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不如作死》 第1章 第 1 章 凌芷穿书了。 她茫然地睁开眼,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一条铁鞭如游蛇般直接朝她袭来。 凌芷来不及细想,直接用手缠绕住铁鞭的末端,将其拉直成线。与此同时,手上传来锁链断裂的声音… ? 她手上怎么有锁链?还有,她怎么接住的鞭子? 而铁鞭的另一头,是莫约二十左右的男子,他身披甲胄,眉目狠戾:“叛徒,还不快交出城防图!” 狭小幽暗的牢内,围满了黑压压的侍卫,他们身着黑裳银甲,见凌芷竟挣脱了锁链,皆抽剑相向,目光充斥着意外和警惕。 看着自己身上沾了血的囚服和眼前咄咄逼人的男子,凌芷脑袋一片空白,没有半点原主的记忆。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完了,天崩开局… 突然,脑海传来系统的声音:恭喜宿主成功穿书,目前的首要任务是,保命。 系统那头刚说完,男子猛地一拉,将长鞭抽出,随即又朝凌芷袭来。 凌芷立马后退一步,迅速蹲下,身体后仰,成功地躲过了第二鞭的袭击。 随后她趁机侧身一转,抓起刑具案上的一柄弯刀,腕上栓着的剩余半截锁链随着其动作叮当作响,发出清脆的声音。 动作利落干脆,让凌芷不禁感叹道:原主身手这么好的吗! 系统提醒道:不,这只是新手保护期,时效半个小时。 …… 岂料男子看向躲过袭击的少女,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你果然是狗皇帝派来的奸细。” 不在同一个频道上的凌芷听得云里雾里,为了保命,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提刀而上,迎了上去。 弯刀与铁鞭相交擦出出重重火花,狭小的牢里,两人身影闪现交错,看的人眼花缭乱。周边的侍卫一时插不进去,只能将牢房团团围住。 系统在一旁解释道:“宿主,你对面的人是这个朝代的反贼头子——张慎之,而原主本是他的属下,却遭人构陷,落得个偷盗‘城防图’的罪名。” 有了新手保护期的凌芷一边与男子对打,一边在心中问道:“那我拿的是什么剧本?洗刷冤屈?拨乱反正?” “不,你拿的是路人甲剧本。”系统道:“因为书中原主的剧情太少,暂时还查不到其身份。” 凌芷错愕。 一个不留神,长鞭迎面扫来 ,直击凌芷的腹部。 霎时,灯芯上竖立的火光都随之倒伏,再立起时光色明显暗了半分。 凌芷重重地摔在地上,她觉得有液体逆流而上,在喉咙里翻涌,下一刻,她嘴里吐出了一口血…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骂谁。 张慎之缓缓朝凌芷走来,语气轻蔑:“死到临头,还不肯招吗?” “将军,属下是冤枉的啊,偷城防图的另有其人,还望将军明鉴。”凌芷忍着疼痛,试图争取一线希望。 经过刚才那番打斗,张慎之显然是不信的,他正欲吩咐侍从将凌芷拖下去,无意间向右侧瞥去,顿时面如寒霜,眼眸猩红。 凌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牢房外的侍卫全都悄无声息地倒在了血泊中…… 系统道:刚才那批人里有内鬼。是他偷了城防图,然后再嫁祸给原主的。 凌芷一边在心里为原主打抱不平,一边感叹这内鬼的厉害,不料张慎之突然转头看向她:“一定是你暗中勾结!” …… 这叛军头子脑子不太好使啊。 张慎之像是失去了理智,他挥舞着长鞭,想要置凌芷于死地。凌芷急中生智,目光越过他身后,喊道:“陛下,您终于来了。” 张慎之下意识回头去看,趁其不注意,求生的本能使凌芷朝张慎之扑了上去,她用栓在手上的半截锁链紧紧缠住他的脖颈,然后用尽全力将弯刀刺入他的心脏… 鲜血泼溅,将灯火染成了赤色。 等到那头没了声息,凌芷这才如释重负般地倒在地上,握着刀的手还有些许颤抖。 她居然把叛军头子给杀了。 这…应该算是正当防卫吧。 “叮咚,恭喜宿主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当当前剧情走向为宁朝皇帝绞杀叛军,现已攻入汾城门口。” “目前宿主的支线任务是在这战乱中存活下来。” “这里距离汾城有多远?”凌芷问道。 “宿主,其实…这里就是汾城——叛军的老窝。”系统支支吾吾道。 “所以宁朝皇帝已经到了这里?!”凌芷此刻觉得自己命苦。 用力过猛的她却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凌芷痛得吸一口凉气,她捂住腹部的伤口,强撑着站起来,踉跄地往牢外跑去,还不忘吐槽道:“不是新手保护期吗?怎么我还能被打得这么惨?” 回答凌芷的只有空气中的一声讪笑。 幽暗的牢狱中,少女发丝凌乱,浑身是血,穿行于漫长昏暗的甬道,而所经途中,不知何时横七竖八地躺了几具尸体。 凌芷来不及多想,只是一味地跑。直到推开甬道尽头的那扇门,她才得以重见天日。 门甫一推开,就有一阵风携裹着夜晚的寒气长驱直入,门外火光冲天,翻滚上腾的火焰将黑夜燃得恍若白昼;厮打声,哀嚎声,脚步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一同涌入凌芷脑海中。 有人惊慌失措。 “不是已经派人通风报信了吗?将军怎么还没来?” “不好,他们已经杀过来了!” 有人振旗高喊。 “陛下御驾亲征,尔等叛军还不快降!” 混乱的人群,无数赤裳玄甲的士兵朝凌芷这头涌来,而最显眼的莫过于那名骑着高大骏马的青年,冲天的火光勾勒出其挺拔的身姿,青年率兵而来,乌发如墨,瞳若点漆,仿佛从暗夜里走出来的玉面罗刹。 “恭喜宿主触发主线任务——攻略宁朝皇帝江时璟。” 凌芷看着青年惊为天人的外貌,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只见青年缓缓朝她走来,下一秒,一把带血的剑却对准了凌芷的眉心。 江时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道:“张慎之在何处?” 凌芷立马回神:差点忘了,自己跟攻略对象不是一个阵营的。 剑上残留的血沿着剑刃于剑尖处汇成了一滴血珠,而后明晃晃地砸在了女子狼狈的脸上。 凌芷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维持表面上的平静,指向身后牢狱的手却有些颤抖:“他…在里面,死了…” 江时璟听闻后收了剑,他翻身下马,正欲进去一探究竟,不料凌芷不怕死似的连忙拽住他的衣摆:“陛下,草民愿赴汤蹈火为陛下效劳,求陛下饶草民一命!” 如今战乱之际,原主虽说是张慎之的属下,却被人陷害为奸细;况且她现在体力不支,若是一人留在这里,江时璟的人会以为她是叛军把她给杀了,而张慎之的人则会把她当作奸细给杀了。不如现在抱好江时璟的大腿,日后在他旁边混个眼熟也方便攻略。 见江时璟不为所动,凌芷又道:“张慎之便是草民所杀!” 青年脚步一顿。 他俯下身对上凌芷的目光,嘴角扬起一抹笑,连带着他的眼神都变得温柔起来,可声音却如淬寒冰:“你可知道,凡是骗过孤的人,会落得什么下场吗?” 凌芷正欲言语,突然,有什么东西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她感觉到耳朵嗡嗡作响,眼前的人也变得模糊起来…她甚至来不及说一个字,就晕了过去。 * 直到她再次睁开眼,汾城还是那个汾城,烽火连天,零戈遍地。不同的是,被她杀死的张慎之此刻竟安然无恙地立于高台之上,他身着黑裳银甲,神采飞扬,眉眼间尽是得意之色。而凌芷与熙熙攘攘的百姓匍匐在地,秋夜的风吹过,扬起阵阵呐喊:“将军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芷茫然四顾:这是… 一点荧光落在凌芷的肩头,耳边传来系统的声音:“欢迎宿主进入原主的记忆。” 系统话音刚落,空气中仿佛有水波无声荡漾,城墙上的旗帜,燃烧的火焰,以及周边乌泱泱的人群瞬间被定格住。 凌芷于诧异中抬头,起身之时,她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原主不是张慎之的手下吗?怎么混在百姓里面?” 系统解释道:“原主是在张慎之攻破汾城后才成为其属下的,而现在的场景就是原主来到汾城的第一天,也是张慎之占领汾城的第一天。” 画面一转,凌芷发觉自己跪于雕梁画栋的高堂上,她的额头几乎要挨地,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座上的张慎之呈上一个木盒,语气恭敬道:“在下愿为将军效劳。” 有属下接过了木盒,系统提醒道:“这就是诬陷原主的人,也是江时璟安插的眼线。” 凌芷此刻只能看见对配在腰上的刻有狼纹的剑柄。她尝试着抬起头,想要看清对方的脸,可头仿佛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 就在此刻画面再次变得模糊起来,凌芷视线还来不及聚焦,就闻到了一股刺鼻血腥味,熏得她泪眼朦胧:这场景…不会是她被打入大牢的那一段吧… 眼见着平整光滑的地板逐渐变得凹凸不平,为了不再走一遍“鬼门关”,凌芷强迫这具身体抬起头,她大汗淋漓,手指几乎要嵌入地板,“什么狗屁穿书*#×&#……” 恍然间,天光乍泄,凌芷仰起头的瞬间,无数人的身影在眼里一闪而过…面白微须的中年男子、娇俏明艳的粉衣女子、清冷孤傲的青衣女子…… 第2章 第 2 章 房内的香炉还未燃尽,而榻上的凌芷却猛然睁开了眼。 眼前是重重叠叠挂着流苏的碧青纱帐,四周空无一人,只能依稀瞧见桌案旁的金猊香炉口吐云雾,升起几缕云烟。 她原先的囚服换成了柔软的绸衣,伤口也都被纱布包扎起来了。 这是哪里? 凌芷挣扎着起身,可伤口的疼痛又让她呲牙咧嘴地躺了回去。 这时,门外传来了些许动静。 是两名青年在谈话。 “禀陛下,属下离去时,牢内只余他们两人…”其中一个声音毕恭毕敬道。 “你的意思是,是她杀了张慎之?”是江时璟的声音。 “应是如此。” 那人又解释道:“当时约定时间将至,属下想着尽快打开城门,不敢有片刻耽搁,将其他人杀了后便离开了牢里。途中所遇到的通风报信之人,也皆被属下斩杀。里头应该只剩下她和张慎之了。” 他们声音不大,凌芷却听得一清二楚。 看来,跟江时璟对话那人,便是安插在张慎之身边的眼线了。 江时璟没有说话,像是在斟酌什么。倒是那人继续开口道: “那…依陛下看,此人该如何处置?” “挑个黄道吉日,杀了吧。” 不是,她连攻略的门都没摸到啊。 凌芷还未想到对策,突然“吱呀”一声,门…开了。 有人走了进来。 凌芷立马闭眼装睡,不料传来江时璟的声音:“别装死。” 躺在床上的少女认命地睁开眼。 纱帐朦胧,只勾勒出江时璟俊逸颀长的轮廓。他看着凌芷这幅模样,笑了:“看来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青年的声音如玉石相鸣,煞是好听,却带了几分想致人于死地的意味。 凌芷这会说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 要是承认,那就是窃听之罪,容易被灭口;要是否认,那就是欺君之罪,容易被诛杀。 思及此,凌芷犹犹豫豫道:“难道…不是陛下故意让我听见的吗?” 语气中还带了一丝试探。 毕竟,就算是常人,商议机密要事也会找个安静隐蔽的地方。谁会没事站在门口光明正大地谈论… 会这么做的,要么是脑子不太灵活;要么,是故意的。 江时璟冷笑道:“还不算太蠢。” 凌芷眼观鼻口观心,准备抒情一番以表忠心:“陛下明鉴,当初投靠张慎之,绝非草民本意。还望陛下网开一面,草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鞠躬尽瘁,誓死追随陛下!” 话语中尽是赤诚肝胆、愿投明主之意,身体却诚实地躺在床榻上,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 隔着层层纱帐,江时璟的模样倒映在凌芷的眼眸,然后一点一点的放大。从广袖垂云俊逸卓然的身姿到修长的脖颈,再到微扬的薄唇高挺的鼻梁…以及隐在纱帐外头看不清神色的眼眸。 不知不觉中,江时璟来到了凌芷跟前。 他的眼神落在凌芷身上,语气有些漫不经心:“知无不言?正好孤心中有许多疑问,不如便让凌姑娘来解答。” 二人此刻离得极近,近到凌芷能闻到江时璟身上的泽兰香味。 凌芷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道:“陛下请说。” “你说,张慎之是你杀的?” “是。” 他的声音极冷,听上去让人不寒而栗。 “孤想知道,凌姑娘本是张慎之手下之人,为何会对其产生杀意?” “何况凌姑娘一介尚未习武之人,是如何杀得了张慎之的?” “且孤听闻,凌姑娘曾向张慎之献过一件檀木盒,不知那里头…装的是什么?” 江时璟步步紧逼,三个问题问下来,凌芷竟有些生无可恋。 她能杀张慎之是因为新手保护期,至于檀木盒里头装的什么,她怎么知道? 她尝试着呼唤系统,回应她的是一片死寂。 …… 无计可施的凌芷思索了片刻,最后硬着头皮道:“我虽是他的麾下,可是他却不识奸佞,冤枉于我,我为了保命所以才…” “至于是如何杀的,陛下可信…神明之说?” “你的意思是,此乃‘天助之’?” 凌芷刚想应和,不料江时璟对此嗤之以鼻:“孤可不信鬼神。” “……” 凌芷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草民所言皆是实话,至于那檀木盒子里头装的什么,许是因为受了伤,有些记不清了。” 听到这的江时璟嘲讽道:“记不清?不会是伤到了脑子吧?” 凌芷表面一言不发,内心却吐槽道:你才伤到了脑子。。。 如此荒谬拙劣的借口江时璟当然不会信。只是细探女子的语气,倒不像在说谎。 最后,他道:“既如此,等凌姑娘什么时候伤好了,孤再来问你,若是再想不起来,不如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罢。” 凌芷:!! 说到此处,青年向纱帐里头瞥去,隐约看到里头的人有些瑟瑟发抖,突然觉得心情有些不错。 他起身朝外走去。拂袖离开之际,又对门外的人道:“赵随。” “属下在。” “去找沈琮要几个人,”说完还不忘往里面瞧一眼:“看好她。” “是。” 江时璟离开后,凌芷起初有些惴惴不安,最后不知道为什么,竟睡着了。 待她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而叫醒她的,正是消失已久的系统。 它化作一只萤火,轻轻地落在凌芷披散在肩头的青丝。随即一道屏障无形放大,与外面隔绝开来。 “系统,你终于出现了。” “抱歉宿主,梦里进入原主的记忆时,数据又发生了崩塌。导致我一时联系不到你。” “什么叫‘又’?” “其实…你穿进了两本书里。” “???” 系统解释道:“其中一本讲述的是女主沈念棠人美心善,风华无双,于一次机缘巧合下邂逅了男主,他们最终修成正果,于盛世太平中花前月下,生活美满。” “而另一本则是女主云衿生于乱世,她勤学武艺,先是绞杀乱匪,为民除害;后受到赏识,一路披荆斩棘,领兵沙场;最终击退敌军,封狼居胥。” 凌芷有些疑惑:“可是,这两个故事的背景截然不同,是怎么拼凑到一块的?” “因为有抄袭者把这两本书的内容拼凑在一起,所以导致了这两本书的数据崩塌损坏。” 说到这,系统正色道:“所以宿主的第二个主线任务是让这两本小说回到正轨。” 凌芷沉默了片刻,道:“有两个主线任务?那完成它们需要多长时间?” 系统也跟着沉默了一下,旋即道:“可能会有点…久。” 看到自家宿主不对劲的神色,系统立马安慰道:“虽然任务可能有点重,但是当进度达到一定程度时,宿主可获得相关的奖励。” 凌芷来了兴致:“有什么奖励?” 系统循循善诱:“比如,当进度达到20%,宿主可获得武功内力三天的使用权,或者宿主可以将进度成就兑换成当地的银两,可保衣食无忧…” …… 最后,凌芷一拍即合:“那就这么定了!” 既来之则安之。 想到什么,她问道:“那江时璟呢?他在小说里扮演什么角色?反派?” “不,他与你一样,他是路人乙。” 虽然江时璟是路人乙,但是为了方便凌芷攻略,系统还是大费周章地找到了他的一点生平事迹。 “他本是不得宠的庶子,经过一番摸爬滚打后,最终篡位成了宁朝的皇帝。” “篡位?!”也是很有反派潜质的路人乙了。 “他先是杀了皇帝,本想把太子一并杀了的,可惜太子跑了。不过,这太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的拥护者甚多,张慎之就是其中一个;只不过张慎之后来因为野心膨胀,竟想自立为王,于是成立了叛军。再之后就是你所见到的,登基未到半年的江时璟把张慎之这批人绞杀了,至于太子这批人,还蛰伏在暗处…” 等到系统交代完,天已经蒙蒙亮了。凌芷躺在床榻,看着灯笼投在窗棂上的橘色慢慢变暗,糊在窗棂上的纸渐渐变白变亮,心中若有所思。 * 自从那天之后,凌芷倒是再也没到江时璟了。系统还在慢慢修复数据,企图帮凌芷发现檀木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凌芷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江时璟派来的几名婢女将凌芷照顾得格外细心,但她们仿佛有所顾忌,都不敢与凌芷说话。 凌芷呆久了总归闲来无事,她便会半倚在床榻上,让婢女找来笔和纸,认真地练字:因为这个朝代的字体类似于古代的小篆。眼下以防露馅,还得多多练习为好。 直到第十天下午,凌芷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的时候,江时璟来了。他一袭蓝色云纹锦袍,广袖垂云,腰间缀着白玉龙纹玉佩,通身一派矜贵之气。 他没有提檀木盒的事,只是对凌芷道:“今晚有一场庆功宴,你随孤一同前去。” 凌芷疑惑:他现在不是怀疑她吗?为什么还要带她去庆功宴? 江时璟看出凌芷心中所想,道:“孤已经昭告天下,是凌姑娘深入虎穴,杀了张慎之。故而设此宴,一来是为了庆祝,二来,也算是为凌姑娘扬名了。” “扬…扬名?”凌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可不可以不去?” “不行。” 江时璟懒懒抬眼,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孤还特意为凌姑娘准备了一出好戏呢。” 第3章 第 3 章 是夜,月明星稀,清风徐徐。天上清冷的月华与宴会上融融的暖光交辉相映,一时间显得格外和谐。 此宴设于乘月苑,是一处露天式庭院,周边皆是修长苍翠的竹林,影影绰绰,随风摇曳。 凌芷坐在江时璟的左侧第二个位置,左侧第一个位置坐的的是一名面白微须的中年男子。看着那张有些熟悉的脸,她在脑海里问系统:“我是不是在原主的梦里见过他?” “没错宿主,他叫沈琮,目前是宁朝的礼部侍郎。” 就在这时,沈琮忽然扭头看向凌芷,面容和蔼地对她点了点头。 凌芷对沈琮的反应有些奇怪,她问系统:“原主和他认识?” “有,他和原主以前是同事。” “?” 系统继续补充道:“他也是江时璟安插在张慎之身边的眼线。” 听到这个消息的凌芷瞬间失了兴趣,颇有礼貌地点头回应后,便转头自顾自地品尝起桌上的糕点。 她刚吃完一块桃花酥,突然瞥见江时璟旁边的赵随低头俯身,不知对江时璟说了什么,只见年轻的帝王点了点头,视线若有若无地投向凌芷这边,惊得她连忙低头。 宴席举行到一半,台上传来丝竹管弦之声,数十名舞姬踏着月色蹁跹走来,她们以缀有流苏的面纱覆脸,身着水蓝色纱裙,身姿动人。水袖飞扬间,宛如碧波万里倾,四海升明月。 一曲舞毕,台上的女子各退至两边,高座上传来江时璟的声音:“凌芷。” “草民在。”凌芷依言上前。 “你以一己之力,身入虎穴,刺杀叛军首领,其勇气、毅力皆非常人能及,是不可多得的良才。” 台下众人虽早已听闻凌芷的事迹,但在见到真人时,还是忍不住称赞感叹。 “陛下过誉了。”第一次听江时璟拍马屁,凌芷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晚风有意无意地吹过,将墙边影影绰绰的竹林吹得沙沙作响。 就好似万事俱备,只欠一场东风了。 凌芷猛然想到什么,她指向某一方向,大喊道:“有刺客!” 众人顺着凌芷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片过于修长的竹林,似掩非掩,恰巧盖过了墙头。 夜风骤起,随着凌芷话音落下不到须臾,一支冷箭自竹林飞来,划破夜空,猝不及防地落在凌芷脚边。若不是此刻有风,凌芷恐怕要命丧当场。 许是凌芷的话惊动了蛰伏已久的刺客,紧接着有无数飞箭流矢纷纷落下,朝众人袭来。 在座之人顿时醉意全无,他们大多数是武将,但因入宴时不能携带利剑,故只能赤手空拳迎敌。 这时,立于两侧的舞姬,蓦地从袖中掏出一把软剑,她们身影灵动,游刃有余,虽身着飘逸的舞衣,却挡不住其飒爽之姿。 这哪里是舞姬,这分明是习武之人。 江时璟缓缓起身,他看着这混乱局面,像是早有预料,他低声向 突然,有人扯了他一下。 江时璟始料未及,凉风习习,吹得青年衣袍猎猎。他身体□□,向某一方向倒去,待到旋身站稳之时,却陡然撞上了一双清澈明亮的杏眸。 青年身躯高大修长,他背对着纷乱箭雨,将凌芷挡了个严严实实。 “你这是做什么?”江时璟皱眉,试图推开她。 可凌芷的手却紧紧攥着他的衣服,怎么也甩不掉。她看着他,面上露出一个无辜的笑。 直到一支利剑不偏不倚的擦过他宽大的袖袍,截断了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几缕青丝,少女这才肯松手。 江时璟顿时明白了什么。 “你竟敢拿孤挡剑!”他咬牙切齿道。 这声音不大,恰好能让凌芷听的一清二楚。 只见少女眨了眨无辜的双眼,:“陛下,草民绝对不是故意的。” 此时箭雨已停,可谋杀未休。 无数黑衣人从高墙飞身而下,原先的弓箭都换成了泛着寒光的利刃,朝凌芷这边飞来。 乌泱泱的刺客里,有人喊道:“就拿你们的狗头,来偿将军的命!” 看来这群人是来为张慎之报仇的。 眼见着大批黑衣人涌来,江时璟来不及问罪,留下一句‘站着别动’,便转身拔剑迎敌。 血映寒光,青年手起剑落,声音振聋发聩。 “众人听令,凡是行刺者,一律杀之,不留活口。” “是!” * 一番打斗过后,宴会上的喜悦一扫而空,空气中只剩下淡淡的血腥味。 收拾完残局后,赵随向江时璟汇报此番情况:“这些刺客皆被斩杀,宴上宾客也由人护送回去,少数人受了轻伤,并无大碍…” 说到这,赵随突然瞥见江时璟破烂的衣袖,他心一惊:“陛下您受伤了?” “无妨,衣服擦破了而已。”虽说如此,青年面色却有些阴沉。 被江时璟留下来的凌芷站在旁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赵随将一切事情汇报完毕后,便立马退下了。 此刻明月高悬,竹影斑驳。偌大的庭院只余他们二人。 凌芷先是低着头沉默了半晌,见对方没什么动静 ,她缓缓抬起头,恰好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 “……” 她扯出一个笑,道:“多谢陛下为草民准备的一出好戏,果然不同凡响。” 他冷哼一声,却问道:“你是如何得知那里有刺客的?” 凌芷解释道:“乘月台虽然风景优美,宽敞开阔,但它周边绿竹成林,最适合刺客藏身。” 至于里面到底有没有刺客,凌芷尚不确定。 她随手一指,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下。没想到阴差阳错,真炸出了一批刺客。 江时璟又道:“拿孤挡剑,你不怕孤事后会杀了你?” 哪知凌芷却说:“陛下不会杀我。” “为何?” “因为,陛下舍不得杀我。” 女子说这话时一本正经。语气中也透露着十分肯定。 江时璟笑了。 哪知凌芷又补充道“陛下拿我作饵,自然是舍不得杀我。” 他顿住,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你怎知是我拿你作饵?” “虽然张慎之已死,但仍有余孽未除尽。他们得知张慎之死了,必会躲在暗处借机为他报仇。陛下为我扬名也好,托人悉心照料我也好,无非是为了告诉他们,我是杀张慎之的罪魁祸首,且早已成了你的心腹。” “他们必会对我怀恨在心,所以这场庆功宴,恰好是杀我的良机。” 毕竟,杀一个重伤在身、无权无势的人,比杀一个权势滔天的皇帝容易多了。 凌芷字字珠玑,所言之语皆印证了江时璟的想法。 江时璟微微眯起双眸,眸色终于一点一点冷了下来:“凌姑娘不知道,知道得太多,死得越快吗?”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月华如水倾泻于地,汇集了两道影子。一道颀长挺拔,一道纤细玲珑。 那道纤细的影子随着月亮一点点移动,最后停在了另外一道影子面前。 两人此刻挨得极近。 只见凌芷踮起脚,她壮着胆子,附在江佑璟耳边道:“此次拿陛下挡箭,是我抱歉。但陛下看在我以身作饵的份上,这笔账可否一笔勾销?” 少女说话时轻声细语,隐约还听出了一丝……讨好的意味? 月光洒落,在青年眼睫处投下淡淡阴翳。他侧目看去,少女的眼眸盛满了月亮,明亮的目光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江时璟一时有些失神。 不过片刻后,他嘴角牵起,人却不动声色退了一步:“一笔勾销?” “孤看不急,这种东西,不如一笔一笔来算为好。你说,是吗?” 最后还是凌芷败下阵来。 面对江时璟的话,她想了半天,竟无法反驳,只能忙不迭地点头,这才让她得以回到寝居。 一番洗漱后,看管她的婢女刚退下,系统便迫不及待地蹦哒出来。它化作一点荧光,在空中扑腾了半天,大喊道:“啊啊啊啊宿主他可是你的攻略对象,你怎么拿他挡箭?” “他拿我当鱼饵,我把他当活靶子,这不是很公平吗…”凌芷为自己打抱不平,小声逼逼道:“况且当时情况紧急,本来我想着躲在他身边比较安全,没想到用力过猛…把他扯过来了…” 系统觉得凌芷说得话有些道理,于是跳过了这个话题,继而道:“对了,宿主目前已经解锁查看江时璟好感数值。” 随着系统话音落下 ,一串数字也随之出现。 凌芷惊讶道:“90%好感?怎么会!” 不会是数据出bug了吧? “是90%的怀疑值,”它指向后面浮现出的“10%”:“这才是好感度。” “哦。” 凌芷有些泄气:还不如数据出bug。 * 月上中天,书房内,江时璟正在翻阅京都传来的密报,而他旁边立着一名身着玄色窄袖衣袍的男子,正是张随。 见江时璟搁下了笔 ,他禀报道:“她交给张慎之的木盒属下已经找到,只是,里面空无一物。且据属下观察,这几日她从未踏出过寝居半步,也从未和他人联络。” “孤知道了。” 赵随顿了顿,终是道:“陛下,属下以为此人身份可疑,以防后患,还是早日除之为好。” 无论是现在的江佑璟或者是原先的张慎之,都让赵随调查过凌芷的身份。但是他只能查到凌芷在汾城日常行踪,至于她的过往,寻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江佑璟此刻已经换了一身新衣。宽大的素色衣裳勾勒出青年修长的身形,桌上火光摇曳,映得他眉眼如画。 他回想起少女狡黠的模样,只道:“孤自有定夺。” 越是身份可疑,那就越要她原形毕露。 第4章 第 4 章 经过前几次的交锋,凌芷发现攻略江时璟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 就当下而言,他们两人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谈何攻略? 思及此,凌芷顿悟:不如先拿个忠臣剧本,取得江时璟的信任,再攻略他。 若是有信任加身,说不定她还能在这个世界谋得一官半职,以便她日后行事。 秋日风动,凌芷向窗外看去,一点黑影无声掠过,惊动了银杏纷纷落叶。 一炷香后 鹅黄色的银杏叶被秋风扫落,悠悠然飘进了院子里,最后被一只洁白纤细的手接住。 凌芷晃了晃手中的银杏叶,偷偷翻窗出来的她刚走没多远,突然就停下脚步,将目光投向右侧的屋檐,故作怀疑道:“房顶上好像有只乌鸦啊。” 她话音刚落,一个黑色身影从房顶上翩然落下,却不是乌鸦,而是一名黑衣男子。 凌芷看着他腰上佩着的刻有狼纹的剑柄,道:“原来是赵随赵大人。” 赵随神色平静,他冷冷道:“凌姑娘鬼鬼祟祟,翻窗出逃,是想做什么?” 哪知凌芷不按套路出牌,她看向赵随,眉眼弯弯:“近日有些无聊,想找个人叙叙旧情。” 她开门见山道:“城防图是你偷的,陷害我的也是你。” 赵随皱眉:“你想找我算账?” 哪知凌芷摇头:“不,我只是好奇,张慎之手中手下众多,你为何偏偏盯上了我当替罪羊。” 赵随一愣,没想到凌芷会问这个。 其实当初他窃取城防图出来时,误打误撞碰见了凌芷。 那日,少女正捧着一摞厚厚的书籍,却不小心撞上了刚从书房出来的他。 赵随心中一惊,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可是已经迟了。 那一摞书籍被他撞倒,散落了一地。 他连忙低身去捡,无意间瞥见众多书籍中似乎夹杂着一本梵文。 那是西域的东西。 赵随想看清那本书的模样 ,不料女子眼疾手快地将它拾起,然后快步离开,只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赵随尚不知凌芷有没有发现他偷城防图的事。但是,从最初的神秘木盒、到其调查无果的身份、再到那本西域的书…一桩桩一件件,让他觉得此人不可久留,于是萌生出了栽赃陷害她的想法。 不料她命大,一介未曾习武之人,不仅活了下来,还杀了张慎之。 思绪收回,赵随看向凌芷,眼底露出一丝防备。 与此同时,凌芷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神色的变化。 看来是不想说喽。 等不到答案的凌芷立马转身,身后的人却忽然开口:“因为,你身份可疑。” “身份可疑?”凌芷嗤笑一声,嘲讽道:“赵大人跟踪我这么久,难道还没查出我的身份吗?” “你…”赵随有些气急。 “那,还是请赵大人再接再厉吧。” 凌芷说完这句话便往回走,心下也有了打算。 看赵随束手无策的样子,她大概能猜到原主的身世并非常人。除此之外,赵随好像对她以前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那说明,江时璟是不是也不知道她入汾城前的种种事情? 也好,最起码无论她现在做什么都不会因为人物ooc而被别人怀疑。 凌芷走到一半,一道俏丽的身影猝不及防地闯进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名鲜活、明媚的少女。 她身着一袭桃粉色织锦长裙,眉似远山黛,口如含朱丹,眸盛春水,微微荡漾,盈满一室昭昭春光。 少女欢快走来,双手立马抱住她的胳膊,眸中有星光闪烁:“早在前几日我就想见凌姑娘了,今日终于寻到了机会。” 凌芷被少女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这位姑娘,你…你认识我?” “整个汾城谁人不知,是姑娘你杀了叛军头目。”谈起这件事时,少女的脸上还带着骄傲与自豪。 “那时候我还命人打听了许久,没想到姑娘这些时日在我的府中养伤。” “?” 此刻,少女娇俏的声音与系统的机械声一同涌入凌芷的耳中。 “我姓沈,名为念棠。久仰凌姑娘英姿,幸得今日有缘,与凌姑娘相逢于此。” “恭喜宿主成功结识女主——沈念棠,任务总进度推动1%。” 一番交谈后,凌芷这才知道,沈念棠居然是沈琮的独女。而她现在居住的地方,是沈琮在汾城置办的一处府邸。 汾城之战前,沈念棠本来好好在京都待着,但是她觉得那里无趣,于是带了几个侍从偷偷前往汾城,行至半路时恰好遇到了江时璟的人。最终,在他们的护送下,沈念棠来到了这里。 凌芷对沈念棠在乱世下还敢乱跑的胆魄感到敬佩,她望着少女看向自己时钦佩的目光,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女主有点可爱啊。 “对了,不知凌姑娘祖籍在哪里?” “……” 面对沈念棠期待的目光,她只好硬着头皮胡诌一番:“我自幼便与双亲失散,如今随遇而安,四海为家。” 反正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不谙世事的少女信以为真,一时感慨万千。拉着凌芷安慰了好一通话,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郑重道:“待我们回到了京都,你可以随时来府中找我玩。” 说完,少女还兴冲冲地拉着凌芷,来到了她的寝居。她屏退身边的婢女,关上房门,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床底拿出一坛酒。 凌芷好奇:“这是…” “此乃桃花醉,我偷偷从阿爹书房拿出来的。”沈念棠揭开上面的那层纸,桃花的幽香与糯米的甜香扑鼻而来,不到片刻后充满了整个房间。 她微微笑道:“今日你我相识,不如饮酒庆祝一番?” 凌芷想着这是用花酿成的酒,度数应该不高,便有些跃跃欲试。 哪曾想这酒甘醇清甜,入口时唇齿留香,令人回味无穷。不由得让凌芷一杯接着一杯下肚… * 暮色渐沉,江时璟与沈琮行走在曲折蜿蜒的回桥上。 该桥架于一汪碧湖之上,周边有几处假山作为点缀,湖的一侧以凉亭为起点,连接着曲折的石桥,一脸蜿蜒于山水荷莲之间。 只可惜过了荷花开的时候,现在只剩下少许残荷败叶,孤零零地飘在湖面上。 “三日后班师回朝。”是江时璟的声音。 “是,陛下。”沈琮道:“据京中传来的消息,您不在京都的这些时日,朝中竟有人想反,幸而有太后和丞相在,将他们镇压下来…” 就在这时,沈琮突然一处假山旁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棠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念棠身形一顿,她故作镇定道:“来…来这里散散心。” 沈琮察觉到不对劲,他好像闻到一股酒味? 江时璟的目光扫过那处假山,他微眯双眸,冷冷道:“那你旁边的又是谁?” 沈念棠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面对江时璟的质问,她犹豫了半天后,这才慢吞吞地将喝得不省人事的凌芷拉了出来。 沈琮:“……” 沈琮看着喝得满脸通红仍保持清醒的沈念棠,再看同样喝得满脸通红却如一滩烂泥的凌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棠儿,为父不是不让你饮酒吗?就算要饮酒,偷偷小酌几杯也不是不可,怎么还拉着别人一同饮酒…” 说到这,他突然想起江时璟还在旁边,一时有些尴尬:“微臣教女无方,让陛下见笑了。” 转头又对沈念棠道:“还不快将凌姑娘扶回去?再备点醒酒汤。” 沈念棠看着自家爹爹悄悄摆了摆袖中的手示意她“快点溜”,她心领神会,点了点头,拉着凌芷就要溜,哪知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慢着。” “陛下…这…” 沈琮刚想说什么,只见江时璟道:“孤扶她回去。” “是…。” 沈琮松了一口气,立马拉着沈念棠急匆匆地退下。 待他们二人走后,江时璟饶有兴致地看着醉醺醺的凌芷,突然笑了,语气却没有一点温度:“上午还有闲心翻窗出逃试探赵随,这会却醉得不省人事了?” 下一瞬,青年陡然抬手,掐住了少女的脖颈。 他的手匀称修长,骨节分明,像是冰冷的玉器,覆在少女温热白皙的肌肤上。 他没有用力,只是徐徐道来一个故事:“不知凌姑娘可曾听闻,从前,有个人假装喝醉了酒,他本来想逗弄一下好友,不料一个不小心,掉进了湖里…” “死了。” 说到这,他还不忘看向旁边的湖,那是一潭平静的,毫无生机的湖,只有一点晚霞漂在上面,像掺了血。 凌芷好似没听懂他说的话,她的眼神有些茫然,像是在四处寻找着什么。 晚霞落在少女的脸上,让本就绯红的面颊更添几分瑰丽。 懵懵懂懂中,她眨了眨眼,看向江时璟时,忽的笑了。 凌芷笑起来时脸上有两个圆圆的酒窝,如春风暖阳般,让人忍不住想触碰。 江时璟一愣,竟有些不知所措。见凌芷笑了半天,他终是忍不住道:“你…你笑什么?” “陛下怎么长了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呀?” “……” “啊啊啊陛下你在做什么?” 江时璟面无表情地单手抱住她,道:“丢湖里,喂鱼。” “啊啊啊不要…” “闭嘴,再吵真的把你丢湖里。” 话虽如此,他却稳稳地抱住少女,抄了条僻静的小路,朝凌芷寝居的方向走去。 “为什么要把我丢湖里?” 听到这句话的凌芷竟有些委屈:“陛下,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信你什么?” “信我的忠心。” 他停住,垂眸看向她。 青年的眼睛很好看,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黑色的,如黑曜石般散发着流光溢彩,再配上浓密纤长的睫羽,垂眸时眼底像是藏满了温柔缱绻,满天星辰。 他嗤笑道:“忠心二字,可不是嘴里说有就有的。” “江时璟,”她唤他的名字,气鼓鼓道:“你若是不信,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那…孤便拭目以待。” * 从那到凌芷的住所其实并不远,反倒因为凌芷在路上折腾了半天,故而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看管的婢女见江时璟将凌芷抱回来,一时有些战战兢兢:“陛下…您怎么来了…” 江时璟将已经熟睡的少女轻轻地放在床榻上,吩咐道:“她睡着了,不必叫醒她;还有,随时备好醒酒汤。” “是。” “对了,这几日不用看管她,她想去哪都随她。” 嘱咐完,青年便匆匆离开了。一旁的婢女见状,也悄悄熄了灯,退了出去。 待室内归于寂静后,床榻上的少女突然翻了个身,她眼睫微颤,嘴角扬起一抹狡黠。 …… 第5章 第 5 章 第二天清晨,凌芷刚睁开眼,耳边就传来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目前江时璟的好感度为12%,怀疑值88%。” 凌芷心下一喜:看来还是有点成效的嘛。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沈念棠看上去像个不擅饮酒的小姑娘,没想到昨天半坛酒下去,沈念棠不仅没醉,还清醒得很。 毕竟凌芷喝完后,虽然脑子是清醒的,但头却晕乎乎的。 想起昨天沈念棠被沈琮拉走的场面,凌芷有些担心:“沈念棠昨天离开后,没有被沈琮罚吧?” “没有。只不过沈琮觉得你身份可疑,特地嘱咐沈念棠不要同你来往。” “好…好吧。”目前还是众人怀疑对象的凌芷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这时,有婢女推门而入,为凌芷端来了醒酒汤,并将江时璟昨天那句“可自由出入”告知于她。 凌芷接过醒酒汤,对其道了一声谢。 她喝完醒酒汤后,感觉状态恢复了不少,于是在一番洗漱装扮后,她来到了江时璟办公的书房。 赵随正守在门外,见凌芷来了,眉头下意识一皱:“你来做什么?” 凌芷提着一个食盒,道:“来给陛下送糕点。” 赵随对凌芷的行为感到疑惑,他一口否决:“不必了,陛下现在在处理公务…” “赵随,让她进来。”书房内传来江时璟的声音。 “…是。” “既然陛下都允许了,那我便进去啦。”进去前,凌芷还不忘对赵随道。 “你…”赵随看着凌芷得意洋洋的模样,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凌芷一进去,就看到江时璟正在垂眸写字。他连头都未抬,只是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带了些点心,陛下要不要尝尝?”她又道:“对了,昨天…多谢陛下送我回去。” 江时璟停下笔,他抬头看向凌芷:“有胆子与人饮酒,想必凌姑娘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吧。” 确实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那檀木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啊。 于是凌芷狡辩道:“外伤是好的差不多了,可是内伤好像还没好…” “是吗?”江时璟漫不经心地抬眼。 凌芷立马点头,又转移话题:“陛下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尝尝点心?” 他看向凌芷手中的食盒,道:“你做的?” “不是。” 凌芷老实答道:“这些是后厨的厨子做的,我瞧着很好吃,就拿过来了。” …… 这是…借花献佛? 连刚冒出来的系统都看不下了:“宿主你应该说是你自己做的啊…” 凌芷在心里回应:我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系统:“……” “那便呈上来吧。”江时璟发话道。 凌芷依言照做。 她走到江时璟身旁,将食盒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碟精致小巧的桂花糕。桂花糕通体雪白细腻,上面以一点金色桂花作为点缀,不禁让人垂涎三尺。 江时璟却没动手,他道:“你先尝尝。” 这是怀疑她在里面下毒了? 为了证明里面没毒,凌芷直接拿起一块吃了起来,却没有注意到江时璟嘴角一闪而逝的笑意。 这桂花糕虽然吃起来香甜软糯,但是有些过于甜了,一整块下去,竟有些齁嗓子。 凌芷皱眉,她强忍着嗓子的不适,立马把食盒收了起来。 江时璟看着凌芷略微扭曲的表情,挑眉问道:“好吃吗?” 凌芷摇了摇头,:“味道倒是不错,就是太甜了。” 她对上江时璟的目光,这才发现对方眸中的狡黠。 所以…他一开始就知道这糕点不好吃?还故意让她尝试? 凌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就在江时璟以为凌芷会愤愤地提着食盒离开,没想到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电光石火间,凌芷的手倏忽伸向搁置在桌案上的重要信件,速度快到连江时璟都没反应过来。 系统想要制止,它大喊道:“宿主这可是顶风作案啊,昨天不是说好了要表明忠心吗?!” 可惜,系统的话无济于事。 场面一度混乱。 江时璟大袖一挥,卷起一阵风,部分书籍被扫落在地,连同狼毫和盛有墨汁的砚一起打翻在地上。 原先眸中的笑意早已不见,顷刻转为彻骨寒意,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一手扣住少女的手腕,一手从不远处的画筒抽出一柄锋利的剑。 外面天色阴沉,仿佛会有一场疾风骤雨降落人间。 “你…” 江时璟还没来得及质问,嘴里就被塞了一块桂花糕。 不知何时,凌芷用另一只手拿了一块桂花糕,塞进了他的口中。 桂花的清香立刻在口腔弥漫开来。 “不如让陛下也来尝尝这桂花糕的味道。”耳边传来少女计划得逞的声音。 室内铺天盖地的寒意顿时止住,空气仿若在这一刻凝结了。 那柄剑在离凌芷脖颈仅有两三寸的距离时堪堪停住,凛冽的杀意也在中途戛然而止。它无措地在空中停留了片刻,接着被它的主人毫不留情地扔到一边。 在此之前,凌芷提心吊胆,极力去忽略那泛着寒光、下一秒可能会要了她命的剑刃。而此刻,见江时璟终于把剑扔了,她才舒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只是,他们俩现在的样子,着实有些不体面。 因为刚才江时璟眼疾手快地扣住了她的一只手,其力道之大导致她一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被江时璟扯了过来。 她身体前倾,右膝紧紧挨着江时璟的大腿,整个人几乎要贴在江时璟身上了。幸好有左膝顶着座椅作为支撑,为两人拉开了一丝距离。 即便如此,两人隔得还是有些过于近了,近到凌芷能清清楚楚看见江时璟神色的变化。 从凶狠…到恼怒…,再到茫然… 凌芷:怎么办…突然觉得逗他还挺有意思的… 系统道:“江时璟怀疑值达到95%。” 凌芷:我收回刚才那句话,一点也不有意思。 就在她思考如何挽回这个局面时,有人打开了门。 “陛下,发生…”听到动静的赵随立马赶了过来,他话说到一半,见到室内的场景,立马噤若寒蝉。 书房内一片狼藉。原先在桌案上的书此刻七零八落地铺在地上,案上的笔架和地上的画筒皆被打翻,甚至还有些许糕点散落在地上。 更可怕的是,平日端庄的江时璟此刻脸上衣服上染了几块墨渍,而他身旁,趴着一个同样脸上身上沾了墨渍的凌芷… 他大脑宕机,一时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帮忙。 只见江时璟咽下口中的桂花糕,对赵随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赵随听出语气不对,马上关上门,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咽下的那一刻,桂花糕的甜腻残留在江时璟喉咙里,一时难以散去。 他缓缓松开凌芷的手,将头转至另一侧,咳嗽起来。 凌芷强忍着手腕的痛意和腿部的麻意站了起来。她抓住时机,十分有眼力见地递了一杯水。 青年接过那杯水,饮完后顿时感觉那股齁甜散去了不少。 他看向她:“你…刚才在戏弄孤?” 江时璟说这话时像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件事,平静到不带任何语气。 凌芷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下有点发怵。 她愣了一会,先是点了点头,意识到不对劲后立马猛地摇头。 要不干脆装柔弱吧。 思及此,少女顺势往地上一倒,故意露出被掐得红肿的手腕。她讪笑道:“陛下明鉴,绝对不是,我怎么会有那个胆子呢?” 江时璟在心里想:呵,怎么会没有。 他缓缓蹲下身,目光捕捉到她红肿的手腕时,神色有了些许变化。 凌芷微微仰头,恰好看见了他的双眸。他的眼尾沾了一滴墨,使本就好看的眼睛变得更加摄人心魄。 她一时有些愣神,直到江时璟的衣袖轻柔地拂过她的脸,擦去她额头上的墨渍,凌芷这才回过神来。 宽大的长袖遮挡住了凌芷的视线,清冽的冷香萦绕在鼻尖。她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只能听见他道:“凌姑娘戏弄归戏弄,千万别把自己赔了进去。” 凌芷却把重点放在了前半句:所以,这意味着…可以戏弄他… 但是,想到95%的怀疑值,凌芷立马打消了这个想法。 道阻且长啊。 擦干净脸上的墨渍后,江时璟命赵随拿来了一些伤药,他将这些东西交给凌芷,然后就让她退下了。 走之前,凌芷好心提醒道:“陛下,你眼尾还有一点墨。” 江时璟愣了一瞬,片刻后道:“嗯,孤知道了。” * 凌芷走出书房没两步,便听到系统的提示:“恭喜宿主,江时璟的好感度为15%。” 怎么她走了后才加好感度?这东西是有滞后性吗? “那怀疑值呢?”这是不是也降了? “还是95%。” “……” * 赵随将书房收拾好后,他看见江时璟将捡起来的信件,烧了。 “陛下,这是……”赵随一惊。 “里面是空的。” 纸张被火苗舐舔着,顷刻之间便化为了灰烬。 他突然想起儿时,有一个坚定有力的声音告诉他:“你要学会用心辨别人心,一个人越是可疑,越不能相信。” “有人故意接近你,引起你的注意,可能是对方心怀不轨,有所图谋。所以,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否则,会输的一败涂地。 就像,很久以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