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蝉归夏》 第1章 第 1 章 “李朔!这么大的房不够你造的,你天天在外面捡的什么破烂啊就往家拿。”汪清女士拿了一块已经黑如锅底不知是干嘛的抹布,她捻着兰花指,嫌弃地只揪着一个角角,冲坐在客厅正在看电视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朔大吼。 电视剧上是那个很火的我爱你你不爱我等我不爱你了你又爱我的狗血故事,李朔一把辛酸泪还没抹完就被她妈一声河东狮吼喊回了现实。 “哎呀,那是我擦机油的抹布,你放到那儿,我要用的。”李朔喝了口水顺了顺刚才干嚎过的嗓子。 “李朔,你房间跟个猪窝一样,破烂儿堆了一地,我进去脚都没地方放,能不能收拾一下!” 汪清女士站在客厅一角和李朔形成一种地理位置上的对立。她挠挠耳朵,叹口气,突然害怕自己将来要是变成她妈这样,自己都能把自己气死。 “那是我造全自动自行车的零件,你就先放着,我造好就收拾了。”李朔走到门口看一眼她久居的卧室,床上是一个大铁架,是从破旧自行车上拿下来的,架子她也不嫌脏就那样横在床上,旁边还是各种小螺丝,机油,扳手还有各种参考书,现场倒是搞得倒挺像那么回事。 “你造个屁!”一向温柔的汪清女士终于发飙了,“你就是造个火箭我也不阻碍你,但能不能收拾干净整齐一点,而且你干什么都是三天热度,家里买的琴,送你跳舞、画画花的钱,哪样你给我坚持下来了。” “我......”李朔刚想开口就被她妈打断了。 “你说你想当这个家那个家,行啊,我们都给你提供条件,你这个暑假回来东西没做两样,天天跟你爸要钱,别以为我不知道。”汪清还是开始给这个惨不忍睹的卧室施以援手了。 李朔也是被说的有些理亏,慢悠悠叠了个被子,但成品惨不忍睹,一看就是信手胡乱团起来的,活像个刚发起来的白面馒头。 汪清看到这个丑炸天的被子,又开始蹿火:“你一个被子都不会叠,赶紧往出滚。” “妈,我就是想当一个很牛的人,我突然发现那些太难了。诶但是我要是造好了这个,我就能靠这个去参加信源集团举行的未成年创意比赛,全程直播的,又能出名又能赚钱。”李朔说着说着就已经想好了怎么样在记者采访的时候,编一些能让人潸然泪下的故事,得到的钱回来先给她爸买条皮带,给她妈买个戒指,剩下的自己花。 汪清看着自己这个功利的女儿,心里着实想不通,家里是短她吃还是短她穿了,天天脑袋里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汪清终于转过身温柔的说:“你当时说你想当个演员的时候,你记得我咋说的吗?” “你说这就跟我爸买彩票一样。”李朔瘪瘪嘴。 “对啊,现在我依然是这句话,你才初一,你慢慢学知识,才有更多的理论支持你,到时候你再去想想自己要如何去做一个了不起的人。” 汪清的话总是很有分量,一通语重心长能把李朔说的三天打不起精神。 她的参赛项目也搁置了好几天,人没了精神头,连狗血电视剧都看不进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爸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这是怎么了,蔫不耷拉的。” 他爸是个开五金店的,身上有那么些许的焊接组装技术,其实女儿弄得那什么他也是挺高兴的,有种继承自己衣钵的感觉,不过在高兴之余又忧心了一下,天天和这些铁家伙打交道学习怎么办呀! “唉。”李朔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老父亲在担心什么,她只是对自己成名之路上的“拦路母”感到堪忧。 而她的老父亲也是不了解自己闺女到底为了啥。 “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倒腾你那什么自行车?”他爸夹了一筷子豆芽,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 汪清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顺道剜了一眼,“吃你的饭,把嘴闭上。” 他爸不晓得是夹豆芽的姿势不合适还是怎么回事,却也在这巨大的压力面前住嘴不问了,只单纯地给女儿使了个眼色,让她需要什么帮助就找他。 失落归失落,在晚饭时候他爸无心的提及下,李朔还是想去参加这个比赛,总得有始有终嘛,万一获奖了呢。 于是李朔在全家人都睡了后,她秉烛夜熬,花了四个通宵终于赶在比赛报名截止前做出来了她的所谓的自动自行车。全车上下纯手工技术,说是全自动,其实就是人坐的地方改成了一个小车厢,把踏板装进了车厢内给隐藏了,前后装了链条,脚在里面踏着就能让车慢慢走,外表看似全自动,实则贼拉费劲。 李朔还买了银光闪闪的的锡箔纸,全车给糊了一遍,就在全家人都出门的一个档口,开着她那拉风的真.玛莎拉蒂.通体银色流线型.豪车上路丢人现眼去了。 她只能走人行道,开着她的小破车,在所有行色匆匆的人似笑非笑的注目礼下,她慌张的操作着她的作品,虽然做出来,李朔觉得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但是实操起来,障碍重重。 小破车不能走太坑坑洼洼的路,只能走铺了地砖的人行道,否则就要人下来推着,活像个养尊处优还脆皮的公子哥儿第一次出来见世面,终于在第四次路人的帮助下,李朔抬起卡进泥缝的车轮子时,她选择了绕道。 比赛场地在新区,过去只有两条路,要不穿过老城区,但是路全是大坑小坑的,时不时需要好心人的帮助,还有一条就是沿着河堤走,为了整改市容市貌,这边的地砖都是新铺的,不过会多用两倍的时间。 但为了不让她的小破车还没进入比赛场地就报废在这路上,李朔果断屈服了。 正值夏季,前些日子连着多日降雨,河水上涨了不少,高点的人站在河岸边都有点晕水,河岸边有禁止游泳的警示牌。 李朔是个不矮的,她六年级就已经逼近一米六,谁能有她“出类拔萃”,在班上比他高的男生就没几个,上课坐后排,拍集体照站倒数第二排,每年回家过年,别的女孩享受的夸赞是,越长越心疼了,而她享受的夸赞只有,又长高了呀,毕竟谁能夸一个长瘦苗杆可爱呢? 这边说到底路好,但也人迹罕至。李朔不用再推着车走了,她能坐在里面,虚荣地给过路的仨俩人展示一波自己的豪车,听着窃窃私语的夸赞声,她心里别提多满足了。 正午大太阳,出门人也少,大家都嫌热,何况新区这边,郊的不能再郊了,于是越走越没人。 李朔戴了顶遮阳帽,鼻尖也沁出了汗,这芸城的夏天就不是人能呆的地方。她喝光了矿泉水瓶里的最后一口,还没等咽下去,突然余光瞥到了河岸边有好几个小孩子在闹着玩儿,她放下水瓶,定睛一看,起码三四个,都穿着大裤衩子,还都要作势要往里跳。 突然一阵不好的记忆涌上脑海,她慌里慌张地往小车厢外面走,因为急,腿下来的时候带倒了小破车,车翻在地上。 她有些散光所以趴在栏杆上才看清,那些孩子哪是在嬉笑玩闹,分明是有人掉进河里了,这是一条大江,不远处就是将近一千米的大桥,不知道是还没修好的原因,栏杆这里有一个豁,不是很小,身量小点的大人和孩子几乎都能钻下去,下面是河滩,沙子石头还有裸露的河床,当初搞建设工程队都是在河里淘沙,所以河面上看不出来,但有些地方其实是很深的,加上天气热,人要是一猛子扎进河里,特别容易抽筋,三扑腾两扑腾就没力气了。 李朔看了一圈都没找到有能力的大人,这儿比较偏,少有的几家店铺也关着门,没地方叫人,毒辣的日头晒得她有些晕。 河滩上已经有好几个孩子在大声呼救,又有几个跃跃欲试地想往里跳。 李朔冲着那群不省心的小兔崽子们大喊一声:“别跳!”说完咬牙就从那断栏杆处钻了出去。 边跑边把帽子摘了,外套脱了,只着一件白t恤,河滩边的几个崽子看见了虽然没几两肉但个儿高的李朔,一瞬间就像找到了主心骨。 “姐姐,君君掉里面去了,救救他!” 李朔下来了才发现,河滩这儿全是淤泥,踩一脚陷进去半只脚,这他们都敢来? 看了眼已经害怕到脸煞白的小崽子们,李朔脱了帆布鞋正要往里跳。 “等等。”突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把她拦住了,那人不知从哪变出一根竹竿,脱了鞋和袜子,慢慢试探性地往前走,竹竿头往落水的孩子面前使劲儿伸,边试探边回手拉过李朔的手环在他腰上,做一个安全绳的作用,他努力将竹竿伸到那孩子面前,“抓住它!” 声音不大,但是掷地有声。 李朔愣了一秒,但看到淤泥已经要淹到了此人的膝盖处,又使劲儿搂住了他的腰,同时朝旁边大声喊,“救人啊!有没有人!” 前面这人比李朔高一个头,李朔看到他手里的竹竿不够长,身子又往前窜了一寸,淤泥将两人同时裹住,李朔这儿还算浅些,前面这人已经陷到大腿处了,他回过头将李朔圈着他的胳膊放松,用一只手拉住她,往前猛地一伸,同时对李朔说,“拉紧我。” 李朔赶紧反应过来,拉住那个人的左手,不放心又扯住了对方的外套,那人终于弥补了那点不够的距离,竹竿头堪堪碰上了那孩子的手。李朔能感受到脚下越来越滑,她心惊动魄的拉着那人的衣服,手腕有点酸了,她害怕竹竿还没拉到那小孩,自己脚下一滑将面前这人铲到水里去,她十根脚趾都在使劲儿。 河滩边上剩下的孩子也大声喊着那位落水的,快抓住,快抓住竹竿,以此来壮自己的胆子。 在水里人要面临呼吸困难、水压现在再加上紧张导致的腿抽筋,一个小孩能坚持住的时间有限。 亓沐星手要抬不起了,他能感受到到他的脚触及到淤泥前面的深水区,前面是个无底的悬崖,就在这一瞬,那个落水的男孩终于被喊声拉回意识,伸出手抓住了竹竿。 但是突然,后面拉他的人好像滑倒了,他紧张地往前出溜儿了一截儿,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但紧接着有一双手抓住了他的小腿,在把他往后拽,他立刻有了力气,把抓住竹竿头的男孩往河边扯。 终于在小屁孩儿们大声喊叫中,远处有大人来了,最后帮他们把孩子救了出来,消防员们也及时赶过来,叫了那些熊孩子们的家长,对他们进行了一番来自社会和家庭的双重教育,那个落水的孩子也只是呛水,腿抽筋,其它无大碍。但看那几个熊孩子面色煞白,应该以后再不敢成群结队下河游泳了。 李朔满手满身的泥,累得瘫软到地上,旁边那个人穿好鞋后帮她找来了帽子和外套,因为她现在着实有些狼狈。 “我叫亓沐星。”他看着自己外套的衣摆被扯出了一个洞,便脱了搭在手臂上。 “嗯。”李朔有些脱力,扬起脸想看这个人长什么样,但被大太阳晃了没看见,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做打招呼了。 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正直大好青年亓沐星看着李朔那样,还是上前一步伸出手,“能起来吗?” 李朔看着那白净的手,把自己的黑手放上去抓了个黑手印,一借力就站了起来。 “李朔。”侠女潇洒说完名字,瞥了他一眼一抱手后就冲着人多的地方走了过去。 因为亓沐星和李朔是见义勇为,两个人被消防员们和家长们狠狠地夸奖了一番,在得知其中一个是初二另一个才上初一的时候,又是一顿猛奖,什么社会好青年、新世纪的骄傲、将来文明建设就要靠这种人才,李朔被夸得飘飘欲仙,她喜欢这种感觉,有些迷糊,有些不着实地,只得愣愣地边笑边摆着手连声说没有没有、不用不用。 “孩子,把你们的姓名给我,我给你们做面锦旗,再发一千块奖金,作为你们见义勇为的奖励。”消防员叔叔和几个家长商量完对他们俩说。 李朔还在迷糊的状态里,摆着的手在听到一千块和锦旗的一瞬间,脑袋一瞬间就清明了。啊哈哈哈,我要被表彰了,还有钱! 但是她气有点虚,一口气还没倒过来,话就被后面跟过来的亓沐星抢了,“不用了,不用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锦旗不用,奖金也不用,能为社会做一些小贡献是我们应该感到自豪的。” 独属于五好青年的正直语气,再加上亓沐星长得周正,话说出来以后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不能用金钱和名利来玷污他崇高的理想,他的形象在阿姨们的眼里已经无比的辉煌,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令人称赞。 但对于李朔而言,这些话堪比重磅炸弹,她猛地扯了一把亓沐星的衣服,怒目圆睁地看着对方,心想,你不要我要啊! 但是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亓沐星拉着她对家长们说,“这位侠女也不要,是不是?” 李朔翻了个不易察觉的白眼儿,侠你妹啊! 慈眉善目的阿姨们眼里带着赞许,纷纷把目光转向李朔,她此刻倒是骑虎难下了,还能怎么说,说她要?锦旗奖金全都要? 于是李朔只能假装风轻云淡实则痛心疾首地摆摆手,打着哈哈的拒绝了唾手可得、成为了不起的人的机会,最后用一句“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总结全文。 李朔是个天生心眼大,从来没恨过什么人,但是今天这个叫亓沐星的她记下了。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拿我的奖金做人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熊孩子们在家长的骂骂咧咧声中走了,消防员叔叔们也走了,虽说没了锦旗和奖金,但李朔还是很高兴,她慢慢往上走,想着,要是当时也有人能救他,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李朔收拾了心情,看都不看还在旁边蹲着的亓沐星,那人在那儿洗小腿上李朔扒出来的淤泥黑手印。 她要去找她心爱的小毛驴,哦不,小发明了。 耽搁了好一会儿,去赛场得抓紧了。 但是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小破车终于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小破车”。轮子被卸了在旁边柱子上立着,连杆被压弯了,小车厢四周贴的锡箔纸都没了! 她的小破车被抢了?抢的人发现她的这个仿佛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就又放弃了,搞了点破坏? 李朔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完了,这回是真的芭比Q了。 亓沐星走上人行道的时候,发现李朔蹲在一个实在不知道怎么用语言描述的东西那儿,半天也不见动弹。 他其实下去那会儿就看见了这个玩意,他还想,是谁搞了个这四不像的好像还报废的玩意儿,还上街溜达着,此时看来是她的了,真不能怪他眼拙,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那会都还好好的——起码立着,这会已经可以用一堆废铁来描述了。 “啊,那什么......”亓沐星捡起一枚螺丝,看了眼李朔,发现对方蹲在地上偷偷地抹眼泪,他又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转过头,“这......你的?” 李朔在人来的时候就止住了哭,此时只是眼眶有点红,毕竟这小破车是她熬了好几个通宵做出来的。心血有时候和结果不能相统一,但是却和感情成正比。 播什么种结什么果,我们一直都这样希望,但现实往往是相反的,付出再多的心血,有时候也会一无所有,因为除了人力还有......天命。 “难不成是你的?”李朔呛了一句。 亓沐星其实不想管,但又觉得自己比她高一级,适当的应该有些许宽阔的胸怀,毕竟那时候他看出来了李朔想要那奖金和锦旗。 但没办法他那个瞬间中二病犯了,又想凹一波正直好青年的人设,嘴一快就断送了李朔的念想,说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你干嘛做个这......破烂啊?”亓沐星还是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但李朔没什么反应,因为此时此刻她的发明就是一堆破烂,但她还是不想理亓沐星,这男的和她犯冲。 “你是在创新发明?”就算李朔不说,凭借着亓沐星的智商,再看看这被改成了个花架子的自行车也猜的**不离十了,“是去比赛的?” 李朔抬头看了他一眼,默认了。 “什么比赛啊,我怎么没听说?”亓沐星把手上的螺丝随便找了个地儿看着拧紧。 “就是信源集团主办的,那个什么未成年创意比赛。”李朔说。 亓沐星顿时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便秘表情,“呃,你要参加的是这个?” 李朔点点头。 亓沐星尝试性地说了句:“据我所知,这个比赛一点含金量都没有,据说奖项都已经内定好了。” “你怎么知道的?”李朔抽了抽鼻子疑惑地问。 “因为我比你高一级,听说过这个比赛,而且......而且我爸是评委。”亓沐星说。 李朔惊讶一瞬后又把头低下了,叹口气,“算了,内定就内定吧,反正我也参加不了了。” “那你回家吧。”亓沐星说。 李朔一脸你管那么多的表情,“我缅怀一下我的小车,它连被大众看到的机会都没有!” 亓沐星:“......” “人家都内定了,你还去干什么呀,这不白费劲吗?” 李朔有些生气,猛地站了起来,不过蹲得久了,眼前一瞬间发黑,就把手撑在小破车上,“他们内不内定是他们的事,我参不参加是我的事,难道你生来平庸就注定要平庸一辈子?” 亓沐星不知道李朔一天看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他沉默了一会,看了看表,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姜叔,你把车开到这个溯江路,我在一个大槐树旁边等你,再找一辆三轮车。” 打完电话,他对李朔说:“你想修好你的小破车吗?” 李朔点了点头,惊奇地看着对方手里的手机,“你竟然有手机?还不是翻盖的!” 亓沐星:“......”这人注意力转移的也太快了。 “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两人暂时不管小破车了,站在路边等着,李朔问亓沐星。 “我叫亓沐星。” “哦,我叫李朔。” 好吧看来对方是完全不知道他们已经做过一次自我介绍了,亓沐星心想。 “我知道。”亓沐星说。 “你怎么知道的?”李朔问。 亓沐星决定跳过这个没意思的问题,“你是哪个‘shuo’?” “朔月的朔。”李朔答。 “你是初一生的?”亓沐星猜着问了句。 李朔瞪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亓沐星突然觉得李朔有点傻,但其实不是李朔傻,是亓沐星有些太聪明了,其实李朔的智商水平和常人持同一水平线。 干站着又有些无聊,于是亓沐星顺便给李朔科普了一下知识,在农历上每月初一叫“朔”,所以这么一猜就差不离,李朔在听的同时感叹他还是挺有文化的,可能比自己高一级吧。 “那你几月一号的。”亓沐星问了句。 “嘿嘿,我正月初一生的。”李朔谈起这个就兴奋,她觉得这是个好日子,守完岁,新年的第一天,刚巧凑上自己生日。 终于在太阳越来越大,两人快要晒晕的档口儿,车来了,车头处有一个立起来的标,看起来好像高档得不行,但是在这个高档车后面用牵引绳拉着一个三轮车。 李朔这个小土炮发现来的车是接他们的,想上手摸一摸那个车标,但讨人厌的亓沐星一把将她扯走了。 人生第一次接触豪车的机会,好吧,也没了。 姜叔帮忙把李朔的小破车给搬上小三轮,期间神色几番变换,欲言又止。 “去体育馆那边。”修养极好的姜叔没有问自家少爷为什么要捡一堆破烂加一个人,还是女孩!要不要给老爷报备 ,万一是早恋呢?怎么办? 心大的李朔完全不会考虑上了陌生人的车,会不会有危险,她只是一直在思索,这个亓沐星是不是个富二代。 但当她被带到一间地下车库的时候,她终于有些慌了,“你们要带我去哪?” 亓沐星无语凝噎,一路上李朔左看看右看看活像个山土炮,这个时候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但咱们偶像包袱严重的亓沐星没说出口。 “下来,我帮你修你的小破车。” 亓沐星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兵工厂”不过不是造武器的,而是用来尽情施展自己的想象力的,不过他已经很久没进来过了,因为创意发明类的比赛他渐渐不去参加了。 李朔进来的一瞬间,惊呼这个“兵工厂”要比车头前面的车标帅多了。 虽然这只是一件小屋子,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电焊、扳手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小车、玩具发明。 “你是骗我的吧,其实你是个电工。”李朔惊叹之余感慨一声。 李朔的小破车就是前后两个自行车的大轮子,中间一个小车厢,下面四个小轮子,造型奇特,毫无理论依据,就像是个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复制粘贴产物,表面还有没撕干净的锡箔纸,要多糟心有多糟心。 但是在亓沐星这儿,工具多,而且现在看来亓沐星还是个技术大佬,既然如此,李朔立马把她的异想天开说了一遍。 她想让小破车能够控制方向,能够躲避障碍,还要能在坑洼的路上走,太挑路不适用,还要解放双脚,踩起来太累。 但是亓沐星一句话,灭了李朔的威风,“我只是帮你修好,不是帮你重新做一个。” “那你能加个方向盘吗?” “可以。” “那就够了。” 李朔能看出来亓沐星是个动手能力很强的人,虽然期间很多次质问她是怎么敢把这破烂车开出来的,她依旧觉得亓沐星还算是个好人。 “你为什么不参加这个比赛啊?”李朔涉及到这些理论性的是一窍不通,只能蹲在忙得一头大汗的亓沐星旁边看着。 “我不知道。”亓沐星看李朔手上拿着不知哪来的冰棍,一阵无名火起,“你能不能找点事做?” “我做什么呀?我不会啊!”李朔说的坦坦荡荡,她只会生拉硬拽那些硬件,其中的构造学校还没教到那一步呢,要不是她爹是干这一行的偶尔她去瞧瞧,否则生搬硬套的本事都没有。 她手上拿着姜叔买来的冰棍,大大咬了一口。嗯,有钱人家的冰棍都好吃。 “去找姜叔,让他带你去买点可爱的装饰品。”亓沐星咬咬牙说。 “买那玩意干啥,我这又不是玩具车。”李朔疑惑道。 “别谦虚,你这跟玩具车差不多。”亓沐星没好气的说。 姜叔现在放下心来了,这女娃没心没肺的,心大的一头大象都装的下,而他家小少爷应该是看到这孩子做的“一包渣”发明,觉得太惨不忍睹,才帮忙改的,毕竟小少爷从小是个“发明家”。 李朔跟着姜叔出去才发现,这里竟然跟比赛场地离得特别近,体育场的后面就是一幢高楼,上面写着四个霸气大字:信源国际。 怪不得这儿是比赛场地。 李朔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随便让姜叔看着挑了点可爱的装饰品就回了,可怜姜叔一把年纪,在服务员那儿问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什么。 第3章 第 3 章 等李朔他们提着东西回来,亓沐星已经做差不多了,正坐在一个电脑跟前皱着眉边看视频边吃冰棍呢。 李朔把手里提的东西毫不客气地往亓沐星怀里一放,就去看她的小破车,亓沐星在后面翻看了看袋子里的粉红色小礼物,满脸无语的表情。将装饰物随手往桌子上一放,就去给李朔讲细节。 “我把你的那几个小轮子换了,装了一个方向盘,不过你的材料着实太鸡肋,方向盘是连接着前面自行车把,所以......”亓沐星咔嚓咔嚓把冰棍咬碎,继续道:“转弯比较吃力,要用大力气,还有很多其它的毛病,说都说不过来。” “而且……你这能叫全自动吗?这就是个全手动小推车,不如在前面装一个拉杆,人也别坐车厢里了,就在前面拉着,上超市或者菜市场还有些用。” 说完,他臭屁地用一个标准的投三分的姿势把手里的垃圾扔进门口的垃圾桶。 李朔瞧着他那动作瘪了瘪嘴。 “其实我觉得能复原都已经很感谢了。”李朔嫌弃归嫌弃,但还是高兴地摸着小车厢那儿明显被打磨过防止割手的铝片边缘,里面还放了一个毛茸茸的屁股垫,她说这些话是真心,小破车不是亓沐星弄坏的,但他却愿意帮忙修,还帮她把能改的都改了。 “感谢不用,举手之劳,不过要我说你的这玩意,连初赛都进不去。”亓沐星翘着二郎腿,扬起下巴点评。 好吧,亓沐星这人的嘴就不该存在,李朔心想。 等两人把买回来的小粉红装饰贴在小破车上时,想着原本会很难看、很雷人的造型,最后出来的效果却着实不错。 两个巨大的车轮被贴上了淡粉色的天使翅膀,翅膀下面还有小尾巴,小车厢两边是粉色带亮晶晶的丝带,方向盘一圈都被丝带缠着,隐藏了底下的铁皮。 但就是这样一来,倒是更贴合小玩具车了,全自动自行车变成了儿童小玩具车,李朔有些失落。 “你知足吧,就这都忙了我一身汗。”亓沐星火眼金睛看出了李朔的心情,不咸不淡地安慰了一句。 “再说了,他们一水儿的‘高科技’,就你一个具有童真的玩具车,多好的创意。”亓沐星又补了句。 李朔听了这句又高兴起来了,“是啊,说不定我的小破车能在幼稚中拔得头筹。” “是童真。” “一样一样。” 信源集团是个很厉害的企业,老总亓继山白手起家,从一开始的呼机销售员,演变成产业遍地的大集团,越来越壮大的背后,有人猜测它之所以长盛不衰的原因在于它善于吸收新思想和新创意。每年都会举办不同的创意发明大赛,有面向大学生的还有面对未成年人的,以前好几次比赛都是面向大学生,毕竟大学生能够基于一定的理论和技术支持,大学生的新发明构思更加现实。 但后来他发现其实大多时候涉世未深的孩子,想象力更加天马行空,所以不能排除未成年参赛者,还有一点就是信源只要在哪里办比赛就说明哪个地区的分公司又开起来了,也是一个发展业务吸纳人才的好机会。 今年这个面向未成年人的发明创造大赛是第一届,报名人数也很多,先是海选,再进入决赛,总共两轮,一轮就会刷掉一半的人。 “你也和我一起去?”李朔看着手抄兜,亦步亦趋跟着她的亓沐星,不禁问道。 亓沐星咳咳嗓子,“我想去看看你撑不撑得过初赛。” 李朔不信,明知故问地取笑:“怎么?感冒了?” 亓沐星臭屁一哼,给了李朔一个爱信不信的眼神,就再没说话。 李朔坐在车里,毕竟比亓沐星矮了,气势也就差了一大截,翻了个大白眼,表达了对亓沐星心口不一行为的嗤鼻。 工作人员把体育场隔了两个门,分别是选手入场,另一个是观众和评委入场门,但是观众都是手持邀请函的人。 李朔突然想到亓沐星说过他爸是评委,便问了句:“因为你爸是评委,所以你不参加吗?” 亓沐星没想到自己随口扯得慌,这会还得圆,“就是啊,我能力那么强,要是我参赛那对你们多不公平。” 切,吹吧你就。李朔专心地开着自己的粉红小车。 “你好请说一下您的参赛号码。”门口的工作人员温柔的对李朔说。 什么?还需要参赛号码?什么号码,在哪领? “啊?”李朔一脸懵,看向旁边的亓沐星。 工作人员还在旁边补刀,“需要先在官网上报名哦。” 亓沐星扶额叹息,这傻子,连名都没报,就开着这破烂来了,怎一个蠢字了得。 “稍等一下。”亓沐星带着李朔往后排了点,让别人先进。 亓沐星拿出手机拨了个号,“那什么,你帮我抽个多余的号。” “不是我,是我帮别人......” “好,多谢。” 亓沐星不争气地看了李朔一眼,“行了,走吧。” 李朔张着嘴,终于相信了他爸是评委。 这是钞能力吧!哦不,是权利,暗箱操作。 “记好了,你的号是210。” “好的首长,谢谢首长。”李朔敬了个四不像的礼,笑得一脸欠打。 再次见到工作人员,前期一切顺利,但后面又卡住了,因为未成年参赛需要至少一个家长陪同,否则不能参赛。 一脸小白的李朔又看向亓沐星,她是偷偷背着家长参赛的,她已经给汪清女士保证过了,总不能再腆着脸反悔吧。而这会这里只有亓沐星一个活的、稍微认识点的人,总不能在大街上随便买个爹吧,再说她还没钱。 亓沐星已经麻木了,他不知道李朔是在哪个犄角旮旯看到这个比赛,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就来凑热闹。 “我是她哥。”两个异性兄妹,亓沐星虚报了年龄,堪堪凑到了十八。 两个人终于有惊无险的进来了,找到工作人员指定的房间,是一个挺大的房间,里面已经好多人了,小孩儿大人齐聚一堂,所有人都等得汗流浃背,等亓沐星和李朔把小破车搬进来,明显看到好多人被那少女风的打扮逗笑了。 李朔觉得有些掉面儿,侧身挡住自己的爱车,反倒亓沐星一脸风轻云淡,有人来问他们这是什么,他还好脾气地给对方介绍一番,拽文遣词的说这是相当不一样的玩具车。 唬的看热闹的人都一愣一愣的,还以为真是什么高科技。 人多天热,不一会李朔等得就有些烦躁,还是亓沐星想得周到,提前买了水和面包,天越热人就需要多喝水,亓沐星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李朔,自己也拧开一瓶,一口气干了半瓶。 亓沐星倚靠在墙角守着车,李朔坐在塑料椅子上打瞌睡,突然迷迷糊糊地听到一段对话,她听到亓沐星说,关你屁事。 李朔在梦里疑惑,什么关你屁事? 陌生的声音笑了一声,并没有在意,转头看到悠悠转醒的李朔,有些惊讶的挑挑眉,转头问亓沐星,“你队友?” “没事就滚远点。”亓沐星火药味十足。 那人不甚在意,冲李朔微笑,“你好我叫严遂,芸城一中高一的学生。” 李朔点点头,冷酷地回了两个字,“李朔。” 这两个人看来是认识,她突然发现房间里的人少了很多,看来海选开始了,有人已经上场了。 突然她看到了严遂小腿旁边的一只小羊,那是个不大只看背面足以以假乱真的小绵羊,但是从冒光的两只眼睛和周身的电子元件看,那是一只机器羊! 机器做得羊!太可爱了吧。李朔蹲下摸着小羊身上的卷毛,手感很软,小羊歪了歪头,先细声细语地咩了一声,又补了句:“陌生人不可以摸我哦。” 还会说话! “亓沐星,亓沐星,你快看这个机器羊,太酷了,还会说话。”李朔边扯着亓沐星边喊。 回头一看,却发现亓沐星脸色明显有些愠怒,这时严遂开口了:“你不参加,我就参加,你当时是同意了的。” 妈耶,狗血!刺激! 这样意味不明的对话激起了李朔的八卦之魂,她边抚摸着机器小羊,边侧耳偷听。 亓沐星冷漠的说:“内定的第一,有意思吗?” “对你没用,但对我有用啊,你别总用你的一套准则评判别人。”严遂顿了顿,继续道,“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罗马,你没资格说我。” 他马上要成年了,两年后就要高考,要是在这些比赛上能拿个好名次,对他的高考有帮助,虽然亓沐星和他打小一起玩儿,但是他们俩不一样,为了自己的前途,他只有狠一狠心,抛弃这些莫须有的情感。 亓沐星没继续说下去,恰好外面叫号,190。 “到我了,我走了。”严遂是对着李朔打招呼的,忽视了亓沐星。 “内定的第一是他?”李朔扒着门,悄悄问亓沐星。 亓沐星看到李朔眼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他突然说。 “那个机器羊是我和他一起做的。” 第4章 第 4 章 李朔带着一脸玄幻的表情听完了这个魔幻却好像处处合乎逻辑的故事。 就是两个人想要干一场大事,一个有胆量,一个有头脑,胆量哥是个胆子大却能力有所欠缺的人,而头脑哥是个谨小慎微却有十足能力的,两人一开始还好好的,但是不知道胆量哥从哪听说的头脑哥他爸是比赛主办方老总的儿子,就想随便一做,只等走后门拿奖的,但是头脑哥不干了,头脑哥家有着所有有钱人家的通病,那就是儿子和爹不对付。 头脑哥最反感的就是走后门,这样一来顿时感觉和胆量哥三观不正,东西都成功多半了,但是头脑哥不干了,这不没办法了么?技术和人员支持都是头脑哥带来的,要是对方一撂挑子,胆量哥属于是被釜底抽薪了呀。 但胆量哥之所以叫胆量哥就是因为他会先下手为强,提前把所有需要的文件和技术转移给了别人,这下两人彻底闹掰,头脑哥再也没管那个项目。 “你爸是信源集团董事!你先前还给我说是评委?”李朔惊呼,站在她面前的那可是纯纯的富二代啊,这冲击好比在路上闲逛看到了两百块!周围还没人! “总评委也算评委啊,我又没骗你。”亓沐星轻描淡写地给李朔抠字眼。 李朔是个什么人,稍微有点头脑的就能给拿捏了。 她虽然想扳回一局但是又想不到好的说辞,就拆开了一袋面包,继续听头脑哥和胆量哥的故事。 头脑哥从此再没管那个项目,但是胆量哥找了别的成年组的选手,带着这个完成一多半的项目加入对方,想要改进一下走技术路线夺冠,但他们却发现没什么大方向要改,最终是做出来了。 而这机器羊已经参加了好几个发明创造比赛了,从一开始的理论奖到现在的实物奖,这个发明每一个小细节都有亓沐星的影子。 所以总的来说这就是个务实哥和脑子有坑的中二哥的极限拉扯。 “你爸也不一定会给你走后门啊,你会不会多虑了?”李朔完整地听完这个故事,不甚在意地说。 亓沐星诧异地瞪着眼睛,“那是我爸,暗箱操作那不是明显的吗?” 李朔不太理解亓沐星的脑回路,她觉得父子冷战那就是父亲想多锻炼自己的孩子,给他成功路上制造很多困难,怎么这位哥就一定觉得他爸会给他走后门。 “行吧,你觉得对就对,那是你爸又不是我爸。”李朔咬了一大口面包,塞得腮帮子鼓鼓囊囊,含含糊糊地说。 只留旁边的亓沐星想反驳又不知从何反驳,气的像个河豚。 每个作品展示只有三分钟,很快就到了李朔和亓沐星他们组。 亓沐星站在上台口,趁着主持人还在上面讲话,嘴里连珠炮似的嘱咐道:“你记住,上去就往小孩子玩具方向上靠,越童真越好……” “知道了,知道了,说了多少遍了。”李朔无奈地掏掏耳朵。 怎么挺帅的一个小伙是个碎嘴子呢?嘱托长的像老奶奶的裹脚布,李朔心想。 “尊敬的评委老师们,你们好,我叫李朔,是第210号选手……” 前面介绍都还好,但从开始介绍做的东西时,李朔就开始想什么说什么,先说她本来想做什么,结果被否定了,最终做出来了一个花里胡哨的玩具车。 亓沐星眼看着李朔语出惊人,一个炸弹一个炸弹的往出送,他心想,这挺漂亮一个小姑娘怎么是个缺心眼呢? 李朔跟个闲逛唠嗑一样,把三分钟的天聊完,就下了台,看见亓沐星已经没有光的眼睛,还以为看见先前的严遂,触景生情了,于是她大阔步走上前,大力地拍了一把对方的肩膀,豪迈的说:“别遗憾了,在我心里你就是第一。” 仿佛觉得不够男人,又学电视剧里的古惑仔,往亓沐星心口上砸了一拳,补了句“兄弟,我看好你。” 至此,亓沐星眼里的光是彻底熄灭了,工伤。 海选一过,排名一会儿就会出来,这次参加比赛的作品有五六百个,但是最终只选前五十名。 会场里,气氛焦灼,评委个个都紧锣密鼓地商量着,参赛的大大小小选手们也都很紧张。毕竟不把这当正式比赛来看的,只有李朔。 她窝在凳子和靠背的缝隙里在玩亓沐星的手机,手机是个好东西,硬是让她在犄角旮旯找到了几个小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在她换了第三个推箱子游戏的时候,亓沐星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从哪找到的,我怎么都没发现过。” 李朔沉迷手机无法自拔,头都没抬,只敷衍了一句,“我就翻了几下它就出来了,诶!这个游戏好玩。” 于是他们两人埋头研究起了推箱子游戏,再有了亓沐星的Buff加成外,李朔通关简直如有神助。 但是亓沐星也有玩不过去的关卡,终于在第二十关,他们俩试了好多方法都没通过这关。 李朔有些急,一把抢过手机,“给你说了,不是这样走的,你上次就这个方法,过不去。” “行,那你来。”亓沐星明显对李朔的智商有所质疑,便自顾抱了双手,斜着眼睛看李朔一步步操作。 若是看对方推到死角就冷哼一声,以示嘲讽。 到了后面李朔干脆背对着亓沐星,全副心力对付手上这铁疙瘩,所以等到前五十名的名单出来她都没听到,还是亓沐星捣鼓了两下才把她的心叫回来。 “第二十二名,43号李延穗,第二十三名,155号卫恕......”主持台上已经站了两排进入复试的选手了。 亓沐星仔细看着这些排名靠前的作品,其都具有一定的商业价值、或者是具有很出众的新颖点子。 李朔紧张地戳了戳旁边的亓沐星,“你说我们能进前五十吗?” “是你,不是我们。”亓沐星嘴上一点面子都不给,但放在腿上的手却捏得紧紧的。 李朔:“......”不行,这人太欠揍! “诶?我说你这人毛病怎么这么多啊,你没参与吗?”李朔撸起袖子就要站起来,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干仗了。 被眼疾手快的亓沐星一把扯住按在座位上,“你要干嘛呀?” “你不说这我一人的事吗?那你还来干嘛?”李朔没好气的回怼,但因为周围人多,方才她一站已经有几个人在往这边瞧了,所以气也不能全撒,话都是压低声音说的。 亓沐星无奈,李朔这人一点就炸,吃枪药长大的吧。 “是,可能我没表达好,但这本来就是你的作品我只是帮了点忙。”亓沐星解释。 “你分那么清干嘛,你就不能把小破车当成是我们俩的?”李朔无语。 亓沐星:“我......” 有些人他不擅长分享,不擅长社交,这种社交不是字面意思的,而是交心的交流,甚至朋友都少,这和他们接受的教育有很大关系,越是弦崩得紧的人越不能接受在自己手下出现次品,不能接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被家庭被学校被所有人耳提面命,做就要做最好的,在成长过程中一旦找不到自己都是一场漫长的迷路,永远往上奋力游走,前进着却也彷徨着。 害怕一旦放松就身处悬崖边缘,走的很累,丝毫不敢松懈。 亓沐星突然也有点不太理解这样的自己,他的那句话纯粹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以前也会给别人帮忙,他也说过这样的话,但从来没人说,此时被李朔突然提出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前是否一直给别人恃才自傲的感觉,普通人基本都会这样理解,他看了眼旁边气鼓鼓李朔,这女孩马大哈,乐天派,看着就是个吃了睡睡了吃的货色,却活得没心没肺、活得通透。 李朔偏头瞥了眼那会还是眉头紧皱的亓沐星,这会已经开始笑了,真是人间迷惑。 最终这闹别扭的两人,靠他们的粉红小破车挤进了前五十名的尾巴,荣获倒数第一,但这都是非常值得李朔高兴的,因为前五十名中,前五名是金奖,接下来的十五名是银奖,剩下的三十个人都是铜奖,虽是吊车尾的,但也有证书和奖金。 谁说头脑简单、迷迷糊糊的人干不了事,李朔可以现身说法。 “啊,为什么后面的人只有五十块钱的奖金?”李朔举着崭新的五张十块钱,惋惜地说,但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这五张钱还都是连号的,不错了。” “连号的就贵?”李朔对了遍手里的钱,发现果然是一个连着一个。 亓沐星推着两人的小破车说:“当然啊,连号的钱数值越大越有收藏意义。” “这样啊。”李朔透过钱看远处日渐西沉的太阳,感叹道:“这可是我第一次靠自己赚钱呢。” “我能把这小破车先放你这吗?”在两人离别之际,李朔要是把车开回家占地方又害怕家里的女王扒它的皮。 “你都得奖了,不拿回家给你家人看看吗?”亓沐星疑惑。 “我给我妈保证过的,而且我家没地方放,能行不?”李朔有些纠结地挠挠头。 “可以是可以,但你拿奖了他们肯定高兴啊。”亓沐星还是存在疑虑。 “没事我把证书拿回去就行了,哦哦!”李朔把口袋里的五张钱掏出来,递给亓沐星,“这钱你也帮我保管着。” “钱你也给我?”亓沐星怎么有一种托孤的感觉。 李朔适时解惑,“我害怕我忍不住给花了,你帮我存下。” 她看了眼天色,有些急了,“有时间来找你,我得赶紧回家了。” 亓沐星:“......” 眼看着李朔两条腿已经倒腾到马路对面了,亓沐星一急就说出了自己都觉的蠢的话:“我是芸城一中,初二八班的,你可以来找我……玩儿。” 李朔边跑边回头笑着给亓沐星比了个OK。 直到看不见李朔的影子,亓沐星都没想起来送送对方,他回味了一下刚说出口的自我介绍,感觉蠢得要命,但嘴角却一直想要上扬。 但是这场无疾而终,甚至可以说是还没开始的少年欢喜终结于某个夏日的夜晚,连影子都看不见,就像消失在街角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走失在他的视野里。 第5章 第 5 章 没有人能一直陪着谁,更多的是萍水相逢,就算是夫妻也会有分开的那一天,能白头偕老的都属寥寥。 李朔爸妈离婚了,离得仓促,仓促到她连他们离婚的原因都不知道。她那晚拿回去的证书终是没被人看见就压进了箱底。 她走的时候她爸都没看她一眼,这个男人说离婚的那一瞬间就说孩子我不要,李朔是独生女,她一直以为家里最受宠的第一是她妈,第二是她。 她想了很多种情况,最终是百思不得其解。 汪清带着她转学、搬家,她最后一眼看见那个已经不在年轻的父亲是在旧房子的窗户上,可能是距离隔得远,也可能是泪糊了眼,她看不清。 我们为被风吹散的人哭泣,为消失在记忆里的美好缅怀。 可是,守着约定的人又要去哪找失约的人呢? 亓沐星因为他爸的原因也是这个假期的尾巴上才转到芸城一中,他在那晚之后之后再没有见过李朔,小破车在他的小库房里停着,为了不落灰,他还拿了他爸车上的篷布给盖得严严实实的,李朔的五十块钱奖金他夹在了自己最喜欢的书里,摆在自己书桌旁。 亓沐星整个假期都在等,等李朔什么时候想起自己这儿还存着她的作品和奖金,一直到了季节缓慢的滑进秋天,天气开始变冷。 学生们也渐渐开学,亓沐星到新学校第一天就迟到了半小时,因为他趁着大家都在上课先跑了一趟教务处,问教导主任初一学生有没有个叫李朔的女生。芸城只是中学就有十三所,初一学生更是数不胜数,他决定先从自己所在的学校找,如果没有再去别的学校。 幸运的是,初一三班有个叫李朔的女生,姓名和性别都对的上,但是老师告诉他这个女生已经转走了,是暑假那时候的事情。 有些人一旦消失在回忆里,再次相见的可能性是很小的,小到你必须集齐天时地利人和各种因素再加上足够幸运才会有机会。 你是什么时候感觉到自己开始成长的,是第一次偷抹妈妈的口红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完美的时候,亦或是第一次在填写家庭成员表时只能填一个人的名字,而自己觉得无所谓的时候。有人的成长是痛苦的,他们用撒在路上的泪水慢慢长大,有些人的成长是平铺直叙的,不知不觉回头看,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小孩子。 很多时候,因为自己的年龄,我们只能随波逐流,大人说什么我们跟着干什么,但是慢慢长大,有了自己的三观与浅淡的阅历时,我们就会发现贯穿一生的其实是无力感。 就好像你不是个信仰神佛的人,但天命却总爱跟你开玩笑,后悔与无可奈何伴随着我们每一刻。 李朔,二十三岁,毕业两年还没找到一个像样工作的女**丝,属于是相亲大会上狗见了都嫌的那种,要说她长得还不错,脸蛋也算是有几分颜色的,身上的肉该有的都有没多长一块没少长一块,为什么就没几个人喜欢她呢? 其实这也不能怪李朔自己,谁叫基因组合得好,让她长了个一米七的个儿,整个人一站起来属于是人群里站起来了一只长腿蚂蚱,想不吸引注意力都不行,就凭她的这个个子就没几个男的“敢”喜欢。 本来相同身高的男生和女生站在一起,就是女生更显高,谈个对象天天给自己身高压力,接个吻还得仰头,多吃力啊。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的男性一米七就已经觉得自己很高了,自信得不得了,就这个问题,李朔的室友,刘奢向她解释了原因。 所谓追求最萌身高差,高的男生都找个子小小的女生,个子中等的男生也找比自己矮的,个高女生是没出路的,踩个高跟鞋更是睥睨众生,谁也不敢惹。 李朔就不信这个邪,她鄙夷地说,咱们高个儿女生也是有一份爱情在等着呢,就在不远的将来。 “在哪呢?”刘奢把涂好指甲油的手展开欣赏一番,满意地吹了口气。 李朔狠狠地咬了口苹果,“等老娘功成名就,还缺男人吗,笑话!” 刘奢拎起沙发缝里一只不知何年何月李朔的臭袜子扔过去,毫不在意地泼了她一盆凉水,“你还是把自己拾掇拾掇吧,一个女孩不会打扮自己那是天大的罪恶。” 李朔的室友刘奢也是个奇人,刘奢原名不叫这个,本来叫刘艳,她自己嫌弃太过于烂大街就改了,本人因为极其喜爱奢侈品,便给自己起了个这,就刘艳,哦不,刘奢自己的话说,普通人一眼是看不穿我的名字的,我虽然拜金,但不能太明显。 对此李朔这个只认识奔驰和大众的人而言,没人喜欢仿佛是应当的。 “走吧,下午陪我去专柜转转。”刘奢冲看泡沫剧的李朔说。 “不去,晚上要去我妈那儿,下午我要洗个澡。”李朔头都不抬。 “你去你妈那儿洗什么澡?”刘奢问。 李朔放下手机,哀叹一声,“我也不想的,冷死了,但不洗我妈会把我骂个狗血淋头的。” 刘奢摇摇头表示不懂,但还是坚持,“你先陪我去嘛,回来洗也一样的,我要去看看上新了些什么。” “你去了又不买,平白遭柜员白眼。”李朔说。 “谁说我不买,我以后有钱了会买的。”刘奢说。 “以后以后,你一直都这么说,钱还能让大风刮来?”李朔已经开始在手机上看有什么好吃的外卖了,天太冷,狗都不想出门溜圈儿。 “请你吃饭,去不去?”刘奢无奈看着李朔。 “去去去,现在就走,火锅还是烧烤?啤酒还是果汁?”李朔一跟头从沙发上弹起来,穿衣服换拖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不见刚才摊在沙发上的样子。 “先陪我。” “可以可以,今天我的时间就是大爷的,刘大爷想去哪我都作陪。” 刘奢和李朔都要在某品牌的门店柜姐那儿混个眼熟了,刘奢喜欢一切奢侈品,但她花钱是个节制的,大家都没多少钱,看一眼就算拥有的这种快乐屡试不爽,若能遇上面善的导购还能让她们俩试试过过瘾呢。 于是两人的星期六又在这逛逛那转转中度过,李朔基本隔几周就得“享受”一下这种酷刑,坐公交车回去的路上,她都要瘫了,反观刘奢在一次次进进出出中越发兴奋,眼睛里都闪着光,李朔感叹:原来这就是正常女生吗? 李朔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出租屋,终究没有去洗澡,想着洗个头糊弄一下得了,汪清女士一如既往的吹毛求疵,李朔怀疑她妈是个有重度强迫症和洁癖的人。 但是这次李朔回去明显感觉不太一样,她母亲、外公外婆都在,但主要气氛不一样,严肃得紧。 汪清女士也没注意李朔的卫生问题,一家人沉默地吃了顿饭,外公外婆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待在客厅看电视剧,而是早早上床睡觉了,客厅里只剩李朔和她妈两个人。 这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了,李朔心想。 当年她爸她妈宣布离婚的时候就和现在一样,每个人都很严肃认真,李朔不由心里一咯噔随即问:“妈,怎么了?” 汪清一直是个要强的女性,无论是在家庭还是在工作中,但不能否认她是一个很好的母亲和......妻子,李朔猜测当年离婚的原因,虽然没有一个人告诉她,但她猜测应该是她爸出轨了,并因此恨到了现在,因为汪清要强,所以她眼里容不得沙子,所以离婚了。 李朔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一直都是这样怀恨在心的......直到现在她妈告诉她后天是她爸的忌日。 她一直不知道有什么能分开原本和睦的大家庭,现在知道了原来世界上最残酷的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李朔请了假,明天回芸城。 她坐在地上足足哭了一晚上,她不能原谅自己,她朝汪清发火,她一直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为什么一切都要背着她。 “这是你爸给你的信。”汪清把一封泛黄的信递给李朔,便上楼了,在没人看见的阴影里,她擦干眼角的泪。 信的开头就是我亲爱的女儿。 “我亲爱的女儿,不要哭,不要冲你妈妈发火,是我叫她这样做的,没什么原因,我只是希望你在你能承受的年纪失去父亲才不算残酷,我永远爱你们,你和你妈妈走的那天是我这一辈子最伤心的事,我不是没想过我们一起承担,但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们已经欠了很多债了,骨癌晚期,没时间了,我有时候也想,我一辈子没干过什么谋财害命的事情,偏得了世间最药石无医的病,应该是上天觉得我太幸福了。 孩子,你长大了,估计大学都已经毕业了,现在可能做着普通但是充实的工作,你会喜欢现在的生活和工作,将来还会有人更加疼爱你,你的未来闪着光,你从小鬼点子多,我一直都相信你会是个了不起的人,了不起不一定需要所有人认可,你是我心中最了不起的就够了,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我的信希望你能懂,生活不是一直回忆过去的痛苦而是拥有向前看的勇气,我永远爱你们。 你的爸爸。” 李朔坐在地上,看着这封不长的信,她静下来茫然地想,可是我什么都没抓住,我依旧浑浑噩噩,上了个普通勉强够的上一本的大学,选了个随便的专业,现在在这个小小的公司谋取着不够养活她一个人的工资,普通但不充实,她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甚至她和信中父亲畅想的大相径庭,她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不喜欢这个浪费生命的工作,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离婚的背后是一个父亲为自己的女儿造了一场贴心的梦,梦里的她有父亲,时不时还能回味一下那幸福的童年,可以假装拥有一切美好,但绝不是现在这样。 李朔很惶恐,父亲的信和突然的危机感让她觉得压力很大,大到难以呼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