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伍女兵南下淘金 【九零】》 第1章 第 1 章 1993年11月底,寒风中的成都火车北站。 退伍女兵闻轻背着军用背包,上头还扣着部队发的、已经磕掉了一些瓷的黄脸盆。随着人群往买票口走。 她要买成都到广州的火车票。 不过她的目的地不是广州,而是深圳。 随着1992年小平同志南巡,深圳的发展开始举世瞩目。吸引了国外和港台众多的投资人来建厂。 南下打工的人也大多奔那里去。称之为:淘金! 不过,成都到深圳还没有直达列车。得先坐到广州的花都中转一下。 排了一会儿队,轮到了。 闻轻报了终点站,柜台里道:“65块7,只剩站票了。” 站票?不成的,将近三天两夜呢。 之前班长和她说过,这种情况就只有找‘黄牛’了。 “那不要了。” 闻轻背着包走出去,站在购票厅外的树下。 果然,很快就有‘黄牛’来找她,“去哪里?” “今天的,去花都。一张硬座加多少?” 对方给她比了五,“给五块就好。” 闻轻有些牙疼,好贵啊! 她当了三年义务兵,一个月才35块钱的津贴。 除开必要开销,能攒下来的不到15块。 这票贩子倒卖一张火车票就赚5块。 不过,这也说明市场经济下,确实胆子大、路子野就能搞到钱。 一天卖二十张就是100块。就算分出去一部分,一个月也一两千了。 她咬咬牙也只能给70.7,买了一张硬座。 票贩子又找其他人去了。 如果不买‘黄牛票’,别说今天买不到硬座。就是明天、后天、大后天......的,估计也全被票贩子拿下了。 据说,票贩子和火车站的售票员是有所勾结的。赚的钱,大家分。 车子还有三个小时才出发。 她准备利用这个时间去买一些干粮,带着路上吃。 火车站有现成的几家小卖部。那些东西估计他们彼此通过气,一问都是一个价。 不过还好,并不比外头贵多少。 有得选的情况下,闻轻还是不想啃压缩饼干的。 她花三块称了一斤面包和鸡蛋糕。 至于喝的,带着军用水壶呢。火车上肯定要提供开水。 “还要不要方便面?老香了。”商贩推销道。 “多少钱?”这个她倒也听说过。 “五毛钱一包。” “那来四包。”她带了饭盒,要泡面也方便。多一样换换口味也好,穷家富路嘛。 又去称了两个苹果。 啧,哗啦啦就花出去80块了。 她身上有1500的退伍费,外加这三年攒的400多。这么花销,可不经用! 就这一千多,家里还惦记着呢。 父母想让她都上交,拿给她哥闻重做彩礼、好娶个儿媳妇进门。 闻轻又从老同学嘴里打听到,她被安排去的那家纸厂已经半死不活。就干脆决定南下了。 不然回去钱被软磨硬泡的弄走,干不了两年还没了工作。她以后怎么办? 别说她自己守得住钱就行。 回头父母轮着给她下套,她次次抵挡也费事。还得落个不孝的名声。 所以她等到这会儿了,才去给老家拍了封电报告知去向。 电报到家,她肯定已经在火车上了。父母、兄长怎么都来不及阻拦的。 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应该不会比她现在回老家更差了。 班长的远房表叔在深圳已经两三年了。班长介绍她去跟着跑运输,用二八大杠运东西。 说是一个月能拿到大几百,她先去干一段时间再说。 等这两件事都办完,还有两个小时。这时候已经可以进站候车了。 闻轻找了个靠墙的空地,拿了一叠旧报纸垫上、坐下。 这火车站里还有人在卖小折叠凳,1块钱一个。不是很扎实,但也能坐。 卖给只买到站票的人。 侯票厅里满满的都是人,没坐到座椅的都和闻轻一样席地而坐,或者打开买的小折叠凳就坐了。 明天比较早的列车,不少人都选择就在这里窝着过夜,节省一天的旅馆钱。 闻轻抱着军包打算眯一会儿。旁边有人挨着她很近的坐下了。 听说火车站‘三只手’很多,闻轻倏然睁眼。 坐下的是一个穿戴很体面的女的,瞧着二十四五的样子。 她拿出自己的火车票,“解放军同志,我跟你的车票挨着的。” 闻轻看了一眼,还真是同一趟车。她是17车15,这个女的是14。 “我已经退伍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座位多少号?” “那黄牛指着你的背影给我讲的。说你当过兵,又是女的。挨着你坐,比较安全。那啥,我叫关心悦。” 闻轻其实没穿军装,但背包和黄脸盆很好认。 她‘嗯’了一声,“我叫闻轻。那我打个盹。” “行,你睡吧,我帮你看着点包。到点了我也叫你,不会让你误了车次。” 闻轻笑笑,“那倒不用,我警惕性很高的。你如果中途要走开上厕所,自便就是。” 关心悦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走开上了一回厕所。当时把行李托付给闻轻照看。 闻轻瞅了瞅她带轮子的行李箱,点点头。 等关心悦回来了,闻轻也去上了个厕所。 然后两人自然就熟络些了。 关心悦道:“你得有一米七几吧,光看背影我都不敢确定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嗯,一七二。” “那你去做模特儿都可以了。” 闻轻摇头,“就穿着衣服展示的吧,我不适合。我,太硬了!” 她知道模特儿。 新丝路中国模特大赛始于1989年。1990年的亚运会还请了冠亚季军和那些名人一起拍宣传片。 但她从小就是男娃娃性子,又当兵三年。身上真没太多柔美的地方。 关心悦看看闻轻英气勃勃的五官,还留个小男头。身上确实没什么像女人的地方。 “以后日子长了,人的气质是会随着环境变化的。模特儿可比一般人来钱容易。对了,我是去深圳,你呢?” “我也去深圳。” “那太好了。花都去深圳,咱们也可以结伴。” 时间快到了,喇叭里通知闻轻和关心悦的车次开始检票。 两人站起来,带上自己的行李往检票口去排队。 检票员拿着个像订书机一样的玩意儿,在她们的票上钉出一个圆圆的小洞。这就算检过票了! 两人一起顺着指引去上车。 关心悦差不多165的样子,拉着行李箱跟在闻轻身后。 上去后,17号车厢里已经有几个人了。 这是刚才跟着‘小红帽’上车的人。 ‘小红帽’就是火车站的内部工作人员。提前带人上车,按人头收费。 刚才在候车厅,他们来问过。问的对象就是关心悦这样看着比较有钱的主。 如果是之前,关心悦肯定就跟着他们走了。 交一块钱,提前上车避开拥挤。而且可以早早的在上头的行李架上占个好位置。 不过,有闻轻同行,多和她亲近亲近不是坏事。 果然这一路有个子高挑的闻轻开路,她拉着行李箱跟得还算轻松。 两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她们的是二人座。闻轻靠窗,关心悦靠走廊。 闻轻把背包解下来放在座椅上。然后解下黄色脸盆用来装面包、鸡蛋糕、方便面、水果。军用水壶和饭盒也放里头。 还有用毛巾包着的牙刷,一起放口杯里。 另外还有一个用报纸包着的家伙什,那是三棱刺。 出门在外万一遇上什么,有个趁手的家伙什总要好些。 83年到87年严打之后,治安好了几年。但治标不治本,进入90年代又开始有些乱了。 脸盘外头再套上一个塑料的彩色网兜,把所有东西都兜住。就放在自己座椅下头。 然后闻轻站到走廊的位置,把背包放上去。 看旁边有老人家没人照应,又过去搭把手帮人把行李往架上放。 “小哥,哦不、小姑娘,谢谢啊!” “不客气。” 火车慢慢启动,闻轻拿着军用水壶过去接上开水。要不是有带子可以拎着,鲜开水还真是不太好拿回来。 她搁到小桌板上,然后进去坐下。 一开始的旅程还好。毕竟是有座位的,比买站票的强多了。 那要蜷在座椅下的,也是奔三人座去的。她们这样的二人座还好。 但就在火车开出几个小时,众人都有些犯困、打起瞌睡的时候。 有人去厕所回来,带回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有一伙人趁着夜色扒火车爬上来了,离他们这节车厢还有一节。 所有人的瞌睡都一下子就醒了,遇上打劫的了。 “有多少人啊?” “好像十多个呢,都拿着刀辊。还有人拿着弯刀、扳手。” 有人道:“这些人是要把每一节车厢都洗劫到才会下去的。” “列车员呢,叫他们快想办法啊。” “他们人手也不足,打不过。能有什么办法?而且,那么多节车厢呢?说不起此起彼伏的。” 还有人道:“听说这些人只要搜到钱就会走开。我们装睡吧——” 关心悦有些紧张的看看闻轻。 就看到她低头拉出那个黄脸盆、解开网兜,拿了一个用报纸层层包着的家伙什出来。然后揣进了怀里。 关心悦凑过去,“怎么办?” 闻轻看看她,“你准备怎么办?” 刚那个人说装睡,让那些人自己摸到点钱走。她看很多人都很赞同的样子。 还纷纷开始往贴身衣服里头塞钱。 男女老少都是一样,就连站票的人也是靠着哪里就打算装睡。 闻轻身上还有1800多。 如今最大面额有100元的,四大伟人在上头。 1987版的新钞票才开始有100面额的。 她之前为了省事,特地在部队里驻扎的银行把散钱都换成了大面额。 这会儿绒衣里侧、自己缝死的口袋里就有18张100的。 只要这1800不被抢走,她可以接受。 毕竟如果没帮手,她一个人也干不过十几个手持武器的劫匪。 关心悦咬咬牙道:“我也在外头的兜里放些钱。” 闻轻道:“咱们换个位置。” 坐里头感觉上要稍微安全些。 关心悦忙不迭的道谢,然后和闻轻换了座位。 旁边有人看到这一幕。 闻轻衣领竖起来了。有些之前没注意到的,满以为‘他’是关心悦的男人。 这种时候肯把安全些的位置让给自己婆娘,也算不错了。 “来了、来了,他们过来了。”坐在两节车厢门之间的人紧张地道。 这门锁不死的,除非乘务员用钥匙。但锁上了,打碎玻璃很容易就能伸手进来打开。 见周遭的人包括关心悦都闭上眼装睡,闻轻也闭上眼。她手揣在怀里,握着三菱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那伙车匪果然很快过来了,挨着位置的搜‘睡着’了的人兜里的钱。 有乘客把手表藏起来了。 但要是手腕处有戴过手表的痕迹,还会被逼着睁开眼、交出手表。 车匪的匕首就在他们脖颈间划来划去。 不得已,还是只能自己把手表交出来。 闻轻她们在第八排,就快轮到了。她手抄在怀里,仰靠着椅背。眼睛一直眯缝着看着前方。 闻轻看到有个小伙子因为母亲被车匪捏着耳垂、看是不是有耳洞,准备暴起。 有耳洞的,还得交出耳环才行。 不过被他母亲拦住了。 这些车匪估计也是有经验了。 知道这些装睡的人放在兜里的都是小钱,所以搜刮得更加厉害。 不能让他们满意的,就会继续搜身。 有几个女同志为了不受辱,不敢让他们上手搜,自己乖乖把大团结都交出来了。 如今兜里揣着百元大钞的还是少数。 除非是像闻轻这样揣测退伍费南下,还有就是南下去进货的。 看着像‘老板’的,也会被重点关照。 有个车匪看到第五排一个女乘客长得好,还摸了人家的脸一下。 那爪子还想往人家脖颈里滑去。 被带头的车匪看到了,低声斥道:“干正事!” 旁边坐的那个,可能是女乘客的男人。也是捏起了拳头! 很好,有两个了! 这种场合,其实只是需要有人领头。那就会像沸腾的水一样炸开。 但如果没有领头的人,有些人也能忍得下去。 到第八排了,闻轻兜里十几块钱被搜走。她没动! 那人看了看,差强人意吧! 于是越过闻轻,去搜关心悦的兜。 关心悦兜里有二十多块,多一些。她的手是抱在胸前的。 闻轻之前第一眼看到关心悦,就一个感觉:胸真大! 这会儿便也挺突出的。 那个车匪收回手的时候,拉开关心悦挡在身前的手,用力捏了一下她的胸。 关心悦惊痛地叫了一声。 闻轻倏然睁眼,伸手抓住那人不规矩的手的腕子用力一扳。 那人立即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不等他反应过来,把另一只手拿着的刀坎过来。闻轻直接就着坐着的姿势,往他最薄弱的部位狠狠一踹。 那人立即痛得躬下身子,跪在了闻轻和关心悦面前。 闻轻接住他掉落的短刀,递给脸胀红的关心悦,交代了一句‘用刀背’。 然后快速起身,三菱刺出手,扎向就近冲过来的车匪的眼睛。 那车匪看她下手这么狠辣,到近前了下意识就是一躲。 闻轻扬声道:“看,他们也没有多厉害!是爷们的,跟我起来把钱物抢回来。给老娘、对象出口恶气!” 关心悦已经接过闻轻递上的短刀,站起来两手握着刀柄,用刀背胡乱砸向还跪着起不来那个的车匪。 一下又一下! 嘴里还喊道:“狗日的,老娘打死你!” 看到闻轻一下子打倒一个、逼退一个,又听到她的喊话,刚才母亲和对象受辱的两个男的再忍不住。 一个就近抄了啤酒瓶砸向一个车匪的脑门。 啤酒瓶砸破,酒液乱溅。他继续操着手里剩的半截瓶子干架,这样更顺手。 还有一个,直接把窗帘扯下来,一下子缠在一个车匪两只手腕上。 用力一勒,勒得对方拿不稳手里的大扳手,砸到地上。 这人嘴里还吆喝着,“老少爷们,都站起来帮忙啊!” 这会儿闻轻已经用三菱刺又扎翻了两个。 眼见他们三人战果不错,一下子干翻了五个。越来越多的人终于站了起来。 有人捡起地上的扳手,有人‘借’了老人的拐杖...... 车厢里六七十号人,一下子起来了十几个青壮。 一时打得乱糟糟的,老弱妇孺纷纷避让。也有胆大的,看到吃了亏倒地的车匪,上前补上两脚。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乘警赶到了。显然是听到风声往这边赶来的。 他们一看这架势,立即抽出警棍就加入了战斗。 以往遇到这种事,他们往往顾此失彼。一个火车太长了啊!至不济人家还能跳火车。 今天倒是省事。 最后,十几个手持武器的车匪被当场制服、拷上。 下一站到站就被押送下去,交给了站台上巡视的公安。这是大站,有自己的警力。 然后乘警挨个还了乘客的失物。 他们听说是闻轻带的头,对她道谢道:“同志,今天多亏了你啊!” 闻轻道:“应该的。” 等乘警去下一排发还失物了,关心悦拉着闻轻的袖子有些哽咽地道:“谢谢——” 闻轻拍拍她的胳膊。 那个车匪被她踹得不轻,然后又被关心悦用刀背砸得鼻青脸肿的。 他和被啤酒瓶开瓢的那个,算是并列今天受伤最重。 关心悦表达感谢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的卤蛋、袋装速溶咖啡、卤鸡翅等,一个劲儿往闻轻怀里塞,“你吃、你吃!” “不用了。” 闻轻正推拒,喇叭里传来声音,邀请参与了这次抓捕的勇士们到餐车免费进餐。 闻轻把那些吃的、喝的放到小几上。 “列车上请客,走吧。” 关心悦讪讪道:“我就是个补刀的。” 闻轻已经把那人踹得没了还手之力了,让她出口恶气而已。 “也还是出了力的。你敢站起来反抗,也很鼓舞人。” 旁边有个中年妇女道:“对啊,姑娘。看到你反抗,确实很鼓舞人。” 其他人也纷纷说关心悦配去吃这一顿。 关心悦这才高高兴兴的起身,跟着闻轻还有其他十几个人一起往餐车去。 上前补了两脚、省得倒地的车匪又站起来那个女孩子也一道去了。 她还特地看了看闻轻的胸部。冬天穿得厚不明显,但确实是有隆起。 “原来你真是女的啊?” 闻轻道:“我的声音也不粗犷啊。” “就是之前听到你的声音,才察觉你原来是女的。” 主要闻轻个高,又是小男头,还穿一身黑。不细看真的有些男女莫辨,很容易误会是个长得比较俊美的男子。 关心悦笑道:“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没那么夸张!”闻轻道。 走旁边那个,用窗帘搅掉车匪扳手的小伙子竖起大拇指道:“女同志,你是这个!能打,还敢带头。” 闻轻道:“也是他们太过了。劫财就劫财,还欺辱女同志!” 路过的车厢,乘客们纷纷向他们道谢。 大家的失物都找回来了。又或者是还没轮到的车厢,更是避免了一场祸事。 一路走着的众人都觉得很光荣,抬头挺胸的。 众人走到餐车,就受到列车组工作人员的列队鼓掌欢迎。 列车长道:“来,给我们的英雄们上菜!” 十几个人分了两桌。餐车工作人员迅速上了八菜一汤,都是单锅小炒的硬菜! 坐火车,肯定还是吃现炒的饭菜舒服啊。 只不过来餐车吃太贵了,也就少数坐卧铺的人舍得。其他人顶多吃个盒饭。 列车长道:“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大家不要客气!放开吃,不够还有。” 众人互相看了看。最后都看向了闻轻,等着她下第一筷子。 闻轻笑了一下,“趁热,不然就辜负列车长他们的心意了。” 她动了筷子,其他人这才跟着都动了起来。 饭菜都很实在,大家吃得菜足饭饱了才走回车厢。 这次再回来,车厢里的气氛顿时好了许多。 过了一个站,有一起抓车匪的人要下车了。他拱手道:“闻同志,兄弟伙,我先下车了。咱们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有后上车的人看他们这么熟络问起缘故,这才得知这还是一节英雄车厢呢。 看向闻轻的目光顿时多了起来。 关心悦道:“坐你旁边,确实很有安全感。那个黄牛没糊弄我。” 闻轻哼了一声道:“他打着我的旗号赚钱,怎么不给我便宜几块钱呢?” 列车又行驶了两天,后面倒是挺太平的。可能有风声走漏,知道前头有人栽了吧。 如今一个电话,消息瞬间就传开了。 甚至有可能以为这趟车是公安故意撒饵,把人骗上来抓。 之前一起打架的人基本都下车了。甚至当时的目击者也大多下车了。 毕竟广州花都是终点站,好多人都是半途就下了。 下车前都要来和闻轻打个招呼,“闻同志,我们先下车了。祝你们一路平安!” “好,多保重!” 等到了广州,闻轻和关心悦一起下车。 关心悦道:“走吧,去买火车票。把边防证也拿手上。” 闻轻道:“我没有。” 这个得在户籍所在地才能办到。 但她决定南下深圳的时候,户籍已经在当兵的地方下了。 原本回到老家,拿着团里发的转业证件和家里户口簿去办一下迁入就好。 她已经把相关证明汇回去了,她父母会拿着户口簿去帮她办好。 毕竟多一个人的户口,就可以多一份粮食供应。 而且,办边防证还要等一些时间才能拿到。 她肯定不能回老家。回去了,钱没全部上交前是走不掉的。 甚至可能全部上交了,还要她就留在他们能掌控的当地。这样才能继续给她哥当血包,以后再加上给侄子当血包。 听了闻轻说的,关心悦道:“前几个月就开始不供应粮食了,你当兵不知世事了吧。没有边防证,你没法买到火车票、汽车票去深圳的。” 闻轻道:“有没有别的办法?” 跟她一样没有边防证的,应该不少吧。 关心悦想了想,“有需要就会有市场。走,我们打听一下。” 她领着闻轻去附近小馆子吃了三菜一汤,说是正式答谢一下她在火车上的救助。 然后跟开店的老板打听。 对方告诉她们,有专门跑这个路线的面包车。 让他们到旁边XX地方集合,报餐馆的名字。就说是老板介绍的。 闻轻道:“多少钱啊?” “你报我名字,600一个人。不然恐怕要收你800。甚至担心你是公安派去的,直接不让你上车。” 闻轻震惊,抢人啊? 关心悦把帐结了,等出了门对她道:“都是想到深圳发财的,收这个价也不算太夸张。要不,我替你出?” “不用,你请我吃这段饭就足够了。”闻轻摇头。 “那你准备怎么办?”都到这里了,她不信闻轻会打道回府。 “我去买一辆二八大杠,一张广东省地图。沿着大马路骑过去!” 关心悦道:“你以为人家只是收路费么?深圳地界都有铁丝网呢。收了你们高价,会趁夜把你们送到有破洞的铁丝网外。还能指引一下钻进去了怎么走。” 闻轻道:“那我沿着铁丝网骑,找到破洞再钻进去好了。总之,600块肯定不可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关心悦用白话帮闻轻打听好了去哪里可以买自行车,地图直接买了一张给她。 又把吃的都留下。最后在便笺纸上写下自己姓名、电话、地址,递给闻轻。 “到了深圳来找我。我开川菜馆的,混得还算可以。你钻进铁丝网之后不要乱晃荡,没有暂住证会被执法队抓起来罚款,然后遣送回去。如果连罚款都交不起,直接抓到樟木头做两个月苦力,等工钱凑够罚金再遣送。那工钱可低得很!” 关心悦也是临时有急事,所以赶紧回深圳。不然,她完全可以等一等,买硬卧票。 如今买硬卧已经不需要介绍信了,只有软卧还要。 这趟车的硬卧票从成都出发的卖完了。 后半程倒是有机会补票。但想想挨着闻轻坐很有安全感,而且都快到了,她也就没补。 闻轻点点头。眼中不无惊讶,这特区还真够特殊的! 还要边防证,还用铁丝网拦人。 “那好,我去买火车票了。祝你好运!” 这会儿下午三点多。和关心悦分手后,闻轻就去买自行车。 如今票据已经基本退出历史舞台。更何况广州买自行车,本来就早都不要自行车票了。 在深圳起来前,广州才是对外开放的窗口。 50年代就有广交会了。 为了找到能说普通话的服务员,闻轻直接去了百货商场买的。 上锁之后,身上的钱又花掉了两百多,只剩下1600。 幸好回头去帮班长的表叔运货,也是要用到二八大杠的。 这也是闻轻舍得花这个钱的缘故。200多买的可是生产工具。 不然区区160公里,她能腿着去。 他们在部队经常拉练、长途越野负重跑。 中国人民解放军吃苦耐劳,善于奔跑。这是有传统的。 长征中飞夺泸定桥,那群勇士一昼夜跑了240公里山路;抗美援朝,38军113师14小时急行军72.5公里,抢占三所里...... 所以这一趟闻轻不觉得多难。 只要想想这一趟价值17个月的津贴,她就充满了动力。 现在下午四点半了! 160公里,正常9——10小时。 她体力比常人好,算8个小时吧。沿途都是公路,路况相当不错。 反正有吃有喝的。饿了、渴了路上停下来解决就好。 骑到深圳差不多就将近一点,正好是可以趁夜钻进去的时候。 那就出发吧! 这会儿广深高速还在修建当中,走普通公路。 正好,公路上还有些方向指引牌和距离提示。至不济,她还能跟着广州到深圳的大巴车骑。 要是高速公路,据说是不让自行车上去的。 闻轻说干就干,看过地图又判断出东南西北就出发了。 她早已在广州花都火车站的洗手间换了一身秋装。 背包用绳子稳稳的绑在后座,脚下一蹬就开启了广州到深圳的自行车之旅。 身旁不时经过客车或者货车,闻轻一路骑得很是自在。 需要停下看地图的时候都很少。 差不多到天黑的时候,她停车靠边吃了晚餐。 她自己买的食物之前在火车上都吃掉了。这会儿拿出来的是关心悦留给她的。 啃了一个据说是奥尔良口味的鸡腿,然后面包片刷果酱。又咕嘟咕嘟喝了半壶水。 这会儿差不多骑了一半路程吧。只能大致判断到什么地方了。 歇了一刻钟,继续。星星都开始出来了! 差不多又是四个小时,终于看到到深圳的指示牌。 闻轻再次补充食水。然后顺着公路指示牌转弯,骑着、推着车一路过去。 她没有手表,那在当下属于轻奢品。不是一个拿义务兵津贴的人会买的。 听说有种电子表,稍微便宜点。但她也不舍得钱。 估计这会儿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暗夜里推着自行车往前走。离开公路后的路不大好走,有些地段还杂草丛生的。 这会儿闻轻其实已经很疲惫了。坐了三天两夜的火车,然后又骑行八个小时。 但是,得抓紧时间啊!既然有铁丝网,那白天没边防证肯定不能大喇喇的进。 就在这个时候,闻轻看到十几个人影推着二八大杠从前方出来。 她没有电筒,对方也没有开电筒。 好在今晚星星还挺亮,所以能看清大致轮廓。 这些人半夜三更这么偷偷摸摸的,感觉不像是干好事啊。 她推着车躲到阴影里。可别无意间撞破什么事,让人对她下手。 等那些人走近了,她看到他们的车上都驮着不少货。 十几个人一串,倒有些像以前的马帮。 闻轻脑子里灵光一闪,这些人偷摸着把深圳的货运出去卖,那肯定是因为深圳的货便宜。 但应该不是单纯价格差的那种便宜。 以前大货车司机从广州运货回去卖,可是光明正大的。就是吃沿海和内地的差价! 这自行车,估计是运不到内地去。看他们去的方向,就是自己来的广州。 深圳的货运到广州卖,深圳这个特区有铁丝网...... 不会深圳买东西不用交税吧?特区嘛。所以,这些人这么运货是为了偷税漏税。 班长的远房表叔是不是就在组织这种事?那她还要去跟着‘跑运输’么? 因为是临时调整去向,所以闻轻根本没有做什么准备就奔深圳来了。 如今资讯不是很发达。 她本来是准备服从组织安排,回老家纸厂上班的。 不过,这些都先放下。如今重要的是...... 闻轻推着车从阴影处走出来,往那些运货人的来路走去。 既然他们从那个方向走出来的,那她朝那个方向走应该就可以找到能钻进去的洞。 她已经沿着铁丝网外围走了半个多小时了。 果然,又走了几分钟,一路仔细观察铁丝网的闻轻就看到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和别处有些不一致的地方。 她过去试了一下,可以拉开一个小洞。人和自行车可以从那里钻进、钻出。 她弯着腰、推着执行车钻了进去。然后下意识给那个洞口恢复了原样。 呼,终于进深圳特区了! 但闻轻依然十分谨慎,一路避着巡视的人。 这被逮到了,就是偷渡进深圳。留在档案上相当的难看啊。 她就是没时间回老家办边防证而已嘛。政审肯定没问题的! 闻轻只知道自己离开公路后,走的是由西向东的方向。这还是抬头辨认北斗星才得出的结论。 在百货商场忘了买一个指南针。 但现在具体在哪里,摸不着头脑。没有一个参照物,她也没法对标地图。 不管了,先找到人烟再说。 要是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今晚就只有去睡桥洞了。 虽然她不怕遇上流氓,些许三五个她收拾起来没难度。 但已经在火车上过了两夜,今天又着实很累。她还是想躺平了睡一觉。 随意找了个方向又走了几里路,终于遇上人了。 对方是个很精瘦的小伙子。提着马灯,看了看她,“是不是要找住的地方?” 闻轻点头,“你是旅馆的?” 看来经常有人这个点进来啊。 “不算旅馆,没证的。我们是城中村,老板自己的房子修出来当民宿。大通铺一块钱一晚上,六人间一块五,四人间两块......去不去?” “去!”这会儿哪还能讨价还价?不去就真得风餐露宿了。 闻轻跟着那人往前走。也不怕这人敢拐她去卖,打不死他! “每天都有人从这里进来啊?” “是啊,我今晚已经引了几拨人进去了。要不是快到年底了,生意不太好。我也懒得这个点了还在外头招揽。” 这个时间节点,会来深圳打工的人少。 闻轻道:“挣钱嘛,不寒碜。你家民宿有多大啊?” “我老板在自家屋基上修了八层高的电梯公寓,上面六层是长租的。下面两层除了自家住,就用来开民宿招待短期客人。像你这样的,我带一个进去,可以提成15%。你再晚一步,我都收工了。” 闻轻的瞳孔稍微放大了些,那你老板一个月收房租和民宿住宿费,很赚啊! 还有,你带一个人至少赚一毛五。一晚上守两个小时,看来起码能带七八个人。那一晚上至少赚一块多啊。 再加上正式工作的工资,应该也还不错。 闻轻如今的消费观念还停留在她一个月津贴35元。 所以,两个小时赚一块多,她觉得蛮好的。 不行以后她都能来干这个,就是要事先和民宿老板讲好提成。 她已经不太想去‘跑运输’了。 倒不怕辛苦,跟人干的话,往返一趟16个小时赚二三十块吧。 就是偷税漏税,还是不能那么心安理得。好歹她也是受部队教育三年。 而且,真要干,她现在完全可以自己干。那赚得肯定更多,一个月一千多估计不成问题。 她问带路的人,“深圳进货不收税么?” “是啊,学香港嘛。不过离开深圳超出一定数量肯定就要收了。你路上遇到那些运货去广州的了吧?” “是的。” 对方感慨道:“那挣的也是辛苦钱啊。只要你有本事,完全可以找别的活儿。深圳,遍地都是黄金。” 闻轻笑道:“你怎么不去捡啊?” “我没学历嘛。这边外企或者好一点的公司都要求学历的。你应该也不是大学生么吧?如今的大学生,都是分配到政府坐办公室,不然也是到厂矿当技术员。等闲下不了决心骑自行车来深圳闯荡的。” “嗯,不是。” 她高考差两分,但家里的钱全给她哥走关系进厂了,甚至为此还负债几百。 她就没有复读的机会了。 至于说到了部队考军校。那些**占了些名额,又要向上过两山前线的战斗英雄倾斜。 她这样没根基的义务兵,就没什么机会了。每天训练累得跟狗一样。 “这儿是什么村?对了,你怎么称呼啊?” “叫我小范好了。这儿是向西村。深圳的城中村很多。我们这里靠近罗湖东门,市中心的位置。” 两人说话间,已经进村了。 这里确实是一栋栋的楼房,看着真不像个村子。 “她住六人间。” “没了,只有女生的四人间、双人间、单间还有床位。” 闻轻道:“那就四人间吧。” “身份证拿出来登记。” 闻轻掏出来递过去。她的身份证也刚领到不久,而且老家的人都还没领到呢。 是八几年才开始在大城市喊人去拍照,然后全国范围内陆陆续续的制证、发放。 登记后,对方递出来一把钥匙,“手脚轻点啊,其他人都睡了。” “好!” 闻轻对号进屋,没开灯。匆匆在附设洗手间洗漱了下,然后就爬上了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