了,看到谁就冲上去干架,根本不是为了救人。 “说真的,哥还是要劝劝你,这个圈子太乱了,你年轻更应该早一点脱身,不要等到出事了再后悔莫及。”陈阳语重心长,转身回店里之前他想了想又开口。 “等哥把临街的铺子盘下来了,你要不来哥的店里干?就干些蒸包子馒头的活,再打扫一下卫生,工资不能说给你开多高,但包给你包三餐,怎么样?” “你还能把你弟弟一起带过来,就放在店里,你还能随时看着你弟,我给你弟弟也包三餐,多一张口的事情。” 纪帆心中略微有些触动。 陈阳开早餐店的,根本不需要多少人手,他们夫妻完全够用,就算生意再大点,他们家里不是还有老人?像是打扫卫生这种事情,老人来也完全能胜任,雇佣他根本没必要。 更别说是包三餐了,一个早餐店顶多包个早餐,好心一点的主家在下班之前包个午餐就是了。 早餐店包员工晚餐?听都没听过。 除了陈阳特意照顾他以外,别无他想。 纪帆触动,但也不会随意接受,毕竟这早餐摊子又不是陈阳一个人的,他妻子可看不上纪帆,纪帆也不想去找没趣。 “陈哥你盘下店面了再说吧。”纪帆委婉拒绝。 陈阳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行,你好好考虑,哥这边永远会有你一个落脚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纪帆带着小月白回到垃圾回收站的时候才知道蔺阿婆已经做好了饭,并且送去了小诊所,发现他们两个都不在,才重新带了回来。 早饭很简单,是适合病人食用的米粥,还配了开胃的榨菜和肉松,比带着小月白去吃肉包子的纪帆靠谱多了。 好在这米粥热一热,中午还可以当午饭吃,也不算浪费了。 蔺阿婆也没有多说什么,看着纪帆抱着小月白进了屋里,才站起来,弓着腰从储蓄柜里摸出了一个布袋子,搁在桌上打开,里面露出了一双回力童鞋。 蓝白相间,回力标志格外显眼。 回力鞋在这个年代不算便宜,成人尺码的一双差不多要八、九块,童鞋尺码较小,会便宜一点,也要五、六块。 在这个人均月工资不过三四百的年代,一双五块的童鞋很少家庭愿意买的,毕竟小孩长得快,几乎一天一个样,这个月还合脚的鞋说不定下个月就小了。 所以这个价位的童鞋一直都是奢侈品。 “我之前去收废品的时候和人淘换的。”蔺阿婆将鞋子塞进纪帆的手里,“那家孩子长得快,鞋子没穿过几回就小了,我换回来后又洗干净,你瞧。” 那双回力鞋子确实被刷洗得很干净,甚至都没有泛黄的痕迹,也只有在仔细观察的时候,才能看出鞋边上有些不明显的划痕,几乎和新的没什么差别。 “我也不晓得当时为什么会把这双鞋留下来。”蔺阿婆长叹一声,脸上少见得浮现出些许寂寞,其实按照她这个年纪,也确实是含饴弄孙的时候了。 可惜啊,蔺阿婆年轻时丧夫,饥荒时期丈夫为了她和孩子的一口口粮独自跑进大山里打猎,就此一去不回,村里人回来告诉她,她丈夫被一只大猫给咬死了。 她一个人带着儿子,熬过了最困难的三年,拉扯着儿子长大,那个时候一个寡妇带着儿子生活多艰难啊,她都熬过来了。 后来儿子说要去当兵,走之前和她说一定会给她挣个功名回来,她又含泪送走了儿子。 儿子没撒谎,他也确实给她挣了个功名回来,只是人再也回不来了,永远地留在了边境的战场上。 蔺阿婆把那双鞋换回来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现在时代越来越好了,她儿子小时候都没穿过这么好的鞋子,儿子离开家的时候穿的还是破了个洞,露出大拇指的破布鞋。 鬼使神差地,蔺阿婆就把这双鞋留了起来,偶尔还会拿出来晒一晒,也不知道能给谁穿。 现在小月白来了,倒是有人可以穿上这双蔺阿婆细心洗干净的胶鞋了。 纪帆低着头,不知道想了什么,半晌没有回应。 还是蔺阿婆又推搡了他一把,纪帆才回过神来,抱着鞋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等我攒点钱,这算是我买的。” 蔺阿婆挥了挥手,毫不客气:“老婆子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不缺你这点,这也是当废品收回来的,要不了几个钱,你要是闲就多帮我跑几趟车,收点大件回来。” “还有这是我给小月白的,也不是给你的。” 纪帆抿了抿唇,“那明天早上我继续去跑车。” 蔺阿婆没说好不好,背着手又慢吞吞走到了废品区,开始分拣昨天纪帆拉回来的那一车废品。 纪帆揣着鞋,快速跑回屋里,就看见小月白趴在窗户边,认真看着什么。 他以为小月白在找他,走上前刚想出声,却发现小月白好像并不是在看窗外的景色,而是在……看糊窗台的旧报纸? 小月白趴在窗台边上认真研究着旧报纸上的文字,他不太清楚为什么这里会有贴着的印着文字的纸张,纸张在星际也是稀缺资源,实体书籍更是只有富贵人家才会收藏的东西,而这里印着文字的纸张好像不值钱一样。 小月白在出现了短暂的认知混乱后,接受了新的认知:他好像来到了一个落后,但基础资源非常富裕的星球。 他研究旧报纸上的文字也是为了能够更快地加载语言包,做一个文盲实在是太为难小月白了。 好在虽然不能连接星网直接下载语言包,但小月白的基因里加入了过目不忘和快速理解两个标准科研技能,对于新语言包的自主加载很是顺利。 短短的时间里,小月白已经记住了一百来个文字的字形,让他现场默写一边也没有问题,就是他现在还没有把文字和读音以及含义对上号,等他一一对应上,他的学习进度将一日千里。 小月白希望自己能够再快一点学会这个星球的语言,这样他就能和哥哥交流了。 想到这一点,小月白更加努力了,连哥哥什么时候坐在了身边都没有发现。 纪帆惊奇地发现小月白好像确实在看旧报纸,他顺着小月白的视线看去,发现那一页都是广告,不少厂家在报纸上打广告,有钱的还会把自己的商标印上去,所以那一页的报纸上图案还挺多的。 纪帆知道小月白脑子不太好,连说话都不利索,更听不懂别人说的话,所以小月白肯定不是在看那些广告文字,那就只有一个了——小月白在看那些图画。 这个年纪的小孩好像确实喜欢一些漂亮的图案和画片? 纪帆把小月白的这个爱好记下了,等他搞到钱了,去书摊上给小月白多买点连环画回来。 他伸手戳了戳小月白的手臂,肉眼可见的,小月白浑身抖了一下,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咪,原地蹦跶了一下,转过头发现是哥哥,又喵喵叫地贴了上来。 虽然确实被吓了一跳,但是哥哥就没有关系,小月白十分主动且自觉地钻进了纪帆的怀抱,似乎已经习惯纪帆总是把他抱来抱去的情况。 纪帆揉了揉小月白的脑袋,把刚刚从蔺阿婆那边拿来的回力童鞋放在小月白的面前,“来,婆给你买了一双鞋子,看看适不适合?” 小月白探出头,鞋子的功能他还是能够认出来的,他伸出手,那手还没有鞋子大,纪帆原本递出去的鞋子又收了回来。 小月白懵懂地看着他,就见纪帆拍了拍他的小脚丫,“小不点还会穿鞋呢?哥哥帮你穿。” 听不懂,但纪帆的动作小月白看懂了,他伸出小脚丫,翘到了纪帆的面前,纪帆的动作很利落,这个鞋子对于小月白来说还是有一点点大,很轻松就能穿进去,但鞋带要系得很紧,不然走路走着走着可能会把鞋子甩掉。 不过众所周知,给自己系鞋带和给别人系鞋带是完全不同的,和鞋带斗争了半天,纪帆觉得自己的手指头都要打结了,才勉勉强强给小月白穿好了鞋子。 看着系得有点丑陋的蝴蝶结,纪帆颇有成就感。 小月白晃了晃脚,鞋子有点大,但系紧了的鞋带又弥补了这一点,对于拥有了新鞋子小月白也很兴奋,他眼睛亮晶晶地,吧唧一口亲在了哥哥的脸颊上。 纪帆呆住了。 他呆呆地摸了摸脸颊,盯着小月白看。 小月白歪了歪头,心中疑惑:他的资料库里是这么说的呀!古人类会用亲吻来表达喜欢,他喜欢哥哥,所以亲了哥哥,为什么哥哥不动了? 时不时哥哥被吓到了?还是他的资料库不完整,出了问题? 小月白有些发愁。 没想到下一秒他就被哥哥一把抱起,哥哥吧唧吧唧亲了他的脸颊好几下,亲完又呜呜地抱着他开始哭,弄得小月白茫然又无措。 哥哥怎么哭了?哥哥为什么突然难过了?是他哪里做错了什么吗? 小月白给哥哥擦着不断掉下来的泪珠,泪珠好大又好烫,烫得小月白手背痛痛的,连着眼眶也开始发红,没两下就跟着哥哥一起哇哇地哭了起来。 蔺阿婆听见哭声迈着老腿快步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兄弟俩抱头痛哭的画面。 蔺阿婆:? 一双鞋子而已……怎么哭成这样了? 好在兄弟抱头痛哭的时间没有持续太久,纪帆看见蔺阿婆进来,很快就收出了泪水,又去找了毛巾用温水打湿后给小月白洗了一把脸,擦干净了哭成小花猫的脸。 敏锐感应到哥哥的情绪不再低落,小月白也抽抽搭搭地收住了眼泪,但接下来就不愿意从纪帆的身上下去了。 哥哥实在是太脆弱了,需要他的保护! 小月白暗暗握爪。 语言包什么的,可以放一放,还是哥哥更重要一点。 纪帆收获了一只更加黏人的小猫。 小月白大概是哭累了,脑袋窝在纪帆的脖颈里一歪,就去梦会周公爷爷了。 纪帆小心地把他放在了床上,又给他把刚穿上的小鞋子脱掉,被角掖好,确定不会受凉以后才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早上吃得很饱,中午就没必要把小月白薅起来吃饭了,等下午睡醒再吃一顿刚刚好。 纪帆看了一眼时间,将小月白交给蔺阿婆,自己主动蹬着那辆老旧的三轮车,去隔壁街收废品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小月白睡醒发现哥哥不在身边,有点懵。 左右转了转脑袋,确定没有看见哥哥的身影,他才慢吞吞地爬到了床边。 正常成人大小的床对于小小一只的小月白来说有点高,他小心翼翼地攀在床沿,跳下了床铺,又从床底找到了哥哥刚给他弄来的小鞋子,蹲在地上研究了好一会,终于把两只鞋子都穿上了。 小月白原地蹦跶了一下,四肢还有点小小的无力感,但对比最开始无法驯服四肢的情况要好多了,再磨合一段时间他就能完全适应这个身体了。 屋子里很安静,哥哥不在,之前见到的那个年龄很大的人类也不在。 小月白打量了一圈屋内,屋子里东西很多,但都摆放得井井有条,不至于看起来杂乱无章,他迈着小小的步伐走到了房门边上。 房门没有关严实,只是虚掩着,要不然以小月白的身高,他还真倒有点难打开房门。 把房门推开一条缝,小月白瞧瞧探出头,房间外的客厅也没有人影,但他听见了有声音从屋外传来。 虽然已经到这里来了两天了,但这个地方对于小月白来说依旧是个陌生环境。 不过小月白并不害怕,还有点探险的小兴奋,大概是他基因片段中的特性【好奇心】在作祟。 周围的一切对小月白来说都是盘然大物,他的身形太过小巧,这个视角下的世界更充满趣味性。 屋子正门没有上锁,小月白站在玄关处摸索了一下,就打开了那扇木门,往外一瞧,是一个堆满了杂物的院子。 废弃桌椅木柜都堆在了角落,还有几台旧电视,大屁股外壳都破开了一个洞,露出里面复杂的电线,一看就是报废得不能再报废了。 之前见过几面的老婆婆坐在院子中,手里拆着纸壳子,将原本的箱子拆开叠好压扁,摞好放在另一堆。 小月白好奇地摸了过去,悄悄地站在边上看着蔺阿婆的动作。 蔺阿婆似有所觉,回头就看见一只小萝卜不知何时站在了身边,正用那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的动作。 “囝囝,醒了啊?”蔺阿婆对着小月白招招手,“来婆这里。” 小月白听不懂,但看得懂蔺阿婆的动作,他迟疑了一瞬,但察觉到蔺阿婆释放出的善意,他还是试探地靠近。 蔺阿婆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伸手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才放开了他,“没烧了,要吃点东西吗?” 小月白顿了顿,他听懂了『吃』这个词汇,毕竟这两天他已经吃过两餐了,哥哥会反复提到这个词,小月白已经无师自通理解了吃的意思。 这个星球的人类好像都是通过食用自然食物生存的,并没有营养液的痕迹。 小月白摸了摸肚子,歪了歪头。 思考ing…… 蔺阿婆以为他听不懂,刚要起身牵着小月白,准备带他去吃饭,早上煮的米粥一直温在锅里,只要再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却听见小月白脆生生地开口:“不、次。” 蔺阿婆惊讶望去,对上小月白澄澈的眼眸,“不吃?你听懂了?” 这句小月白又听不懂了,只能茫然回望,像是怕蔺阿婆听不懂一样,摸了摸肚肚,摇了摇头,“不、次……吃!” 蔺阿婆见状叹息一声,摸了摸小月白的头顶,“能明白饿不饿就很好了,囝囝真棒。” 既然小月白不饿,又会表达自己要不要吃饭,蔺阿婆就放手了,确定小月白穿得足够保暖后,让小月白自己在旁边玩,她又开始了自己没干完的活计。 小月白蹲在旁边看了一会,大概看懂了蔺阿婆在做什么,他也伸出小爪子,准备帮蔺阿婆一起压箱子,却被蔺阿婆拨到了一边。 “囝囝啊,你太小了,压不动的,乖,你上边上玩。” 小月白被蔺阿婆拨开了两次,也明白了蔺阿婆的意思,乖乖地站在了一边,像只失落小狗一样耷拉着耳朵。 蔺阿婆看见了,只觉得好笑,又有点心疼。 这么乖又漂亮的小娃娃,他的家人是怎么忍心将孩子丢掉的?难道就因为脑袋不灵光了一点吗? 明明小月白很好教,只要多说两遍就能明白大人的意思,这么好的孩子…… 蔺阿婆又忍不住叹息,从那堆废品里翻了翻,找到了几个漂亮的玻璃珠子,塞进了小月白的手心中,挥了挥手,“玩这个,那些纸壳子脏,等你长大点再帮婆干活。” 接过玻璃珠子,小月白的注意力也随之被吸引,他攥着玻璃珠子肚子光线看了看,有些新奇。 材质像是玻璃,里面有漂亮的图案,但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呢? 是武器?唔……子弹之类的? 但是玻璃的材质,好像没有办法打出去? 小月白原地蹲了下来,遇到了感兴趣的事情他就变得专注了起来,不再对着蔺阿婆露出可怜兮兮的小表情。 蔺阿婆欣慰一笑,继续埋头干活。 小月白研究了一会,发现这好像确实是一个普通玻璃珠子,就对玻璃珠子失去了兴趣,放下玻璃珠子,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在瞥到角落里堆放的东西后,眼睛一亮。 他站起身,哒哒哒跑到角落,重新蹲了下来。 蔺阿婆听见了动静,抬头张望了一眼,发现小月白跑到角落里蹲着,不知道在做什么,想到小孩子的爱好,大概率是跑到角落里玩玻璃珠子了。 反正孩子在院子里,大门也关着,倒不用担心跑丢,蔺阿婆也随小月白去了。 小月白蹲在角落里,手上把玩着一个破旧的收音机,收音机的外壳完全脱落,露出里面缠绕的电线和各种奇奇怪怪的小部件。 小月白的芯片因为那场爆炸受损,留存的资料不多,但好巧不巧地保留下了一部分古人类科技资料。 而其中正好有和这个收音机看起来差不多的东西。 小月白的眼前闪过一长段文字,调取芯片里的资料,再看向面前的破烂收音机,眼前就自动浮现出了各个部件的功能以及预估损坏程度。 他眨了眨眼睛,对于自己的能力并不觉得奇怪,人造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专长,他的能力全点在了科研上。 因为所在科研所是联邦重点投资的,为了协助科学家尽快研究出强大的武器,他的芯片处理器还用上了超级智脑的技术。 即使现在损坏了大半,留下的功能完成简单的【修复】、【检测】以及【基础科研】也是没有问题的。 有基础资料,再加上小月白的能力,他很快就摸索出了这台收音机的问题所在。 集成电路板坏了,其他零件多多少少也有损坏,这个收音机大概是经历了几次摔打,才会破损成这样。 这种程度的损坏,去维修基本要把里面的重要部件全部替换一遍,加上外壳也摔碎了,与其维修不如直接换新,花费的钱也差不多。 于是这个收音机便出现在了蔺阿婆的废品回收站里,因为怀得太厉害了,连废品都算不上,直接当金属垃圾一块不到就收了回来。 这东西蔺阿婆也不太会弄,不过有专门回收这些东西的站点,每个月来拉一次,所以这些收回来就放在了角落。 小月白对着收音机敲敲打打,他的手有点小,拿不稳这个收音机,只能放在地上慢慢来,他研究了一会,发现这个东西他暂时修不好。 这倒不是他的问题,而是他手上现在没有任何工具,就连最基础的螺丝刀都没有,更别说手搓集成电路的焊接工具了。 盯着收音机看了一会,小月白转身又钻进了那堆废弃电器中,这里可谓是他的天堂,这里拆拆那里拆拆,没一会就收集到了很多还能用的零件。 乒乒乓乓的,很快就引起了蔺阿婆的注意,不过看到是小月白自己在折腾,动的也不是危险物品,还是没管。 小月白的动手能力很强,四肢虽然是刚驯服的,但他的脑子足够活络,按照自己的构想收集了一小半材料,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绝缘胶带,在一个矿泉水瓶中组装起了他想要的东西。 时间就在这一老一少专心干自己的事情中度过。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外传来了叮铃铃的车铃声,打断了小月白的思绪,他抬起头看向门口,在判断出车轮滚过地面的声音又在院子门前停下,小月白刷得一下站了起来。 是哥哥回来了吗? 然而推开门的人却让小月白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来人是一个中年妇女,长相宽厚,脸庞圆圆的,一头卷发披散在肩膀上,穿着衬衫阔腿裤,看起来还挺时髦的。 人未至声先到,爽朗的女声伴随着推门声一同响起:“蔺阿婆,在家不?” 拆着纸壳子的蔺阿婆抬头,见到人也站起身,“美玲,你怎么来了?” 李美玲笑容满面,见蔺阿婆在家,直接推门而近,“瞧您说的,您一个老人家平日里一个人生活,多有不便,我不得经常上门来看看吗?” 说着,她的视线一扫,便看见了站在角落里小月白,惊讶地一挑眉,“哎哟,这里还有个俊娃娃呢?蔺阿婆,这谁家的孩子啊?怪俊的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