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下奔逃》 第1章 Firework 01 已是九月中旬,安岚市的白天却依旧日头高照,太阳毒辣得想把每个人身上的水分蒸发掉。 昨天我应该到太阳底下去晒一会的,说不定昨夜会睡得好一点。 这是柯抑起床拉开窗帘后的想法。 女孩整个人精瘦,一张脸皮下似乎就是骨头,但却异常的好看,是伶俐厌世的美,只是一双眼睛却不是跟身形相配的精明,而是沉着一种淡漠的神色,似乎就算太阳真把她晒干了,她也不会有什么表情变化。 一旁的手机久违地响了一声,柯抑细长的手将手机捞了过来,是班主任发来的消息—— 【徐悦:柯抑同学,待会到学校后先到办公室找我,要是不认路的话给我打电话。】 柯抑回了句【好的】。 手机被塞进裤兜,细长的手指往上摁在太阳穴的位置,柯抑重重闭上眼睛,头疼欲裂。 这几日她睡得不好,不管睡得深睡得浅,最后梦里总会响起无尽的怒骂和厌恶的叫喊声—— “你就是故意的,就等着你姐姐死了,这家里一切就是你的了,你是不是就盼着她死!” “你给我滚……滚……” “你妈妈心情不好,你就自己先过去吧……” “……” 凌晨五点半被梦里的怒骂声叫醒之后,柯抑就睡不着了,一直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个小时,直至阳光从窗帘缝泄进来,她决定起床。 出门去学校的时候还不到七点,不过她租的这个房子离学校有点距离,今天又是第一天去今德学校,早些去也好。 柯抑是转学过来的,只是原本应该在九月一号正常报道的她因为一些事情才拖到了今天。 今德学校是私立学校,在里面上学的要么非富即贵,要么就是企业家为了创造社会价值撑脸面而以高价奖学金给网进来的尖子生,因为这一层关系,没有校服也没有校章的柯抑到校门口就被拦住了。 她倒也没有慌乱,只是朝着保安点了下头,而后就靠在保安亭上给班主任打了电话,三言两语说清楚了事情,就等着人来领。 徐悦到校门口找柯抑的时候,她还靠着保安亭,阳光落在她脸上,不知道是晒还是困,闭着眼睛,一副睡过去的模样。 “你就是柯抑吧?” 女孩睁开眼睛,站直,“徐老师好。” 人对上了,柯抑就跟着老师往里走,顺便看着老师替她给保安亭的人解释转学情况,她听了一耳朵,说是她的校章还没办下来,接下来几日记得给她放行。 柯抑无意识地皱了下眉毛,很快,又展开。 好像到哪里都一样,没有一个地方承认她的身份。 校门口重归寂静片刻,忽然一辆劳斯莱斯停下,后座上下来两个人。 一个人满脸都是困意,对着另一人道:“岑少,你这劳斯莱斯再帅,我也顶不住天天早起啊,你明天还要这么早来学校的话,就不用叫我了,我要睡觉。” 被称作“岑少”的男生眉骨分明,眼里并无笑意,但高挺的鼻梁下却是一张天生的微笑唇。 听到秦远的话,岑寂也勾起一边嘴角,酒窝浮现,“难道是我每天早上求着你跟我一起上学?” 秦远闭嘴了,好吧,是他眼红岑寂也新买的车巨帅,这才每天眼巴巴地撑开眼皮跟着他一起来学校,但是,“你来学校,第一节课又不去上,这么早来有什么意义?” 岑寂也抬脚往里走,掀了掀眼皮,看见门口上书金光闪闪“今德学校”四个字,拉平了嘴角,玩味道:“怎么说也是自己家的学校,来捧个场。” 秦远挑眉,跟上,而后眯眼瞧着远处走着的人,“那不是徐班主吗?她带着谁啊?” “好奇?”岑寂也问道,“你上去问问。” 秦远再怎么二傻子,也没有傻到因为好奇而凑到班主任面前去找训的,“我可告诉你,最近刚开学,这学校里的老师得了上头的命令,把我们都盯得紧,前几天一口气说了好几条规矩,而特意等到你来上课才强调的,不许早恋不许暗恋不许‘收受’情书这一条,就是专门针对你的,我建议你小心点。” 岑寂也的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声音懒懒的,“前两个不许,我没兴趣,至于后面那个,你是干什么的?” 得,这位少爷现在确实没什么谈恋爱的心思,至于情书嘛,别人要给他,他也不能在座位上架上一把冲击枪,只要来一个送的,就以武力威胁吧,所以秦远自然就承担了这个角色,作为一把温柔属性的冲击枪,每天尽职尽责地替岑少爷婉拒情书并以礼说服,劝诫以后不要再送,作为交换的就是,在秦父不允许秦远大手脚花钱的情况下,岑寂也暗度陈仓替他买下三辆超跑。 虽然现在都没有驾照,但过过眼瘾也是可以的。 秦远想到什么,忽而正色道:“你那联姻的事,真是真的?” 岑寂也眯着眼睛,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回答秦远的话,脚下拐了个方向,“走了,有事给我发消息。” 秦远啧了一声,喊道:“我现在问的这个难道不是事情吗?” 顿了一下,又问:“你第一节课一直不上,到底是去干什么啊?” 可惜没有人回答他。 柯抑跟着徐悦到了办公室。 “这是你的校服,按照开学之前提交过来的信息统一定好的,至于校章,需要用到一寸照,你的当时没有提交过来,这两天你抓紧去拍了发我,”徐悦一一叮嘱,“座位表贴在了教师大门,你待会对号入座就好了。” 柯抑没怎么开口,就一直听着老师说,等到觉得她应该交代完了,才应了声,“明白了,谢谢老师。” 高二一班,柯抑顺着走廊找到了教室位置,正站在门口处看座位表,旁边忽然有人问道:“你是柯抑吧?” 柯抑循声转头,“我是。” 蒋齐看着她的脸,短暂失神了一下,“你好,我是这个班的班长蒋齐,老师跟我说过今天新同学就要来了,让我帮忙接应一下,你的座位在那边。” 说着,他指着靠门口那一组的第三张桌子。 柯抑原本已经从座位表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但面对陌生人的指路,她还是礼貌地点点头,“谢谢。” 说着,转头就往座位的方向走。 但是蒋齐却跟了上来,“听说你是从公立学校转过来的,你不用担心,我们学校虽然特殊,但大部分人都很友善的,不过坐在你后面的岑寂也……” 蒋齐一顿,话中似乎有深意,他看了一眼边上长相惹眼的女生,等着她的追问。 但是柯抑只是说道:“我知道的,谢谢你了。” 她居然没有追问岑寂也的事情,蒋齐受挫,不顾柯抑冷淡的反应,继续道:“岑寂也在学校里的风评不是很好,他的性格也确实有点狠,但是你只要不主动惹他,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柯抑已经走到自己的座位旁,闻言扭头盯着蒋齐,再一次强调,“我知道了,谢谢。” 蒋齐终于听出来她话里的不耐烦,尴尬地走开了。 桌子靠过道一头已经有人,是自己的同桌,女孩看上去也不是个话多的,见柯抑坐下,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陈潋。” 柯抑也打了个招呼,而后无话,只是心中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怎么最近自己的周围都被姓“chen”和“cen”的人包围了,不过认真想起来,那日在家里,他们说的即将要跟自己联姻的人是姓“chen”还是“cen”,她还真没听清楚。 她是因为这事才被转学到安岚来,又被安排到这所学校,想来那个人也是在这所学校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跟自己身边或者后面的人有关,不过这到底不是她该考虑的事,况且她也不想考虑,于是干脆从桌子上给她叠好的课本中抽出几本,趴下补觉。 昨夜的噩梦已经让柯抑头疼欲裂,她原本以为到教室能眯一会,只是两只眼睛甚至都没有适应闭上的黑暗,一个很吵的声音从前往后传近。 “早上好啊陈潋,我靠这是谁,你同桌?转学生?今天终于来了?” 陈潋小声提醒,“她在补觉。” 于是秦远也放低了声音,顿了一顿,而后道:“这背影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呢。” 他自己嘀咕了一会,而后猛地合掌,“这不就是刚刚我看见的徐班带进来的人吗?” 尽管此时柯抑闭着眼睛也睡不着了,但她还是选择继续趴着,因为知道她此时一起来,就算同桌是个话少的,也会被身后这个人拉着说话。 但她万万没想到,同桌并不是个话少的,只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所以不好意思跟她聊,于是装睡的柯抑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岑少今天第一节课还不来吗?” 男生若有其事地叹了口气,“可能是顺畅日子过够了,最近他忙着挑战权威呢。” 陈潋:“那件事真的啊?” “不好说,看我们岑少的态度,**不离十。” 一口一个岑少,听着吊儿郎当的,而且从这寥寥几句,再加上刚刚蒋齐说的,柯抑脑中已经构建出来一个凶残、无礼甚至不爱遵守规矩的形象来。 只是,扪心自问,她自己也并不是什么遵守规矩的人。 手臂隐隐作痛,似乎是被打的地方又复发了,柯抑皱着眉换了条胳膊枕着,但边上两人却以为是自己吵到了新同学,说话的声音更小了,柯抑也就没听到接下来的话。 这场睡不着的觉一直持续到上课铃响,柯抑慢吞吞地坐直,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并没有随着铃声而逐渐变小,可想而知班上这群公子哥和大小姐平时有多难管。 后面的男生见柯抑起来,赶紧抓紧时间认识,“诶转学生你好,我是秦远,你后桌。” 严谨一点说他其实是柯抑的斜后桌,所以柯抑只需要微微侧过头就能打招呼,“柯抑。” 就一眼,秦远愣住了,挺直的鼻梁和那不带任何波动的眼神居然让他感受到一股紧张感,在她面前不敢像平时那样活泼,这种感觉有点熟悉,秦远自个琢磨了一下,而后想起,这不就是他第一次见岑寂也时有的感觉吗。 明明是两张好看的皮囊,但就是给人一种只敢在心底称赞不敢说出口的压迫感。 秦远咽了咽,差点脱口而出地想喊女王。 幸好女王跟岑少爷一样不爱说话,说完名字就转回去了,于是秦远敲着手机,给某人发消息。 【赛车手:不想上课就不用来了,教室里多了一个翻版的你,如果头发短一点的话,说不定没人会发现。】 第一节课是徐悦的数学课,进来之后便介绍了一下柯抑,而后说道:“刚刚忘记告诉你了,校服都是干净的,最好的还是早点换上。” “好的老师,我下课去换。” 柯抑脸上依旧是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只不过就这一张厌世脸也足够引起大部分人的注意了。 介绍完新同学,徐悦下意识朝着岑寂也的座位看去,而后皱眉,“岑寂也呢?” 秦远见老师看着自己,瞬间举起双手,“我真不知道啊。” “你俩关系好得跟穿同一条裤子似的,你会不知道?” “老师您还真说错了,岑少有洁癖,我要敢穿他裤子那我就不可能活到现在了。” 教室里哄堂大笑。 徐悦:“别贫,他到底去哪了,好几天都不来上第一节课。” “我真不知道,他没跟我说。”秦远还真没撒谎,岑寂也这几日确实没跟他说过到学校后都去哪里了。 徐悦无奈,只得嘱咐秦远转告,等岑寂也回来后去办公室找自己。 一节课下来,徐悦出了教室,柯抑也跟着站了起来,在秦远开口要跟自己说话之前拿出装着的校服,也走了出去。 在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跟一个人迎面撞上。 柯抑没想到在刚下课的这个时间点会有人从外面进来,一时间没能躲过,鼻尖撞到来人胸膛。 一股氯味。 她退后半步,道歉,“不好意思。” 岑寂也懒懒垂下头,虽说他平时没注意过班上有哪些人,但见到面前这张脸的时候,立即就知道了这是自己那个从开学到现在一直没出现的转学生前桌。 他往旁边走了一步,给她让路。 柯抑走过,只是心中无意识地想着,他应该就是岑寂也了。 而且,他是从游泳馆过来的。 烟花 来啦,求收藏[熊猫头][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Firework 01 第2章 Firework 02 校服是衬衫加短百褶裙的设计,衬衫领子是和裙子一样的深蓝色,好看是挺好看的,只是不知道暑假报过来的信息是不是有误,柯抑只觉得这一套衣服有点大了,衣服套在身体上显得飘飘荡荡的。 柯抑也没多大在意,确定裙子没什么问题后,就准备回教室。 第三次在教室门口碰见人的时候,柯抑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做局了,今天刚到,但每一次通过这个教室门口都能刷新NPC。 这一次碰到的是个女生,她把一封粉红的东西塞到柯抑手里,“同学你好,你能帮我把这个交给岑寂也吗?” 柯抑反手就想塞回去,“不能。” 但那个女生跟退避三舍一样,避开了柯抑的手,“你帮我送吧,谢谢了。” 说完,忙不迭地跑掉了,一边跑一边往回羞涩地看,甚至不忘用鼓励的眼神催促柯抑帮她送。 柯抑在一瞬间是闪过路过讲台的垃圾桶时把东西丢进去算了的想法的,只是这股烦躁的情绪到底被她很好地压制下去了。 回到座位上,秦远和陈潋都不知道出哪了,而那个凶狠不守规矩的岑少,正埋头补觉。 柯抑拿着那封粉色的信件,转过身找着角度,准备往他胳膊边上一放了事,但没想到,她刚一伸手,岑寂也就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间,没有尴尬,只有一股因为要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的烦躁以及另一股烦躁相对。 秦远被另一组的朋友叫过去聊天,正聊得兴起,抬头就瞧见那长得巨漂亮的转学生正给他岑少递什么东西,再仔细一看,他靠了一声,粉色的那玩意,不是最近他拦截最多的东西吗,这东西要是被徐班看见,那还了得。 秦远这个时候应该赶紧过去帮忙把情书推掉的,但是他似乎闻到了淡淡的火药味,还有,他很好奇的是,这转学生看着不像是会送情书的样子啊,怎么就送上了呢。 就在秦远发愣的这瞬间,柯抑已经把那份情书放到岑寂也面前,“有人让我给你的。” 说完,不等岑寂也有什么动作,她就转回头。 但也就在这瞬间,秦悦忽然从门口进来,视线一下子落在岑寂也身上,看来是信不过对秦远的嘱托,专门回来抓岑寂也的,只是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看着岑寂也桌子上的那一封粉红信封,谁能猜不到里面是什么,秦悦沉了脸色,“岑寂也,跟我来一趟。” 秦远暗道自己要完。 岑寂也起身往外走,在路过柯抑桌子的时候,眼睛朝下看了一眼,只是柯抑忙着回消息,也没抬眼搭理他,倒是秦远飞奔过来,抽着嘴角道:“岑少,这不能怪我啊,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柯抑自觉这话像在说自己,她抬起头,一双眼睛看看向秦远。 秦远反应过来说错话,朝自己嘴上打了一下,“比喻,只是比喻。” 柯抑原本以为班主任叫岑寂也过去,只是因为他上课没来,但是就目前情况来看,好像并不只是。 岑寂也离开后,秦远对着柯抑欲言又止,只是柯抑也不打算主动问,毕竟这事算起来,原本也不是因她而起。 看着柯抑不欲多谈的表情,秦远想问的话也哽在了喉咙里,一直到陈潋回座位,秦远才鼓起勇气,往前凑去,问了一句,“那个,你给岑少送情书啊?” 陈潋懵懂回过头,意识到秦远是在问柯抑,顿时顿住,一脸讶然地看向柯抑,直至她说出“有人让我帮忙送的”,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秦远暗暗呢喃,“我就说嘛,看着也不像是……” “这样的话,岑少岂不是要被老师骂一顿了。” 柯抑回完了消息,听见这句话,疑惑地看向了陈潋。 陈潋解释道:“你不知道,前几天老师刚说了,不允许学校里有谈恋爱的行为,而且岑少是重点关注对象。” 柯抑脑子里立即想到,或许他是一个花花公子,有前车之鉴,这才会被老师重点关注,甚至因为一封情书就要教训他,所以倒也没有多想。 秦远却很是紧张,“只能希望这事不要让岑叔叔知道了。” 一直到第二节课下课,岑寂也都没有出现。 柯抑在起身的时候,看了一眼后面空着的位置,那个粉色信封还放在他桌子上。 视线淡淡略过,柯抑出教室去接电话。 “……” “不用麻烦,你最近应该也很忙,那些东西……不要就不要了,算了。” “如果要去的话,再过两天吧,他们就快来安岚了,等他们过来了你再去帮我收拾东西可能还方便点。” 电话那头的女声很清冷,“你在那边还好吧?” “还行。” 那边不知道问了一句什么,柯抑扯着嘴角笑了一声,“那怎么办?总不能跳楼吧,我倒是也想,就是这一招对他们没什么用。” 柯抑原想着打个电话而已,也不用走那么远,所以就靠在楼梯间门口对面的走廊上打电话,只是她没有想到,在这里也能碰见岑寂也。 就在她说到“跳楼”两个字的时候,他推着楼梯间的门走出来。 又是一次四目相对。 “别想不开,又不是订完就结婚,总能拖到想出办法的时间的。” 电话那头的傅薇说完,却久久没听见柯抑的回答,不由得追问,“意宝?” 柯抑:“我知道的,先挂了。” 挂断电话,柯抑盯着面前的岑寂也,心里却冒出来一个想法,这人绝对不是被老师留在办公室训了一节课,而是从办公室出去之后,又逃了一节课。 岑寂也目光越过她,看向走廊围栏,似乎挑了下眉。 柯抑对于刚刚送情书一事没什么好说的,更不可能跟岑寂也解释自己在电话里头说的事情,于是她率先移开目光,往教室的方向走。 可是走了一段路,却发现背后没有脚步声,柯抑不知不觉地想着岑寂也的事情,难道下节课他也准备逃课。 抱着这样的疑惑,柯抑转回头,而后就瞧见他站在自己刚刚站着的位置,不一样的是,她刚刚是靠在走廊上,但现在岑寂也却是双手搭在围栏上,头往外面探着,似乎在量着高度,而后忽然扭过头,朝着柯抑道:“可是,跳下去,就解脱了。” 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柯抑眨了眨眼,微微侧过身,对上岑寂也的目光,又看向围栏外面。 他们班级在四楼,按理来说,这个楼层跳下去不会死人,只是这学校建成的时候可能就是财大气粗,楼层挑高恨不得五米往上,所以就导致了这四楼的高度要比一般的建筑体高,如果真从这里跳下去,或许不会死,但极大可能会残。 柯抑没有长篇大论跟人讨论哪个高度会死人的**,但是看着岑寂也那张微笑唇,加上心里原来的烦躁,她只觉得刺眼,于是话脱口而出,“要是跳下去就能解脱,你就不会选择去游泳了。” 虽然两人从见面到现在,面对面的时间甚至可以以秒数来数,但柯抑还是能感觉到,这人心中的烦躁程度,不比自己的低。 只不过有区别的是,她心中的烦躁导致她脸上也不会出现半点好情绪,但面前这人却像是没什么影响似的,微微扬着嘴角,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心情还不错。 岑寂也听到她说的话,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 两人前后脚回到教室,柯抑依旧面无表情,岑寂也则因为心中思考着柯抑是怎么知道自己去游泳了这件事,嘴角拉平,让他这个传闻里就很可怕的人看上去更加不近人情。 上个课间发生的事情有许多人关注到了,且他们都是知道这几日学校对的严管程度的,是以看见岑寂也这个表情的时候,都认为他是生气了,甚至是恨上了这个转校生,更是开始猜测,难不成刚刚两人在外面遇上了,已经吵过一架或者是转校生单方面挨揍了。 不少人在心底开始暗暗可怜柯抑,毕竟在他们眼中,被岑寂也盯上可不是一件好事。 秦远看见岑寂也的表情,再加上他又是一节课未归,以为他真的是被老师叫过去教训了,也是不敢开口。 岑寂也乐得清静,把桌子上的情书把桌肚里一丢,继续埋头睡觉。 第一天上课就这么过去,柯抑回去的路上,只觉得比起在浔苏的日子倒是好过多了,比起前两天她把自己关在出租房里的日子也好多了。 她回到租的房子里,打开手机看妈妈刚发来的消息。 【付兰:我明天会到,后天见个面,顺便跟那边的也见个面。】 原来已经讨厌自己到连母女俩单独见面都不乐意,还要跟合作伙伴一起见面的程度了。 柯抑喝了口水,回了句好的,而后回房间睡觉。 -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最近不要惹事。” 岑寂也刚回到家,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他抬头看向沙发上坐着的人,又看向后面流理台边上站着的人,心里有了底。 “我倒也不是皇帝,怎么就有人乐意当史官,把我一言一行都给记下来呢。” 岑立飞阴沉着一张脸,“你别阴阳怪气的,你弟弟也是为了你好。” “弟弟?我不记得我妈死之前还有个遗腹子。” 岑立飞霍然站起,朝岑寂也脸上甩了一巴掌,手上带着的金属表带划过他脖颈,瞬间渗出细细的一道血丝。 明明已经受伤,但岑寂也像是不知道痛,嘴边依旧带着笑,“我不过说了一句话,您就受不了了?” 岑立飞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向来是很难搞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岑寂也,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最近你给我收敛一点,那边的人后天就要来见面了,我不管你平时在学校里是怎么飞扬跋扈,又是什么做派,总之,最近一点事情也不要闹出来,特别是桃色新闻。” “想要儿子不闹出桃色新闻,那作为父亲,难道不准备以身作则吗?” 原本准备说完话就走的岑立飞站住,父子对视之间,是藏不住的针锋相对,最后是岑宇楷站了出来,“爸爸,哥哥也不是故意的,您就别生气了。” 岑寂也看了一眼岑宇楷,嗤笑一声,“也是,桃色新闻的结局还在这里呢,爸爸你可怎么以身作则啊。” 第3章 Firework 03 第二日,柯抑到教室的时候,陈潋还没到,前后就坐着秦远一个人。 看见柯抑来,他打了个招呼,而后原本还很困的神色就消失了,小心翼翼地跟柯抑说话,“那什么,昨天你跟寂也没吵架吧?” 柯抑掀了掀眼皮,“吵架?” 她看上去是一个刚到新地方就会跟一个陌生人吵架的性格吗。 “这不是你们俩昨天一前一后回教室的时候,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吗。” 柯抑回想了一下,心道那副场景确实容易让人误会,“没有。” 秦远松了口气,替岑寂也解释,“他最近心情不太好,再加上因为这事被老师训了,确实容易情绪上头,要是他真变脸了,你理解一下。” 柯抑理解不了,但是她挺好奇的,就昨天一天,她就不止一次看到走廊下有几对情侣手牵着手走过,一点也没有需要避开老师的念头,那么,岑寂也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封情书又或者是逃一节课就被老师叫过去训呢。 说话间,就有一对小情侣牵着手从走廊外走过,柯抑的视线从两人手上略过,看向秦远,“昨天你们说,不允许学校里有谈恋爱的行为?” 秦远叹了口气,明白了柯抑话里的意思,问道:“你来这里上学,知不知道这间学校最大的股东是谁?” “你吃鸡蛋的时候会问这颗蛋是谁下的吗?”柯抑反问。 秦远哽住,“你说的也是。” “只是,这不一样,”秦远道,“这学校最大的股东是岑少他爸,最近他家里有些事,所以对他的感情生活抓得比较严。” 柯抑心道,不守规矩之外,果然还有一条花花公子的罪名,不然怎么会严格到需要专门让学校老师盯着他的地步。 “所以,这条不许恋爱的规定,是专门定给……” 柯抑顿了一下,视线落在岑寂也桌子上,她叫不出来岑少两个字,也没办法指名道姓说出他的名字,于是用眼神代指了一下。 秦远点点头,“是啊,所以他最近心情一直很不好。” 柯抑知道了前因后果,便也没了好奇和兴趣,毕竟这事说到底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如果这位岑少真是有气,但凡他敢对着柯抑撒,柯抑就敢抓着他一间教室一间教室地去找昨天送情书的那个女生。 她正要转回头,就听见秦远又唉声叹气道:“可怜的岑少,被老师说了一节课还不够,昨天回家后还挨打挨骂。” 柯抑一顿,转回身的动作停住,不自觉地问道:“挨打?” “是啊,”秦远昨天就没睡,岑寂也被打之后一个电话把他叫了出去,两人在桌球馆待了一夜,今天一早直接来的学校,所以此时也没设防,把事情都说了出来,“他回家之后被他爸打了,脖子上都出血了。” 柯抑眉头一皱,“因为那封情书?” “是,之前他爸下过死命令的,要是岑少在外面敢有任何的情史,一定不会手下留情,之前他也不是没被岑叔叔打过,只是出血,倒是第一次。” 秦远说着,重重啧了一声,“你说他也是犟,出血了连药都不擦,就这么摆着。” 秦远性格外向,话匣子一开也止不住,只不过越说越困,就在他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听见柯抑问了一句,“学校的游泳馆在哪?” 秦远啊了一声,而后回答,“外面这一栋的隔壁就是,体育馆,六楼就是游泳池。” 没等他问柯抑问这个做什么,柯抑已经走了出去。 眼下正是学生上课的高峰期,等电梯是等不到了,柯抑干脆走了楼梯,只是等她走到一楼的时候,她才惊觉,自己的反应是不是过头了。 只是,他到底是被家人给打了,甚至手拉手,还不包扎,还去游泳。 温度逐渐升高的阳光照在柯抑身上,她很清楚自己眼下并不是愧疚,对于因为自己帮别人送情书导致岑寂也被打一事,她并没有愧疚的情绪,她有的,只是感同身受,以及试图窥探对方情绪的好奇。 问过路过的人医务室在哪里,柯抑把防水胶布和碘伏等东西装好,朝着游泳馆去了。 第一节课即将过半,岑寂也从泳池里钻出来,双手撑在泳池边上,喘了喘气,而后一鼓作气,借着浮力,从池里跃到岸上。 全部头发被手顺着脑后的方向梳,露出光洁度额头和凌厉的眉眼。 泳池浴室和储物柜都在进来的门口边上,这个时间点会来泳池的也就他一个人,所以岑寂也向来习惯把书包丢子储物柜边上。 他很清楚,一个多小时以前,他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地上有什么东西,所以,当发现书包边上的袋子时,岑寂也确定自己给自己的。 他顺手打开,发现里面的东西时,微微眯了下眼睛。 知道自己受伤的人只有秦远一个,但是秦远不可能知道自己在这里,因为他太聒噪,岑寂也就没有告诉过他自己最近早上都到泳池来了。 那还能有谁知道自己受伤了,还知道自己在泳池的人呢,刹那间,岑寂也脑中删过一道纤细的身影。 只是没等细想,这个想法就被他自己否决了。 这怎么可能呢,先不说她怎么知道自己受伤了,就说昨天的交锋,他可看不出来她对于她的好心送信行为而给自己带来的后果有什么愧疚,更多的只是一种不关我事的高高挂起赶感,这种人,怎么可能会给自己送药。 那袋东西被岑寂也撇在一旁。 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岑寂也终于出现在教室里。 路过第二张桌子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扫了一眼,却正好看到柯抑看过来的眼神。 柯抑送完东西回来之后,一直后悔自己过于冲动了,秦远这个人并不是很着调,万一他的话只是夸张说法呢,所以她这一整节课一直心不在焉地朝着走廊上看,终于等到岑寂也回来,像是为了求证,她在岑寂也路过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脖子。 岑寂也清楚地看见那双原本毫无波澜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是意外,又似乎是迷茫。 他的脖子上还真的是有一道细细的伤口,血迹不知道是被他自己处理了,还是被泳池的水冲掉了,总之,伤口周围倒是挺干净的,但或许是在泳池里泡的时间有些久,皮肤泛白,这就导致了那道红丝线一样的伤口更加显眼。 柯抑微微皱眉,想到秦远说的他没有处理伤口的事情,她更偏向于岑寂也伤口的血迹就是在泳池里才融洗干净的。 新鲜出炉的伤口,没有处理,还是在脖子上,就顶着这样的情形去游泳,他是真的嫌自己的大少爷生活过得太顺畅了吧,给自己找罪受。 还不如一跳了之。 柯抑眼中闪过一丝不解的厌恶,而后抬眸,就和岑寂也对视上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岑寂也的脚步停在了第二张桌子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柯抑,也不说话,任由柯抑打量着自己的脖子。 陈潋早就吓得一动不敢动了,至于教室另一边的人,都捂着嘴悄悄议论。 “转学生有点惨啊,刚来就被岑寂也盯上了。” “谁让她撞枪口上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替人给岑少送情书,还被徐班给看见了。” “不止徐班,我听说岑董也知道了,昨天晚上有人看见岑寂也被打得浑身是血地从半海别墅区里出来。” “真的假的?那这不止是撞枪口,而是撞炮口了吧。” “谁说不是呢,看来柯抑和岑少是结下梁子了。” 这些稀稀疏疏的一议论,柯抑都听到了,偏偏岑寂也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甚至朝着柯抑挑眉笑了一下,一脸的玩味。 她知道自己受伤了,拿袋药居然还真是她送的。 有点意思,岑寂也想着,要不是她昨天才转学过来,两个人甚至都没互通姓名,他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对他有什么图谋,又是知道自己去游泳池,又是知道自己受伤,明明她心中没有半分愧意,但还是给自己送了药。 秦远见情形不对,心中疑惑,虽说外界对岑寂也有误会,但他是知道岑少还不至于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昨天那事说到底也不是柯抑的错,但看现在的场景,怎么感觉他还真是跟柯抑对上了呢。 他赶紧把岑寂也拉了过来,转移话题,“你怎么又没来上第一节课,到底去哪里了。” 岑寂也:“你不知道?” 秦远很无语,“我能知道吗,都问你好几百遍了,你都不跟我说,你自己说说,有这么当兄弟的吗?” “你不知道,”岑寂也拉长了声音,话里有股说不上的兴致,“那怎么有的人,什么都知道。” 秦远不知道这位少爷又在打什么哑谜,只是看见岑寂也的目光落在了前面人的背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柯抑似乎僵硬了一下,但只是一下。 秦远揉了揉眼睛,压着声音说道:“你干什么呢。” “我在干什么。”岑寂也收回目光,反问他。 秦远下巴往前伸,示意柯抑,“昨天那件事,你不会觉得是她的问题吧。” 背后的桌子传来堵堵堵的声音,是岑寂也拿着笔一下一下瞧着桌面发出来的。 见岑寂也不说话,秦远急了,“不是,这事你要怪,就连那个写情书的都怪不上吧,真要跟人对抗,也应该找你家里那弟弟才对吧。” 岑寂也变了神色,“谁弟弟?” 秦远再一次说错话,抿了唇,抬手摆了又摆,道:“我的错,谁的弟弟也不是。” 说罢,他又自顾自生气起来,“不是,我就没见着这么贱的人,我刚刚才知道的消息,说是你昨天跟老师走了之后,隔壁班那人就找了人过来问是什么事,我不信徐班会这么无聊,真把这事往上报,就算真往上报,也不会这么快传到你爸耳朵里,肯定是他回家去说的吧。” 秦远说话的时候已经故意压低了声音,只是,柯抑这么多年以来,已经习惯在各种各样嘈杂的环境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练就了在在吵闹环境里专注着自己想要研究的事情,所以,对于身后两人的每一句的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当知道岑寂也有个弟弟,以及兄弟两人之间并不和睦的时候,柯抑脸上是不掩饰的讶异。 陈潋不知道背后的对话,但是察觉到了柯抑的不自然,她还以为柯抑是被岑寂也吓到了,于是凑近了一点,悄悄道:“放心吧,没事的。” 柯抑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头不受控制一样,微微往后侧了一些,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她硬生生在半路忍住,朝着陈潋道:“我知道,谢谢。” 陈潋觉得自己这个同桌太过客气了,而且是一种不近人情的客气,就像是半点不想跟别人扯上关系,所以就算只是收到一丁点的善意,她也要回表谢意。 “你其实不用一直说谢谢,我也没有做什么。”陈潋想跟她做朋友,所以说了这么一句。 柯抑眨了下眼睛,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但最后只是说了一句,“要的。” 是要说谢谢的。 秦远陷在自己想不通的生气里,丝毫没注意到身边的岑寂也根本就没在听他说话,方才还因为听到“弟弟”一词而变脸的人,此时嘴角却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人家随口的一句安慰,都用要谢谢回复,那么在她自己的世界观里,给别人送了急需品的,岂不是要用大礼回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Firework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