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诡异世界到处吃席》 第1章 游乐园 “他们都可以去游乐园过生日,我也要出去玩,我也要过生日!” “可今天不是你生日啊……” “我要去,我就要去!” 昏暗杂乱的房间里,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男孩指着沙发前面有些过时的笨重的老电视叫嚷着。 屏幕里,像素模糊的影像正循环播放着一段老旧的亲子录像。 阳光明媚的游乐园,旋转木马哼着跑调的歌,孩子们尖叫声、笑声、父母的呵斥声混作一团,实在算不得什么很有趣的场景。 旁边邋里邋遢的男人拿着一块擦得半亮的防弹玻璃,挡在自己身前,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试图靠近不远处那个已经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小男孩。 男人的表情古怪,带点恐惧,好像面前是什么洪水猛兽。 “当然,当然可以,”他的嘴里飞快地应着,声音却有些发虚,“我们当然可以出去玩。阿引,乖,放轻松,好吗?没事的……” 他试图把那块玻璃放下来,却又被男孩抽噎着、挥舞的小手吓退,又举高了几分。 “我要去游乐园,游乐园!” 徐引跺着脚,身子在沙发上扭来扭去,一副就要躺倒在地撒泼打滚的架势。 可他脚尖刚碰到那片积着灰的地板,立刻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又灰溜溜地自己爬了起来。 他转过头,眼巴巴地望着陈桥:“陈桥,我要出去玩!现在!” 陈桥脸上掠过一丝为难,搓了搓手,眼神有些闪烁:“游乐园啊……游乐园那地方,人还挺多的……” “人那么多,要是……” 片刻之后,他像是突然被什么点醒了,原本犹豫的眼神猛地一松,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干脆。 “好啊,行,我们就去游乐园,不过得明天去,”他抬手抹了把脸,那些犹豫和为难瞬间消失,“我现在就买票。” 第二天一早,九点钟刚过,徐引和陈桥就到了游乐园门口。 “星辉游乐园”几个大字高挂在门头,还亮着灯,门口的工作人员正开始检票,看来刚开门没多久。 陈桥领着徐引进了园子。 这会儿是工作日,又赶上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园里的人不多,三三两两的,显得挺安静。 那些大型的游乐设施,像是过山车、摩天轮,都空荡荡的,没几个人。 徐引年纪小,个子也还没长开,好多刺激的项目都够不着,按规定也不能玩。 不过没关系,还是有些设施可以参与的。 他四处张望着,一下就看到了那边的小火车,眼睛瞬间亮了,兴冲冲地拽着陈桥的胳膊就往那边跑。 陈桥被拉着,不情不愿地坐上了小火车。 火车慢慢开动,他从座位上往下看,园子里的人影稀稀拉拉的,被雨丝笼罩着。 看来这次是没有机会了。 他们又陆陆续续玩了好几个项目,比如碰碰车,还有旋转木马。 可徐引还是惦记着那小火车,玩过别的,又吵着要去坐。 于是,他们俩就在小火车站那儿待了大半天,一趟接一趟,反反复复,坐了得有十几趟。 一直玩到中午,肚子都叫了,才停下来。 陈桥揉了揉自己发麻的屁股,低头看看自己右手腕上绑着的黑色布条。 要是没这个,他真怀疑自己的屁股早就散架了。 一大一小在附近找了一家炸鸡店坐下。 徐引可不管陈桥累不累,自顾自地埋头苦干,嘴巴里塞满了炸鸡块,脸颊鼓鼓囊囊的,看起来要把所有炸鸡都往自己肚子里填。 旁边上菜的服务员小姑娘,手里端着盘子,一边不停地过来收走一堆堆的骨头,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小孩啊?哪里来的这么好的胃口? 谁能想得到,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也就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能一口气吃下这么多东西呢。 陈桥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胃口再好,又能吃多少? 可问题是这里不只有“一个小男孩”在吃饭呢。 他感觉自己的胃有点发酸,像是被什么东西硌到了。 陈桥抬起头,目光投向不远处正埋头苦吃的徐引。 可视线才刚接触上,他就猛地缩了回来,迅速闭上了眼睛。 等情绪稍微平复一点,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电话手表,套在了徐引的手腕上,语气尽量放得平和:“阿引,你先吃着,我、我去上个厕所,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啊。” 徐引嘴里塞满了炸鸡,含糊地“嗯”了一声,眼睛都没抬,继续他的工程。 陈桥离开了炸鸡店,他并没有往厕所的方向走,而是脚步飞快地朝着游乐园的后门去了。 店里,徐引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他感觉肚子好像永远也填不满,但又不会觉得饿,这种感觉让他停不下来,于是他就一直、一直吃着。 直到炸鸡店里的炸鸡眼看就要被清空,连服务员小姑娘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敬畏时,徐引才终于觉得有点腻了。 他走到前台,从裤兜里摸出几张百元钞票,啪地一声搁在了柜台上。 这么多钱肯定够了。 服务员小姑娘刚要找零,瞅了瞅手里那几张票子,又翻了翻收银台的零钱盒,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现在谁还用现金啊,手机支付多方便,店里零钱本来就备得不多,又花了不少,这可真找不开了。 她眼睛瞟了瞟徐引,忽然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着的电话手表。 那玩意儿看着挺新潮,兴许带支付功能。 “小朋友,”她指了指手表,“你能不能用这个手表付钱?” 徐引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又抬起头,一脸认真道:“手表是看时间的,里面没有钱。” 服务员有点发愣,随即又笑了,觉得这孩子挺可爱。 “没事儿,我帮你看看行不行,”她说着,伸出手,“那个……可以借我看看你的手表吗?” 徐引挠了挠后脑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是个热心的孩子,就把表摘下来递了过去。 服务员接过手表,在屏幕上捣鼓了几下,嘀嘀嘀地响了几声,收银系统就显示支付成功了。 徐引把表拿回来,那几张百元大钞又被小姑娘塞回了他的口袋里。 外面吃饭都不用付钱的? 这么好啊。 徐引没想太多,环顾四周,没看到陈桥的身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迈开腿,哒哒哒地走出了炸鸡店。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雨早就停了,空气里还带着点湿漉漉的凉意。 游乐园里的人比早上多了那么一丢丢,但整体还是冷冷清清的。 徐引的眉头微微皱着,有点不高兴。 这和电视里看到的游乐园完全不一样啊,怎么这么安静? 他低着头,快速地往前走着。 几乎是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似乎撞破了一层什么东西,这种安静一下子消失了。 耳边猛地被孩子们的尖叫声、清脆的笑声,还有远远传来的父母带着点无奈的呵斥声填满。 徐引抬起头,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好热闹! 虽然看到的那些游乐设施,比如旋转木马,变得有些旧,还有点掉漆,但这一刻,他觉得这一切都和电视里演的一模一样,甚至更真实! 他开心地咧开嘴,小跑着往那片喧闹的人群里钻了过去。 大部分的孩子身边都紧紧跟着大人,大人们一边小跑着追,一边嘴里念叨着“慢点”。 这就显得不远处旋转木马旁边,那三个年龄较大一些的男孩显得格外扎眼。 他们看起来十二三岁,个头挺高,可脸上的表情却有些说不出的慌乱,眼神里透着一股和他们年龄不太相符的、过早的成熟和紧张。 徐引收回目光,扭头就往小火车那边跑去了。 坐了两趟后,他从小火车上跳下来,又有点空落落的。 除了人比早上多了些,这玩意儿跟早上他玩过的也没什么两样,甚至跑起来还更慢了,一点劲儿都没有,真没意思。 他有点想回去了,电视里今天好像有新的故事汇,肯定比这有意思。 可现在得先找到陈桥才行,他仰起头,在周围扫来扫去。 那三个男孩还在原地没动,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他们在这儿待这么久,说不定看到过陈桥。 这么想着,他迈开小腿,朝着那几个男孩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旁边也来了个人,是个中年妇女,手里还拉着一个挺乖巧的小女孩,正好也朝着同一个方向。 三个人就这么撞在了一起。 那妇女挺和气,赶紧扶住徐引,笑眯眯地朝那几个男孩问:“孩子,你爸爸妈妈呢?怎么就你在这儿呀?” 旁边那个小女孩也看到了徐引,眨巴着大眼睛,从兜里掏出颗奶糖,笑嘻嘻地递过来:“小弟弟,吃糖。” 糖纸在阳光下还闪着点光。 徐引愣了一下,看着手里的奶糖,又看看这个比他大两三岁的小姐姐,心里头有点暖乎乎的。 陈桥老跟他说外面坏人多,可现在看来,明明都是好人嘛,还给他糖吃。 徐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我叫徐引,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萌,你可以叫我萌萌,这是我妈妈,她的名字是刘彩英。”小女孩大方地回答。 徐引这会儿才注意到那个和蔼的妇女,赶紧抬起手,朝她挥了挥:“刘阿姨好。” 刘彩英看着这个礼貌的小男孩,脸上笑意更浓了,柔声说:“你好呀,小朋友。” 徐引仰起头,问面前这个和善的阿姨:“阿姨,您看见一个……嗯,有点邋遢、长得普普通通、脾气又怪怪的中年男人了吗?” 刘彩英愣了一下,问:“你说的是你爸爸吗?” “不是,”徐引刚要解释,忽然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怪怪的,“不是,他是……” 对哦,他不是我爸爸,那为什么我要跟他住一块儿呢? 这不对劲啊。 可徐引才六岁,这问题太复杂了,他转不过弯来,他只记得自己有记忆开始就一直是跟陈桥在一起的。 算算时间,差不多有一年了。 这一年里,他很少出门,最近更是连他们那栋在郊外的小房子周围五百米都没怎么走过。 陈桥也不让他老出去,屋子里总是乱糟糟的,像没收拾过一样。 可徐引自己觉得,他应该是个爱干净的小孩才对啊。 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跟那个邋遢的男人住在一起呢? 他正觉得好像要琢磨出点什么来的时候,手腕上的手表突然“叮”地响了一声。 里面传来了陈桥的声音,清清楚楚:“阿引,你爸妈快回来了。” 徐引脸上的迷茫瞬间就没了,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原本蒙着的阴霾也被擦干净了。 “啊?” 原来我有这俩玩意儿的吗? 我不是垃圾堆里面捡的吗? 第2章 你们是gay吗 “时间就定在一周后。现在,游乐园大门口集合,麻溜的。” 陈桥说完这两句话,没等徐引回应,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转头看向面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良久,语气无奈道:“徐莱,对吧?看在我照顾了你哥哥一年多的份上,先把那玩意儿从我脖子上拿开。” 徐莱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不情不愿地,将那些缠绕在陈桥脖子上的藤蔓移开。 那些藤蔓活灵活现,从她的血肉里长出来,上面还带着尖利的刺,散发出一种朦朦胧胧、又有点危险的花香。 收到命令后,这些充满攻击性的东西才像蛇一样钻回了她的身体里。 徐莱接过陈桥递过来的照片,看着照片里那个年轻太多的徐引,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你对我哥做了什么?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陈桥靠在椅子上,姿态随意,语气却没什么波澜:“我的实验出了点小意外。不过他的工资,我可是一直按时间打到你卡上的。” “倒是你,不如跟我说说,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你们真是亲生兄妹,你哥哥按理说也应该继承一些特殊能力才对。可实验之前,他的血液检测得清清楚楚,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异常。” “我们当然是亲兄妹,”徐莱下意识地反驳,随即又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头乱糟糟、枯草一样的头发,“至于我……我的情况比较复杂。” 陈桥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看样子势必要得出一个答案。 徐莱本来就不是个多谨慎的人,甚至因为近期发生的事情有些心力憔悴,也没了隐瞒的心思,见糊弄不过去,便道:“大概率是因为我几个月前被车撞死了吧。” “被撞死——”陈桥的声音猛地顿住,眼睛瞬间锁定,死死地盯着徐莱,“确定死了?” “嗯,”徐莱点点头,“我没有任何脉搏,也不呼吸,体温也跟冷血动物一样,不是死了是什么?” 陈桥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那……我可以给你做个检查吗?就抽一管血?” “我的血不太好抽的……” 徐莱看着陈桥那双兴奋得几乎要灼烧起来的眼睛,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我们爸妈早都入土了,你上哪儿给我哥找一对新的父母去?” 陈桥见暂时拿不下,想着来日方长,顺着话茬往下,道:“叔有点人脉。” 还没再聊几句,徐莱的手机响了,是导员的来电,催她赶紧交毕业论文。 她连忙接起来,窝窝囊囊道:“我已经写好了,今晚就发过去,嗯嗯,好的好的,知道了,谢谢老师。” 挂了电话,徐莱对陈桥说:“那我先回去了。我哥那边……” “放心,我不会对你哥怎么样,”陈桥点点头,“还有,一周后你也得来,见见你新爸妈。” 徐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那就麻烦你了,谢谢。” 说完,她转身招手打了辆车,离开了。 陈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好笑的弧度。 这让他想起徐引还正常的时候,也是这样,总是“谢谢长谢谢短”的。 这对兄妹,还真是挺有礼貌。 就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另一边,游乐园里面的徐引看着手表,眼睛睁大,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我的手表还可以打电话耶。” 刘彩英摸了摸徐引毛茸茸的脑袋:“是啊,小引真聪明。看来你那位叔叔是等不及了,心里正着急呢。你也别在这儿耗着了,快去和他汇合吧。” 徐引的小脸蛋上掠过一丝不舍,他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她们,小声嘟囔:“啊,好吧……刘阿姨,可以给我个电话号码吗?下次我也给你们带糖吃。” “好啊,”刘彩英爽快地答应,从口袋里掏出小灵通手机和便利贴,迅速写下自己的号码,“那阿姨就替萌萌谢谢小引啦,快走吧,别让叔叔等太久。” “路上小心点,看着车。” “阿姨再见,姐姐再见!” 徐引用力地冲她们招招手,才开始往游乐园外走去。 越往门口走,游客越来越少,五彩斑斓的游乐设施渐渐变成了模糊的背景板,世界一下子切换到了另一个频道。 徐引走到游乐园大门外,左右张望,却连陈桥的人影都没瞧见。 在他出去后,游乐园的门就开始缓缓关闭,现在已经完全关上了。 徐引有点着急了,跑到不远处售票窗口前,打算询问一下情况。 玻璃窗里,坐着一个头发半长、看起来有些倦怠的售票员。 徐引轻轻敲了敲冰凉的玻璃窗:“叔叔,你好。” 窗内的人头也没抬,继续低着头,仿佛在打瞌睡,没有任何回应。 “叔叔?”徐引的声音大了一点,带着一丝不确定。 售票员依旧纹丝不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难道是…… 徐引歪了歪脑袋,看着窗子里那张模糊的脸,试探着换了个称呼:“阿姨?” 售票员抖了一下,但还是没回应。 “哥哥?姐姐?爷爷?奶奶?” 他几乎把能想到的称呼都试了一遍,手在玻璃上留下了一串手印。 徐引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小声嘀咕:“都不对吗?” “哟,你们家来了那么多人呢。” 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和玩味的中年男声从他的身后传来。 徐引猛地回头,看到两个男人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走在前面那个看起来颇为稳重。 后面的那个年轻些,身体还微微地打着哆嗦,可能是第一次工作吧。 徐引看着他们身上的警服,试探着问:“警察叔叔?” 为首的那个稳重男人俯下身,与他平视,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温和笑容:“是啊,小朋友,有什么事吗?” 徐引立刻像找到了救星,连忙把刚才想找的人描述了一遍:“你有看到一个有点邋遢、长得普普通通、脾气又怪怪的中年男人了吗?他说在门口等我。” 警察的眉头微微蹙起,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摇了摇头:“抱歉啊小朋友,叔叔没有看到呢。” “怎么会,他一般不骗人啊。” 虽然确实是不太靠谱就是了…… “你要不先跟着叔叔,到时候带你去找他好不好呀?” 徐引虽然对这个人的提议有些犹豫,但找不到人又没人理会的焦虑感迅速蔓延开来,还是选择答应下来:“那好吧。” “我是赵河生,旁边那个叔叔叫林阿川,”赵河生指了指身后的年轻人,又转向徐引,“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徐引。” 赵河生站在略显陈旧的售票窗口前,指节敲了敲那块蒙着薄灰的玻璃:“售票员,麻烦来三张票,两张成人,一张儿童。” 里面的人似乎正埋首于某件无关紧要的事务,听到他的话,才缓缓抬起头。 那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缓缓扫过,先是叶阿川略显紧张的年轻脸庞,然后是赵河生镇定自若的神情。 最后,落在了徐引那张稚嫩的小脸上。 “你们要带他一起进去么?”售票员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职业性的、疏离的冷漠。 赵河生的肌肉在瞬间紧绷,但多年的经验让他迅速恢复了表面的自然:“是的,怎么了吗?有问题?” 售票员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权衡什么,然后才开口:“您带的钱……可能不够。” 赵河生挑了挑眉,有些不解:“成人票二十五,儿童票五块,两张成人一张儿童,总共五十五块。怎么,难道我们看起来五十五块都付不起?” 售票员用一种混合着怜悯和无奈,用“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报出了一个数字,那数字让赵河生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好的,一共49555元,请在这边付款。” “多、多少?”赵河生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以为自己听错了。 “四万九千五百五十五元。”售票员又说了一遍。 “三个人,这么贵?抢钱呢?” 赵河生转头看向林阿川,后者也和他一样,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售票员刚想再说些什么解释,脸色却突然变得惨白,像一张被水洇湿了的纸。 他几乎是带着恐惧地瞥了陈引一眼,只来得及用气音,隐晦地提醒了一句:“并非……三人。” 话音未落,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缩回了售票窗口内,再也不肯露头。 赵河生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他不动声色地将一直放在身后的右手悄悄移到裤兜里,手指触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 那是一把匕首,刀柄上还残留着无法抹去的血迹和一种难以形容的阴冷气息。 这把匕首是他从一个极其凶残的连环杀人案的现场得到的,沾染了“煞气”,是少数能够对“非人”存在造成实质性伤害的武器。 当初为了走完申请程序,他费了不少口舌。 此刻,这冰凉的触感让他紧绷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丝,但他依旧警惕地后退了半步,将自己宽厚的身躯挡在了明显有些瑟缩的林阿川身前,目光紧紧锁定着徐引。 而徐引完全没意识到周围的异样,他只是觉得面前这个售票员大叔变得好奇怪,刚才还正常的,现在却躲在里面不肯出来,连话都不说了。 “你怎么了?” “徐引?”赵河生试探性地唤道。 徐引却没理他,自顾自地抬起手,轻轻敲着那扇售票窗口:“大叔?我之前买过票了的,应该可以不用再买了吧?” “你为什么不理我呀,刚刚也是,只理那个警察大叔,为什么呀,刚刚为什么不理我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觉得售票员不理他是种忽视,不依不饶地追问起来,声音不大,却像连珠炮一样,一遍遍重复着同样的问题。 徐引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赵河生和叶阿川已经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两人之间开始传来压抑的窃窃私语。 “他……他好像没有要对我们动手的样子。” 林阿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眼睛余光不安地扫过那紧闭的窗口,又飞快地躲开。 赵河生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右手依然死死按在裤兜里的匕首上,感受着那股穿透布料传来的冰凉感。 “应该是没有触犯到他的禁忌。” 赵河生额角的冷汗几乎要渗出来。 见鬼! 他是个经历过几次诡异事件的“清洁工”,一个仅仅评定为“一级微扰”的任务,怎么会牵扯出这种等级的诡异? 赵河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速地在脑海中回溯此次任务接取时系统给出的详细信息: 【任务名称:星辉迷踪】 【任务简述:星辉游乐园出现时空异常,疑似有人误入九十年代同名废弃游乐园。目前无人伤亡。】 【任务评定:一级(微扰)】 【任务奖励:10点积分】 【污染等级参考:一级微扰—二级污染—三级侵蚀—四级蔓延—五级绝境—六级灭世】 一级微扰?微扰个屁! 这感觉,比他之前处理过的任何“二级污染”,甚至连让他侥幸晋级的那场“三级侵扰”都来得更让人心悸。 本来以他三级清洁工的实力,对付个一级微扰确实应该绰绰有余,所以才让他信心满满,甚至顺手接了个带新人的任务。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前面的小家伙,徐引正兀自敲着窗户,嘴里嘟囔着“为什么”。 怎么看,这个小男孩也完全不符合“一级微扰”这个标签。 资料有误? 还是说,这次遇到的污染形式非常特殊,无法被探查? 赵河生的心沉了下去。 这次的任务远比系统描述的要复杂和危险得多。 这十点积分,不足以把他们的命搭进去,但是他们现在进来了,已经没法轻易出去了。 徐引对着售票亭里的售票员,小嘴儿一张一合,念叨了好几分钟。 售票员一直没出现,最终露出一只手摆了摆。 游乐园厚重的金属大门缓缓向内打开,发出“吱呀”一声轻微的呻吟。 徐引显然觉得自己的据理力争赢得了胜利,心里头美滋滋的,率先钻进了游乐园。 站在门口,他回头,看到那两个警察还杵在原地,一脸呆愣的样子。 徐引有那么一点点嫌弃,但还是好心提醒道:“喂,门开了,你们走不走呀。” 赵河生这才如梦初醒,看着突然窜到自己面前、仰着小脸的男孩,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连忙应道:“当、当然。” 之前还想着能不能从这小孩嘴里套点有用的信息,现在倒好,他自己都成了需要被解救的对象了。 徐引走在前面,像只快乐的小麻雀,偶尔看看两边。 而赵河生和林阿川则紧紧跟在后面,两人肩并肩,几乎是贴在了一起,低声交谈着,偶尔交换一个眼神。 这让走在前面的徐引脚步一顿,他回头瞥了他们一眼,眉头皱了起来,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你们是……gay吗?” 第3章 他们是我爸妈的男朋友 “啊?” 徐引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陈桥说,俩男的搞来搞去就是gay,你们是gay吗?” 赵河生和叶阿川闻言,几乎是同时扭头对视一眼。 二人刚刚还因为任务的意外情况心惊胆战,因为这句话瞬间顾不上害怕了。 目光交汇的瞬间,两人都注意到了彼此之间那因为紧张而贴得有些近的距离,被烫到一般,几乎是同时猛地向后跳开,瞬间拉开了足足有三米远的距离,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不是!绝对不是!” 这反应之迅速,配合之默契,连他们自己都愣了一下。 徐引眨了眨眼,对他们夸张的反应有些奇怪,继续追问道:“哦,那你们知道gay是干嘛的吗?陈桥没告诉我。” 赵河生被问得一时语塞:“gay就是,gay就是……” 他支支吾吾半天,实在编不下去了,求助似的看向林阿川,挤眉弄眼地示意。 “小林啊,你给这孩子解释一下吧。” “啊,我吗?” 林阿川指了指自己,还没等他组织语言,就发现徐引已经一脸好奇地转过头,正等着他的答案。 顿时,他感觉喉咙发干,大脑一片空白,只好胡诌道:“gay就是给……给……就是你问他们要什么东西,他们都会给你,对,就是这个意思!” 他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解释漏洞百出,脸上泛起一阵可疑的红晕。 赵河生嘴角抽搐了一下,用一种“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的眼神不可置信地看着林阿川。 林阿川也觉得这解释太离谱了,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演。 徐引完全没有怀疑,反而眼睛一亮,兴奋地点点头,小脑袋瓜里立刻浮现出想要的东西:“真的吗?跟圣诞老人一样耶!” 原来gay就是中国的圣诞老人吗? “那你们知道哪里有gay吗?我最近有好多想要的动画片碟片!” 赵河生眼珠一转,迅速捂住了正要继续胡诌的林阿川的嘴,脸上换上了一副“我们也是为你着想”的表情,对徐引认真说道:“你要是愿意保护我们的话,我们就带你去找gay,还给你买好多动画片碟片。” 管他呢,先稳住这孩子再说。 要是能有个高级诡异保护的话,活着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最主要的是,徐引现在看起来确实单纯得很,眼神清澈,行为正常,应该就是那种不触发禁忌,危险性就和普通人无异的特殊诡异。 这也说明一旦触发禁忌,归西就跟呼吸一样简单。 不管了……□□! 徐引歪着小脑袋,看着他们俩表情从惊慌到镇定,再到现在的欲盖弥彰,有些摸不着头脑:“保护你们?警察也需要保镖吗?” 赵河生赶紧接话,生怕他再问出什么岔子:“对对对,我们就是警察,但遇到一些……特殊的情况,也需要特别保护。” 林阿川在旁边小声补充,用徐引能理解的方式:“就像黑猫警长偶尔也会需要保镖一样。” 徐引眼睛一亮,小脑袋瓜里迅速进行着逻辑推演:黑猫警长=警察,保镖>雇主,警察保镖>黑猫警长。 想好后,他的脸上露出笑容:“那我是不是比黑猫警长还要厉害。” 林阿川和赵河生对视一眼,心里同时松了口气,赶紧点头如捣蒜:“对!对!我们这里最厉害的就是你了!” 这句话倒是实话。 “那好吧,我保护你们。” 徐引爽快地应下了这个光荣的差事。 三人继续探索游乐园,赵河生手里紧攥着那张有些朴实的地图,边走边仔细比对着路线。 他的脖子上挂着个特殊的微型录像机,勤勤恳恳地记录着周围的一切景象。 徐引打量着身边擦肩而过的游客。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斑驳陆离地落在人们脸上。 年轻的情侣手牵着手,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带着孩子的父母,耐心地教孩子如何玩旋转木马;白发苍苍的老夫妻,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却异常稳健。 无论是兴奋的尖叫,还是满足的欢笑,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和谐。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中间,有三个突兀的组合,两个穿着有些陈旧警服的警察,和一个看起来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小男孩。 徐引收回目光,转而观察起身后那两个成年人。 赵河生和林阿川虽然努力装作若无其事,但还是会交换一个紧张的眼神,然后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表情也始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严肃。 徐引了然,小声地问道:“你们来这里是有什么秘密任务吗?” 赵河生闻言,稍微停顿了一下,回答道:“是的,我们接到举报,说这里可能会发生一场火灾。” 这倒不是完全在骗他。 九十年代的星辉游乐园,因为线路老化、管理疏忽等一系列问题,确实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火灾。 当时正值假期,游乐园里人山人海,异常拥挤。 火灾本身固然可怕,但更致命的是游乐园设计上的不合理,以及紧急疏散通道的缺失和地面某些区域的凹陷,这些都加剧了混乱。 当恐慌开始蔓延,人们争先恐后地涌向有限的出口时,踩踏事故发生了。 那不是简单的推搡,而是彻底的失控。 人群像潮水一样,瞬间淹没了通道。 人们叠罗汉似的堆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座由活生生的人堆成的小山。 每个人都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爬出去,想要呼吸到哪怕一丝新鲜空气,但越是挣扎,就越是被更多的人压在下面。 窒息感一点点袭来,胸口像被巨石压住,氧气越来越少,直到意识彻底模糊,生命在绝望中终结。 火灾的火焰或许只夺走了部分人的生命,但那场由恐惧和拥挤引发的踩踏,才是最大的杀戮者。 林阿川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他不仅知道,还曾私下里看过很多关于那次火灾的影像资料。 那些模糊不清的画面,扭曲变形的人群,以及最后定格在绝望中的脸庞,都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甚至能想象出那种被挤压、被窒息的恐怖感。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背后窜起,凉飕飕的,好像有看不见的冷风在皮肤上掠过。 周围游客的欢声笑语、孩子的嬉闹、情侣的低语,所有嘈杂的声音都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迅速远去,变得越来越小,最终只剩下一种诡异的寂静。 在这寂静中,新的声音却开始在他耳边回荡,尖锐而刺耳。 “呲呲”的电火花声,像是老旧电器在漏电,又像是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静电,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密集。 紧接着,他还听到了一些模糊不清、断断续续的呼救声,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又像是就在耳边: “救救我——” “我不想死——” “注意脚下!” “孩子,我的孩子……” “不要停下!” 密密麻麻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一点点侵蚀着林阿川的理智。 他感觉自己的皮肤开始发烫,就像置身于高温之中,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同时,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拥挤感从四面八方袭来,像是有无数双手在推搡他,压榨他的空间,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甚至能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和浓重的烟味混合在一起。 林阿川恐慌起来,他清醒地知道自己陷入了幻觉或者诡异的领域,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他凭尽全力,想要发出求救的喊声,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救……救——” “啪!啪!啪!” 林阿川猛地睁开眼睛,从噩梦中惊醒。 那些灼热、拥挤、绝望的呼救声,还有那“呲呲”的电火花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耳边只剩下赵河生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 他抬起头,看到的景象让他瞬间呆住。 赵河生正站在他面前,手里还举着徐引。 而徐引的小手,正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朝着他的脸挥过来。 “啪!” 清脆的巴掌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林阿川脸上火辣辣的疼感更加清晰了。 他捂着脸,一脸茫然又惊恐地看着赵河生和徐引。 眼看徐引的手又要扬起来,林阿川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我好了!我真的好了!” 徐引拍拍小手,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陈桥教我的,物理驱邪,厉害吧?” 赵河生仔细观察了林阿川一会儿,确认他眼神恢复了清明,不再是刚才那种被无形力量攫住灵魂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对林阿川竖起一个大拇指:“厉害厉害,你小子这回可真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要不是小祖宗出手,指不定得变成什么样。” 不过话说回来,这降龙十八掌也确实够厉害的,差点没把林阿川的脑袋打掉。 刚才他一感觉到不对劲,是那种熟悉的、被无数怨念拉扯的感觉,身体就立刻做出了反应。 几乎是本能地,他用随身携带的鬼煞刀在自己手掌心快速割开一道口子,那带着特殊气息的血腥味,暂时隔绝了那股侵蚀的力量,才让他自己挣脱出来。 等他稳住心神去看林阿川时,发现这小子已经彻底陷入了周围环境的幻象里,脸色苍白,眼神涣散,明显是出现了中度污染的症状。 情况紧急,赵河生知道光靠他自己可能无法快速将林阿川拉回来,而且他刚才自残的方法对徐引来说可能过于“血腥”。 他当机立断,一把将徐引拉到林阿川面前,几乎是吼道:“快!救救他!” 于是,就上演了刚才那场差点打掉脑袋的戏码。 效果确实显著,林阿川立马就醒了。 赵河生沉声嘱咐林阿川:“听着,刚才那只是幻觉,是那场火灾的残留。记住我的话,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主动去回忆那场事故的细节,尤其不能去想那些影像资料里的画面。知道吗?” 林阿川现在还心有余悸,刚才那种濒临窒息、被人群挤压的感觉太过真实,让他到现在后背都冒着冷汗。 他看着赵河生严肃的脸,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我很厉害”表情的徐引,重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二人稳定心神,接着完成接下来的流程。 又是一小时。 赵河生感觉需要记录的关键信息应该都捕捉到了,游乐园的几个重点区域、人流密度、以及刚才林阿川遭遇的小插曲,都值得后续分析。 是时候收工撤离了,正准备拉着还有些懵圈的林阿川,示意徐引找个借口带他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刘阿姨,萌萌姐姐!” 徐引看到人群中两道熟悉的人影,撒开腿就跑了过去,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雀跃。 林阿川条件反射地跟上,他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徐引这个真·大佬走散。 赵河生脑子转得慢了半拍,等他反应过来,徐引已经跑出好远了,他连忙加快脚步追上去。 刘彩英和王萌正站在不远处,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十几岁的男孩,神色有些不自然。 听到徐引的声音后,刘彩英原本有些虚假的笑容像是被瞬间激活了,转变成无比真诚的模样:“是小引啊,怎么还没回家?还没玩够吗?” 刘彩英的目光顺着徐引,落到了他身后的赵河生和林阿川身上。 当她看到徐引身后的警察时,眼中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怨恨。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徐引还在旁边,强压下那股敌意,语气还算平和地问:“你后面这两位警察是干嘛的?” 赵河生和林阿川对视一眼,自然也感受到了刘彩英话语间和眼神里那股若有若无的恶意,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直接说是来执行秘密任务的?显然不行。 说是普通朋友?又显得太刻意。 徐引的大脑瞬间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保镖事业大危机! 他可是知道,保镖的首要原则就是隐藏雇主和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 首先这两个人不能是我爸爸妈妈,但是要和爸爸妈妈有关系,不然很容易被认为坏人,或者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他们看起来也不像亲戚。 小脑袋飞速运转,徐引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尽量显得自然的语气说:“刘阿姨,他们是我爸爸妈妈的男朋友,来陪我逛游乐园的。” 赵河生、林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