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掷温柔gl》 第1章 第 1 章 如果,很多年后,你重逢了你多年前暗恋过的人,你会是怎样的表情,又该是怎样的表现? 你是微笑着和她寒暄,还是装成从未遇见的陌生人? 多年前放在心里最深处爱过的人,多年里,却成了心底最深处的一根尖针,不经意之时,总会狠狠扎你一下。要做多少的准备,你才能在再见之时,坦然面对? 陆子筝的经历,告诉了她答案。 不论做了多少的准备,所有的防备,都还是会在再见之时,顷刻间崩溃。 她记得她刚刚是微笑着伸手对着连萱说:“连总好,以后请多多关照。”笑容,客气礼貌,应该无懈可击。 连萱却是没有伸手交握,而是张开双臂,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亲切自然地笑着对她说:“子筝,我们多年的老同学了,虽是多年未见,却也不必这样生疏客套吧?” 陆子筝用大拇指的指甲狠狠地扎住了自己食指的指腹,才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推开连萱,落荒而逃。她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对连萱的话不可置否,一笑而过。 如同很多年前一样,到如今,她还是看不透连萱。 她从来都看不透,连萱的笑,有几分真心,又带有几分假意。 临时被调来风尚当连萱的私人翻译,早已料知顶头上司将会是连萱,却不料的是,终究高估了自己。见到连萱的那一刻,她还是惊觉自己,方寸大乱。 利落挽起的乌发,精致的妆容,客气礼貌的甜美微笑,却还是难掩住眉眼间淡淡的疏离。八年后的连萱,依旧漂亮大方夺人眼球,陆子筝却在心跳如鼓中透过此时的她,看见了那个穿着白色校服绑着马尾挥着手和她说再见的连萱。 她早已不是高中那个抿着唇习惯缄默与忍受的傻孩子了,连萱更不是那个会对着微笑相对温柔相待的漂亮女孩了。她苦笑,大抵,过去的是岁月,过不去的是情怀罢。 坐在连萱为她安排的的临时办公室里,陆子筝一个下午都心神不宁,太阳穴突突直跳,思绪蹁跹。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时间,陆子筝揉了揉太阳穴,收拾了一下桌子,提着包如释重负地走出了办公室。 下班的高峰期,电梯里人满为患,她堪堪地挤了上去,屏着呼吸缩着肚子站的笔直。然而,身体上的痛苦显然不及她此时思想上的痛苦,她站在电梯门边,出神地思考着,若是自己不如自己原先设想的那样洒脱,要不要趁早请辞,回到公司等待下一个雇主呢。 刚到了一楼,站在最门口还在走神的她还未及反应便被后面蜂拥而出的人群推搡出了电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旁边突然伸出了一只白净纤细的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温声问她:“没事吧?” 陆子筝抬起头,便看见连萱那张漂亮的脸正对着她,盈盈而笑,满眼关切。 陆子筝忙用力站直了身体,脱开连萱的手,说道:“没事,谢谢连总。” 两个人距离不远不近地并肩朝外走去,连萱侧目看向陆子筝,笑说:“为什么你总是这么生疏客气呢?上班时间我就姑且不计较了,下班时间,你总可以叫我名字吧。” 陆子筝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没有说话,继续往门外走。 为什么,她可以这样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却总也忘不了,成为梦靥呢? 陆子筝,终究是你道行太浅了吧。 到了门口,陆子筝刚欲开口与连萱道别,连萱却抢先开口邀请道:“子筝,晚上不如一起吃个饭吧?一是为你初到公司接风洗尘,二是为我们久别重逢庆祝,不知道子筝你赏脸么?”她说话,还是如多年前那样,礼貌得体,周全细致。多年前,她爱极了她的体贴细心,多年后的现在,她只觉得,里面满满的虚伪客套。 正打算拒绝之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拿出了手机,上面显示着“怀溪”的名字。她朝连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接起电话,江怀溪向来清冷的声音便从手机的另一端传了过来:“我在你公司楼下,接你一起去看看阿姨,她想你了。” 陆子筝没有理由拒绝,应了声“好”便挂了电话。而后,她笑着对连萱说:“连总,不好意思,我朋友特地来接我下班了,晚上有事,你看……” 连萱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笑道:“男朋友吗?呵呵,没事,那我们改天吧。” 陆子筝也没有否认,只是笑着说了再见,转身离开。 和连萱多说一句话,都让她觉得心烦意乱,偏偏她还要打起十二万精神,和她一样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笑容以对,她只想快步离开,卸下那牵强的笑容。 她很快就看见了江怀溪那辆熟悉的黑色保时捷,伸手拉开坐了上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了副驾驶座上。 江怀溪微微皱眉瞅了她一眼,说道“就算你对我的车技十分有信心,也别耽误我遵纪守法做个良好市民。安全带。” 陆子筝把头靠在座椅的椅背上,闭着眼睛,没半点反应。 江怀溪轻哼了一声,一边抱怨着“在我的车上,你好像越来越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了。”一边却倾过了身子,手上动作温柔地帮陆子筝系起了安全带。 她的头发洋洋洒洒地在陆子筝的脸上蹭着,是江怀溪惯有的淡淡香味。陆子筝微微睁开眼,看着眼前正低着的毛茸茸脑袋,一瞬间,想伸手拥住,却是几番克制,终又闭上了眼。 系完了安全带,江怀溪便启动了车子,平稳地上路了。 路途中,江怀溪突然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和连萱是旧相识?”她的眼睛甚至没有看向陆子筝,仿佛在问“你觉得某某家的蛋糕好吃吗?”一样随意。 陆子筝侧着脸看向窗外,对着车窗吹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说:“曾经单恋被她拒绝过算不算?” 车速陡然加快了许多,但也不过是瞬间,又恢复了惯有的平稳。江怀溪惯有地冷静讽刺口吻:“我以为以你的高标准,这世界上你看的上的人还没出生呢。不过,这样也好,好歹让你能够冷静地审视一下自己,明白你的资质暂时还配不上你的眼光,再好好修炼修炼。” 陆子筝侧目冷觑了江怀溪一眼:“你会说人话吗?” 江怀溪笑:“我说的难道不是吗?那你怎么听得懂。” 陆子筝暂时不想搭理她了。 开车途中,江怀溪突然间靠边停了一会车,陆子筝莫名其妙,刚要紧张地问她怎么了,江怀溪就又启动车子上路了。一边开车,还一边说:“隐形眼镜好像滑开了,停下来又觉得没有。” 陆子筝将信将疑:“你什么时候近视了?!” 江怀溪冷哼:“你几时又关心过我的事。”她随手开了车窗,微微皱着眉,抿着唇,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陆子筝叹气,不想和她计较。 有时候看着江怀溪好看的熟悉的侧脸,她总是会一阵恍惚。 人生的际遇是不是便是如此奇妙,曾经爱的死去活来的人有一天终成陌路,曾经讨厌的咬牙切齿的人有一天,却会成为你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显然,连萱是前者,江怀溪是后者。 大家不要站错cp呀~ 我懂站错cp的痛T^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和江怀溪相识六年,诚然,这六年里,江怀溪给予过她很多关怀和温暖。但陆子筝却也清楚地记得,她人生中印象深刻的耻辱之一,是江怀溪她给予的。 她和江怀溪的第一次见面,没有小说中知己的一见如故两相欢。 那是大学开学后不久,迎新晚会刚过去一周多。九月的傍晚太阳落山得晚,陆子筝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太阳还斜斜地挂在半山上,绯红漫天,晚风袭人,难得地惬意。 她从图书馆高高的台阶上一阶一阶适意地往下踩着,看见了图书馆前路旁停靠着一辆拉风的红色兰博基尼,旁边站着一个着藏青色七分袖毛衫,黑色窄腿裤,个子很高,显然气质不俗的长发女人,黄昏的光晕打在她的身上,美好地如同电影里的画面。 陆子筝不免在心里暗暗赞叹一句,几番有幸才能修得如此,有财有貌。 从那个女人身边路过的时候,陆子筝近距离地看了她一眼,墨发如瀑,肤白近乎病态,面庞精致清冷,整个人古典高贵。这些年来,从未有人的美能够让陆子筝觉得,能够与连萱比肩,这个女人是个例外,且,比之连萱的美,她更出尘,没有烟火的味道。 但陆子筝也仅是如此暗赏一番,她脚下的步子没有丝毫的犹豫停顿,径直地略过车子,略过她。然而,意料之外的事情却发生了…… 那个女人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猝不及防,狠狠地…… 陆子筝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便听见一个好听的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狂妄地说道:“跟我走吧,价钱随你。” 陆子筝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简直莫名其妙。她转过身,站直了身子,直直地看向她,眼里一片冷漠,冷声道:“放手。” 却听见那个女人冷笑出声:“你想要什么,我都给的起,你早便声名在外谁人不知,现在又何必与我故作矜持。一个月,这辆车子当定金够不够?” 从图书馆里出来的人远远地站在门口看热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她们两个。陆子筝觉得,头疼地嗡嗡作响,一时间有些恍惚,此番情景与记忆中的一些画面慢慢重叠了起来。她一时间眩晕站不稳身子,晃了一下,那女人拉着她手的胳膊用力地稳住了她。 她站稳身子后,咬了咬唇,狠狠地甩开了女人的手,从包里拿出纸巾,就这样站在她面前,一点一点认真地擦着自己的手腕,仿佛那上面沾满了恶心的污泥。 江怀溪因她的恍惚,一时间也有些呆怵。 陆子筝擦完了手,抬起头看了身后议论纷纷的人群,又看了看身边一时没有了动作的女神经病,冷冷地笑了一下,转过身走了。 刚刚难得的好心情早已荡然无存。 回宿舍的途中,好几次眼泪都要溢出了,她咬着唇,对自己说,陆子筝,哭有什么用,你难道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恶意吗?于是,又硬生生地憋回去了。 后来,这件事的版本越传越多,越传越离谱,就没有一个是接近事实真相的。她手疼了三天,可是,直到手上的红痕消失不见,她心上的伤痕,也无法复原,就如同她愈加难听的名声…… 后来的后来,她知道了,那个女人,叫江怀溪,图书馆,是她爸爸捐建的,她是有钱人的女儿。 所以,她就可以这样肆意妄为,践踏她的尊严吗? 所谓有钱人,就有资本这样自以为是吗? 陆子筝不懂得,曾经温柔干净如连萱是这样,现在漂亮高贵如江怀溪也是这样。 陆子筝突然开口问江怀溪:“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犹豫了一下,她想了一个稍微好听地措辞:“莫名其妙?” 江怀溪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她。 车内一片安静,车子又开出了一段距离,江怀溪才淡淡地从漂亮的薄唇里蹦出六个字:“因为,有钱,任性。” 陆子筝一时间,只想抬起手狠狠给她一巴掌! 有时候,你和江怀溪没有办法谈心,因为,你摸不到她的心思。 车子很快就到了陆子筝母亲住的地方,江怀溪轻车熟路地停好了车,而后,打开了车子的储备箱,拎出了一袋又一袋的果蔬生肉,伸手不客气地递了两袋子给陆子筝:“不劳动者不得食。” 陆子筝默默地接过袋子,难得地没有辩驳。 每次江怀溪来都是大袋小袋,置备周到,偶尔回家,都会听到母亲说,“上次说电饭煲不大好用了,让你挑个时间帮我买一个,第二天怀溪就送来了”诸如此类的话。在生活上,江怀溪真的,帮了她很多。每次公派出差,她都会听到妈妈说“筝筝你放心吧,怀溪说她会经常来陪我的,有什么事找她就好了。” 在她面前高冷毒舌的江怀溪,在她妈妈面前,竟意外地乖巧贴心。用江怀溪的话来说,就是:“你妈妈比你可爱好相处多了,关键是,煮得一手好菜,吃人的嘴软,你会吗?不会就不要问我为什么差别对待了。” 陆子筝竟无言以对。 江怀溪的体力显然不行,不过是停车场到B座短短百米的距离,江怀溪拎了几个袋子,陆子筝竟能听到她轻喘的声音。她伸手帮江怀溪多拿了两个袋子,笑说:“你多久没运动了,走几步路就能喘成这样。” 江怀溪出其不意地说道:“我觉得你走路腰板不要挺这么直比较好。” 陆子筝不解:“怎么了?” 江怀溪笑:“你多久没运动了,你站这么直,我都能看见你的小肚腩了,一层一层肉的呀。” 一时间,陆子筝想用手上的袋子砸死她。 终于到家门口了,陆子筝刚把要是插进钥匙孔里,陆妈妈就迅速地把门打开了。一见到陆子筝和江怀溪,陆妈妈就笑的眉眼弯弯,伸手先接过江怀溪手里的袋子,念着:“怀溪,快进来,哎呀,每次都带这么多的东西来让你破费,阿姨都不敢让你来吃饭了。” 江怀溪一边换鞋一边接话:“阿姨你看我每次都来蹭饭,再不带点东西过来,你让我怎么好意思。” 陆子筝站在门口看江怀溪换鞋的两只细嫩白皙的手上,满满都是一圈又一圈的红痕,一时间心里有些湿湿的。 江怀溪进门后便忙着先去了洗手间,陆子筝便随着妈妈进了厨房,帮着妈妈择菜打下手,享受着与妈妈难得温馨的时间。 陆子筝和陆妈妈原是本省居州市的人,一家人本就亲戚稀少,人丁不旺。陆子筝上初中的时候,父亲又意外去世,从此,便只剩下了陆子筝和妈妈相依为命。陆子筝上大学后便来到了临州,大二的时候,母亲为方便照顾陆子筝,便在这里买了一套房子,也搬来了临州。后来,陆妈妈便在这开了一家早餐店,日子过得不算宽裕,但胜在安稳。大学毕业后,陆子筝的公司距离家实在太远了,陆妈妈便让她就近租了一套房子,周末有时间便回来一起吃顿饭。 陆妈妈一边切菜一边和陆子筝闲话着家常,陆子筝年纪不小了,她难免就谈到了陆子筝的个人问题了:“筝筝呀,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呀,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谈个给妈妈看看。” 陆子筝把江怀溪买的水果都整理进了冰箱,然后洗了一小篮子的葡萄放在灶台旁,剥了个塞到陆妈妈的嘴里堵住:“妈,你以前不是说你不着急,随我自己高兴的吗?” 陆妈妈笑道:“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妈妈怕你眼光太高,错过了身边的好资源。” 陆子筝细心地接了妈妈吐的葡萄籽,然后一哂:“你就别操心了,我注意着呢。啊,再来一个。”说着,又往陆妈妈嘴里塞了一个葡萄。 江怀溪从外面走近了厨房,伸手拿了个葡萄递到陆子筝跟前,眼神示意陆子筝帮她剥个。 陆子筝不乐意,装作没有看见。 陆妈妈可看见了,下达了指令:“筝筝,帮怀溪剥几个葡萄。” 陆子筝:“……” 江怀溪心满意足地吃下了陆子筝喂的葡萄,往一旁取了围裙,站到了陆妈妈旁边,乖巧说道:“阿姨,我帮你。看在子筝刚刚喂了我一颗葡萄的份上,我们煮一道她最喜欢吃的鱼香鸡腿吧。” 陆妈妈笑说:“好呀,让阿姨看看怀溪你的厨艺有没有进步呀。” 江怀溪系起了及腰的长直发,挽起了衬衫的袖子,露出半截如玉的手臂,唇边难得挂起了一抹淡淡的笑,那模样,倒是美丽地让人挪不开眼。 陆子筝却还是撇撇嘴,泼冷水:“样子倒是做足了。” 江怀溪下水洗锅,头也不回反击:“你等下最好不要吃。”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陆子筝不得不承认,江怀溪动作娴熟,做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让她简直难以回想,几年前,江怀溪第一次进她家厨房,竟然指着油盐酱醋,一个一个饶有兴趣地问她是什么。 看在江怀溪炒菜还算卖力的份上,陆子筝又给她剥了几个葡萄递到她嘴边,不过,为什么都没有籽? “妈,你刚吃的葡萄都有籽对吧?为什么怀溪吃的葡萄都没有籽?” 陆妈妈点头,“有呀。” 江怀溪淡淡回答:“哦,我都吞下去了,吐出来姿态太难看了。” “妈妈,她说你刚刚把葡萄籽吐出来的姿态太难看了!”陆子筝搬了个小板凳,在江怀溪身后坐下,终于逮着机会在妈妈面前黑她了。 江怀溪冷声:“再胡说等下我炒的菜你都不要吃了。” 陆子筝哼哼唧唧:“不就是会炒两个小菜,瞧你那嘚瑟样……” 陆妈妈拍了拍陆子筝的头,好笑道:“别不服气,人家怀溪就是比你厉害,不然你也起来炒两个菜嘚瑟一下。” 陆子筝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了。 晚上饭桌上,陆子筝额外地多吃了半碗饭,几乎扫光了所有的菜,特别是,江怀溪做的。吃完,她便撑地靠在椅子上动不了了。 江怀溪好笑地看了看她,起身帮忙收拾碗筷。陆妈妈不好意思:“怀溪你看你在家你爸妈肯定舍不得让你动手吧,每次来筝筝都偷懒,还让你帮着洗洗刷刷的。” 江怀溪端着碗筷进厨房:“没事阿姨,还要感谢你给我机会体验生活,不然我都成生活白痴了。” 陆子筝靠着椅子,微眯着眼睛,看着厨房里一老一少两人洗碗说说笑笑的身影,心中有暖意升腾而起,但又徒生出了些落寞寂寥。 爱情就像吹出的泡泡,吹的时候,你惊艳于它在阳光下的美丽、纷飞中的梦幻的。吹完你才发现,阳光越是照耀,风越是吹拂,泡泡越是美丽,于是破灭越是迅速。所有的美丽不过转瞬就会失了痕迹。 所以,如果你不想泡泡消失,就握着泡泡的水在手上,不要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夜深了,四下一片漆黑寂静,陆妈妈留陆子筝和江怀溪在家里过夜,江怀溪见陆子筝显然有点犹豫的样子,淡淡地劝道:“你也很久没陪阿姨了,不然晚上就先不回去了,明天早上我早点来带你回去换衣服然后送你去上班,来得及。” 陆子筝闻言,犹豫了下,轻轻地摇了摇头。 江怀溪挑眉问“有什么问题么?” 陆子筝舔了舔唇,说:“你晚上有事么?” 江怀溪言简意赅:“没事。” “额,那你,也一起留下吧。”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邀请江怀溪留宿,显然,江怀溪有些惊讶,微微一愣,未及掩饰。陆子筝故作自然地补充道:“不然还要麻烦你来来去去的,我,我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闻言,江怀溪却是弯了嘴角笑开了:“我真是鲜少听见你对我说不好意思的,难得一听,竟觉得耳朵有点热。”说着作势对陆妈妈歪了歪头,打趣道:“阿姨,你帮我看看有没有红了。” 陆妈妈只是笑眯了眼着看她们两个。 陆子筝羞恼地瞪了江怀溪一眼,和陆妈妈说:“妈,我去洗澡了。”说完,不理会她们,回房间拿睡衣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了江怀溪和陆妈妈一起看电视。 陆妈妈叉了茶几上切好的一块苹果递给江怀溪,感慨道:“怀溪,我还记得第一次筝筝带你回家时的场景,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呀。” 江怀溪小口地咬了一口,笑着说:“是呀,阿姨你都不知道,那次子筝是心不甘情不愿带我回家的。看到你对我那么热情,她都快气死了。”想起那时候陆子筝倔强的样子,江怀溪如墨的眸中有着沉沉温柔,真是怀念啊。 陆妈妈了然地笑了笑:“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不过啊,怀溪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对筝筝是没有恶意的,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想对筝筝好的。” 江怀溪有些郝然,把苹果吃完,低着头没有说话。 陆妈妈又继续说道:“这些年,筝筝多亏了你的陪伴,她开心了很多,你都不知道她以前……”话未说完,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总之,阿姨谢谢你这些年里对筝筝的好,她有时候太别扭了,也不懂得表达自己。如果这些年里,有不懂事或无意中伤害了你的地方,阿姨代她向你道歉。” 江怀溪忙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的事,阿姨,我也要感谢子筝,她也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 陆妈妈说:“怀溪,阿姨是真的喜欢你,可惜啊……”她话没有说话,只是遗憾的口气江怀溪听得清楚。 江怀溪依稀能猜测到陆妈妈想要说什么,也觉得遗憾,却还是笑着宽慰她:“好朋友,能够走得更长久啊。” 陆妈妈若有所思地看了江怀溪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 夜深了,江怀溪洗了澡出来的时候,陆妈妈已经把床上的一切打点好了,在陆子筝的床上加了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陆子筝正慵懒地靠着床低着头看书。 一时间,江怀溪有些晃神,脚上的动作也慢慢地缓了下来,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陆子筝。 毫无准备地第一次留宿在陆子筝妈妈家,她却发现了陆子筝房间里的卫生间,有情侣套的杯子、牙刷和毛巾,她的衣橱里,有适合她号码的全新的内衣内裤、睡裙。 看来,这么多年,她还是捂热了一些陆子筝的石头心。 江怀溪眯了眯眼,感觉极有成就感。 陆妈妈敲了敲门,端了两杯牛奶进来,江怀溪一向作息良好,喝过牛奶看见时钟时针指向了十便拉了被子躺下准备睡觉。 陆子筝喝了牛奶,见江怀溪已经躺好准备安睡的架势,也合了书本关了灯,躺下准备睡觉。这不是她惯常的睡觉时间,闭着眼睛,一时间无法入眠。 许久后,陆子筝投降了。睁开眼睛,侧过头,看了看身旁的江怀溪,却发现她一脸安然,似乎已经睡得正香了。陆子筝就那样静静地看了她许久,最后微微笑了笑,才闭上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入了梦乡。 只是,她睡得并不安稳。 她梦见了连萱第一次和她说话时的情景。 那时候刚上高中没多久,班上便来了一个转学生,据说是从英国回来的,家世出众,成绩优异,更难得的是,相貌过人,漂亮地像童话城堡里走出来的公主,一时间,风头无两。陆子筝和她一个班,就在她的隔壁桌,自然也关注了一下,不过,也仅是旁观罢了。那时候,她只求能低调安静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想去打扰谁,更不希望,被谁打扰。 连萱,是她的世界的意外闯入者。 那时候,全班只有陆子筝一个人单人单桌,因为班主任不允许男女生同桌,而女生,都不愿意和陆子筝同桌。 英语小测的时候,老师要求拿出科测验纸,可是独独那天,一向置备周全的陆子筝忘记带英语科测验纸了。 大家都准备好了纸笔,老师就要开始测试了。陆子筝咬了咬唇,别无他法,正准备拿白纸测的时候,突然一张带着线条的英语科测验纸从隔壁递了过来。陆子筝一时间有些惊讶,班上的同学,也都惊讶了,微微发出了“噫”的讶然声。 而纸的主人连萱却只是淡定自若地朝着陆子筝友好地笑了笑,转回了头专心等待老师听写。 连萱她不知道,她无心的一举,不经意的一笑,照亮了陆子筝灰暗的高一生活,让她几近干涸的心,有了点点湿润的生机。 陆子筝就那样,小心翼翼地开始了和连萱的友谊,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们的情谊,几乎费尽心力。 连萱离她近一点,陆子筝就欢呼雀跃,心潮澎拜。她知道,她对连萱情感的祈求,已经逾界了。 连萱不知道,没有关系。她可以忍受,她可以等待,她愿意。她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只为有一天连萱能够看见她的卑微,愿意捧起她的真心。 可是有一天,连萱还是推开了她,她用着和那些人一样轻蔑鄙夷的口吻对她说:“陆子筝,你真恶心,他们说的没错,你也不过是和那些攀权附势的人一样,千方百计地想从我身上谋求好处,是我看错了你。走开。” 那一刻,她心惊心凉,心如死灰,却还是挣扎着祈求她:“连萱,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件事,就当我从来没有提起过好吗?”她忘记了手上还撑着伞,双手去拉连萱的左胳膊。 连萱却用力地用右手,一点一点,掰开了她抓着的双手,最后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上了停在一旁等待接送她的车,绝尘而去。车子开动的时候,水花狠狠地溅了陆子筝一身,是连萱送她的最后的礼物——一身脏水,满身狼狈。 她绝望间,放弃了所有的尊严,喊着连萱的名字,追着车跑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直到,她再也追不上,看不见车的影子…… “连萱,你明明说过,你相信我……” 她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她知道,周围很多路过的同学都在看她,嘲笑她,她也知道,这件事又会成为她被人嘲笑羞辱的谈资之一,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站起身子,去维护她那所剩无几的尊严了。 那天,她不记得是怎么回家的了,记忆里,似乎只剩下了汹涌溢出的泪水…… 夜里,她便发了高烧,请了三天的假,加上周末两天,她一共在家里躲了五天。周一那天去学校,她还在天真地想着,她再去和连萱解释解释,也许事情还有转机,连萱会相信她的。 可是,到了学校,从别人指指点点的白眼和议论中,她才知道,连萱转学了。 她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消失了。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带着她陆子筝一颗千疮百孔却难得真诚的心。 陆子筝趴在桌子上哭了一个上午。 她知道所有的同学都说,是她逼走连萱的。她们都说,陆子筝是恶心的同性恋,连萱被她纠缠怕了才走的;她们说,陆子筝没有父亲穷怕了,所以就知道抱有钱人的大腿,你看,被甩开了吧;她们说,陆子筝是贱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喜欢女人却又喜欢勾|引男人,她们说陆子筝…… 陆子筝也忘了那天中午放学,她是怎么回家的。 那之后,她再也没去过那所高中。 她和连萱一样消失了,只留给校友们一段茶余饭后的谈资。 梦醒之时,陆子筝的耳边回荡的是连萱冰冷的“你真恶心,走开”,她的眼神是那样的鄙夷,像利剑一样直插她的心脏。陆子筝惊慌地睁开眼睛,只觉得眼角湿湿的,有几缕头发贴在脸上,枕头,已经湿了一角。 她侧过头,看了看身边的江怀溪,还好,没有惊醒她。 江怀溪就那样安静地睡着,长长密密的睫毛自然地卷翘着,呼吸,平静祥和,陆子筝突然就感觉到了难得的心安。 她从被子里伸出了双手,转过身子,轻轻地,隔着被子抱住了江怀溪,把头轻轻地贴在她的身前。被子太厚了,她听不见江怀溪的心跳声,但她感受的到,江怀溪那平稳呼吸时胸腔间的起落,一下、一下…… 怀里的充|实感,填补了她梦中惊醒后的满心空虚,陆子筝只觉得满心眷恋。她埋首于被中,微微笑开,在心里默默地呢喃着:“我爱你……” 她不知道,拥抱着的时候,闭着眼睛的江怀溪,在心里说了一遍又一遍:“子筝,不要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第二天一早,陆子筝醒来的时候,江怀溪已经不在身边了,白色的单人枕头上,只留下了一小块的凹陷,和几缕江怀溪长长柔柔的乌发。陆子筝伸手抓起了那几缕头发,呆呆地看了一会。 等陆子筝洗漱换装完毕到偏厅的时候,便看见江怀溪已经换了套衣服,神清气爽妆容精致地站立于餐桌前帮陆妈妈摆着碗筷了。 看见陆子筝起床了,江怀溪把手上多出来的一双筷子递给她,说道:“难得陪阿姨吃一顿早饭,你都不懂得好好表现一下,哎。” 陆子筝接过筷子坐下,辩解道:“我要是做的太好了,你不是就没有机会展现你的懂事乖巧了。” 陆妈妈堪称补刀小能手:“怀溪不用表现我也知道她乖巧懂事。” 陆子筝:“……” 吃过早饭后,江怀溪先送陆子筝回她的住所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接着,又送她去了公司。 不得不说,江怀溪向来有时间观念,就如同以前上课的时候她从来都会比陆子筝早到。陆子筝到达公司的时候,距离上班还有十五分钟。大学上课时候,江怀溪的守时让陆子筝气的牙痒痒,现在,她却只觉得,噢,谢天谢地没迟到。 下车进门的时候,碰到了同事,陆子筝是完全没有任何印象,是那个女同事热情地打了声招呼:“顾翻译……” 她们一起进了电梯,女同事热情地询问她:“刚刚送你来上班的是男朋友?车挺不错的呀。”语调中难掩艳羡。 陆子筝懒得解释,不冷不淡地“恩”了一声,不多说什么。 她有时候觉得,这个世界上,如果大家都没有那么多好奇心,对别人的私事不那么关注,没有那么丰富的联想力,是不是,会少很多是非。 这世界上的多数人,好像都不懂得,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有着怎样的分量,或者是,如何的杀伤力。所以,她们习惯张嘴就问,张嘴就说,胡说乱说,随心而说。好在,她好像已经可以假装自己,刀枪不入了。 连萱踩着细长的高跟,穿着优雅的黑色短裙,迈着大长腿,敲了敲陆子筝办公室的门,施施然推门而进,笑着说了声“早上好,工作还习惯吗?” 陆子筝不认为连萱就是纯粹为了这句话而来的,点了点头:“还好,连总放心。” 果然,连萱说道:“那就好,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会比较忙,要辛苦了。昨天张秘书给你的资料你再仔细看一下,等下十点你来我办公室我们讨论一些问题。” 陆子筝应了声“好”,便开始埋首整理相关的文件。 她低头看文件,听见连萱高跟鞋的撞击声扣扣地往门外去了,突然,却没了声响。她奇怪地抬头便看见了连萱回过了头,看着她补充了一句:“这么多年了,早上你还是会习惯性地发呆呀。” 一瞬间,陆子筝差点忘记了要怎么微笑回应她。 九点五十五分,陆子筝就出了办公室,准备去找连萱。途中,正好碰到了连萱一行人送客出门,陆子筝靠边站,准备等连萱送客回来。 为首一个挺拔俊朗的男生突然开口向陆子筝打了个招呼:“陆小姐好。” 陆子筝一时间没有认出他。 连萱笑问他:“江总和子筝认识?” 江怀川温和笑答:“陆小姐是家姐的好友,我们有过几面之缘。”说罢,又客气地对陆子筝说:“陆小姐什么时候方便,来家里坐坐,我母亲一直都想见见你。” 陆子筝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是那个曾经来找过自己的诚恳大男孩。仔细看看,眉目之间,还是找得出江怀溪的影子。 她微微笑笑点了点头,应下了江怀川的客气话。 闭着眼睛,靠在墙上,陆子筝的脑中回响起江怀川年轻稚嫩的嗓音:“陆小姐,若是你不喜欢我姐,也请你不要伤害她,好不好,拜托了。” 那是她与江怀溪第一次在图书馆莫名其妙不愉快相遇后的不久。 那时候她是怎么对他的? 她只是奇怪地看着他,淡淡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姐。” 少年低了低头,说:“我姐,是江怀溪……” 那一刻,陆子筝怒极反笑,冷笑道:“江少爷你真爱说笑。”谁在伤害谁?他好像弄错了主谓。 少年脸霎时红了一片,只诚恳地再次说道:“就算你不喜欢她,也请不要伤害她,求你……”那一声求你,声音低低的,却是一片的诚挚。 陆子筝觉得有些惊讶,却还是难掩怒火,江怀溪留给她的莫名的耻辱,她此生难忘。她看着眼前俊秀的少年,只觉得,有钱人都是这样,总喜欢这样自说自话,莫名其妙吗? 她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开了。 真是一次不太愉快的见面呀。没想到,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不过呀,陆子筝笑了笑,弟弟你真是多虑了,江怀溪看起来就像有金刚不坏之身,一颗心固若钻石,哪能她随意就伤害得了。 连萱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陆子筝一手抱着胳膊,闭着眼睛含着笑,靠在对门的墙上一脸恬静安然的模样。 她不得不承认,时光格外地偏爱陆子筝,多年过去,陆子筝还是一如她长久的记忆中那样,娇媚动人的外表下,有着刻到骨子里的她一眼便能看见的干净青涩。 连萱深深地看了她几眼,闭上了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才上前去轻轻拍了一下陆子筝的肩膀,然后,便看见陆子筝惊惶地睁开眼,本能地后退一步,后脑勺,狠狠撞在了墙上,咚的,好大一声…… 陆子筝都来不及去摸后脑勺,就只顾着往旁边挪了位置,拉开了与连萱的位置,才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好意思连总,我有些走神了。” 连萱却是拉了她的手,靠近了她,交错了脑袋,看了看她的后脑勺,在她耳边温声问:“脑袋没事吧,撞疼了吗?我让秘书送些药过来吧。”声音悦耳动听透着关切。 她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拳,她可以清楚地闻到连萱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这是很多年前陆子筝梦寐以求的和连萱的距离,曾经若是如此,只会让她兴奋到心跳加速。如今,她一样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但她清楚的感觉到,那不是因为喜悦。 她侧过头,向后退了一步,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没事的。连总,资料我都看过了,你看……” 连萱看了看她,尴尬不过转瞬即逝,便又笑道:“恩,我们进去吧。”说着转身便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讨论倒是进行地十分顺利,陆子筝本科是国际经贸与日语双修,专业知识过硬,倒是都没有难倒她。 讨论的时候,连萱认真的样子,倒是冷静地让陆子筝陌生,没有了笑容的面部线条,出乎了陆子筝意料的冷峻。 陆子筝不禁思索,是不是在她柔和漂亮的外表下,也有着一颗出乎她意料的冰冷坚固的心呢? 这么多年里,她始终学不会看透人心,不知道算不算是她比较愚笨。 中午,她拒绝了同事的邀请,一个人去了食堂吃饭,打了饭,特地挑了一个临窗的角落坐下。看看窗外,偶尔吃两口饭。 她的餐桌对面的那个位置,多年来,十有**都是空着的。但是,看着食堂里,并排坐着或是面向而坐的三三两两的人群,陆子筝并不羡慕。 她早就习惯一个人安静吃饭了。 况且,能够陪你一起吃饭的,不一定就是朋友。陪着你的原因,不一定是出于情谊,也许,是因为各自寂寞罢了。 忽然,她看见了对面大厦牵手走进了一对情侣,男的高大英俊,女的优雅靓丽,两人有说有笑羡煞旁人,显然是朝着二楼新开的那家西餐厅去的。 陆子筝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人,是中午讨论完还在盛邀她共进午餐的连萱。那时候,连萱说自己若是无意与她一同出去吃饭,她就只好窝在办公室里吃快餐了。连萱的表情过于认真委屈,陆子筝几乎信以为真,以至于,拒绝的时候,竟有几分不忍。 现在回想起来,陆子筝只觉得胃口全无。 于是陆子筝草草吃了几口,便收拾了餐盘,神思恍惚地回办公室午休。 只是,连萱却总不是那样轻易地放过她。趴在办公桌上,闭上了眼睛,她的样子,还是那样清晰地浮现在陆子筝的脑海里,她的声音,还是一声一声地缠绕在耳边。 她穿着白净的校服,端着餐盘,站在她的餐桌对面,笑着问她:“子筝,我能坐你对面吗?”那时候陆子筝拿着筷子,心跳加剧几乎要蹦出胸膛,惊喜交加之下,她几乎忘记了反应。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笑的好像无害,纯洁干净地都像天使,热情友好地都像是真心。 不过都是前尘往事了,为什么就不能洒脱地说一声都忘了呢。 陆子筝也弄不懂自己。 为什么总要把所有的伤害都记得这么牢,总是忍不住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地温习那种痛感,像自己亲手拿着一把钝刀在肉里慢慢地磨蹭着,不是致命的疼,却难受得慌。 陆子筝这么多年来不是忘不了连萱。只是,连萱带给她的伤害和阴影,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连萱总让陆子筝怀疑人生,说好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江怀溪又消失了五天,陆子筝一点都不惊讶。 多年里,陆子筝早已摸清了她的习性,总有那么一些时候,江怀溪会突然消失,没有电话,没有短信。 陆子筝尽管疑惑,却从不曾主动问起过。她习惯了与人保持距离,鲜少主动与人说起自己的事,更不从不主动去打听别人的事。 夜渐渐地深了,陆子筝还坐在书房的书桌前,手捧着一本书,随意地翻看着。 她的心思并未完全在书上,只觉得心烦意乱。明天要和连萱一起去江北市出差了,一共就去了三个人,她们两个,还有一个连萱的男助理。 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江怀溪终于出现了。 她说:“后溪新开了一家餐厅,明天有时间去试试吗?” 陆子筝回答她:“明天要和老板去江北出差了。” 手机那端江怀溪沉默了一下,才又问道:“那什么时候回来呢。” 陆子筝翻了翻书桌上的台历本:“预计一周时间,要到下个月月初了。” 江怀溪叹了口气,不无遗憾地说:“这样的话,看来今年我的生日礼物你收不到了,既然你不在,那我就不给了。” 陆子筝看了看台历,还真是,要在江北异乡过生日了。她皱皱眉冷哼一声:“我不过正好为你的小气找了借口。” 江怀溪在电话那端轻呵了一声,又问她:“明天什么时候,需要我送你去机场吗?” 陆子筝拒绝了:“公司会派车来接我一起去的。” 江怀溪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多说。 时针已经指向十二点了,陆子筝躺在床上,依旧没有睡意。她坐起身子,还是妥协了,拉开抽屉,吃了两颗安眠药。 入睡前,她迷迷糊糊地胡思乱想着,江怀溪的脸在她脑中晃来晃去,安静的样子,倨傲的样子,皱着眉微微不悦的样子…… 那时候,她拒绝回应她的时候,她的样子,就是那样微微蹙眉,抿着唇,神色不虞的模样。 陆子筝第二次见到江怀溪,是在她惯常坐的座位旁边。那时候临近上课,她如常地往第一排座位走去,往常,第一排总是没有人坐的。远远地从后面走上前去,陆子筝能看到,第一排还剩下一个位置,是她惯常坐的位置。 然而,当她走到第一排准备坐下的时候,才发现,旁边坐的是图书馆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江怀溪!江怀溪笔直地坐在座位上,一手握住笔,一手翻着书,倒是十足的好学生模样。 陆子筝往后教室后面看去,该死,现在临近上课,就剩下倒数几排看不清黑板和课件的座位了。 上课的铃声适时地响起来,老师要准时上课了。 别无选择,陆子筝恨恨地坐下了身子。一节课,她都微微侧着头,半分都不肯看江怀溪一眼。她怕多看一眼,她就会坐不下去,拍桌而起。 正极力专心听课的时候,一张纸条递到了她的眼前,黑色的墨迹还未干,字迹清隽俊逸:“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请见谅。” 陆子筝看完了那张纸,在心里笑了笑,不一定你说对不起,我就要说没关系吧? 她没有回应,抬起头继续听课。 又一张纸递了过来:“以后,不是你说的,我都不信。交个朋友?” 她看见,交个朋友那里,江怀溪似乎停顿了许久,钢笔水都穿透了纸,墨水化开了。 也不是你所有的希望,别人都要宽容友善地为你实现吧? 陆子筝两张纸叠在一起,认真地对折,再对折,然后,揉捏成一团,扔进了抽屉里。她冷冷地看了江怀溪一眼,面带挑衅之色,然后便看见江怀溪微微蹙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神色不虞。 下课铃响的第一瞬间,没来得及等老师说下课,陆子筝就抱着书第一个从座位上离开,健步如飞走出教室。 她知道,江怀溪一直盯着她,她猜想,可能像江怀溪这样的天子娇女,还没有试过被人轻视被人拒绝的滋味。所以,感谢她给了她一次体验的机会吧。 陆子筝睡前的最后一丝意识在想,看吧,陆子筝,你总是记得这么清楚…… 第二天一早,陆子筝提着轻便的行李箱下楼的时候,便看到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告知她直接去机场和连萱汇合便好。 登机前,她给妈妈发了一条短信:“妈妈,我登机了,到了给你电话。” 很快,陆妈妈就回信了:“恩,不要担心我,还有怀溪呢。” 陆子筝失笑关机。妈妈,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飞机上,连萱和她并排坐着。 陆子筝带了本杂志,随意地翻看着,连萱勤恳地翻看文件,偶尔问她几句,倒是相安无事。 风尚在江北也有分公司,机场早已安排好了接机的人,下机后,陆子筝只悠悠地跟在连萱和她的助理身后走着,她要做的,就是听从安排。 连萱介绍的时候,陆子筝才发现,来接机的分公司经理,是她和连萱的高一同学,纪瑶。 在看见她的时候,纪瑶显然有些惊讶,不过,倒是没有和她叙旧的意思,公式化地和她握了个手,点了个头。 陆子筝并不意外,即便是高中她和连萱交好之时,纪瑶也没给过她几分好脸色看。 晚上连萱和纪瑶她们有安排,她的主场是在明天下午和晚上,所以,初来江北的第一晚,连萱说,晚上没什么事,你自由安排吧。 陆子筝没什么事,加上昨天夜里没有睡好,连晚饭都没吃躺在酒店的床上就睡了过去,直到连萱回酒店打电话叫她。 连萱结束饭局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她酒喝的有点多,头有些疼,纪瑶和她一起回去,忍了许久还是问她:“陆子筝怎么会在这里?” 连萱没有停下向外走的步伐,淡淡回答:“工作需要……”话音刚落,她就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看着酒店大厅坐在钢琴前的那个女孩。 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栗色的长卷发,从侧面看过去,只看得见她长长的睫毛,小巧俏丽的鼻子,粉润的嘴唇,尖尖的下巴,侧脸,真是像极了陆子筝。 连萱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长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翩跹起舞,琴键落下,音符响起。 是帕赫贝尔的卡农,曾经,陆子筝在她家,弹过这首曲子。她说,她什么都没准备,这首曲子,就当生日礼物送她了。 陆子筝说,曾经看见有人赏析这首曲子,是伤感中的喜悦、平静中的幸福、黑暗中的阳光、失意中的希望。正好,于她而言,自己便是这样的存在,送她这首曲子,是她的心意所在。① 回忆如潮水一般突然汹涌地向她奔腾而来,想起的一瞬间,连萱几乎站不住身子。那个时候,陆子筝弯着眉眼,勾着唇角对她笑的羞涩又灿烂,真是今日难见的明媚。 连萱终于又抬起了脚,快步地朝外面走去,顾不得一旁纪瑶疑惑的神情。现在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地叫嚣着:子筝,陆子筝,她想见她。 到了酒店,连萱迫不及待连走带跑地到了陆子筝的门口,然而,抬起了手,却久久没有落下敲门。在陆子筝门外站了许久,走廊里莫名地有风吹过,吹的连萱有些冷,有些醉的脑袋,也逐渐地清醒了起来。她抬起的手渐渐握紧,最后放下,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里,连萱开了一瓶红酒,倚靠在沙发上,出神地喝着。 最后,她还是放下了酒杯,拿起了手机,拨打陆子筝的电话,说道:“到我房间来一下。” 陆子筝接电话的时候犹在睡梦中,放下手机,便惊慌地从床上爬起,套上衣服,稍微梳理了一下头发就直奔连萱的房间。已经十点了,这时候叫她,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么? 谁知道,连萱开门让她进去后就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喝酒,她在茶几旁站了许久,也没见连萱有什么指示,陆子筝不免有些奇怪。 陆子筝刚想开口询问连萱,连萱却冷不丁地放下了酒杯,一手揉了揉太阳穴,看向陆子筝,轻轻地说:“我酒喝多了,头有些疼,你能帮我揉揉吗?” 陆子筝一愣,不知要如何反应。 “子筝?” 她看见连萱,微微皱着眉,轻轻咬着唇,如水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她,是她熟悉的连萱惯常撒娇的样子。 陆子筝投降了,步履沉重地走到连萱身后,伸出双手,搭在连萱额边太阳穴上,轻轻地揉着,然后,她感受到,连萱的身子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的现在,看见连萱眼里的期待,她还是不忍拒绝。不知道是连萱表演地太逼真,还是,她曾经爱连萱的心太真。 陆子筝低头看着连萱细细密密的发,自嘲地想着。 感受着陆子筝微凉的手在她的额边一下一下轻柔地按着,连萱不由想起了那时候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她们避开了所有同学,两人并肩靠坐在一颗大榕树下休息。连萱说她上了一天的课,头昏脑涨的,陆子筝便笑眯眯地看着她说,我帮你揉揉,一会就好了。 连萱说:“你骗人,哪会这么神奇。” 陆子筝却伸直了双腿,拍了拍说:“你躺下试试就知道了。” 连萱将信将疑,却还是不顾草地的脏乱,躺下了身子,把头靠在陆子筝的双腿上,闭着眼睛感受陆子筝双手的动作。 陆子筝的声音被风吹的轻轻柔柔的:“舒服了点吗……”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在叫,不知怎样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② 连萱突然抬起了手,虚虚地覆在了陆子筝轻轻揉动的手上,未及用力,陆子筝却是像受了惊吓一般,猛地抽回了手。 她的声音带着点不稳,请辞道:“连总,夜深了,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不影响您休息了。” 连萱咬了咬唇,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恩,好,谢谢你了。” 而后,她看着陆子筝快步夺门而出,只掩面苦笑了一声。 标注: ①“伤感中的喜悦、平静中的幸福、黑暗中的阳光、失意中的希望”引用自《偶遇古典音乐(4)帕赫贝尔:卡农 》 ②“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在叫,不知怎样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引用自卢前(卢冀野)先生1934年创作的小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第二日吃过早饭后,陆子筝便和连萱的助理、纪瑶、连萱四个人一同在江北分公司商讨下午和日资企业合作的具体事宜。陆子筝乍见到连萱之时,有片刻的尴尬,倒是连萱,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拿出文件,安然地坐在了陆子筝的对面。 陆子筝皱了皱眉,看着连萱淡定的姿态,不禁怀疑,昨天夜里的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想太多罢了。 她苦笑,枉费她昨夜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下午和对方合作谈的很顺利,双方便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酒桌上,连萱竟豪爽地来者不拒,好似千杯不醉般,喝下了对方递过来的一杯又一杯的酒。 陆子筝不清楚连萱惯常的酒桌姿态,但她看的出,助理和纪瑶都有些惊讶,神色间带着些焦急。 宴终人散之时,华灯早上,走出会所,四下竟是难得的寂寂。 纪瑶扶着连萱上了车,踌躇再三对陆子筝吩咐道:“她酒喝得有点多,有事情的话,麻烦你多照顾下。” 陆子筝点了点头,和连萱一起坐进了车的后座里。 车子刚刚发动没多久,连萱便侧过了脸,语气带着虚弱地问她:“肩膀能借我靠一下吗?我头疼,想睡一会。” 陆子筝咬着唇,不知道怎么拒绝,她知道,自己一向心软。于是,最后还是僵硬着身子,微微坐近了一点,低下左肩。 连萱便一点都不客气的,歪了头,把头靠在了陆子筝略显瘦削的肩膀上。 很多年前,连萱把头靠在她肩膀上的时候,陆子筝觉得好重好重,像担负起了整个世界,满心欢喜。而今,陆子筝还是觉得好重好重,心头,像压了一块巨石,沉闷地喘不过气。 车开到半途,连萱突然端坐了身子,轻轻出声吩咐:“小王,在旁边停一下车,我想下车透透气。” 陆子筝愕然地看着连萱,不明所以。 车停在了一段环海路上,连萱开了车门下车,陆子筝只好陪同。 深夜的环海路上,只有奔驰而过的车辆,呼啸而过的海风,和寂寥站着的高高街灯。连萱踩着不稳的步子,沿着栏杆,在路灯下蹒跚地走着。 陆子筝缓了步子,在她后面跟着,看着她的身影,在夜色里摇晃,留下了长长瘦瘦的寂寞影子。 忽然,连萱停下了脚步,靠在了栏杆上,转身看向陆子筝,笑说:“这段路,似曾相识,在梦里,像是走过了千百遍。” 陆子筝站在她的斜对面,环顾四周,沉默地等待连萱的下文。 连萱苦笑着叹了口气:“子筝,你长大了,好像沉默了好多。” 陆子筝无言以对。 连萱不知道,不是现在的她变得沉默了,而是,曾经面对着连萱的她,总有说不完的话和诉不完的衷情。 连萱自顾自地说着:“这里,和那年我们一起去的那段环岛路好像。广阔无边的海面,看不见尽头的柏油马路……”她像是陷入了无尽的回忆里,眼眸含着光,唇角带着笑:“那时候,路边有一株柳树,刚刚抽出新芽,你还笑话我,竟认不出那是什么树种……” “我们租了一辆双人骑的自行车,你拍着胸脯保证你会骑,可是刚上车,你便开始东歪西倒,我吓得在后面又叫又笑,你还嫌我吵,让我安静点。后来,你掌握了技巧,车开始骑得平稳了,却还故意摇摆着车身吓我,当我担心地拍你背时,你就回过头来,朝着我得意地笑……” 她看着陆子筝,双眸一眨不眨,语调温柔缱绻:“子筝,你不知道,我当时在想,要是这段路,没有尽头,我们可以一直一直地骑下去就好了……” 陆子筝抿着唇,一时间也有些恍惚,鼻子有些酸涩。可是,先跳下车的,是连萱自己,不是吗? 她走到了连萱的身边,和她并排站着。连萱看不见她的神情,只听见她淡淡地回答:“是吗?太久了,我都忘了……” 连萱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片刻,又转回了身子,继续沿着路朝前方走去。她的语调低低带着落寞,声音被顷刻间便被海风吞没:“是吗,我还以为,都在昨天呢……” 风越发地大了,连萱穿的单薄,冷的双手环胸。 陆子筝站在原地,看着她一直一直,不停地往前走,几步追了上去,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淡淡说道:“天冷了,回去吧,小心感冒。” 连萱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尔后,低下头,抿唇淡淡一笑,说道:“好……”她的手,紧了紧陆子筝的外套,上面,还有陆子筝残留的温度。 接下来回去的一路上,她们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过话,连萱闭着眼睛,像是累极睡着了。 陆子筝侧目看着她,究竟连萱怀念的是当年的她,还是当年的自己? 可是,不论是如今的连萱,还是当年的连萱,对她,又都有几分真心呢? 现在,她又何须做出那副极尽眷恋的姿态呢? 接下来的三天,连萱都十分忙碌,陆子筝都是与她的助理接洽的,偶尔与连萱碰上一面,她都是一如常态公式化的标准笑容。陆子筝想,环海路那夜,想必不过是她偶发的酒后失态,谁都不会再提起。 陆子筝生日的那天,她哪也没有去,关在酒店房间里,做了一天的翻译工作。 中午的时候,陆妈妈就打电话来关照过,让她晚上记得给自己买一碗面,吃个鸡蛋,生日大餐等回来她补给她。 陆子筝笑着和妈妈撒娇,说世上只有妈妈好。 挂了电话,陆子筝就看着通讯录那一栏“江怀溪”,喃喃自语:“竟真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了。礼物送不到,祝福竟然也省掉了吗?” 晚上七点多,陆子筝才去酒店楼下餐厅吃了吃了一碗面和一颗蛋,算是庆祝完了自己的27周岁生日。 她放下了碗筷,看着洁白碗面上自己面庞的倒影,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手机骤然响了起来,是沉寂了多日的连萱。 连萱的声音冷静平稳:“来我房间一趟。” 门是半掩着的,陆子筝敲了两下听见连萱说“请进”便推门而入了。本以为连萱是要指示她接下来几天的事务,不曾想,进门看见的是连萱卸了妆脱了外套仅着衬衫,一副即将休息的模样。她坐在沙发上,开着一盏小灯,正微阖着双眸听音乐。 看见陆子筝进门,连萱露出了一个微笑,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示意陆子筝坐下。而后,她从一旁的袋子里拿出了一个盒子,从玻璃茶几上推到了陆子筝的面前,语调轻快说道:“生日快乐。生日礼物,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陆子筝未曾料到,连萱竟会记得,一时间,她百感交集,是开心,还是伤感,是喜悦,还是,惆怅?连她自己都难以分辨。 最后,万般情绪只化为了她唇边的一抹苦笑:“连总,祝福我收下了就好了,谢谢。礼物太贵重了。”说话间,她把盒子推了回去。 连萱笑意未敛,双目凝视陆子筝,玩笑说道:“以前我送你礼物的时候,你从来都不会考虑它的价值,你不是说,再贵重,都贵不过我的心意吗?” 陆子筝抿着唇,看着连萱,终于,还是没忍住心中多年来的委屈和愤懑。凭什么,这些年来,只有她一直念念不忘地纠结苛责自己,连萱她就没有一点点自责,不想给自己一点点解释吗?她倒从来不知道,记忆力过人的连萱,有这样健忘。 她面无表情,冷语相向:“你也说了,是以前,不是吗?人都是会变的。” 连萱笑不出来了,笑意凝固在了唇边。 陆子筝站起了身子,冷淡地说:“谢谢连总的祝福,没事我先回去了。” 连萱终于失去了冷静自持,也忙跟着站起了身子,脱口而出:“等等,子筝,当年的事……”话未说完,陆子筝的手机响了。 陆子筝看了她一眼,便走到了窗户旁,接起了电话。 她听见陆子筝唇边带笑地问:“我已经在窗边了,怎么了?” 而后,她和陆子筝一起看见,对面大厦的那个巨大的荧幕熄灭了,然后,又突然闪亮起来,上面,是一个扎着马尾穿着运动装的女孩奔跑的照片,是陆子筝。马路的广告牌上印着,厦门国际马拉松。 半响后,屏幕又熄灭了,一行一行的字幕跳跃着上来:陆子筝,生日快乐。人生的路很长,你最多,刚刚跑过了四分之一,别松懈,继续加油跑下去。 陆子筝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窗外,声音都有些不稳了,只急切地追问着:“你在哪?” 不过片刻,连萱便听到陆子筝挂了电话,匆匆地往外走去,边走便对着她说:“抱歉,连总,我临时有事,先失陪了。” 她走的那样急切匆忙,以至于,她没有来得及听完连萱那句要说出口的话:“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连萱站在原地,看着陆子筝匆匆喜悦离去的身影,只觉得,心口有些疼。 人生中,她第一次向自己妥协,决定放过成全自己,陆子筝却没有给她机会。 她早知道,这世上很公平,所有的一切,有舍才有得,可是此时此刻,她为什么还是觉得,满心的不舍与不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陆子筝连走带跑地到了酒店门口,甫一出门,她就看见江怀溪了。 江怀溪带着一顶白色的线帽,身上披着黑色长呢外套,靠着车身,双手在胸前轻轻地摩擦着,向来苍白的脸,倒是冻出了几分红色。 看见陆子筝朝着她走下来了,江怀溪便放下了双手,带着淡淡的笑,看着陆子筝一点一点向她走近,最后,站在了她的跟前。 她对着陆子筝笑笑,有几分得意:“是不是觉得惊讶?” 陆子筝微微仰头看着她,不答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怀溪替她拉开车门,拉着她上车,然后关上门,一边开车一边说:“上车,带你去个地方。哎,你不要太感动,我来谈生意,正好顺路顺便帮你过个生日……” 陆子筝轻哼一声,表示知道,又问:“吃过饭了吗?” 江怀溪挑了挑眉,回答:“不吃饭难道你会感动地亲自动手做给我吃吗?我不认为你有这么好。” 陆子筝冷觑了江怀溪一眼,要是她不说这句话,她真的会考虑带她去吃饭,然而现在,她冷哼:“我的确是感动,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 江怀溪看了她一眼,带了些笑意道:“不过,我来的匆忙,还真没有吃。” 陆子筝蹙眉,半信半疑地打量江怀溪,试图从她的神色中分辨出真假。见江怀溪不像是说假,她咬了咬唇,道:“那你调头,我们先去吃饭,我知道我住的酒店旁边就有一家自助厨房。” 江怀溪嘴角上扬,笑道:“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你也不是那么坏。”她顿了一下,瞥了一眼陆子筝,见陆子筝唇边带了些笑意,眨了眨眼睛,补充道:“只是比我想象地更坏呀。我千里迢迢来这里看你,你居然真想亲自下厨,让我有去无回。” 话音刚落,陆子筝便伸手从包里撕了一张便利贴下来,“啪”地一声精准地贴在了江怀溪刚刚闭合起来的唇上,让她闭嘴。 江怀溪安静了,因为过于惊讶,有一瞬间的呆愣,漂亮的眼睛睁得老大。而后,她才皱着眉,眯了眯眼,转头怒视陆子筝。 陆子筝看着江怀溪贴着便利贴的怒容,只觉得莫名滑稽喜感,又蠢又萌,忍不住弯了眉眼笑开。她伸出手轻巧地帮江怀溪撕下便利贴,然后把便利贴贴在车窗上,看着它,抿着唇笑的有些停不下来。 江怀溪擦了擦嘴唇,见陆子筝神色那样愉悦,所有的不悦都在一瞬间土崩瓦解,于是只冷着声音道:“看在今天寿星最大的份上,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下不为例。” 陆子筝拿出笔,在便利贴上画了一个萌萌的怒容,从车窗上撕下,贴到了江怀溪的方向盘中间,以示回应。 江怀溪叹气。 车子开了足有半个小时,江怀溪才终于停了车,让陆子筝跟着她下车。 陆子筝借着路灯,环顾了一下四周,江怀溪竟是把车停在了连萱带她来过的环海路上。 江怀溪站在她的身旁,伸手指着下面远海的海滩上远远闪光的一点,说:“你看到最前面那里在发光的一点吗?喏,你的生日礼物就在那里。你下去,从这里走过去,捡起沙滩上所有发光的贝壳打开,然后,走到发光的那里,就可以拼凑出你完整的生日礼物了。” 陆子筝还没反应过来,江怀溪就又上了车,降下车窗,说道:“我在那里等你,你快点,好冷,不要让我等太久……”说完,就开走了…… 陆子筝只好一边吹着冷风埋怨着“搞什么,还神秘兮兮的”,一边,心有期待地朝海滩走去。 果然没走多远,她就看见了海滩上的第一个发光的贝壳。她弯下腰,捡起它,轻轻地打开,一张纸条掉了出来。 在路灯下,她清楚地看见纸张上写着:陆子筝明明穷的要死,却还傲的要死,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资本,让她敢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 那一瞬间,陆子筝的心抖了抖。她把纸张放进贝壳里合上,踌躇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然后,她捡起了第二个贝壳,看见,纸条写的是:陆子筝做人肯定不行,不然你看她为什么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没人搭理。 她咬了咬唇,合上贝壳,继续往前。 第三个贝壳里,装的纸条写的是:我上次看见陆子筝从一辆豪车上下来了,开车的好像是一个老头,我现在看见她,就觉得她虚伪又肮脏。 陆子筝停下了脚步,仰头狠狠地吸了一口冷风,才有勇气继续往前走。 第四个贝壳,纸条上写着:郑涵的成绩难道会比她差吗?凭什么她能够得到国奖这个名额,呵呵,谁不知道在名单公布之前,她一个人进了辅导员办公室还特意关上门呆了半个多小时呢。 陆子筝觉得,这里的风好大,吹的脸好疼,眼睛也好疼…… 她终于还是拾起了第五个贝壳,上面写的是:陆子筝啊,哈哈哈,她最大的资本不就是她那张脸吗?也不知道男生是不是都瞎了眼。 陆子筝的脸已经苍白如纸了,直到看到第六张,她几乎要失去所有的勇气继续往前走下去了。 第六张纸上写的是:跟我走吧,价钱随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的起。你早便声名在外谁人不知,现在又何必与我故作矜持。 那一瞬间,泪水模糊了陆子筝的双眼。她咬着唇,看着终点处等待着的江怀溪,只想转身离开。她是那样不愿意相信和江怀溪兜兜转转六年,最终却不过还站在原点。难道江怀溪不远千里跋涉而来,要送她的生日大礼,就是这样一份羞辱吗? 然而,在下一个瞬间,她看到江怀溪转过身,在她身后的那块巨大面板上,用荧光笔一字一字写下:相信我,走下去。 陆子筝久久地看着那几个字,看着江怀溪那笔直挺立的身影,最后,擦干了眼泪,抬起了沉重的脚步。 她弯腰拾起第七个贝壳,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张幼稚的蜡笔画,上面是很多孩子围着一个长发女人一起做游戏,落款是三年二班。画纸的背面写着:陆老师,我们爱你,我们都很想你,你是我们见过的最好最漂亮的老师。 那一刻,陆子筝难以置信,三年二班,那是她大一暑假期间当志愿者时曾支教过的班级。 然后,第八个贝壳里是一张相片,照片里,她正微微弯着身子,细心地帮一个老人梳头,老人笑的开怀。陆子筝翻过照片,背面写着:你是奶奶遇见过的最好的孩子,一定要记得快乐。 这是那年她随着青年志愿者去的一家敬老院照顾过的一个老人,去过一次之后,她便坚持了每周都去看望老人一次,直到,半年后老人不幸病故了。而这张照片,这个留言,又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她一无所知。 陆子筝开始一改前面的颓然,带着些期待和忐忑,往前走,打开了第九个贝壳,里面是一条纱布。纱布上,用黑色的签字笔写着:永远记得那时候你背我去医院时,我心底里那快要让我窒息了的愧疚感。你是我见过的,最干净,最善良,也最委屈自己的人。落款,是张素音。 大三那年,主题团日班级组织出去清洗学校周边的牛皮癣,张素音在清洗过程中不小心掉进了路旁的污水沟里,摔得满身污泥,在同学的合力帮助下,才爬了上来,疼的站不直身子。医院就在附近,可小分队里都是女生,说到背张素音去医院,一时间大家都没了声音。陆子筝那天穿了白色的外套,却是二话不说就蹲下了身子,背起了她就往医院走去。可平日里,私底下最爱说她是非的人之一,便有张素音。 第十个贝壳里,是一张陆子筝大学里常见的奖状,奖状上没有奖项,只写着一段话:子筝,我执教十余年,你这样的好孩子,我见过的只你一个。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所有的流言蜚语最终都会因时间不攻自破。我相信,你的路,会越走越稳,越走越顺,有时间回来看看老师们吧,我们都想你了。那是她熟悉的辅导员的字迹。 距离江怀溪已经不远了,路途中,还有两个发着光的贝壳。 陆子筝打开了第十一个贝壳,是一张实习鉴定表,上面单位评价上,只简单地写着:我很欣赏你,我让我女儿把你当做榜样。落款是纪兰,她实习时候的上司。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个贝壳了。陆子筝把目光投向了江怀溪,江怀溪却是笑着大声抱怨道:“快往前走吧,怎么这么慢,我冷了……” 陆子筝瞪她,真是一句话,破坏了所有的气氛。 她拾起第十二个贝壳,打开,又是一张简单的纸条,她慢慢地展开它,看见上面是她熟悉的字迹,清隽飘逸:以后,不是你说的,不是你告诉我的,我都不信。江怀溪。 那一瞬间,陆子筝看向江怀溪,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江怀溪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陆子筝的面前,眉目微敛,认真地说:“子筝,我知道,你一路走来,受过别人很多无端的误会和非议。但是,你要知道,有更多的人,把你的好,看在了眼里,放进了心里。就像你刚刚走过的沙滩,踩出的脚印,流下的泪水,风吹过后,都失去了痕迹。过去的伤害,就像那些一样,今夜把它们都埋进沙里,从此,都忘了罢……” 陆子筝噙着泪水,久久地看着江怀溪。她高挑单薄的身影,在茫茫的夜色巨幕下显得那样渺小瘦弱,但陆子筝知道,她瘦削的肩膀,正慢慢地匡扶支撑起她早年坍塌的世界。 她第一次在江怀溪面前,不掩饰自己的任何情感,主动伸手拥住了江怀溪,在她耳边含笑嘲讽她:“这么矫情的事,也就只有你会做了。” 江怀溪却是低声温柔地笑答:“谁让你陆子筝是一个这么矫情的人,我也不过是投你所好罢了。这些矫情的话,你听得可还开心?”说话间,陆子筝忽然觉得江怀溪好像晃了晃,站的有些不稳。 她心念一动,忙放开了江怀溪,去拉她的手,发现冰凉彻骨,再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却是火热一片,不禁失去了笑意着急问道:“你发烧了?” 江怀溪却是笑笑,不甚在意地说:“哦,我不知道,可能是吧,这里风挺大,有点冷。” 陆子筝顾不上其他了,急急忙忙要脱衣服给江怀溪披上,江怀溪却用力地扣住了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陆子筝瞪她,她却笑着不言语。 陆子筝看着她苍白的笑颜,无可奈何,只一言不发地背过身子,拉着江怀溪的手往车子走去。 江怀溪却还在不知死活地不满:“我们拍个照留念吧,其实,我后面还安排人准备了一场烟花,还没放呢。” 陆子筝只低声吼她:“吵死了,闭嘴,跟我回酒店。” 她不知道,江怀溪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急切忙乱的脚步,满眼的温柔。 回了酒店,江怀溪坚持着去了趟卫生间,洗漱后才上了床,吃了退烧药,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她颀长的身子,不过在大床上占了瘦瘦长长的一小块地方。陆子筝第一次这么清楚地发现,江怀溪好瘦,瘦的让人心疼…… 她颤抖着手,轻轻地摸过江怀溪苍白中带着潮红的脸颊,低声骂她:“傻瓜,江怀溪,你这个大傻瓜……” 她看着江怀溪沉静的睡容,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俯身轻轻地吻了吻江怀溪滚烫的额头,喃喃道:“怀溪,不要对我太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夜里,江怀溪还是持续地发着烧,陆子筝没有睡觉,就趴在床边,每隔一个小时,就探一次江怀溪的额头,扶她起来喝一点水,直到,天将明,江怀溪才渐渐恢复了正常体温,安稳地睡着了。 陆子筝拿着热毛巾,帮江怀溪擦了擦脸,才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安心地拿了换洗的衣服进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冲去一身疲倦。 她洗完澡出门的时候,江怀溪还在床上沉沉地睡着。陆子筝翻了翻行李箱,从里面找出了感冒药,放在床头,拿了笔写了个便签贴贴上,让江怀溪醒了以后让人送饭进来,吃完饭,记得吃药,她早上有事,先出门了。 早上,陆子筝再随连萱出去一次,这次的合作里她的工作,差不多就结束了,可以准备回程了。 陆子筝见到连萱的时候,看见的连萱依旧是往日那副妆容精致,精神十足的干练模样。看见陆子筝时,连萱连微笑的弧度,都没有半分的波动。昨夜发生的一切,她的尴尬,她那未说完的话,又像是一场梦一般,天亮了,就不复存在了。 也许,是夜色,容易让人格外憔悴吧。 中午一切事项都谈妥之后,连萱邀请陆子筝和纪瑶一起吃饭,美其名曰:“我们三个老同学难得再聚首,之前一直在忙项目的事,也没有坐下来聊过,今天也算圆满结束了,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吧。” 纪瑶看着连萱和陆子筝,一副你们随意,我都好的样子。 陆子筝却是看了看表,犹豫着说道了:“连总,抱歉,我先前以为中午没有工作,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吃饭。” 一时间,连萱的脸色淡了下来:“子筝,和我们一起吃饭,这不是工作,只是邀请罢了。” 陆子筝闻言轻轻点了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淡淡说道:“不好意思,连总,朋友难得来一次,我不能失约,连总和纪经理一起去吧,我先失陪了。”她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神情里却丝毫没有这个意思。 连萱看着陆子筝淡漠的神情,皱着眉,欲言又止。 纪瑶却是伸手挽住了连萱,对着陆子筝淡淡说道:“那好吧,我和连萱先走了。” 连萱微微低下了头,陆子筝看不见她的神情。她目送着连萱和纪瑶坐上车离开了,才转过站在路边,打了车回酒店。 回到酒店,房卡刚刷开房门,就听见室内传来哆啦A梦的片头曲:“每天过的都一样,偶尔会突发奇想,只要有了多啦A梦幻想就无限延长……” 陆子筝失笑,关上门,看着衣着一新穿戴整齐正襟危坐的江怀溪,好笑说道:“认识你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有童心。” 江怀溪认真盯着电视屏幕,眼神都没舍得分半分给陆子筝,不满回答她:“这说明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都不了解我。” 陆子筝一愣,其实,她倒真的,对江怀溪没有几分了解。然而,也显然是江怀溪并没有给她多少机会,而她,又不擅长追问探询。 她抱了个靠枕,在江怀溪身边随意坐下,嘲笑她:“看哆啦A梦做的这么端正,你都对不起端正这个坐姿。” 江怀溪斜觑了她一眼,翘了一只腿,搭在另外一腿上,随手拿了遥控,关掉了电视。 陆子筝问她:“早上药吃了吗?还发烧吗?” 江怀溪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正好响了起来,她随手就挂掉了电话,站起了身子,边往门外走边说:“托你的福,喝了一肚子的水,能不好吗?”然后打开了门,伸手接过了几个袋子,复又关上了门。 哟,这话里的意思倒像是有些不识好人心。陆子筝皱了皱眉。但未及她发声表示不满,陆子筝就看见转身回来的江怀溪坐在了桌子前,从袋子里拿出了一碟又一碟的食物,满满地,摆了一桌子。 “我让人给我送衣服过来,就顺便让她去帮我买点吃的了。这里我不熟,也不知道哪家好吃,就让她随便帮我点了。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不介意分你一点。” 陆子筝咬了咬唇,很好,早上没来得及吃饭,这个时候,肚子早已经唱起了空城计,江怀溪成功地用美食转移了自己的火力,噢不,是注意力。 她脱了外套,坐到江怀溪的身边,一边拿筷子,一边说:“真是到哪里都不忘彰显资本家本色……”话音刚落,筷子就被江怀溪收走了:“我知道你是无产阶级的先进分子,既然如此,就和资产阶级敌人划清界限吧,你不要吃了……” 陆子筝轻笑一声,淡定地从旁边,拿起另一双筷子,夹了块糖醋排骨,放进了碗里。 江怀溪冷哼:“马克思表示对你很失望,一点骨气都没有……” “……” 吃过饭后,江怀溪便通知陆子筝,说她傍晚就要回临州了。 一瞬间,陆子筝几乎要脱口问她,为什么这么着急了。上午,连萱刚说,这个项目结束了,机票定在明天下午,她还想着,下午邀请江怀溪去江北的小镇,晚上夜宿于那里,一起领略一下闻名遐迩的所谓江北夜景。然而,最后,她还是只点了点头,问江怀溪:“要我送你吗?” 江怀溪摇头:“不用了,到时候会有人来酒店接我的。”想了想,她又问:“你下午有时间吗?” 陆子筝点头:“怎么了?” 江怀溪挑了挑眉,用恩赐的口吻说道:“给你个荣幸,当我一个下午的导游,带我在江北的大街小巷随便走走吧。” 陆子筝难得没针锋相对,只顺从地应了声:“好。” 来江北近一周了,陆子筝却也是第一次在江北的街上闲逛着。与其说是她给江怀溪当导游,带着她逛,不如说是,她们两个,一起在街上瞎晃。 江怀溪穿着长靴,迈着长腿,悠闲地走在了陆子筝的前面,回过头笑:“好像,每次你都不能合格地给我当导游,居州那时候是,这不能去那不能去,江北这里是,这不熟,那我也不熟……” 陆子筝淡定地回她:“但每次,不知道都是谁请求我当导游,不当不行的模样!”她把“不当不行”四个字咬地极重,显然是想起了居州那次事情,意有所指。 江怀溪却是假装没有听懂,回过了头。 江北十一月末的天已经冷极了,陆子筝站在江怀溪的身后,注意到她放在身侧的左手,已经冻得通红,仔细看看,才发现江怀溪的衣服竟然只有一个插袋,和它主人一样个性! 陆子筝几步快走到了江怀溪的左边,左顾右盼了一会,才不自然地问她:“手,冷不冷……” 江怀溪没听清,疑惑地看着她:“什么?” 陆子筝心一横,用行动回答了她。她伸出右手,抓起江怀溪的左手,快速地放进了自己风衣的袋子里。心,砰砰地跳着,该死,风吹在脸上明明是冰凉的,为什么,她脸还是觉得好烫。她装作自然的样子,目视前方,说着:“等会去前面给你买个手套。” 却是听见了江怀溪略带笑意地淡声回她说:“不用了,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暖和的。” 陆子筝装作四处饶有兴趣地观看,就是不敢去看江怀溪的表情。路过商店橱窗时,她看见了玻璃里倒映出了自己微红的脸色,在心底自欺欺人,这一定是天太冷,冻的! 走过一家精致的小店时,江怀溪突然停住了脚步。陆子筝跟着她,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向店名:时光慢递。是一家精品店,主要售卖明信片,并且支持付费在未来按时帮忙寄出存放的明信片。 江怀溪侧过头对陆子筝说:“进去看看,我好像,突然有很多话,想对十年后的自己说。” 陆子筝笑:“我今天还突然发现了,你不只喜欢看哆啦A梦,还很文艺多愁善感呀。” 江怀溪挑了挑眉,反问:“如何,你有意见?” 陆子筝笑,快她一步走进了店里:“没意见,你快进去写吧。我给你提点意见,恩,你记得告诉十年后的你自己,不要像十年前一样目中无人,自以为是,傲慢无礼,欺压无产阶级百姓……” “你好像对我意见很大?”江怀溪挑好了明信片,端坐在桌前,握着笔,侧目看向陆子筝。 陆子筝悠哉地在店里四处游走,观看着货架上,墙壁上悬挂着的各色的明信片,随口应她:“真可惜,你才明白。” 江怀溪握着笔,深深地看了她许久,才低下了头,唇角含笑地动笔开始写。 陆子筝看腻了明信片,走向江怀溪,想看看她都写了什么,江怀溪却突然警觉地抬起了头,紧张说道:“不要过来偷看,你不知道,有些秘密,只能说给自己听吗?” 陆子筝一时间顿住了脚步,哑然失笑:“你的秘密,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而后,她又转过了身子,重新去翻看明信片了。其实,还是有一点兴趣的。 又过了会,江怀溪终于写完了,交了明信片,付了钱给老板,才如释重负地走到陆子筝身边,说道:“走吧,或者,要写点什么,给十年后的你吗?” 陆子筝却是转了身一边往店门外走,一边回答她:“不了,十年太久了,路会改道,店会搬迁,农田会升起炊烟,谁又知道,十年后我会在哪里呢……” 江怀溪在原地伫立着,听着陆子筝说着话,看着她推门出去,一步一步渐行渐远。 陆子筝见江怀溪没有跟上,停下了脚步,转回身,疑惑地看着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的江怀溪。 江怀溪双眸中带了温柔的神色,陆子筝站的太远,看不分明。只看见江怀溪,一步一步走向她,步履稳重,不疾不徐,仪态万方。最后,江怀溪在她身前站定了,一脸冷傲不悦:“大胆小民,竟然走在了朕的前面。念在你往日劳苦功高的份上,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说罢,她伸出僵冷的左手,指示道:“朕的手冷了,你方才做的不错。” 陆子筝勾了勾唇角,在江怀溪的注视下,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而后,“啪”地一声,打在了江怀溪的手背上,转身走在前面:“陛下奈我何?” 江怀溪轻轻吸了一口气,边跟上陆子筝,边用右手揉着被打疼了的左手。她不悦地蹙着眉,刚想高冷地赐死陆子筝,陆子筝又忽然冷不丁地伸出了手,一把捞过了她的手,放进了兜里,用指腹,轻柔地揉着她的手背。 江怀溪的唇角有了上扬的弧度,得寸进尺:“这么大力,是要在上面戳几个出来吗?嗯,下面一点。” 陆子筝微微侧头,冷冷瞥了江怀溪一眼,神色不悦,手上动作,倒是真的往下了一点,力道,放的更柔了。 江怀溪愉悦地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和陆子筝并肩走着。她眉目柔和,直视着前方,余光,却一直定在身旁陆子筝的身上。 呵,十年,确实要好久好久,久到一切人事都该有所变迁。江怀溪也不知道,十年之后,陆子筝会在哪里。 但她知道,她愿意为陆子筝,站成流动的时光里一桩不动的稻草人,只要陆子筝回头,就能看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傍晚时候,江怀溪跟着陆子筝回了酒店,还未来得及上楼稍作休息,接她回去的车就到了。 陆子筝站在酒店的门口,看着江怀溪两手空空,一如来时的样子,沉静地上了车。而后,她打开车窗,一副不以为意的口吻:“你可以上去了,不要做出一副十分舍不得我的样子,刚刚买来的你喜欢的咖啡和小蛋糕我可没随身带走……” 陆子筝好笑,干脆地转过身进酒店,挥挥手道:“慢走,不送。” 随即,便听到车子开动了的声音。 陆子筝还是停下了脚步,转回了身子,久久地站着,目送着那辆载着江怀溪的车子驶入那不息的车流中,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心,好像慢慢、慢慢地空寂下来了。江怀溪来的匆匆、走得匆匆,却像在她的心里刮起了一阵飓风。风暴来势汹汹,袭来时几乎要席卷走她的一切冷静自持,可走的时候,她却几乎寻不到了它曾经来到过的些许痕迹。 沉寂间,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打开包拿出一看,江怀溪的一条短信:再不上去,咖啡就凉了…… 陆子筝唇边漾开了一抹笑,回:别自作多情了,咖啡味道还不错,可惜你没口福。 放回了手机,看看前方来往络绎不绝的车辆,再看了看手上拎着的咖啡和蛋糕,陆子筝笑笑,还是进去吧…… 回临州的时候,陆子筝是一个人走的,据说,连萱临时在江北还有些工作需要处理。陆子筝也不过是听过就算了,不甚在意。过去的早已经说不清了,现在的,陆子筝也不想再纠缠不清了。回去后,到风尚收拾下东西,她便能打包回翻译社,给她和连萱的匆匆相逢,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回到临州的当天晚上,陆子筝就和妈妈报备了,告知明天要回家陪她亲爱的妈妈了。陆妈妈高兴地表示,一定备好饭菜,给她补过生日,在外面也吃不好,要补补身子。还叮嘱她,记得让怀溪一起过来。 陆子筝嘴上说着,才不管她,她每天都有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缺不着她呢。 放下了电话,陆子筝踟躇着却还是给江怀溪发了一条短信:明天有时间么?可以的话和我一起回家吃饭吧。 她鲜少这样主动邀请江怀溪,短信刚刚发送出去,她就忐忑不安。 偏偏,许久了,也不见手机有所震动。陆子筝认真地拉下手机设置页面,确认手机没有设置成静音。她想,可能江怀溪有事没看见短信,过会吧。 拿出书,看了一会,却怎么都无法静下心。干脆,把手机关掉,去洗澡。 半个小时后从卫生间出来,她打开了手机,手机提示一条未读短信。 打开,却是江怀溪的拒绝:抱歉,我这几天有点忙,去不了了,帮我问候阿姨。 陆子筝一时间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好像这么多年来,这是江怀溪第一次拒绝她这样的要求,当然,她也鲜少给江怀溪这种拒绝的机会。也许是因为从未感受过被江怀溪拒绝的滋味,一时间,陆子筝竟觉得有些不能释怀。 第二天,她到风尚完成好收尾交接工作,又去了趟翻译社报到后,便打了车回妈妈家了。因是周末,陆子筝吃过饭便留在妈妈家了。她洗了澡,躺在床上,依旧是久久不能入睡。 床上还放着江怀溪那天留宿时候用的枕头,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枕头左侧,单人床,顷刻间变成了双人床。 陆子筝侧着身子,安静地看了许久,而后,重重出拳,打了那个枕头一下:“谁允许你,都侵占到我的床上来了……” 可是翻来覆去许久,最终却还是没有把那个枕头收起…… 第二日,陆子筝是被电话吵醒的。摸过手机,竟然许久未联系过的大学辅导员,她蹭地一下坐起了身子,打死十二万分精神,接起了电话。 辅导员邀请她周六回学校观看150周年校庆晚会,同时,若是有时间的话,想请她给大一的学弟学妹们开个座谈会,谈谈她如何规划和度过大学生活的。 陆子筝犹豫再三,还是婉言拒绝了老师:“我觉得我可能并没有资格指点学弟学妹们,我相信她们的路,走的不会比我再曲折,一定会走的比我精彩。” 老师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满意这套说辞。 陆子筝只好诚恳地说:“老师,你知道的,我向来不懂得和别人怎么谈心的。而我对大学的所有规划,不过是,做好自己,让别人无话可说。” 老师叹了口气,只好说道:“你啊,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啊。座谈会我也不勉强你,有时间记得回来看晚会吧。” 陆子筝笑:“一定会的。” 陆子筝多年的生活经历,早已让她有所领悟。故事里的事,只有故事里的人才知道个中滋味,脚下走的路,也只有脚下在走的人才知道正确与否。其实,这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正确的必走之路,所谓的人生之路,若能够走的开心,也就足够。属于每一个人自己的人生,其实无需别人在旁为你做出批注。她不愿别人干涉她的人生,自然,也不愿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周六那天,陆子筝早上照例去了妈妈家,陪妈妈吃了饭的慵懒午后,她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飞机飞过天空,一点一点地拉长尾迹,临时起意,还是想回学校一趟。 慢慢地从学校的东大门步行进去,相思湖湖水依旧,碧波漾漾,绕着湖心亭,湖边坐了一对又一对的年轻情侣,身旁经过了的提着大袋小袋采购而归的人群,从他们青涩的笑脸上,陆子筝恍惚间看见了,从她眼前流淌过的时光…… 她还是不自觉地走到了大学里最熟悉的地方——江季图书馆。那时候的周末,她几乎可以在那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只有在这里,她才可以感受到,自己最安稳、最自在的心跳声。 信步拾阶而上,陆子筝在门口看到,管理阿姨竟还是多年前的那个。一切变化中好像又隐藏着不变。她的校园卡早已经不能用了,好在,登记了一下阿姨还是放行了。 此时距离期末考还久,图书馆座位不过稀稀拉拉地做了些人。陆子筝在二楼随手抽了一本书,便带上了三楼她那往常坐的位置,一坐便是一个下午,直到发现,天已经低沉地可怕。 她下了楼,站在门口登记离开时间,刚放下笔,就听见“哗哗哗”的声音,大雨便这样,突然而至。 陆子筝出了门,站在台阶上,一时间,进退两难。 突然,一把蓝色的伞,自她的身后而来,出现在了她的头顶,给了她一方晴空。江怀溪清冷沉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走吧。” 陆子筝转过头,看着江怀溪,一时间,时光倒置,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突然下起滂沱大雨的雨夜。 那时候是十月的深秋时节,陆子筝下了晚自习便去了图书馆,一直待到了临闭馆才出去。可是,她刚刚刷了卡踏出门,便听见了雨水拍打枝叶的啪啪声,一场突如的大雨骤然而起。 陆子筝穿着单薄的连衣裙,背着书包,看着或是男生轻呼着潇洒跑入雨中,或是女生拨了电话让舍友或是男友送伞过来,只安静地站着,期待着这场雨,快点停。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说道:“走吧,我送你。” 陆子筝微微侧转过身子,便看到江怀溪拿着一把伞站在她的身后,夜色朦胧里,陆子筝看不清楚江怀溪的神色,只看得见,她眸中点点光亮如星。 陆子筝又转回了身子,显然并没有要随江怀溪走的意思。 江怀溪却是打开了伞,淡声补充道:“我不知道这雨一时半会会停么,不过,倒可以确定,你宿舍晚归的时间,却是快到了。” 陆子筝眉头微蹙,利落地一手抬起遮在额前,准备冲入雨中了。 可下一个瞬间,江怀溪却一手撑起了伞,一手伸出紧紧地攥住了陆子筝,拽着她往下走。陆子筝挣扎间差点滑倒,江怀溪冷冷地回头横了她一眼:“如果你想在这里表演免费马戏给大家看,你就继续……” 被雨水打湿了的台阶太滑,江怀溪又走的飞快,陆子筝亦步亦趋地被她拉着往下走,保持平衡不滑倒已是艰难,权衡利弊,陆子筝只好不甘愿地放弃了挣脱。 下了台阶,江怀溪便收了伞,紧攥着陆子筝的手,开了车门就把陆子筝重重一推,塞了进去。 陆子筝为避免撞到头,本能地弯了身子栽倒进去,江怀溪俯身把她的双腿往里一推,干脆利落地合上了车门。 陆子筝狼狈地从车座上一坐起,就去拉车门,江怀溪却早已经上车落了锁。眼见木已成舟,新仇加旧仇,陆子筝忍无可忍,恼火之下用手肘狠狠地撞了一下车窗。 江怀溪连看都没看她,不过凉凉地说了一句:“声音挺好听的,清脆悦耳,要不要再来几下?” 陆子筝吸气,呼气,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平复了心情,干脆地闭了眼,再不说话。 车子从校外绕出去的,不过几分钟,就到了陆子筝的宿舍。陆子筝闭着眼睛,一无所知,坐在车上一动不动。 江怀溪侧目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冷声道:“哟,难道你坐舒服了,现在舍不得下车了?” 陆子筝睁眼看见车窗外熟悉的大楼,立时开了车门下车,关上车门的时候,陆子筝皱着眉说:“我不会感谢你的。” 江怀溪却是头也不回地淡淡回她:“那正好,我也不怎么想说不用谢这句话。” 陆子筝一甩上车门,江怀溪的车子便飞一般得驶出一段距离,而后,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想起来连陆子筝自己都觉得惊讶,究竟,时间的魔术手有多神奇,能够把最初水火不容的自己与江怀溪,变成今日的模样。 她从回忆中回过了神,却没有顺势往台阶下走,而是问江怀溪:“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怀溪挑眉,眉眼间,极尽风流:“150周年校庆这种日子,你都能接到邀请,怎么会忘了我。难不成,你自觉自己比我优秀许多?” 陆子筝戳穿她:“哟,那也还真巧。说吧,我妈有没有让你晚上去吃饭?”肯定是她打电话给妈妈了。 江怀溪笑:“阿姨晚上要请我吃饭吗?”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并肩而下,走到中途,突然有大队人马杀至,为首的女人,踩着细长的高跟,优雅的黑色长裙,如常的高高挽起的墨发,正是自江北一别不再见的连萱。 连萱站在台阶下,左边,是帮她撑伞的下属,右边,站着的是学校副校长,后面浩浩荡荡地跟着一群西装男女,那阵仗,像是女王出巡。她仰首看着陆子筝和江怀溪,与陆子筝四目相对之时,眸光中似有沉郁一闪而过,然而不过一刻,却是她先移开了目光。连萱轻踩莲步,袅袅而上,站在不远的台阶下,看着江怀溪,脸上露出如常的完美弧度,温言道:“江小姐,在这里遇到你,真巧。” 江怀溪朝着连萱,不过淡淡微笑,轻轻颔首,算是和她打了一个招呼。而后,她撑着伞,遮着继续和陆子筝拾阶而下,与连萱,擦身而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上车后,车里异常的寂静。江怀溪打开了音乐,舒缓的钢琴声在车里流动,她淡淡地开口,像是在给她解释连萱为何出现在学校:“风尚以连萱的名义捐了一栋宿舍楼,以后,华桐楼旁又多了个邻居,连萱楼,叫起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陆子筝在车窗的氤氲水汽上打了个大大的叉,不以为然道:“被一千个人挂在嘴上,不如被一个人放在心上。” 江怀溪若有所思:“听起来倒像是有道理。” 陆子筝愉悦地恩哼了一声:“那是自然。” 车子路过了铁栏围起,顶棚有似鸡蛋壳,周末只开了个小铁门的露天万人体育场。下着雨,偌大跑道上空无一人,看台上,倒三三两两地坐着一些等雨停模样的人。 陆子筝突然侧过脸问江怀溪:“那时候你明明不上体育课,为什么还每次课都准时准点地来操场?” 江怀溪轻描淡写地反问:“不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贫民百姓羡慕嫉妒恨吗?” 陆子筝冷嗤,还真当自己是皇室贵胄了。 江怀溪转过头,看见陆子筝满脸毫不掩饰的不屑,语调轻轻地补充道:“你不觉得,操场上的空气格外清新,从看台上45°角望见的天空,格外湛蓝,透着明媚的忧伤吗?” 陆子筝觉得自己可能失去了和江怀溪沟通的**。 见陆子筝没有搭话,江怀溪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又说:“好吧,我和你说实话……”说话间,她声音渐渐低缓轻柔:“其实,是为了每节课都能看到你……” 陆子筝的心,循声而动,一时,起落快地不像话,她放在座椅上的手,微不可觉地抓紧了椅垫。 谁料,江怀溪却只是说话大喘气,不过稍作停顿了一下,又流露出了她标准的坏笑,微微挑眉,勾起一边的唇角:“为了每节课都能看见你,狗刨式的跑步动作,心情再不好,都会突然晴朗。”想想,她又继续说,语气间颇有几分真挚的探究意味:“子筝,我一直挺好奇的,为什么你连基本跑步姿势都无法正确掌握,却可以跑的那么快呢?一定是天赋异禀对吧?” 陆子筝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怀溪带笑的脸,冷冷道:“停车,我要下车。” 江怀溪转回了头,留给陆子筝一个自若的美丽侧影,声音淡定、底气十足:“你没有发现吗,你总是喜欢这样苛待自己。别人听话都喜欢挑好的听,你倒是与人相反,好的都听不见,不好的却立时就上了心。我刚刚的话,难道不是在很认真地夸你跑步跑得快吗?” 陆子筝皮笑肉不笑:“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的赏识和夸奖了?” 江怀溪莞尔,言语间尽是愉悦:“不客气,我向来善言,刚刚的其实也不过是我的客气话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陆子筝靠在椅背上,闭了眼睛不愿再浪费气力看江怀溪一眼,决定要奉行沉默是金这句金句了。 不过一会,却听见了江怀溪关小了车里的音乐,温声地打起了电话:“阿姨,我和子筝现在回去,一会会路过超市,你要我们带点什么吗?” “下雨天阿姨你就不要再出门了,东西我和子筝去采购吧,阿姨你等着掌厨就好啦。恩,好……那先挂了。” 挂了电话,车子驶出了校园,江怀溪便一改刚刚电话中的温柔,淡声示意陆子筝:“我们分工一下,你想想晚上想吃什么,并且负责出钱出力,作为回报,我负责送你到超市。我觉得这挺公平的,你觉得呢?” 陆子筝在心底叹息,讨巧争宠达人江怀溪,刚刚在妈妈面前体贴温柔的好孩子是她,结果出钱出力的却是自己…… 停好了车,江怀溪走在前面,陆子筝慢几步在后面跟着,看着江怀溪娴熟地拉了一辆推车,一手插在呢外套兜里,一手悠闲地推着车。见陆子筝走得慢,江怀溪回过头催促:“到前面来挑东西吧,早点回去,我现在又冷又饿。” 陆子筝几步就到了她身边,一边挑看货架上的食品,一边问她:“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时,觉得你仿若不食人间烟火,可是,后来,你对我说过最多的三个字竟是,我饿了。” 江怀溪推着车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来拿起了一盒咖喱,仔细地翻看生产日期,语气淡淡回她:“是么?我以为第一次见我,你就记得你有多讨厌我了……” 陆子筝停在原地,心中一滞,愣了半响,才神色复杂地低下了头。 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已经可以轻松地回想起这件事了。想起时,当年满心的愤慨与委屈,竟已尽数被平和与淡然取代了。 陆子筝凝视着眼前这个低着头,敛着眉,两手拿着不同品牌的相同酱料认真比较的恬静女人,只觉恍如隔世。苦笑,也许,该感谢当年那一场莫名其妙的开始? 正兀自沉吟中,却看见江怀溪抬手轻巧放回了一个罐头,另一个罐头放入推车中,而后,伸出秀美的小指轻轻地拨开低垂到眼前的几缕乌发,继续推车向前走。那一低头,一举手间的别样风情,竟是看呆了陆子筝,一时间,走了神。 直到江怀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冷不丁出声:“我觉得和我一起出门的时候,你还是稍微保持一下形象,不要拉低我的形象比较好。” 陆子筝才尴尬回神,呆呆反问:“所以呢?” 江怀溪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摇头叹息:“我觉得它可能卖不出去了,你向来引以为傲的公德心呢?” 陆子筝疑惑不解,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手上的一包方便面,竟已经被捏的粉碎。 江怀溪莞尔:“证据确凿,不容狡辩。” 陆子筝颓然:“……” 当两个人兴致盎然地提着菜回到陆妈妈家,开门却发现,陆妈妈坐在沙发上,一手按着左下腹,眉宇间明显是痛楚的神色。看见陆子筝和江怀溪回来了,陆妈妈还是忍痛站起身子走向她们,强颜欢笑地想要接过江怀溪和陆子筝手上的袋子进厨房。 霎时间,陆子筝脸上的笑意被浓浓的担忧取代,她放下了袋子,快步上前扶过妈妈,低声问她:“妈,你怎么了?” 江怀溪弯腰拎起陆子筝放在地上的袋子,一起提到一旁放下,便又转身开门,吩咐着陆子筝:“扶着阿姨,去医院吧。” 陆妈妈却推开了陆子筝的手,勉力笑着说道:“我没事,就是有些胃疼啦,老毛病了。你和怀溪不要小题大做,大惊小怪了。我坐一会就好了,去什么医院呀。” 陆子筝自然是不放心,坚持着:“妈,你看你都难受成这样了,我们去医院看一下,这样我怎么放心。” 江怀溪也上前,温声劝道:“阿姨,走吧……” 陆妈妈却也是坚持:“你们这些小孩子就是喜欢这样紧张兮兮的,我真的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吗?多少年的老毛病了,中西医都试过,没用的。今天下了点雨天寒了,就有点反应了。”她站起身子,拍拍江怀溪的肩膀,和蔼地笑说:“怀溪啊,留着带阿姨去医院的力气,跟阿姨进厨房帮阿姨打打下手吧。” 江怀溪看了一眼满脸忧色的陆子筝,又看了一眼满脸坚持的陆妈妈,也是无奈,终是拗不过陆妈妈,只好妥协道:“好吧,阿姨,既然你不愿意去医院,那也先去躺着休息会吧,晚饭交给我来做吧。” 陆妈妈却是不肯:“那怎么行呢,阿姨都说好了晚上让你来吃饭的,怎么能反过来让你……”话还没说完,便被陆子筝打断了:“妈,你去休息吧,怀溪她不会在意的。” 而后,江怀溪提着菜进了厨房,陆子筝扶着妈妈进了卧房,又去客厅接了杯热水送进去给妈妈喝下后,才关上卧房的门,回到客厅沙发坐下。 坐在沙发上,陆子筝也不开电视,天色渐晚,夜幕渐渐低垂,她毫无所觉,连开灯都忘记了。 江怀溪围着围裙,拿着锅铲,回过头,看见的便是陆子筝孤寂地坐在夜色里的身影。她转回身子,眉峰间汇拢起了小小的褶皱,而后,便听见她清冷沉静的声音在沉寂中响起:“子筝,进来帮忙……” 陆子筝的神思被她突如的声音打断,身体忍不住轻轻地哆嗦了一下。回过神,才发现四周都已经暗了,只有厨房,在一片寂黯中散发出橘黄色的暖光。 她沉重地站起身子,走向厨房,站在江怀溪身边,沉默地打开拿过案板旁的土豆,一下一下,机械地给土豆削皮。 她的心思,在短暂的回归后,又再次回到了卧室里躺着陆妈妈的身上。她本就是容易消极之人,此时,各种可怕的念头充斥着她的脑海,令她惶惶不安,几乎不能自持。 爸爸离开后,妈妈已经是她的全世界了,妈妈答应过她,永远不会离开她的,怎么能有事呢…… 那年,她刚刚上初三,爸爸刚过去世不过两周,她便被迫同妈妈一起站起了校长室,站在那个沉闷地让人喘不过气的办公室里,听着校长对妈妈语重心长地说:“子筝妈妈啊,我建议你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这要是放在以前,是要犯流氓罪、□□罪抓起来的,我也是不忍心看着这个孩子就这么毁了自己呀。” 她低着头,害怕地拉着妈妈的手,感受来自妈妈手的轻轻颤抖。 校长还在假模假样地劝说:“况且,你看,现在学校这里的情况,可能也不太适合她继续就读了,这件事,给她的班级和周围同学乃至学校都带来了很大的负面影响。子筝妈妈啊,你考虑给子筝换个环境,转学吧。” 她红着眼睛抬头,看向这个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男人。不久之前,这个男人,还当着全校的面,为她颁发了市科技创新一等奖的奖状给她,还让全部同学,向她学习、以她为荣呢。 那些欺负她的同学也是,不久之前,还在客气地向她借作业抄,不久后的现在,却只会无故地扔她的作业,撕她的课本,甚至,在她的课桌上吐口水。 为什么,他们都变得这么快,这么陌生? 是不是,她真的做错了什么? 是不是她真的病了? 是不是她真的是,他们说的那样,是个变态,所以他们才这么对她? 陆子筝觉得她的世界,好像忽然间昏暗了,一切,都开始翻来倒去,晃来晃去,周围一切,都是那样的幽森可怕…… 她听见妈妈低哑着声音对校长说:“给我点时间,我们会转学的。” 她牵着妈妈的手,步履沉沉地跟着妈妈出了校长室,身后,是等候在校长室外的好奇的同学投来各色的眼光,耳边,间或还能听见她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妈妈捂了她的耳朵,半搂着她,快步往外,几乎是逃跑的姿势。 终于,她们离开了那个校园,离开了那片幽森森的黑暗…… 妈妈搂着她,在校长面前始终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下了。 陆子筝只见过三次妈妈的眼泪,第一次是在爸爸的葬礼上,第二次,就是那个时候。她觉得胸腔闷地发疼,开口便是哽咽,泣不成声,愧疚溢满了她的心间。她只不住地认错:“妈妈,我喜欢女生,是不是……真的错的很厉害……是不是真的很变态让人害怕……对不起,妈妈,都是我的错,我错了,你不要哭,是我错了……”她哭得几乎要喘不过气了,愧疚认错后却也是委屈极了:“是不是因为我错了,所以大家才都要远离我,排挤我,所以学校才不要我了,老师才用白眼看我。妈妈,是不是因为我这样犯了罪,所以爸爸才替我受了罚,离开了我们?”她害怕极了,紧紧地抱着妈妈,问她:“妈妈,你是不是也会因为这个不要我,也会要离开我,妈妈……妈妈,你不要不要我……我改,我改,我都会改的……” 妈妈却是心疼地回抱住她,在她耳边,不住地安慰她:“不是的,筝筝,不是的,你没有错,妈妈不会不要你的……” 那时候,妈妈柔弱却又坚定地对她说:“筝筝,你没有错,更没有病,你只是,和大多数人的选择不一样而已,你不要害怕。就像所有人都喜欢吃青菜,可你喜欢吃萝卜一样,你有什么错呢?错的是他们。爸爸没有不要你,他的离开是意外,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妈妈更没有不要你,永远都不会的。” 妈妈说:“筝筝,你要相信,就算这世上所有的人都站到了你的对立面,妈妈也会站在你的身边,永永远远,不会离开你的。” 妈妈她不知道,她真的靠着这句话,撑过了很多年…… 从此,她相信,即便是这个世界再荒凉,也还有一个人,始终会陪着她,永不离弃…… 可是现在,她开始惶恐,妈妈说的,永永远远,又有多远呢? 陆子筝的眼眶渐渐、渐渐地红了,手上削土豆皮的动作,也慢慢、慢慢地停了下来。她陷进了自己假想的悲伤里,难以自拔…… 突然,她眼前一黑,一只冰凉的手拂过她的双眼,冷地她一个条件反射闭上了眼睛,耳边听见的是江怀溪淡淡地说:“想哭就哭,憋着不难受么?” 陆子筝想睁开眼,却发现,好像睁不开眼?!只觉得眼睛火辣辣的、热乎乎的,眼泪不受控制哗啦啦地流,是……噢!江怀溪不知道她的手刚刚一直在切辣椒吗?她一定是故意的! 一时之间,伤感抛至了九霄云外,陆子筝羞恼地擦着眼泪,战斗力飙升,脑海里回荡的是:江怀溪,你死定了! 她一定要把案板上的生姜大蒜整个塞进江怀溪的嘴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吃饭的时候,陆妈妈从卧室里出来,脸色已经恢复了许多,还说笑着夸赞江怀溪:“怀溪啊,你这手艺可以出师了。”话锋一转,对一旁关切看着自己的陆子筝道:“筝筝啊,你要向怀溪学着点。” 江怀溪帮陆妈妈舀了碗汤,看着陆子筝淡淡地笑,陆子筝不以为意地说:“我不用学,想吃好的就回来找妈妈……” 陆妈妈叹了口气,带着些宠溺:“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陆子筝开心了些,冲着陆妈妈眨眨眼睛努努嘴撒娇。 江怀溪接下陆妈妈的话,笑道:“可不是嘛,不开心了还会哭鼻子呢,被人发现了还恼羞成怒想杀人灭口……” 陆子筝挪眼瞪江怀溪,伸手夹了一筷子的菜丢进江怀溪的碗里:“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陆妈妈只是慈爱地笑着看着她们俩…… 吃过了饭,陆妈妈说什么都不让江怀溪再动手收拾残局了,江怀溪拗不过陆妈妈,也只好作罢。陆子筝便充起了乖女儿,跟着进厨房要帮忙,却被妈妈赶了出来,理由是:你不要帮倒忙就好了,出去陪怀溪吧。 江怀溪坐在客厅瞅着不开心自觉被小觑的陆子筝一脸玩味的笑,陆子筝在她身侧坐下,开了电视,装作没看见。 陆子筝因不放心陆妈妈的身体,便决定不回家在妈妈这过夜了。 陆妈妈收拾完碗筷后,便也到了客厅,三个人小坐了会。而后见时间也不早了,江怀溪便要起身告辞,这次,还没有等陆妈妈开口挽留,陆子筝却先开了口:“时间也挺晚了,外面也挺冷的了,开车也不安全,你也没什么事……”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了许多江怀溪回家不便的理由,却一直迟迟说不出下文。 江怀溪却已经在门口穿好了鞋,一手搭着门把,微微勾了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子筝:“恩,所以呢?” 陆子筝别开脸,反正之前也挽留了:“不如就留下来吧……”她还是说出口了。她看着旁边的鞋柜,就是不看江怀溪的脸,她感觉的到,江怀溪的目光正灼灼地看着她。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江怀溪拒绝了她:“不了,我明天有点事,你下午回家么?我大概来得及来这里接你回去。” 陆子筝一时间说不清心里的滋味,隐隐有些失落,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的语调变得有些低落:“不用了,太麻烦了,我自己坐车回去就好了。” 江怀溪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深深地看了陆子筝一眼,也不多说,和陆妈妈再次打了个招呼:“阿姨,那我先走了。” 陆妈妈点点头,笑着叮嘱:“路上开车小心点。” 江怀溪开门迈步而出,应她:“好,我会的……” 门就要被带上了,陆子筝还在门边呆站着,不知想些什么。陆妈妈伸手轻轻推了陆子筝一下,吩咐道:“去送送怀溪吧,最近电梯时好时坏的。” 陆子筝抬头看了一眼门外的江怀溪,才发现她也正微敛了双眸,静静地看着她。于是她垂了眼,答应妈妈:“好。”说罢,便随着江怀溪一起出了门。 她们一前一后走着,在楼道灯光的照映下,两个人颀长的影子,静默地拥抱,交缠…… 所幸,今夜的电梯无恙,刚刚按下键,门边开了,快的陆子筝有些所料未及。 江怀溪微微侧过头,淡淡出声:“回去吧,不用送我下楼。”说完,抬腿便进了电梯。 陆子筝轻声:“我并没有下楼的打算。”她转过了身子往回走。 她听见电梯的门提醒着,门要关了,低着头,一步一步地往回走……突然,她又听见“叮咚”一声“门开了”…… 陆子筝停住了脚步,站了定身子…… 身后,传来了江怀溪熟悉的清冷嗓音:“不要担心了,有时候,生活并没有那么多的恶意。” 陆子筝回过头,看向江怀溪,看见她右手纤长的食指按着电梯的开门键不放,目光沉沉,眸光里,是她少见的温柔神色。 “不要想太多,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她听见江怀溪如是说道。惯来冷清的声音,此刻却听出了几分温柔。 陆子筝轻轻地抿唇笑了,朝着点了点头。 于是,她便看见江怀溪松开了按着键的手,似乎也笑了一下,不过也仅是一瞬,她的笑意,便消失在了渐渐合上的电梯门后。 回到家里,陆妈妈有些诧异地问她:“这么快回来了,没有送怀溪到楼下吗?” 陆子筝快步地走向阳台,便走边随声应她:“恩……” 不多时,陆子筝便看见楼下车库里,一辆红色的车驶了出来,驶向远处,驶出小区,最后,一点一点,消失在了陆子筝的视线里。 为什么以前都没有发现过,江怀溪,其实也有很多自己的事情,时间,也不是那样的自由。是她以前没有在意过,还是,现在她,太过在意了? 陆子筝一手在阳台护栏上轻轻地画着叉,轻轻地呵了一口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了薄薄的白气升腾而起。 就这样吧,这样就挺好的。 “在外面傻站着做什么,外面冷,快进去吧。”陆妈妈冷不丁地在背后出声。 陆子筝一时受惊,浑身抖了一下,险些惊叫出声。 陆妈妈看陆子筝反应过度,乐不可支,笑话她:“怎么这么没胆子呀……” 陆子筝一时间心有所感,低落了起来,伸手搂住陆妈妈,软语撒娇着:“我就是这么胆小,是个胆小鬼……所以,妈妈你就不要吓我了……” 陆妈妈一手回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哄着她:“好好好,妈妈以后都不吓你了……” 夜里,陆子筝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知道,她又失眠了,一时间烦躁不堪。 常年来,她都极难有一个安稳自然的好觉,早年一直靠着安眠药入眠,后来,有意识地控制了,可自那后,便开始了她长期睡眠不足的生活了。 她睁着眼,看着窗外混沌的夜色,听着北风一下一下,袭击着窗户,玻璃,在吹袭中瑟瑟发抖,砰砰作响。 她转过身子,趴着伸手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摸索着取出了一绺柔软的乌发。不过细细的几缕,却用红绳,仔细紧实地漂亮系着。 陆子筝在黑暗中凝视着细发许久,而后,把它压在了枕头下,闭上了眼睛,一下一下数着北风击窗的声响,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 意识渐渐地模糊,恍惚中,有人在她耳边轻声温语说着:“睡吧,不要怕,明天就好了……” 大一第一学期的学期末,陆子筝运气不佳地感冒了,但她却一直没当一回事。在潜意识中,陆子筝惧怕着医院那种地方,她始终无法忘怀,爸爸在医院离开时她感到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在那里,所有的人都是一副愁苦的模样,四周惨白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 只是,感冒却没有如她所预料地那般,乖顺地在放肆了几天后离开她,反倒是愈发猖狂。上体育课前,陆子筝便感觉浑身发热,但她并没有自备体温计,也不愿意开口向不熟的舍友借用,便带着不适感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去上课了。 由于期末要考2000米,于是近几周每节体育课都是以跑步开始,当做适应性练习。 陆子筝和往常一样,一个人跑在了最前面。路过看台的时候,她看见了江怀溪,如往常一般,带着耳机,捧着本书,悠闲地坐在上面休息,怡然自得。 陆子筝边跑边忍不住思索着,这样冷得天气不上体育课也要来吹吹风真的是一个正常思维吗?但她还未来得及多想,思绪便被愈演愈烈地热度湮没了。她感觉身体愈来愈热,脚步越来越重,好像有点跑不动了…… 然后,她就真的没有再跑动了…… 她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入目的便是医院那万年不变的可怕白色的天花板,刺眼沉闷。沉沉地转动头,意外地看见身边的人竟是江怀溪。 江怀溪正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安静淡然地看着书,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捏着书页,翻过的时候,发出轻轻地沙沙声。她不说话不作怪的时候,倒真有一副名门闺秀的优雅。 看见陆子筝醒了,江怀溪放下了书,皱着眉看着她,带着几分薄怒轻斥道:“倒是挺会逞能的,不知道自己发烧了吗?” 陆子筝奇怪自己竟像在这口气里听出了几分心疼,也只当是自己烧糊涂了。于是便只是问她:“你送我来的?” 江怀溪重新低下头拿起书随意地翻着:“不用太感激我,也不过正好只有我闲着。” 陆子筝被噎了一下,要出口的“谢谢”就这样滞在了喉咙里。她打量着江怀溪,忽然发现她秀挺的鼻尖似乎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嘴唇,也是淡淡的紫色。微微愣神,难道是送她来的途中冻到了吗?出于她惯有的良心,她有些不安地问了:“你嘴唇怎么是紫的?” 江怀溪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抬头定定地看了看她,莞尔一笑,问:“没有试过紫色的唇膏吗?我觉得颜色还不错,要喜欢的话,我送你一些。”口气里是显而易见的嘲笑,你真孤陋寡闻。 陆子筝吸了一口气,果然是她想太多了。翻了个身,不和江怀溪一般计较。刚翻过身,便听见江怀溪站起身子的声音:“学校那边我帮你请假了,医院这边没有我的同意是不会让你走的,你安心呆着吧,我先走了。” 陆子筝翻回身子,刚想问她:“什么叫医院这边没有我的同意不会让你走的?!”可是,却看见江怀溪已经合上门离开了。 睡梦中的陆子筝睡得有些不安稳,眉头不自觉的紧锁着,朦朦胧胧地想着,最初的江怀溪,简直不能再讨厌了,谁允许她在她面前分分钟上演什么霸道总裁的戏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然而,很快陆子筝的朦胧的意识又被弥漫的梦境回忆所吞噬了,隐约中,陆子筝还是忍不住为江怀溪更正了一下评价。恩,后来,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 意识,便又回到了梦中…… 医院病房中,陆子筝本放在外套中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细心地掏了出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江怀溪前脚刚走,后脚手机便响了起来。陆子筝用着安好的一只手艰难地把手机摸了下来,电话是许柏晗打来的。 接起电话,便听见许柏晗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关切地询问:“子筝,刚听人说你上课的时候晕倒了,怎么了,还好吗?” 陆子筝放柔了声音宽慰她:“姐,没事的,只是发烧了。” 许柏晗还是不放心,询问着陆子筝所在的医院和病房,非要来看她一眼才安心。 陆子筝只好一直温声劝她,告诉她没事的,不用特意来一趟的,她打完点滴晚上就回去了。 许柏晗出行不便,陆子筝怎么忍心再因为这点小事麻烦她一趟呢。 许柏晗知晓陆子筝的心思,执拗不过陆子筝,也只好作罢。嘱咐了她回学校了找她后,才想起另外一件事,问陆子筝:“你认识江宝,和她很熟吗?” 陆子筝一愣,一时反应不过来:“江宝?谁?” 许柏晗道:“江怀溪啊。因为江家的人对她宝贝的不像话,所以大家都戏称她江宝。” 陆子筝怔了一下,就忍不住抿唇笑了。她想起那有过一面之缘的江怀川,家里人确实对江怀溪宝贝的紧。再一想江怀溪那张高冷倨傲的脸,配着这戏称,倒是莫名喜感。 她淡声随意地回道:“不太熟,不过有过几面之缘罢了。” 许柏晗的声音带着些疑惑:“这就奇怪了,听大家说,她好像挺关心你的。你一晕倒,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在看台上的她却是第一时间起身跑了过去。然后也是她打电话让人开车过来,亲自抱着你上车带你去了医院的。在我印象中,她可不是一个热于助人,友爱同学的人。” 陆子筝倒没有想到事情过程是这样的,也有些惊讶于江怀溪的热心。她想了想,问许柏晗:“在你的印象中,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许柏晗沉吟半响,回答道:“沉稳冷静,疏离冷漠,像是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陆子筝好笑,说道:“外表像是这个样子,但事实也可能是高傲自大,目中无人。” 许柏晗惊讶:“你认为是这样的吗?” 陆子筝笑笑,想起江怀溪刚刚认真看书时的样子,又否认了:“没有,我只是随便说说,毕竟人总有多面的吧。不过不管是哪一面,她和我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回学校后,我还得想想怎么还她这个人情。” 许柏晗叹了口气,若是和陆子筝不熟悉,怕也只能觉得她疏离冷漠又高傲吧。若是人与人之间的所有付出与回报都对等,所有人情都可以两清的话,人与人之间,又哪里有牵绊与联系。大部分人与陆子筝是无法成为朋友,因为,她总不给你机会,让她亏欠与你。 点滴快要滴完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是一个沉稳的穿着西装的男子,手上提着两个袋子。 陆子筝看着他,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疑惑。 男子对着陆子筝客气地笑了笑,把袋子里的保温饭盒提了出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说道:“陆小姐,这是小姐让我给你带来的晚饭,你趁热吃了吧。” 陆子筝抬头看了看,点滴已经完了,她按了床头的铃,让护士过来拔针,而后对西装男说道:“不用了,我一会就走了。替我谢谢江怀溪。” 男子皱了皱眉,一脸为难的样子,低声带着哀求的口吻:“陆小姐,小姐说了你现在不可以出院,晚上还有点滴要打的,你不要为难我们。” 护士进来拔针,动作十分轻柔,听到男子的话,也一边帮着陆子筝按棉签,一边帮腔劝陆子筝:“陆小姐,医生安排了你晚上还有点滴要打的,既然来了医院,就把病好好看好了不是?” 她看了一眼陆子筝,见她表情似乎没有一丝松动,只好装可怜:“陆小姐,小姐说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让你乖乖地在医院把点滴打完,把病看好。她回来的时候,要是你已经走了,我们就不用来上班了。” 陆子筝讶然,什么霸道的命令。她有些不高兴地反问:“她的话这样有分量么?难道医院是她开的?” 小护士点头:“陆小姐不知道吗?这医院确实是在江小姐名下的。” 陆子筝两眼一黑,江怀溪,你赢了。 磨不过小护士可怜兮兮的哀求,看不过西装男惨兮兮的苦瓜脸,陆子筝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留在医院。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果然护士又提了一瓶吊瓶进来了,她在护士扎针的间隙问她:“明天有点滴吗?” 小护士笑了笑,回道:“陆小姐放心,明天没有了,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说完,小护士又忍不住,八卦兮兮地问陆子筝:“陆小姐和小姐和熟吗?” 陆子筝轻哧一声,冷淡地吐出两个字:“不熟。” 小护士识趣地不多说话了。 点滴打完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陆子筝正在接妈妈的电话,和妈妈说着:“妈,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嗯,好,你睡吧,晚安。” 江怀溪推门而入,合上门,靠在门上,看陆子筝挂了电话,似笑非笑:“骗人的话倒是说的挺顺溜的。阿姨肯定不知道你把自己照顾到医院了吧。” 陆子筝脱了衣服躺下,冷淡地送客:“我没走,会待到明天的。”意思是你可以回去了。 啪嗒一声,灯忽然被关上了,四下瞬时进入一片黑寂。陆子筝没有防备,忍不住轻呼出声:“啊……” 黑暗中有一阵清越的笑声响起,江怀溪的声音带着笑意:“胆子这么小,一个人敢睡吗?我做事向来有始有终……”说话间,陆子筝听见有脚步声在接近,而后,她便看见一个黑影,坐在了她床边的椅子上。 江怀溪说:“我难得做一次好人,就帮人帮到底吧,你快睡,睡了我就能安心地走了。我好心帮你,你不会要打破我的做事原则,恩将仇报吧?” 陆子筝从鼻子里轻轻“呵”了一声,不说话。表示我睡了,你可以走了。 她专心致志一心想要入睡,可惜她惯常失眠,越想睡,便越睡不着。她闭着眼睛,一下一下数绵羊,越数越清醒。夜深了,北风大作,有风吹进来,带来阵阵寒意。 她感受到,江怀溪轻轻地起身,几乎没有听见脚步声,便听见了窗户被关上的声音。而后不多时,椅子旁又有呼吸声传来。 北风吹不进来了,于是便不高兴地狠狠敲击着窗户,一下,两下,三下…… 意识开始渐渐模糊,睡意开始沉沉袭来,隐约间听见有人叫她:“陆子筝……” 烧了一天,陆子筝早已经疲乏极了,现在睡意上来了,一点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什么都不想了。 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听见有一个低缓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着:“睡吧,不要怕,明天就好了……” 陆子筝一觉睡醒,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梦与现实。 陆妈妈敲门进来,端了一杯温开水给陆子筝,摸了摸陆子筝的脸,慈爱道:“还没睡醒,还在做梦啊……” 陆子筝接过水,看着妈妈的脸,笑了笑。睡醒了啊,一觉睡醒,经年已过,相同的是,睡醒之时,梦里耳畔温语的人,都不在身边。 早上十点多的时候,昨天还说着今日有事的江怀溪竟意外出现了,身边还带着个年轻女子,长发披肩,西装笔挺,神色淡淡,寒气逼人。 陆子筝开了门,看着她们,有些讶异。 江怀溪不客气地把门推大,一脚迈了进来,一边脱鞋一边问着:“阿姨在家吗?” 陆子筝关上门,回道:“在,怎么了。”说着,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脱鞋,蹲下身子递给了那个年轻女子,抬头的瞬间,才发现了女子身上背着的医药箱。 果然,江怀溪说:“我带了个医生来给阿姨做一下简单的检查。” 陆子筝侧目,静静地看了一眼江怀溪,江怀溪在低头认真地换鞋。陆子筝无声地笑了笑,说道:“我去叫她。” 陆妈妈觉得她们小题大做,但见江怀溪已经把人带来了,也不好推辞,只好配合着了。 年轻女子挂着听诊器这里听听,那里听听,这里按按,那里按按,陆子筝的心,随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毫无规律。 许久后,女子终于收了手,声音淡淡冷冷的:“检查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也不能说明什么,要是要安心的结果,还是要去医院进一步检查。” 但陆子筝听到“没什么问题”的时候,心便安了一大半,缓缓地松了一口气。陆妈妈也笑说:“我就和你们说没什么问题啦,还去什么医院啊,没事啦。怀溪啊,谢谢你了,为阿姨费心了。” 陆妈妈留江怀溪和女医生在家里吃中饭,女医生神色淡淡地表示要回医院上班,陆妈妈怕耽误她工作,也不好勉强,便让陆子筝送她下楼,江怀溪也跟着下去。 到了楼道口,女医生便朝着陆子筝和江怀溪微微颔首,示意她们进去。 江怀溪也不客气,干脆地转了身进楼。 陆子筝又认真地朝着她道了谢,才跟着江怀溪进楼。 电梯里,江怀溪和陆子筝一左一右地站着,距离有些远,陆子筝看着电梯门开闭的那条缝,淡声说道:“我替我妈妈谢谢你。” 江怀溪不乐意地轻笑一声:“你就不谢谢我吗?我怎么觉得你刚刚对医生说的谢谢听着比较真诚。” 陆子筝转移话题:“刚刚那医生叫什么,有点面善。” 江怀溪了然一笑:“哟,你是看上人家年轻貌美了吗?有点面善这么老套的搭讪话语都说出来了,我估摸着你大概是在梦里见过人家了。” 陆子筝侧目瞪了一眼江怀溪:“我是认真的。” 她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江怀溪收了笑:“你哪里听得我不是认真的?她叫江忘,比你小一岁,目前应该单身,恩,你还是有希望的。” 陆子筝反唇相讥:“你倒是了解的挺清楚的,连感情状况都这么清楚,也下了一番功夫?” 江怀溪侧目看了陆子筝一眼,挑眉笑了一下:“现在,你是对江忘的感情史感兴趣了,还是对我的感情史感兴趣了?” 陆子筝一愣,随即低了头,不看江怀溪,淡淡地回答她:“不巧,都不感兴趣。” “叮咚”一声,电梯的门开了,江怀溪迈开了大步往外走去,陆子筝紧随其后,犹豫半天,临近家门之时,她还是伸手拉住了江怀溪的衣角。 江怀溪停下脚步回头看陆子筝,只看得她抬眼灼灼看着她,面色有些红,表情却是极致认真。 陆子筝说:“怀溪,谢谢你。” 江怀溪认真地看着陆子筝,弯了眉眼,抿唇一笑。她抬手覆在了陆子筝牵着她衣角的手,轻轻地握住,带着陆子筝往前走:“恩,这回听着像那么回事了。孺子可教。” 江怀溪的手有些凉,凉意从陆子筝温热的手心传递到心上,却是慢慢地温热了起来。陆子筝不敢回握江怀溪的手,只由着江怀溪力道轻轻地握着,却已然觉得心安无比。 有时候,握的太紧太用力,反而容易走散,因终会倦怠松懈;就这样,不紧不松,因为小心翼翼,也许倒能得长久,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 第13章 第 13 章 12月24日圣诞节前夕,街道似乎比往常拥挤了许多,圣诞老爷爷的形象随处可见,超市里的苹果都要堆积成山了。 单身的人对这样的节日是没有特别的感觉与特殊的期待的,陆子筝大清早进了翻译社之后,便目睹着身边的女同事,收到了一束又一束的鲜花,笑的人比花灿。 收到花的人,享受着其他同事艳羡的眼光和调侃,状似不经意地透露着晚上的约会和行程,陆子筝向来不凑那个热闹,熟视无睹地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她并不羡慕,为了迎合而做出羡慕的姿态,抱歉,她也做不到。 可是即便她保持了极度的安静表示她对这个话题并没有兴趣,也还是有人不愿意放过她。 同事张丽讨论羡慕够了,回到自己办公桌的时候,路过陆子筝的桌子,语带哀怨地出口问她:“子筝,看这里也就我们没花没约,孤苦伶仃的,我晚上有朋友组织了一场聚餐,有兴趣一起去吗?” 陆子筝和她平日里也没有过多的交集,但却知道,张丽背后没少议论过她。 她礼貌地笑笑,回绝她:“不了张姐,我晚上和妈妈约好了。” 话音刚落,便有快递员捧了一大束红玫瑰进来,见到陆子筝桌子前的铭牌,径直过来要陆子筝签收。 陆子筝皱着眉签下了花,花上面没有任何卡片,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摆成了一颗苹果的模样,倒是迎合了平安夜这样的日子。 张丽轻哧一声,语带酸意地说道:“哟,看来是我多虑了,子筝你怎么会佳节独过呢。”说着一摇一摆的走了,边走,还边装作自言自语说道:“王总今天好像回来了……”状似自言自语,可声音却大的办公室里的人都听得见,本在讨论陆子筝玫瑰花的声音一瞬间消失了,办公室里有片刻的沉寂。 陆子筝锁着眉头看着张丽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和她一般计较。她早便知道,张丽和其他一些爱咬舌根的同事在背后议论着她和翻译社总经理有不正当的关系,所以有好的差事总是能落到她手里。 这么多年里,流言蜚语从无一刻远离过她,陆子筝早知道,别人的嘴你是堵不住的,她认了,所以,不争不辩,只当做从未听见。 有些事,只要自己知道,就够了。相信她的人,不必多言,不信的人,更无需多言。 只不过,这花是谁送的,倒真是一时半会猜不透。 反正肯定不会是江怀溪,认识这么多年了,江怀溪送过她很多东西,但独独却从没有过花,即便送花,凭陆子筝对江怀溪的了解,她也绝不会送红玫瑰花。 怀疑的人范围太大了,陆子筝想想也就作罢,她的好奇心向来有限。于是也就随手把花放到了一旁,继续做手头上的事。 中午午休的时候,倒是接到了江怀溪的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怀溪”两个字,莫名的陆子筝心里有了几分忐忑和难以言明的期待。但很快她又理智地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江怀溪约她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在圣诞节这样可以称为特殊的日子里邀约,她也一样没有给出理由,没有任何客套,就像是极寻常的一顿饭罢了。 陆子筝自是没有询问她关于花的事情,答应了下来,礼物已经准备好了,也得送出去不是。 刚挂了电话放进包里,手机又响了起来。 陆子筝心突地跳动加快了一下。 只是拿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的却是许柏晗了。她暗暗嘲笑了一下自己,究竟在莫名其妙地期待着些什么呢。 许柏晗说许久没有见她,问她什么时候会回居州,和她见上一面。 陆子筝有些为难,目前她还没有回去的打算。自从妈妈也从居州来到了临州之后,她便未再踏足过临州。与其说不愿回居州,倒不如说是,不敢回居州。怕见到那里的熟人,怕记起那里的不堪,怕又再次走不出那里的梦魇。 许柏晗听出她的犹豫,她向来善解人意,也不为难强求陆子筝。换了个话题,感慨说道:“新的一年又要到了呀,时间过得可真快。” 陆子筝站在窗边,俯视着高楼下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行色匆匆的路人,有所感慨:“快的都还没来得及留下什么。” 许柏晗在电话那端温婉地笑了,劝慰道:“子筝你总是喜欢回头看,过去的就过去了,该注目的,是怎样把握这个新的开始吧。”她顿了一顿,说道:“只要还有时间,就意味着还有希望,不是么?” 冬日的暖阳终于移换到了陆子筝的身前,穿过透明的玻璃窗,用它的光辉笼罩住了陆子筝,送来了令人舒心的暖意。 “只要还有时间,就还有希望。”那一年,许柏晗也是这么和她说的。 高二那一年转学后,陆子筝又回到了那些年自己最熟悉的郁郁寡欢中,作为转学生,一个人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除非必要,从不主动与班级同学说话,重新回到了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中。 体育课的自由活动之时,她一个人坐在操场看台上,看着操场上三三两两结伴玩耍的同学,看着手牵手有说有笑一起走向远处的人影,不由得悲中从来。 连萱在她的视线里消失地那样轻巧,可陷在回忆里的她,又该怎样抽身地潇洒? 她一个人茫然地走出了操场,在这样旷大的地方,她越发地感觉到了自己得孤寂与渺小,找寻不到属于自己的,一点点的,存在感。 操场不远处的草坪边有一方清澈的湖泊,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引人注目。 陆子筝踩着草坪,一步一步地往前迈去。她低下头,在粼粼的水波中,清楚地看见了自己没有生气的脸庞。她试图对自己微笑一下,却发现好像忘记了该怎样抽动那块肌肉,怎么笑,都显得悲哀。 鞋子已经被湖水浸湿了,带着丝丝惬意的凉意,舒缓了她痛楚的神经。陆子筝有些麻木地想着,把小腿也浸进去会不会更舒服一点?于是,她又往前走了几步。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温润的女声,惊醒了陆子筝:“裤子要是湿了,可不会太舒服。” 陆子筝恍如大梦初醒,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打湿的裤脚,回头看着已经离得有些远的湖岸,一时间竟有些无法想起自己是如何来到湖中。 她也被自己吓到了,心砰砰直跳,忙转回了身子,上了岸。 岸边的草坪上坐着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眉目精致,面容温婉,身上有着的是少年人难有的从容淡然。她看着陆子筝,眼神里是陆子筝很久不曾从陌生人中得到的温暖与关切。 她摇动着轮椅来到了陆子筝的身边,抬头温和地注视着陆子筝。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地,笑容暖人,话中,却不由得带了些渗人的寒意:“我有时候啊,也会想试试看,在水里的感觉是不是舒服的。” 陆子筝咬着唇看她,脚步挪不动分毫。 许柏晗却伸出手,拉住了陆子筝的手,放在了自己软在轮椅上无力的双腿上,轻笑一声,说道:“可是,最后还是会舍不得啊。舍不得离开,舍不得放弃。” 陆子筝放在许柏晗双腿上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那是一种慌张,一种羞愧。 许柏晗说:“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有多么的不开心。可是你想想,在你还能用双腿努力走过泥泞的时候,有的人没有双腿,匍匐着都没有放弃前进。你又什么立场,比这些人更脆弱,更胆怯?” 陆子筝蹲下了身子,把头埋进了双膝之中。 许柏晗伸出了手,轻轻地拍了拍陆子筝的肩膀,又摸了摸她的头,动作轻缓温暖,声音温和悦耳:“只要还有时间,就还有希望。只要生活还给着你一线希望,你就不应该轻易绝望。” 她轻轻地抬起了陆子筝的头,目光和煦地看着陆子筝,笑着说:“许柏晗,我叫许柏晗,交个朋友。” 陆子筝怔怔地看了许柏晗许久,才低声地回答了她:“陆子筝,我叫陆子筝。” 许柏晗笑容灿烂,温声唤她:“子筝啊,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她又眨了眨眼,请求道:“子筝,这里的草太高,轮椅不太好移动,你能帮我推倒前面的路上的?” 陆子筝自是没有推却,一言不发地就推着许柏晗离开了湖边。 后来,许柏晗就成了陆子筝人生中唯一的挚友。当然,是在江怀溪还没有取得合格朋友地位之时。 许柏晗对她说的那句“只要还有时间,就还有希望”,陆子筝也一直记着。高二下半年的时候,大半的课余时间,都是许柏晗陪着她度过的。只要看见许柏晗对生活无所畏惧的笑容,陆子筝便会心生惭愧,从而逼迫着自己勇敢面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许柏晗是她的精神导师。 她们之间从没有交流过自己的过往,陆子筝却隐隐能察觉到许柏晗身上的哀伤,许柏晗也一直体谅着她的悲观。在最难过的时光中,许柏晗给了她最难能可贵的善意,让她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重新燃起了一丝期待。 所以,陆子筝一直感激着许柏晗。 一时之间,陆子筝心软了,她允诺了许柏晗:“春假里我回去找你的话,你会给我包个大红包吗?” 许柏晗呵呵大笑,许诺道:“我一定给你包个特大红包,恩,再附送你一个超值故事包。” 陆子筝疑惑:“什么故事包?” 许柏晗却卖起了关子:“想知道,就记得来找我咯。” 陆子筝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了。 许柏晗像是心情大好了,要挂电话了,还不忘调侃陆子筝一把:“晚上约会的时候,替我帮怀溪问个好,帮我告诉她,新的一年要继续加油,祝她早日成功。” 陆子筝争辩:“谁说我晚上和她有约会?!” 许柏晗却了然道:“所以你是要告诉我你晚上不会见怀溪吗?” 陆子筝不会撒谎,沉默了。 许柏晗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在别扭些什么,寸寸光阴寸寸金,记得珍惜。” 陆子筝淡淡一哂。 又何尝不知光阴可贵,岁月残忍。大抵便因为她们都深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 13 章 第14章 第 14 章 圣诞节那天,翻译社人性化地特许提早下班,四点钟刚到,大家便都急急忙忙收拾了东西,提包开溜了。 陆子筝慢悠悠地收拾好了一切,才打了电话告知江怀溪她已经下班了。先前江怀溪说好了,临下班的时候打电话给她,她去接她。 但此时,江怀溪却有些为难,她临时突然有事,这会儿走不开,犹豫半响,如实相告:“我可能要晚到一些了,公司临时有点事情。” 陆子筝笑笑,没有放在心上,倒是善解人意道:“没事,那你先忙吧,你在公司吗?我过去等你吧。”翻译社距离江怀溪的公司距离倒是不远,也不过二十分钟的步程。 江怀溪回头看了看办公室里还在讨论着的同事,考虑了一下晚上定好位餐厅的距离和公司的距离,只好同意道:“恩,好吧。你到我楼下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马上下去。” 陆子筝答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取了大衣出了翻译社了。 街道四处倒是十分有节日的气息,商铺上下张灯结彩,来往随处可见手上捧着鲜花的年轻人,脸上洋溢的是掩不住的幸福之色。 陆子筝紧了紧大衣,顶着傍晚随着日落而起的寒风,慢悠悠地往江怀溪的公司走去。想来也有些惭愧,与江怀溪相交的这些年里,似乎总是让江怀溪在等她,看上去极没有耐性的江怀溪,在等她在方面里,倒意外的从未对她红过脸,生过气。 陆子筝本也是不喜欢等人的人,但此时此刻,她一步一步地朝着江怀溪的公司走去,一点一点地细数着分秒的流逝,想着,等待的尽头,站着的是江怀溪,感觉,竟也不是那么差。 她想,让江怀溪等了那么多次了,也该还她一次了,不是吗? 陆子筝过往的这么多年里,从不喜欢亏欠别人,凡是都想要和别人算的一清二楚,绝不愿意多占别人一分便宜,独独江怀溪是个例外。她们之间,早已经算不清了。 寒风吹得陆子筝两颊生疼,她只好低着头大步跨进,再过一个转角,就可以看见江怀溪的公司了。 过了那个转角,陆子筝继续闷声低着头往前走,直到感觉到马上就要到达的时候才抬起了头。 只是,刚抬起头,她便意外地看见了江怀溪正站在距离她不远处的公司门口。她的神色陆子筝看的不分明,只看见她伸出手接过了她面前年轻男子的花,而后红唇一张一合地说了些什么,那个男子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走了。 陆子筝怔怔地看着,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抓住了衣角。 像是有意识一般,江怀溪突然转过了脸,一眼便看见了陆子筝,而后,便紧锁了眉头。 抱着玫瑰花,江怀溪走下了台阶,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陆子筝。路过一旁的垃圾桶时,江怀溪突然伸手,毫不犹豫地把玫瑰扔进了垃圾桶里。解放了双手后,她便一边走着,一边松着自己颈上的围巾。 站定于陆子筝的身前,江怀溪自然地解下了自己的围巾,套在了陆子筝的脖子上,边围边嘲笑她:“脸被风吹得红的像猴子的屁股一样,真是丑死了。”说完,她转过了身子:“走吧,车子就在前面。” 陆子筝跟在她的身后,鼻尖萦绕着的是围巾上带着的江怀溪熟悉的味道,她看着江怀溪高挑纤细的身影在寒风中一步一步沉稳地走着,忍不住开口:“花挺好看的,扔了不可惜吗?那男的看起来还不错。”话落的一瞬间,陆子筝就知道自己越界了,她又在试探着些什么。她立时心生懊悔,可是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了。 果然,江怀溪猛地停住了脚步,她转回了头,如墨的双眸定定地看着陆子筝,轻轻地勾起唇角:“我觉得你也不错。” 一时间,陆子筝被她的双眸中隐含的热度灼伤,慌张地移开了眼不敢看她。街边车水马龙的喧嚣声都消失不见了,陆子筝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 江怀溪又轻轻地笑了一声,补充道:“这世界上大多数人我看着都不错,大多数花我也都觉得挺好看的,不过,也只是仅此而已。看起来还不错但不合胃口的蛋糕,你吃吗?” 陆子筝抬头看着江怀溪,沉默着没有回答。她看见江怀溪低垂了眼帘,长长的睫毛投下了一片好看的阴影,神色冷然,语气笃定:“比起将就,我倒更愿意浪费。” 陆子筝放松了眉头,抿着唇无声地笑了。她几步上前走到了江怀溪的身边,笑说:“走吧,不知道你晚上点的蛋糕合不合胃口呢。” 江怀溪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挑眉问她:“是要合你的胃口吗?合胃口的话,你吃吗?” 陆子筝却四两拨千斤,道:“甜点对我来说,没有合不合胃口一说,送上来我都吃的。” 江怀溪轻哼一声,几步跨到了车前,开了车门上车,留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没准备点蛋糕”给陆子筝。 陆子筝走到另一边的副驾驶座旁,弯了弯眉眼笑笑,也上了车。 节日里的道路,总是不可避免地格外拥挤。她们的车子被堵在了半道上,等待的间隙里,陆子筝从手包里掏了个小白兔布偶摆在了江怀溪的车台上,小白兔的身上绣着“平安”两个大字。 江怀溪侧目看了一眼,当即嘲笑道:“这么丑哪里买到的?” 陆子筝摆放的手一僵,气结:“可能你审美有问题,丑不丑都是你的圣诞礼物了,要不要随你。”为了做好这只兔子,秀好那平安两个字,她的手都快被扎成马蜂窝了,江怀溪竟然还敢嫌它长的丑?! 作为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陆子筝深知江怀溪怕是什么都不缺了,这些年里,她送江怀溪的礼物,贵重与否从来都不是用钱来衡量的。送给江怀溪的每一份礼物,都是出自她的真心,送出的都是她诚挚的心意。江怀溪有没有感受到,她不清楚,但她自己清楚,知道对得起她们这份交情就够了。 车流开始动了,江怀溪目视着前方缓慢地开动了车子,淡然回答:“它主人这么丑我都放她上车了,算了,它也就一般丑,还能忍受,就姑且让它在我车上呆着吧。” 竟然还没完了!陆子筝瞥了江怀溪一眼,伸手要夺回兔子了。 江怀溪动作却比她要快多了,眼疾手快地抓过了兔子放到了陆子筝够不到的一侧:“送人了的东西怎么还能收回去?” 陆子筝哼声:“不是嫌它丑吗?” “再丑也是我的了。”她看了一眼陆子筝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又看了一眼丑兔子,弯了弯唇角:“仔细看看,其实也还挺可爱的。” 陆子筝:“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华灯初上,城市变成了灯火的海洋,是夜色特予的华美。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江怀溪的侧脸分外柔和,是让陆子筝心软的模样。很多时候,陆子筝会异想天开,要是路可以没有尽头该有多好。比如,此时此刻的这条。 可是,半个小时后,终究还是到了目的地。祈望终究都只会是祈望,不会成为现实,陆子筝早就知晓了这一点。 下车的时候,她们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临州的第一场雪悄悄地到来了,给大地万物镀上了一层闪耀的银装。 江怀溪和陆子筝并肩朝着餐厅走去,雪花飘落在她们的头上,身上,调皮又温柔…… 不过短短的一段路,雪花却几乎白了她们的头。 等走到了有顶遮着的餐厅门口时,江怀溪便出乎陆子筝意料地从身后握住了她的手,让她停下了脚步。 陆子筝疑惑地转过身看江怀溪,不明所以。 江怀溪抬起了手,却在陆子筝回头的一瞬间,失去了动作,双眸一眨不眨地盯住了陆子筝,神情恍惚。 若是有一天陆子筝头发花白了,是不是便会如眼前这般模样?江怀溪的神情里闪过一丝痛楚,陆子筝迟钝地没有捕捉到。 不过一瞬间,江怀溪便恢复了如常的神色,继续了手上的动作,用手,轻轻地拨了拨陆子筝的头发,掉落了一地雪花。“不知道雪化了会凉么?要是和我吃一顿饭回去就感冒了,我怎么好意思去见阿姨。” 陆子筝嘴上没做反应,却也伸出了手帮江怀溪掸落了一身雪絮,才转身嘟囔道:“就你事多,可以走了吧。” 江怀溪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她,嘴角的笑,似苦涩,又似了然。 是不是下雪天不打伞,我们就能一路走到白头。① 标注: ①摘自网络,具体出自不可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第15章 第 15 章 江怀溪预定的位置不错,靠着窗,隔着过道的那张桌子此刻也正好空着,幽静自然。 点单的事,陆子筝放心地交给江怀溪,和江怀溪出去吃饭那么多次,江怀溪总能够精确地把握到自己的口味,不过,这次她留意到,江怀溪没有点甜点。 “你是不是漏了什么?”陆子筝委婉地提醒江怀溪。陆子筝口味喜甜,在外吃饭的时候,如果可以,甜点她是绝不会错过的。 江怀溪却头也不抬地回应了她:“我刚不是说过了,我不准备点蛋糕了。” 陆子筝咬牙,自己叫住了即将离去的服务员:“我要一份……” 话还未说完,便被江怀溪截住了:“没事,就这些,可以了……”服务员为难地看着她们两个,江怀溪对她点点头,再次示意:“没事了……”,服务员才犹豫地挪动了脚步离开了。 不过一句玩笑话,江怀溪竟然说的这样认真,陆子筝也是没有想到。 由于胃口没有得到满足,陆子筝在菜上来之前,都侧着头看着窗外不搭理江怀溪,装出一派高冷的模样。 在窗户玻璃的倒影里,她隐约地看见了江怀溪笑着推了一个红色的盒子到她的面前。 “再不转过来,我就把它丢进垃圾桶里了,反正也没人想要。”江怀溪一贯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些故意装出来的委屈,难得听见江怀溪这样的腔调,陆子筝一时没有忍住,转回了头,想看她的表情。 可惜,江怀溪的表情,是一贯的淡然,还以为她真的会难得可爱一下。 打开红色的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块宽表带的时尚手表。不是什么大牌子,却大方漂亮地正合陆子筝心意。 也许是江怀溪有心,这些年里,江怀溪送礼,也从未送过过于贵重她无法承受的东西。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江怀溪很懂得与她交往之道,分寸把握极好,让她在一开始的时候,即使抗拒,也无法推拒。 从陆子筝打开盒子开始,江怀溪就一直在认真地观察着她的表情,直到,她看到陆子筝唇边不自觉露出的笑意,她便也安了心,觉得有些开怀。 她送过陆子筝许多块表,除了第一块陆子筝没有戴过,其他的每一块,都是戴到了她送陆子筝新表时才被换下。 第一次送表,不过是因为她觉得陆子筝手上的表有些陈旧了。可惜,送表后的久久,她都没有见到陆子筝戴过,哪怕一次。为此,她也不免失落过。 可是,在她不经意的一次窥见陆子筝手腕内侧那条长长的伤疤之时,她一瞬间便明白了手表失宠的原因。因为,那块手表的表带,是那种极细极细的精致,无法遮住陆子筝那,不想让别人知晓的过往。 她从未向陆子筝询问过那道疤痕的过往,却在往后送了她一块又一块宽表带的手表,终于看见手表一块又一块地出现在了陆子筝的手上。 可是,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陆子筝第一次当着她的面,脱下了旧的那块手表,换上了新的手表。手腕内侧的那道伤疤,清晰可见,陆子筝并没有丝毫遮挡之意,反而坦然地伸手让江怀溪欣赏手表,笑问她:“好看吗?” 江怀溪一手拖着下颌,笑着回答她:“好看。”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我挑的手表,就算带在你这么丑的手上,也难掩其美。关键还是我的眼光好。” 陆子筝忍不住冷笑一声:“口是心非也不会咬到舌头。” 江怀溪眨眨眼睛:“不好意思,我一向只爱说实话,妈妈从小教我说谎不是好孩子。” 陆子筝看着江怀溪,有些无奈,好像还未从她嘴里得到过一句不带刺的好话,夸她一次有那么难吗?! 不过,低头看着带着手上,仔细遮掩包围住住了疤痕的宽表带,陆子筝的心还是软成了一片。从第一块的细表带,到后面的每一块宽表带,江怀溪沉默的温柔与体贴,她渐渐地读懂。 人生中,难得一人对你如此温柔相待。 她凝视着江怀溪,双眸中含着道不出的认真与温柔:“怀溪,谢谢你,真的。” 而后,她竟看见了江怀溪在一瞬间红了耳根,紧张地放下托在下颌的左手之时失手打翻了杯子,湿了自己的袖口。 这样慌张的江怀溪并不多见,陆子筝只含笑欣赏着,看着江怀溪抽纸巾笨拙地擦袖子,耳朵越来越红。 幸好,服务员及时地送上了菜,解救了江怀溪的窘困,一瞬间,江怀溪找回了场子,恢复了往常的八风不动。 陆子筝的温柔太迷人,江怀溪一瞬间便迷醉。美酒难得,偶尔得尝,入口即醉。 江怀溪和陆子筝都不是多话的人,但彼此熟识,即便席间多是沉默,也不觉尴尬,都自觉气氛不错,放松又心安。 只是,这样舒适的进餐气氛,在邻座那个空着的位置主人到来之时,被无情地打破了。 连萱随着一个西装革履的英伟男子步入餐厅,走过了陆子筝的身旁,男子体贴地为连萱拉开了椅子,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陆子筝背对着餐厅进门的方向,所以连萱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陆子筝。 陆子筝见邻桌来人了,不过是出于惯性侧目看了一眼,随着男子拉开椅子后走到餐桌的对面,连萱那陌生又熟悉的侧脸出现在了陆子筝的眼前。 连萱不经意地抬头,一眼,便看见了正看着她的陆子筝。 四目相接之时,两个人俱是一愣。 江怀溪见陆子筝侧着头忽然没有了所有的动作,有些疑惑地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邻座的连萱之时,也消失了唇边那本就清浅难辨的笑意。 连萱的失神也不过一瞬,她自然也看见了陆子筝对面坐着的江怀溪,在江怀溪看向她之时,还露出了温和礼貌的笑容,轻轻地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江怀溪也微微颔首回以礼貌一笑,而后,若无其事地转回了头专注于眼前的食物。 陆子筝也低下了头,继续了手上的动作。 一切,都维持了原有的状态,连萱也不过就是进餐中途偶遇的一个认识的陌生的人罢了。 可是,连萱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们。 不多时之后,在男子离席的间隙,她端着高脚杯,盈盈而笑站立在了陆子筝和江怀溪的桌旁,声音温润和悦:“这么巧在这里遇见江小姐和子筝,也算是有缘吧。”她伸长了手,微微倾斜了酒杯,做出了一个cheers的预备动作:“祝你们圣诞快乐。”双眸,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子筝。 江怀溪自若地举起酒杯,与她碰杯,淡淡道:“也祝连总与周少圣诞快乐,进餐愉快。” 陆子筝随江怀溪举杯,与江怀溪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不置一词。 连萱隐有深意的双眸依旧紧紧定在陆子筝的身上,举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似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江怀溪却截住了她的话头,不动声色地说道:“听说连总与周少年后就要订婚了,我便先预祝你们,百年好合了。”她抬了抬酒杯,对着连萱清浅地笑了一下,一口抿尽了杯中所有的酒。 连萱看着陆子筝的双眸闪过瞬间的慌乱,笑意微敛,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却还是没有失了礼数,强笑着应了“借江小姐吉言”。 江怀溪口中的周少回来了,连萱示意失陪后,也不多做逗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陆子筝转过头看向窗外,略微失神。 餐桌上的气氛降至冰点,此刻的沉默,却没有了往日的默契,陡生出了微妙的尴尬。 孤寂的夜空中忽然绽放起了绚丽的烟火,此起彼伏,耀人眼目。从窗户看下去,黑寂寂的大地上是雪光的莹莹,暗漆漆的夜空,有烟火的点点闪耀,这些热闹,倒是映衬地让人觉得越发寂寥。 同样不一个过道的距离,中间却隔了一条名为岁月的再也淌不过的河流,好宽,好宽,像是没有了尽头。 高一那一年的圣诞节夜晚,她和连萱都在安静的教室里上着晚自习。突然,窗外烟火四绽,惊扰了本在专心做作业的陆子筝。 她侧过了头出神地瞩目着那一朵一朵绽放的烟花,一朵开了,一朵散了,一朵又开了,即便短暂,每朵却都开出了自己最绚烂的模样…… 一张纸条,从过道的另一边传来,连萱笑着冲她努了努嘴角。 陆子筝摊开纸条,看见连萱打趣她:做作业不专心哟,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是不是想入非非了? 她微微红了脸,低下头一字一字认真地回应她:只是觉得烟花很美罢了,可惜不能好好地看一场。 连萱收到了纸条,很久都没有回应她,像是又开始专心做作业,无暇顾及她了。 到了晚自习要结束的时候,忽然,一大张纸又隔着窄窄的过道传了过来。 纸上是一幅画,皑皑的雪地上并肩躺着两个长发女孩,雪絮纷飞,落在她们交缠在一起的乌发上,绚丽的烟花,一朵一朵绽放在凄迷的夜空中。 那一刻,天上烟花早已散去,万籁无声,陆子筝只听见自己,心花怒放的声音。 纪瑶站在连萱的桌边神色神色不耐地等待,连萱却只是不疾不徐地背起她的书包,微微歪着头对着陆子筝,是一副温柔可爱的模样:“烟花易逝,我本不大喜欢的。但如果是你想看的话,明年圣诞,我们找个好地方,我放一场给你看,想想好像也还不错。”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颊边现出若隐若现的梨涡,是陆子筝在夜里梦见也会微笑的甜美。 只是,连萱确有先见之明,所言非虚。烟花易冷,人事易分,她们之间的烟花,还不及绽放,便已消逝无踪。第二年的圣诞未至,她们便已经分散天涯。① 那张甜美的笑脸,转瞬变成陆子筝曾经夜夜梦见泪湿枕巾的苦涩。 这世间,哪里不是祥和中孕育着危机,上一秒的快乐潜藏着下一秒的痛楚。曾经愈是甜蜜,来日愈是苦楚,期待总有一天会落空成为伤害。心不动,则不痛,不把期待放在别人身上,如此才可避免伤害。② 这是连萱给陆子筝上的,宝贵的一课,此生,难忘。 标注: ①“烟花易冷,人事易分”出自周杰伦《烟花易冷》歌词。 ②“心不动,则不痛”,摘自网络,具体不可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 15 章 第16章 第 16 章 陆子筝走神太久了,她出神地看了烟花多久,江怀溪就看了她多久,以至于,她回过神转回头的时候,江怀溪一时反应不及,来不及收回目光。 为了掩饰尴尬,江怀溪装作自然地询问她:“没想到你这么有浪漫情怀,喜欢看烟花?” 陆子筝淡淡一哂,翻动餐盘里的虾球:“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有一个人欠了我一场烟火,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记了好久好久。” 她看见江怀溪的笑意有些冷凝,若有所思的样子,又收回了心神,侧目正巧看到楼下有小孩蹲在地上玩雪,父母想把他拉走,便转移话题问道:“会不会堆雪人?” 江怀溪挑了挑眉,反问:“你猜?” 陆子筝抿唇一下笑:“切,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不会。” 江怀溪饶有兴趣道:“看起来你很懂,不然你教教我?” 陆子筝笑:“交学费吗?” 江怀溪为自己空了的酒杯添上了些许的酒,轻轻地晃了晃,促狭道:“那要看你教的怎么样了,我一向不做亏本买卖的。” 陆子筝遗憾地摇了摇头,鄙夷道:“我教的不是技术,是一种情怀,情怀无价,怎会有亏损,你只赚不赔,真是不懂行情。” 江怀溪放下杯子,拿起餐巾拭了拭唇角,道:“情怀倒确实无价,藏于心中,久久难忘,历久弥新。”她话有所指,却只是感慨。 情怀啊,陆子筝叹息:“说起来我也好多年没有再堆过了。记得第一次堆雪人,还是爸爸手把手地教我,先滚个大的雪球,再滚个小的雪球,妈妈怕冷不敢动手,就负责拿着根尖尖的胡萝卜在一旁等着帮雪人造一个鼻子……” 说话间,她眼里的怀念与向往江怀溪看得分明。 心思一动,江怀溪轻巧说道:“那走吧。” 陆子筝没跟上江怀溪的跳跃思维,反射性地脱口问道:“去哪?” 江怀溪蹙眉:“不是说要教我堆雪人找情怀吗?” 陆子筝今天才发现江怀溪真是十足的说一出是一出的行动派啊,她看了看窗外,雪花不过薄薄地在大地上覆了一层,好笑道:“现在雪这么薄,哪里堆得起雪人啊。” 江怀溪皱了皱眉,定定看着陆子筝道:“这我自有办法,你只要告诉我,现在想不去想去。“她的神色间竟是一派的认真,陆子筝辨清了她不是在说笑。 她不过疑惑惊讶了片刻,也擦了嘴角提包站了起来,回应道:“那走吧。”说完,又笑道:“反正再吃下去也不会有小蛋糕……” 江怀溪抬脚走在前头,唇角漾起一抹淡笑,长发随着她挺直的腰身一荡一荡…… 余光里,她看见连萱一直看着她们,目送着她们的远去…… 出了餐厅,陆子筝就拉住了江怀溪,伸出手向上摊开手掌说道:“车钥匙给我,我去开车。”江怀溪饮酒向来节制,多数不过小抿几口,只是刚才,却是少见地喝了不少。 江怀溪顺从地从包里掏出了钥匙,递到陆子筝的手中:“喏,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她掏出手机,一边拨弄一边说:“我在这里等你。你倒车没问题吧?” 陆子筝转头就走:“安心等着,不必多虑。” 陆子筝把车开出来听到江怀溪跟前的时候,江怀溪已经收了电话,双手插兜,一脸闲适地等待着。车子停下后,江怀溪一边伸手拉开车门,一边不忘挪揄:“你这去的时间可有点久,我还以为你被困在停车场了,正准备去搭救你呢。” 陆子筝冷觑了江怀溪一眼,江怀溪停车的时候她没注意,去开车的时候她才发现,她停的可真有技术性,差一点,她还真要被困在停车场了。难怪刚才问她,倒车没问题么,她不得不怀疑她是故意的。 江怀溪面露坏笑,语气真诚:“子筝啊,我把我自己交给你了,夜里路滑,你可要当心点。” 陆子筝直视前方,冷声道:“闭嘴,你再说一句,我不保证自己不会把车开进沟里。” 江怀溪撇撇嘴,安静了下来,帮陆子筝开了导航,输了目的地,在路况不好的时候,对陆子筝指点一二。 在江怀溪的指示下,车子四平八稳地开出了市区,开往了寂静荒芜的郊区。一路上,雪越下越大,陆子筝开的越发小心。 开过了一片的荒芜,车子驶入了一片别墅区内,视线里,开始出现了灯火人家。 这里位于半山腰上,比市区里阴冷不少,一路上可以感觉到雪堆积地比市里道路上厚了不少。但当车子开入这别墅区内,路上倒没有了积雪的踪迹,陆子筝也只当是这里的人道路清扫工作做得及时。 遥遥地便可以看见前方一幢别墅,灯火通明异于其他,近了些,更看见了它院门大开,门前隐约站立着几个人。 江怀溪出声道:“前面那里停下就好,我们走进去。” 陆子筝熄了火,跟着江怀溪下了车。 门前果然站着几个西装男子,微微低头弓腰,对着江怀溪恭敬道:“小姐。” 江怀溪淡声询问:“都好了吗?” 站在最前头的男子应道:“都好了。” 于是江怀溪便点了点头,不再理会他们,转过身对陆子筝道:“我们进去吧。” 一进了院子,陆子筝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到,院子里满地是堆积平整的积雪,一脚踩入,鞋子便陷了大半。她略一思索,联想到前面路上的景象,一下便明白了过来。 她转过身看向江怀溪,见她正也神色淡淡地看着自己,但目光中,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期待。真是个浪漫的傻瓜,陆子筝心里感动,嘴上却是嗔笑道:“为江家工作也是不容易,上好佳节还要负责半夜铲雪清道供老板取乐,大老板,有没有给人家额外的津贴?” 江怀溪蹲下身子,在雪上随意地抓弄着,仰头看陆子筝,不以为意道:“仇富不要太明显。这些,够不够给你堆个雪人?”她的眼神晶亮,陆子筝难以拒绝。 陆子筝也就地蹲下,伸出双手,推起了厚厚一层的雪,好笑道:“堆十个都够了。” 她从四周开始慢慢地推动,把雪往中间聚拢,压实:“喏,要开始上课了,我怎么做,你就跟着我怎么做。” 江怀溪点点头,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陆子筝滚了个大球做雪人的底座,江怀溪便也依样画葫芦地堆了一个,接着,陆子筝又推了一个小球出来,江怀溪也认真地跟着做了一个…… 雪人的身体都做好了,陆子筝在院里树下捡了两根树枝做了雪人的手,江怀溪也跟着做了。她捡的树枝比陆子筝的长上许多,竟堪堪地能够触到陆子筝雪人的手。 一切都很完美,可是却还缺了五官。陆子筝想就地取材,可四下环顾了一周,也没有看见合适的。正低头苦苦思索间,却听见江怀溪轻轻地击了击掌,声音清脆悦耳。 一个男子提了一个白色的袋子走到了江怀溪的身边,沉默地放下,安静地离去…… 江怀溪冲着陆子筝得意地挑了挑眉,从袋子里拿出了浑圆晶亮的黑珠子,小心地安在了雪人的头上,然后是可爱的胡萝卜鼻子,小巧的红色手链围成的嘴巴。 大功告成之时,她站起了身子,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雪人,而后,又打量了陆子筝的雪人一眼,坏笑道:“老师,你的雪人没有眼睛鼻子,好可怕,人家看了晚上要做噩梦的。” 陆子筝被江怀溪自称“人家”惊得一哆嗦,默不作声地也站了起来。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了江怀溪雪人的跟前,沉吟道:“这乌溜溜的眼睛看起来是挺漂亮的。”忽的,她一伸手,一缩手,快步跑开了。 江怀溪定睛一看,大惊失色,她可爱的雪人乌溜溜的大眼睛哪里去了!刚反应过来,她便提起了脚追赶起了陆子筝:“把雪宝的眼睛还给我。” 陆子筝边跑边笑:“哟,还取了名字呀,看不出江小姐你这么有童心……” 江怀溪哪里跑得过陆子筝,不过几步,她便有些气喘了。情急之下,她蹲下了身子,抓了一把雪掷向陆子筝,手起球落,一击即中,陆子筝大腿受袭,被打的一个踉跄。 江怀溪大喜,得意喊道:“把眼睛还给我。” 陆子筝微微眯了眯眼:“想要眼睛呀……”眼疾手快,她也抓了一把雪掷向江怀溪:“来拿呀……” 江怀溪却是早有防备,身子轻轻一挪,便躲开了袭击,嘲笑道:“子筝你的准头不太好呀。” 陆子筝不甘心,抬手又是一击,江怀溪再次躲开了…… “让我教教你怎么打中吧……”话音刚落,陆子筝躲闪不及,又中了江怀溪一球,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哎哟”。 “还不还?” “不还,除非你给我打中一下……”陆子筝笑着大声应道。 “想得美!”江怀溪弯腰握拳,准备再送陆子筝一击。 陆子筝学聪明了,怎会坐以待毙,在雪球飞来之时,拔腿就跑开了,江怀溪自是快步也跟着追了上去。 两个人,你追我赶,你来我往地打起了雪战,笑声,惊呼声,渐渐盈满了本是寂静孤清的院子,在夜空中回荡…… 第一次,江怀溪听见陆子筝笑的这样开怀,像个孩子一样。伸手抓住陆子筝之时,陆子筝惊慌地回头看她,却被她一把抱住,按倒在了雪地上。 她惊慌的时候,睁大了眼睛,乌溜溜,湿漉漉,真是像小鹿一样可爱。江怀溪弯了眉眼,笑意盈然。可惜,双腿已经僵冷地几乎没了知觉,她已经没有力气翻过身护住不让陆子筝摔疼了,只能用已经冻僵了的手,撑住自己的身体,不压到她。 “啊,江怀溪,你给我起来……” “不好意思,想到我的雪宝没了眼睛,我就伤心欲绝没了力气。”江怀溪低头与陆子筝对视,笑的狡黠。 距离不过咫尺,陆子筝可以清楚地望见,江怀溪如墨般的双眸,如星影般闪烁着自己的倒影,那样清晰,动人。 她心口猛跳了一下,慌张地闭上了双眼,不敢直视。她已经冻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可江怀溪,仿佛眼睛,都带着热度,灼热了她的身体,她的鼻息,一下一下地扑在她僵冷的脸上,也是轻轻暖暖的…… 嘴唇呢,那带着淡淡粉红的嘴唇,是不是也一样的暖和呢?陆子筝觉得自己要魔怔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 16 章 第17章 第 17 章 陆子筝正陷入了对江怀溪粉唇的绮思中,几乎蠢蠢欲动,却听见江怀溪轻轻地笑了一声,悉悉索索地翻了过去,躺在了陆子筝的身旁。 陆子筝睁开眼睛,侧过头去看江怀溪。她黑色的发铺散在皎洁的雪地上,脸色苍白中带着微红。像是累极了一般,江怀溪轻阖了双眸,陆子筝只看见她那细细密密的长睫毛几不可见地微微煽动着,呼吸沉重又短促。陆子筝只觉得,此刻的江怀溪竟像是从一片茫茫雪色中走出的雪女,高贵圣洁,又羸弱动人。 目光往下,陆子筝看见江怀溪的衣服上满是雪白一片,黑色的裤子在灯光的照耀下,显现出深深浅浅的印记,怕是已经湿透了。 陆子筝心下一惊,猛地坐了起来,站起身,催促江怀溪道:“起来,这样躺着容易感冒。” 江怀溪缓缓睁开眼睛,舒眉一笑,伸出一只手:“我身体都麻了,你拉我起来。” 陆子筝将信将疑,却担心着她躺久了身体受不住,只好伸出了一只手去拉她起身。双手交握的瞬间,陆子筝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疼的分明。她以为她的手已经冰凉的失去了知觉了,却还能从江怀溪的手上,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她越发急切地想要拉起江怀溪,江怀溪却是含笑看她,纹丝不动,陆子筝只好又添了一只手去拉她,双手用力,可是,因为用力过猛,脚下却是一个踉跄,就要往后面仰去了。 江怀溪这时候倒是用力了,急忙抓住了陆子筝就要松开了的手,往前用力一带,陆子筝顺势“咚”地一声栽倒在了江怀溪的身上,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江怀溪痛苦的呻吟。 陆子筝埋头在江怀溪的胸前,脑袋一热,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又羞又恼,慌慌张张地爬了起来,就想往远处走去,不敢再看江怀溪一眼。 即使下落之时,陆子筝又挣扎着用双手微微撑住了身体,减缓了力道,江怀溪那样敏感的部位被砸了一下,也是疼的够呛。江怀溪双眉紧锁,只觉得身上又疼又冷,却见陆子筝一言不发一骨碌地爬了起来越走越远,连叫住她都失了力气。 陆子筝心中羞恼,只觉得江怀溪挨了一下砸也是自作自受,若是她没有逗她让她拉她起身又故意不做任何动作,她怎么会滑倒在她身上。刚刚那脸上柔软的触感,噢,不能再想了…… 只是,不过走了几步,陆子筝便想起了那时倒在江怀溪的身上,脸上确有一片冰凉的触觉并不作假,她的衣服,怕也是湿透了吧。心沉了下来,脚步也缓了下来。 再无暇顾及其他,陆子筝转回了身,快步走到江怀溪的身旁,蹲下身软声道:“怀溪,别闹了,快起来进去泡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江怀溪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唇角又有了上扬的弧度,虚弱道:“我知道你向来嫉妒我身材比你好,可你也不该下这样的狠手,这下真的起不来了……” 陆子筝难得的没有反唇相讥,本就红的脸又红上了许多,沉默地伸手搂住了江怀溪的肩膀,带着她起身。 江怀溪借力艰难地从雪地上站了起来,几不可觉地晃了一下身子,抓着陆子筝的胳膊稳了一下。 江怀溪冻得不轻,动作缓慢,走的艰难,陆子筝双手扶着她,眼神里是掩不住的担忧。 路过她们两人堆的雪人之时,江怀溪停下了脚步,示意陆子筝把袋子提起来。 陆子筝不明所以地蹲下身提起了袋子递给江怀溪,江怀溪动了动僵了的手指,伸手从袋子了拿出了两个黑色圆润的珠子,一根红萝卜,一串小手链,动作温柔地为陆子筝的雪人安上了五官。 陆子筝怔怔地看着她的动作,神色郁郁,原来明明就还有材料! 江怀溪又给自己堆的雪人正了正鼻子,调整了嘴巴的弧度,眨了眨眼睛道:“雪宝觉得自己丑极了,哭着问你什么时候把眼睛还给它。” 陆子筝顺着江怀溪的话向雪人看去,那没了眼睛的雪人向下撇着嘴角,倒真是一副委屈不高兴的可怜模样。 陆子筝的脸上有了笑意,从衣兜里掏出了两个黑珠子,认真地安在了它原来的位置上,扬了扬它的嘴巴,雪宝便露出了一副可爱高兴的笑脸。 满意地看了两个雪人一眼,陆子筝伸手扶了江怀溪,催促道:“好了,满意了吧,快进去。” 江怀溪随着她的脚步向前,临进屋子之时,她回眸看了一眼,庭院通明的灯随着她们的离去一盏盏暗了下了,院里只剩下了满月的银辉,冷风寂寂中,她和陆子筝堆起的雪人,手牵手,挺直矗立着,正迎风而笑…… 江怀溪刚进屋子,就有一个年届五旬模样的中年妇女匆匆端了两杯热牛奶上来,神色紧张地递给江怀溪和陆子筝,念叨着:“小姐你可算是进来了,张妈我都要吓坏了,外面那么冷,你怎么受得住啊。” 陆子筝接了牛奶,轻声地道了一声谢,并没有马上喝下,也面露忧色地打量着江怀溪。 江怀溪却盯着她手上的牛奶,意思再清楚不过。 陆子筝收了眼神,在江怀溪的注目下,喝完了热牛奶,身体随着热牛奶的下滑,暖了起来。 江怀溪这才举杯小口小口地喝下牛奶,张妈在一旁招呼着:“小姐,热水我已经放好了,你快去泡泡暖暖身子吧。” 江怀溪把杯子放在餐盘里,目光刚刚转向陆子筝,就听张妈赶忙又劝道:“哎呀,小姐你就放心吧,陆小姐的热水我也放好了,衣服客房也都准备好了。”见江怀溪不为所动,她转过了身子往楼上走:“陆小姐跟我来……” 江怀溪担心陆子筝不愿意留宿,陆子筝却没有丝毫不喜的样子,跟着张妈上楼,安抚江怀溪:“我没事,你顾好自己便好。” 江怀溪轻轻“恩”了一声,才转了身往一楼的浴室走去。 陆子筝跟着张妈上了二楼,进了客房的浴室,张妈指着放在一旁的衣服道:“衣服的是全新的,下过水洗过一遍,也不知道陆小姐喜欢什么款式,还请先将就一下。” 陆子筝客气笑道:“不碍事的,您客气了。” 张妈又简略地说明了一下浴室的使用细节,便退了出去,让陆子筝快些洗洗祛祛寒。 陆子筝试了一下水温,刚刚好,她把手表脱下放在洗浴台上,脱了衣服下水,只觉得周身通畅,长长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许是过于舒适,又或是刚刚玩闹地过于疲累,坐在浴缸里不多久,她有了些睡意,微阖双眼,竟是睡了过去。 醒来之时,浴室里已是水雾萦绕。浴缸是全自动的,水温依旧温热如初,身上,却是已经起了细小的褶子。陆子筝皱了皱眉头,醒了醒神,振作了精神认真地洗了头和身子。 放了水起身穿戴好衣服,陆子筝站在洗浴台前取了挂在一旁的电吹风吹头发,低头便看见江怀溪送她的手表,正静默地躺在洗浴台上,秒针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她一手举着电吹风吹着头发,一手不自觉地在满是水雾的镜面上描画着,先是微斜的碎刘海,再是两旁长长的直发,而后是精致典雅的瓜子脸,眼看着,江怀溪的雏形就要出来了,陆子筝却回过了神,摊开了手掌轻轻擦掉了所有的水雾。 镜子里,露出了她嘴角噙笑的模样,眼神里,却有苦涩。 她一手向下挪了挪电吹风,一手轻轻地拨弄着头发,告诫着自己:陆子筝,你不可以贪心。 吹干了头发,陆子筝心里记挂着江怀溪,也顾不上在太多细节,穿着睡衣披着外套趿着棉拖就出了客房。刚出了房门,就看见那个叫江忘的年轻女医生从正对面的房间出来,轻轻地合上了房门。 转身看见陆子筝,江忘的脸上也没有丝毫惊讶,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陆子筝,眼神里满是审视的意味。 陆子筝被她打量地有些不自在,轻轻地点头和她打了个招呼,想要错身下楼之时,江忘却淡淡地开了口:“小姐没什么事,吃了些防寒的睡下了,你不必担心。”她的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清冷,没有丝毫温度。“小姐吩咐了,若是你睡不惯这里,我可以送你回去。” 陆子筝眉目微垂,温声回绝:“江医生不必麻烦。”没有见到江怀溪,她放心不下。 江忘点了点头:“那我便先回去了。”下楼之时,她又补充道:“小姐让我给你开了一些防感冒的药,一会张妈会送一些药到你房里。”说话间,她又回头深深地看了陆子筝一眼。 她的神色陆子筝看不分明,似羡慕,似落寞,又似哀伤…… 张妈送药上楼的时候,陆子筝已上了床靠在枕头上,见张妈敲了敲门端着水进来,陆子筝忙下了床双手接过水杯和药,温声道着谢谢。 张妈站着看她把药吃下,感慨着陆子筝确实是相貌出众,气质卓然,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不过她还是有些不乐意,什么都好,怎么就不懂得心疼心疼小姐,还带着她那样胡闹。 陆子筝不知道张妈心中的腹诽,吃了药把水杯递给张妈,又是一声和气的谢谢。 张妈欲言又止,陆子筝有所察觉,但最后张妈却只是跺了跺脚,拿着杯子安静地退下了。有些话,怕是还轮不到她来讲,罢了罢了。 陆子筝关了灯,躺在床上,想着江忘的眼带深意,张妈的欲言又止,在心底喃喃地念着“江宝”,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外人都这般宝贝着,江爸爸江妈妈又该如何呢?江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寻常人怕是也难入他们的眼,更何况,更何况是…… 陆子筝不敢想下文,更知道自己不该往下想,江怀溪自该有更好的良人相配的,若自己能以朋友的身份站在她的身边不远不近陪伴一生一世,当已是大幸了。她所幸止了自己的心思,闭了眼睛,一心一意只求入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间像是听见了远远传来一声钟响,告示着零时已至。迷糊之间,陆子筝在心底念了一句:12月26号了…… 然后,也没有然后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 17 章 第18章 第 18 章 许是江忘开的药里有安眠的成分,陆子筝这一觉,竟睡得格外沉稳。她醒的时候,天已微亮,是久违的好眠。 她揉了揉眼睛,对着眼前陌生的环境,一时有些茫然,半响才反应过来,这是在江怀溪的地方。起身下床,抱了挂在床边衣帽架上张妈准备好的衣服,陆子筝进了浴室洗漱。 她心里惦记着昨天江怀溪进门时的苍白脸色,忧心她受凉生病了,于是用着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梳洗完毕,整理清楚了便匆匆忙忙地下楼,想着江怀溪大概也快起来了吧。 她刚走到楼梯半道,就听见了张妈音量略高的紧张道:“哎哟我的大小姐呀,你还发着烧呢,怎么还能沾水,这事交给张妈我来做就好了呀……”陆子筝心里一紧,立时紧锁了眉头。 她继续往下走,循着声源,听见江怀溪的声音不同往常,虽是一贯的淡然无波,却嘶嘶哑哑:“张妈,一会子筝下来了,不要和她提起我发烧的事。” 张妈纠结地回道:“小姐你脸都烧地通红了,陆小姐看了怕是不用我多说便也会察觉的。让江医生再来一趟吧。” 江怀溪有一会没有接话,才又哑着声吩咐道:“张妈你去帮我看看子筝什么时候起来,她若是起来了,你就下来,顺便再帮我带一条冰毛巾进来。” 张妈还在不解,陆子筝的心却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又急又气,又窝心又心疼。用冰毛巾来降温,掩盖脸色,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疼惜自己的身体。可是,这个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傻瓜,不肖多想也知道,她是怕自己担心和自责…… 她趁着张妈还未出来打探之时,故意踩重脚步,发出声响,快步到了江怀溪和张妈的所在地,是厨房…… 入目的是江怀溪站在案板前围着围裙侧身看她,一手还自然地搭在案板上,脸上有不自然的潮红,连眼睛都带着些红。看见陆子筝,她的眼里有慌张一闪而过。张妈站在江怀溪的身边,脸上满是焦急。 陆子筝往厨房里踏进,江怀溪转过身子,一下一下地切着案板上的蘑菇,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起的这么早,是昨天夜里睡不好吗?”陆子筝听得出,她刻意放缓放轻了声音,却还是难掩沙哑。 她上前站在江怀溪的身边,伸手入水,帮江怀溪洗菜,声音放的自然,应道:“睡得挺好。倒是你,没睡好吗?声音这么哑。” 江怀溪把切好的蘑菇放入一旁的碟子里,淡淡回道:“恩,可能是半夜失眠,起身到窗前站了了一会,吹了风有点感冒吧。” 她说的平稳,像在陈述事实,陆子筝便也伪装地自然,不拆穿她的用心良苦,挪揄她:“江小姐夜里好兴致呀,夜半赏景,可是有别有一番风味。” 江怀溪轻哼一声,唇边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诚邀陆小姐共赏。” 陆子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轻轻地推了推江怀溪,道:“伤病人士就到一旁好好歇着吧,把战场交给我吧。” 站在一旁的张妈赶忙见缝插针附和道:“是啊,小姐,这里就交给陆小姐吧。” 江怀溪停下手上切肉丝的动作,侧目瞧了陆子筝一眼,饶有兴趣道:“说的倒像有那么回事,不过,还劳五指不沾阳春水的陆大小姐先告诉我,你知道我要做的是什么吗?” 陆子筝扫了一眼案台上的配料,和一旁浸润在水里的米,了然一笑,小瞧人不是,挑眉道:“不就是皮蛋瘦肉粥。”这是江怀溪和陆妈妈学的第一道菜,是陆子筝的早餐最爱,自己没动过手,却也没少见妈妈煮制它的过程。 江怀溪也来了兴致,笑道:“说的倒像是真会。” 陆子筝推开了江怀溪,自己站到了案板前,从江怀溪的手上取过了菜刀,摆出了一副娴熟的架势:“是不是真会,看看不就知道了。” 江怀溪退到陆子筝的身后,顺从地脱了手,让陆子筝从她手中取走菜刀,因发烧有些发红的眼眸了满是笑意。她比陆子筝略高些,在她身后低了头便能看见陆子筝拿着刀,一下一下切着肉,虽是笨拙,却也有模有样。 张妈见江怀溪终于是退了下来,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到一旁接了一小盆的热水端到了江怀溪的跟前。 江怀溪认真地洗了手,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围裙,伸手拉了拉陆子筝,示意她转过身子。 陆子筝轻挪脚步,手上还握着菜刀,一脸不解地微微侧转了身子。 江怀溪便在她转身之时,递上了围裙,凑近了身子,低下头,动作温柔地替她系着颈上的带子。 她的动作太过突然,陆子筝一下子僵了身子,感受着江怀溪的鼻息带着她散落的发丝,一下一下轻轻挠着她的脖子,不敢动作分毫。 江怀溪终于系好了围裙颈上的系带,带着笑意拉开与陆子筝的距离,手还搭在陆子筝的肩头,低头看陆子筝,却看见了陆子筝正怔怔地仰头看着她,神色难明,四目相对之时,一下子失了神,忘记了从陆子筝肩上抬手的动作,反倒是,不自觉地,紧了紧。 陆子筝只觉得,江怀溪的发,好香,脸,好美,双眸,不想从她的脸上挪开分毫…… 空气中仿佛有暗波流动,搅乱了一湖静水…… 还是江怀溪轻轻咳了一声,挪开了眼睛,平息了那难明的暗涌。 陆子筝也收回了散乱的心神,侧过了脸,张妈什么时候,已经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江怀溪弯腰低头,快速地帮陆子筝系好了围裙腰上的系带,退开到了一旁,语带笑意:“还请您陆大小姐大展身手。” 陆子筝勾起唇角,转回身子,缓慢却平稳地在肉上滑动着菜刀,气定神闲:“你不要太惊讶就好。” 事实与想象总是有所差距,看人煮菜是一回事,自己动手又是另一回事。真的开始下手煮的时候,陆子筝便开始有些手忙脚乱,弄不清顺序,好在江怀溪虽一直在一旁幸灾乐祸,间隙中,还是指点了一二,皮蛋瘦肉粥最后,也有惊无险地出锅了。 餐桌上,陆子筝一面小口地吃着自己碗里的粥,一面不着痕迹地偷偷看江怀溪。她自我感觉味道还不错,却见江怀溪微微地皱了皱眉,心下顿时有些不安。 好在,江怀溪却是皱了皱眉,承认道:“没想到卖相不怎么样,味道倒还不错。” 陆子筝忍不住喜上眉梢:“那是,江大小姐知道自己小瞧人了吧。” 江怀溪舀了一小勺子送进嘴里,轻笑一声,没有应话。 陆子筝本担心江怀溪发着烧食欲不好,却眼见着江怀溪把一碗粥喝了个干干净净,心下微安,有一种叫满足的情绪溢满心间。一时间,倒是起了回去要向妈妈学厨的心思。 吃过了早饭,张妈收拾了桌子洗了碗筷后,取了药端了一杯热水给江怀溪,:“小姐,吃药吧。”说完,又看了陆子筝一眼,想起厨房看见的场景,老脸微红,嗫嚅道:“陆小姐,要不要,要不要也再吃点预防感冒的药,小心,小心被小姐传染了……”越到后面,她说的越小声。 陆子筝看着张妈扭捏的神色,眼皮一跳,张妈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摆了摆手,装作自然地说道:“不用麻烦了,不过一起吃顿饭,怎么会这样容易传染。” 张妈显然还是有些担心,但见江怀溪神色淡定不置一词,便也不再多说。小姐都不担心,看来应该是不碍事的。 陆子筝知晓江怀溪不欲让她知道她发烧的事情,清楚自己在这里只会妨碍江怀溪看病,于是又闲坐了一会就请辞回家。 江怀溪简直让陆子筝心火难平,竟还想要开车送她回家,也不看看她自己现在的脸色。强忍着把江怀溪扯回房间扔回床上的冲动,陆子筝脸色有些冷,坚决地拒绝了江怀溪:“你是昨晚吹风还未吹够,觉得自己的喉咙还不够哑吗?” 江怀溪见陆子筝说的认真,加之她此刻确实觉得,头有些晕,担心行车安全,便妥协道:“好,那让司机送你回去。”不过却坚持着,要送陆子筝出门看她上车。 昨夜满院落的雪已经被清扫,雪人也已融化不见踪影,只剩下满地湿漉漉的水迹和孤零零的四根树枝,几颗珠子,两根胡萝卜…… 天亮了,梦醒了,昨夜的嬉闹欢笑恍如隔世,作为见证的雪人,也化了身子,在阳光里蒸腾消失,不过留下了些令人遗憾的残迹。 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① 陆子筝迷蒙着双眼,望着那堆残迹,驻足忘了动作。 一张照片放大出现在了陆子筝的眼前。 “在这里……” 灯火朦胧,雪絮飘飞中,两个雪人在寂旷的夜空下,牵着手,咧着嘴,迎风而笑…… 江怀溪的声音,沙哑却温柔:“用快乐浇灌出的花朵,永远不会凋谢。” 那一刻,陆子筝看着江怀溪淡然坚定的神色,几乎要信以为真。 可不可以,她可不可以,再相信一次,相信一次江怀溪口中的永远? 标注: ①出自王国维《蝶恋花·阅尽天涯离别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 18 章 第19章 第 19 章 晚上陆子筝洗了澡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开了电脑点播了常听的音乐电台,闭着眼睛放空思绪,和着音乐,小声地轻轻哼唱着。 主播娓娓动听的一小段话语过后,是范晓萱的《雪人》:“……我痴痴,痴痴地等,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拼出你我的缘份,我的爱因你而生,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在天空静静缤纷,眼看春天就要来了,而我也将,也将不再生存……” 陆子筝睁开了眼睛,靠着椅背,望着窗外的那轮圆月,静静地听着,歌声温暖又悲伤…… 她拉近了椅子与书桌的距离,转椅在地板上缓缓滑动,发出了沉闷的声响,湮没在唯美的旋律中。 陆子筝拉开书桌的抽屉,从抽屉中取出了江怀溪给她的那张照片,雪人还在笑着。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在天空静静缤纷,眼看春天就要来了,而我也将,也将不再生存……” 春天终究会到来,雪人最终也将融化,等待终了也不过是一场枉然…… 可是,江怀溪对她说:“在这里,用快乐浇灌出的花朵,永远不会凋谢……” 她早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明白了所谓永远的恶意,可是,这样的话语,从惯来少说好话的江怀溪的口中说出,她还是心动了。 就像此刻她看见的如盘圆月,在更多的时候,却只是残月如弓,可你不能因为见多了残月,便否定了有圆月的存在,这是一个概率和运气的问题。 陆子筝在心底里思索着,也许,江怀溪便是那一轮圆月,也许,她可以是那一个自己少有的好运的小概率事件。 这些年里,江怀溪总有那么些时刻,让陆子筝的心蠢蠢欲动,可惜,她没胆试…… 情绪越是积压忍耐,便越是叫嚣着欲要喷薄而出。与江怀溪相交多年后的今天,感性终于开始要压过理性,占据上风…… 如果她再试一次呢?如果她有勇气,再相信一次,相信江怀溪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呢?如果,如果她有勇气,压上一身孤注,赌一次江怀溪是她万分之一的幸运呢? 江怀溪会让她输吗? 陆子筝看着窗外的那轮圆月,唇角泛着隐约的笑意。她翻过照片,从书桌的笔筒上抽出一支记号笔,在它的背面,轻轻缓缓认真写下: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嫦娟。① 最后一个“娟”字写完,便要落下那一个圆满的句号之时,笔尖刚刚落下,放在书桌上的手机便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 陆子筝停了动作,用余光轻扫一眼,唇角的笑意,开始渐渐消失不见…… 手机频幕上,来电显示人那里,闪烁着“连萱”两个大字。 她握着笔,看着“连萱”这两个字,久久没有反应,总想着,下一秒手机就会停止震动,这两个字就会消失不见,手机就会恢复平静,一切,就会回归原样。可是,手机还是在不折不饶地震动着,不止不休…… 最后,她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笔,妥协地接起了电话。 连萱的声音,带着掩藏不住的雀跃:“子筝,你终于还是接我电话了……” 陆子筝的声音,却是带着生疏的客气:“连总,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子筝,一定要有事,我才能找你吗?”她的声音,是陆子筝听得出的黯然。 陆子筝是不为所动:“连总?” 连萱苦笑一声,声音涩然:“我想见你,子筝,我在你小区外面,下来见我一面好不好?” 陆子筝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一声,她看不透连萱的把戏了,当年她的狠心绝情她哭过痛过后终于懂了,而今,她的几番示好和纠缠,又是为了什么,她看不懂了。 是经年过后对曾经伤害过的人的内疚吗?不,至今,她都表现的像她们只是普通同学从未发生过不快。 是经年过后对曾经喜欢过她的人的暗示吗?可笑,昨日站在她身旁佳节同度的年轻男人不是摆设。 不论如今连萱藏着什么的心思,陆子筝都已经没有了心力和兴趣去参悟了。她冷着声音刚欲拒绝,连萱却像有所察觉,软了声音央求道:“子筝,不要决绝我好不好,今天,是我的生日,就当,满足我一个愿望好不好……” 陆子筝又何曾听过连萱这样委曲求全的语气,12月26日,当零点的钟声响起之时,她就记得了,可是也不过是记得了。 “子筝,见见我好吗?”今夜的连萱似乎格外脆弱,声音隐隐都带了些哭腔。 陆子筝终究还是不忍心,咬着唇,轻轻地应了她一声,答应了。 今夜没有下雪,风却比昨夜还大许多,陆子筝一步一步缓缓地向小区门口走去,遥遥便能看见,连萱站在车旁,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向她走去,本是清冷的面颊,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绽放出一抹甜美的笑。 她身上仅穿着一袭红色露肩晚礼服,长发在风中轻轻飘摇,身子,瑟瑟发抖。 渐渐走近,陆子筝看见连萱的双眸,灿若星辰,嘴唇已经冻得发白:“子筝,你还是来了。” 陆子筝淡淡地回她:“先上车吧。”她里面穿着毛衣衬衫,外面套了呢大衣,依旧觉得寒风凉彻骨,她不知道连萱穿着那薄薄露肩晚装,是如何在这风中站立住身子的。 连萱笑容更是灿烂,快步转身到了车子的另一边殷勤地帮陆子筝开了车门,目视着她上车后,关上车门才又绕回,上了车。 上车后,连萱才搓了搓手,侧目笑着对陆子筝说道:“好冷啊,如果你再晚一点下来,我可能就要冻死在车旁了。” 陆子筝看也不看她,淡淡回她:“你可以在车上等我。” 连萱却弯了弯眉眼,露出了颊边可爱的梨涡:“我等不及了,想在你出现的第一时间,就看见你。” 陆子筝沉默以对,连萱也不在意,发动了车子,换了个话题问道:“平安夜那天送你的花,还喜欢吗?” 陆子筝微微讶异,那时候,她一点儿都没有考虑过花是连萱送的可能性。 她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淡声道:“让连总破费了。” 连萱皱了皱眉,不高兴地纠正她:“子筝,我们不是上下级的合作关系了,叫我的名字好吗?” 陆子筝却是淡淡一笑,转过头目视着连萱:“我和连总的交情,怕是还未好到我可以直呼你的名字。” 连萱闻言,身子抖了抖,咬了咬唇,看了陆子筝一眼,沉默了。 一路再无话,陆子筝不问连萱目的地,连萱也没有告知。陆子筝侧着脸,专心致志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从街灯纷繁的闹市,渐渐到了空旷只有车流的笔直大道,而后,蹭蹭蹭地,竟上了高速…… 陆子筝索性闭上了眼睛,等着连萱最后的停车。 不知道车子不知疲倦地驶了多久,连萱终于停下了车,摇下车窗,和一个保安模样的人出示了不知什么证件后,车子又放缓着速度往里驶进。 陆子筝睁开了眼,只觉得车窗外的景色,莫名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连萱终于又开口:“子筝,还记得这里吗?” 她停了车,笑着示意陆子筝下车,望着前方一片空旷的草原,满目皆是怀念的神色。 陆子筝环顾四周,看见“天新园艺”的标牌后,终于认出了这地方。连萱竟然带着她上了高速,驱车至少三个小时来到了这个临州与居州的中间城市,她们高中出游曾经到过的“天新园艺”,这出乎了陆子筝的所有意料。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连萱,连萱只是淡然地对她笑了笑,踩着细长的高跟,摇曳着单薄的晚礼服,抖瑟着身体往草坡上走去。 陆子筝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思绪万千。 连萱转过了身子,嫣然笑语:“子筝,上来啊……” 连萱在高坡上的单薄曼妙的身影,渐渐和她记忆中的身影重叠,那一年,连萱也是这样站在那里,语调软软地唤着她:“子筝,上来啊……” 陆子筝不自觉地听从了她的呼唤,看着她,一步一步往上走了去。 连萱踩着高跟一歪一扭地走到了坡上的最高处,稍微理了一下晚装裙摆,就那样席地而坐。她仰头看着夜空,语气雀跃地像个孩子,伸手指着天空,歪过头笑着对陆子筝说:“子筝,你看,那两颗星星还在那里。” 陆子筝顺着她指示的方向抬头看去,今夜月圆,夜空只有寥寥不明的几颗星,离着月亮远远的地方,确有两颗星,分外明亮。与当年她和连萱躺在这里看的那两颗星星,很像很像,两颗星之间的距离,还是那样的近,仿佛这些年间,它们一直相守在原地,未曾远离过。 陆子筝在连萱的身边坐下,看着她脸上尤带着笑意,风吹过,细碎的刘海遮住她明亮的眼眸,她双手环胸,冷的抖了抖身子。陆子筝伸手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呢大衣,披在了连萱抖瑟的身上,禁不住也打了个寒颤。 连萱双手紧着大衣,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陆子筝,眼波流转,似有千言万语。 陆子筝不过只看了她一眼,便把目光投向了夜空,声音里清清冷冷,在夜色里越发寂寥:“不一样的,从我眼里看到的它们,已经走了很远很远,离得很远很远。”她低下了头,看着远处茫茫的夜色,低声说着:“像是还在原来的位置,却已经不是原来的距离。” 连萱的凝视着陆子筝的双眸渐渐黯淡,她抱紧了陆子筝为她披上的大衣,却觉得身上越发地冷了。她挪了挪身子,靠近了陆子筝,把大衣敞开,一边挂在陆子筝的肩上,一边套住了自己的手臂,头,轻轻地靠在陆子筝的肩上:“子筝,听我说个故事好不好?” 陆子筝没有推开她的头,由着她在她的肩头低语,目光落在了脚下枯黄的草上,神思悠远…………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今冬枯萎了的丛草,来年春天虽会再绿,却也不会是那时的那丛鲜绿了。这里的好景依旧,身边的连萱美丽依旧,可有些东西,就是不一样了。 听,她现在心跳是这样的平稳,有序。 陆子筝认真地想,江怀溪的烧退了吗? 标注: ①出自苏轼《水调歌头·丙辰中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 第20章 第 20 章 连萱靠在陆子筝的肩头,声音轻轻缓缓,飘渺悠远:“从前有个小女孩,她的父母因着祖父和外公是过命的兄弟,从小指腹为婚而结合。女孩的母亲很爱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却在女孩十一岁的时候带回了一个女人和九岁的男孩,她的母亲两年后就郁郁而终了,女孩也在那一年被父亲送去了英国读书,近乎流放。三年后,女孩在英国犯了病几乎要病死,外公对她的祖父施压,祖父因觉愧对昔日兄弟,终于狠心收回了她的父亲对公司的掌控权,召回了女孩,宣布她是公司唯一的继承人。为了得到祖父的支持和疼惜,女孩多年一直如履薄冰,唯恐有任何行差步错。” 她见陆子筝听得没有任何反应,用松软的头发在陆子筝的颈窝蹭了蹭,轻声说道:“子筝,你猜猜,故事里的这个女孩是谁?” 陆子筝第一次听见连萱说起自己的家事,尽管她说的是这样风轻云淡,陆子筝却也听出了她的不易与辛酸,年少失恃,流落异国,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其中的艰辛可见一斑。如果是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一定会心疼地拥连萱入怀,恨不得替她的父亲补偿她所有的委屈,可是如今,她却叹了口气,只觉得无限惆怅。 连萱知陆子筝一定听得懂在说什么,她没有回她的话,却不妨碍着她继续说下去:“母亲去世的时候立下遗嘱,若是父亲续弦,她身后的财产将尽数捐献给慈善机构,借此威胁父亲,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她死前,满是憎恨地对那个女人说,她要她这辈子都踏不进连家的大门,要让她的儿子,永远顶着私生子这个名号。祖父在接回我后,便不许父亲再带他们回连家的大宅。然而今天,祖父因病去了安州养病,父亲便带着那个女人还她儿子,公然出现在了我的生日宴会上,俨然一副父慈子孝,伉俪情深的模样。” 她顿了一顿,声音低低带着黯然:“那时候我突然觉得好讽刺,又何必这样大肆庆生呢,环顾四下的热闹喧嚣,我不知道他们在狂欢庆祝着什么。连我都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又有谁,是在为了我的存在而感到庆幸呢……” 陆子筝觉得她的毛衣湿湿的,连带着她的心,也有些湿。终于,她还是心软,叫出了重逢以来一直没有喊出口的:“连萱……” 她的声音轻轻的:“连萱,生日快乐。” 她看见连萱从她的肩头微微抬起脸,双眸中还泛着晶莹的泪光,颊畔却泛起了甜美的微笑:“子筝,从重逢以来,我就一直在盼着,盼着你再这样,这样叫我一声。” 连萱说:“母亲她这辈子都没明白如何争取自己的爱情,她只知道,不能放手本该属于她的东西,是丈夫,是名分,是她身后的财产。所以,她也只教会了我,替她保住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她没有告诉我,如果守着还是不快乐的话,是不是应该放手。如果得到的不是最想要的,是不是应该舍弃。子筝,你教教我。” 陆子筝深深地看了连萱一眼,却回避了这个问题,转了头淡声安慰着她:“你会快乐的。”连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又如何教的了她。她不知道连萱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又或许,其实连萱也没有真的期许她能给她答案。 连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无怀念道:“子筝,母亲走后至今,我快乐过的日子,也不过是和你在一起的那短短一年,至此以后,怕是难有了。” 陆子筝看见连萱当年本是令她心醉的甜美俏容而今爬满了苦涩惆怅,不由得心下也沉了一沉。又见连萱从她的肩上抬起了头,环顾四下,纤指遥遥指着远方细数:“我记得那里有一个钓鱼台,那时候你可笨了,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那里的旁边是一个水上世界,你当时胆小,还不敢一个人走过锁链桥。再旁边一点,是我们休息的宿舍,晚上管的很严,舍管可凶了,这时候你倒来了胆,非要带着我来这里,结果被舍管发现了,一路跑,一路笑……” “一路跑,一路笑……”最后那个“笑”字,湮没在了连萱的苦笑中。 她说的所有过往,陆子筝也记得清晰。多年前喜欢着连萱的时候,想起来像是心上抹了蜜一样甜,连萱离开后的很长时间里,回忆起来,却像心伤上撒了盐一样疼。 那一年年段组织春游,陆子筝本来一向是不参加这类的集体活动,因为每到自由组合选择宿舍的时候,她就会面临无人想要的尴尬境地。这一次,却因连萱,有了例外。 连萱邀请她与她一间宿舍,并且,因为春游场地是连家产业之一,连萱身份特殊,她们可以申请两人一间,陆子筝自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并且,万分期待。 春游的途中,连萱一路都陪在了她的身边,跟着大队伍参观了几个展馆之后,连萱便向带队老师申请了和陆子筝自由活动。于是,说起来的集体春游,倒成了她们两个人的二人出游。 正是草长莺飞好时节,春光大好,连萱便起了兴致想要写生,二人便找了个好地方,陆子筝可以安静地钓鱼,连萱可以尽兴地作画,互不相扰。 可当陆子筝租借了鱼竿,抛下了诱饵,专心一意想要钓鱼的时候,连萱却盯了她半响,打趣道:“这里风景虽好,却不及子筝你的万分之一。” 陆子筝的脸,瞬间就红透了。 连萱却越发得意,临时起意道:“子筝你这样美如画,我怎么能错过呢,让我把你画下,定格住这样的美丽瞬间。” 陆子筝一脸含羞,自是不肯,放了鱼竿就想起身去夺连萱的画板,连萱却皱了皱眉,满脸正经地叮嘱她:“子筝,不要动。” 陆子筝见她认真,虽还是羞涩,心下却是欢喜的,还是由了连萱,重新拿起了鱼竿认真地做起了她的模特。 后来,连萱总是嘲笑她笨,钓了半天,却连一条鱼都没有钓到。她却不知道,陆子筝不是没有感受到鱼儿上钩,只是担心着影响她作画,因而不敢妄动,只由着鱼儿上了钩吃了诱饵,悠悠地又游走了。 后来那张画,陆子筝也没有讨要成功,连萱说,她要带回家,装裱在卧房里,这样,睁眼后的第一眼,闭眼前的最后一眼,看到就都能是她了。 那时候连萱说的那样温柔认真,陆子筝几乎要犯了人生的三大错觉之一,叫做,她也喜欢我。 后来,她们一起去了钓鱼台旁的水上世界,那里吊桥摆放惊险刺激,惊呼声嬉笑声不绝于耳,连萱对此不感兴趣,陆子筝却有些跃跃欲试,连萱便鼓励着她去试一试。然而,她有心没胆,上桥走了没有几步,因前面同学走的步子又大又重,桥开始剧烈晃动,木板铺成的桥面开始下坠,打湿了她的鞋面。陆子筝双手紧紧握着铁索,双腿再不敢迈开一步。 连萱却不知何时也上了桥,轻轻拉过了她的手,笑着安抚她:“子筝,不要怕,我拉着你的手,要落水的话,也有我陪着你。” 她握紧了连萱的双手,像是握住了全世界,只觉得心上生出了无限勇气,有连萱陪着她,别说是这样一座小小的吊桥,便是刀山火海,黄泉碧落,她也无所畏惧了。于是,便从从容容地横渡了那片小湖,牵手走过了那座摇晃的铁索桥。 夜里看了晚会回了宿舍,到了宵禁时间,陆子筝在窗台数着星星,遥遥望见远处的草坡,突然生出了无限的浪漫情怀,非要怂恿着连萱一起去。 “天上繁星闪闪,坡上凉风习习,萤火虫扑闪扑闪从眼前飞过,你不想去感受一下吗?”陆子筝说的诱人,连萱听着也心动。 于是二人便关了灯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哪成想刚准备出宿舍区便被远处的舍管看见了,舍管大声呼喊着:“回去……” 陆子筝却是拉了连萱快步地跑了起来,舍管喊的越大声,她们便跑得越快。气喘吁吁地跑了很远很远,连萱喘息着提醒着陆子筝:“应该……应该没有追来,可以停下了……” 陆子筝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果然空寂的大道上,除了她们两个,再无别人了。 她看了看连萱,只见她跑的满脸通红,发丝凌乱,轻喘着气,倒是别样的可爱。连萱埋怨着她:“都是你,你不是说不会被发现嘛,骗人……” 陆子筝不好意思地晃了晃连萱的手,乖巧认错道:“是我,都是我的错,要是被抓到了,我一定承认,是我带坏了连萱,连萱她是好孩子……” 连萱看着她讨巧卖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开。陆子筝看见她笑了,也忍不住开了怀笑出了声,又拉着连萱跑了起来,边跑边笑,笑声,叠着她们散乱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道路上…… 可是啊,时过境迁,往事又何必再提。连萱她不知道,她所给予她的所有曾经,此后想起,都不过在提醒着她,这世上最难料的不过人心,最易变的不过感情。 连萱所经受的心酸与委屈,她也替她心疼难过,但是,这并不能成为她恶意指责伤害自己的理所应当的理由。 又是一阵冷风袭来,陆子筝忍不住抖了抖身子,连萱察觉到了,从往事中抽身出来,回神说道:“抱歉,晚上是我唐突了,糊里糊涂不计后果地就上了高速带你来了这里,现在也晚了,要委屈你和我在这里过一晚了,明早天亮了我就送你回去。” 陆子筝摇摇头,表示不放在心上。 连萱便起了身,把大衣披回了陆子筝的身上,快步走到陆子筝前头带路。 好在下了坡,不远处就有一个宾馆,连萱出示了证件,要了一间双人房,陆子筝只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听从她的安排。 房间里并排放着两张床,格局,倒和曾经她们共寝过的那间宿舍一般。今夜发生的一切,和当年有着惊人的相似,最后,却还是用着不同的姿态收场。 那年,她们在草坡赏星嬉闹尽兴后归来,更深夜寒,连萱洗漱完毕后,不愿爬进自己冰冷的被窝,笑眯眯地爬上了陆子筝的床,溜进被窝紧紧像树袋熊一样紧紧环抱住陆子筝,撒娇说着:“子筝,你好暖和,我是不是应该把你带回家,藏在家里,每天晚上帮我暖床。”她没有看见,陆子筝藏在被单下通红的耳根和嘴角羞涩的笑意。那时候,陆子筝回抱着她,不知道在心底悄悄地应了她多少句,我愿意。 而今,二人在洗浴间里稍作梳洗后,互道了晚安,便上了各自的床,关上了灯安睡。 手表滴滴答答地跳着,陆子筝听的分明,这样陌生的床,她睡不着。 许久后,陆子筝发现,连萱也失眠了,因为她听见,连萱在黑暗中轻声地唤她的名字:“子筝,你睡了吗?” 陆子筝闭着眼睛装睡,没有回应她。 而后,她便听见窸窸窣窣床被摩擦声,连萱轻轻的脚步声,她下床了。 陆子筝感觉到连萱站在她的床边,随着她的鼻息声越来越近,一双略带凉意的手,抚上自己微微皱着的眉头,轻轻缓缓,像是想要抚平揉化那小小的皱褶。 最后,连萱的鼻息越发的近了,一个温热的吻,印在了陆子筝的额头。 寂静中,陆子筝听见连萱喃喃低语:“子筝,我好累啊。真想,再听你弹奏一次卡农……” 那时,陆子筝对她连萱说:卡农代表着,伤感中的喜悦、平静中的幸福、黑暗中的阳光、失意中的希望。① 曾经,连萱于她是这样的存在,可是,不知道何时,这样独一无二的地位,却已经被江怀溪取代了。 感受着身旁连萱温热的吐息,陆子筝心里却冰凉一片。她禁不住在心中苦笑拷问自己:你又如何去向别人求一个天长地久?你也曾多少次在心里许诺过,你会爱连萱一生一世,你愿守她一生无忧,护她一世安康的。可如今,连萱没有变,你却不也是变了吗? 这世上,又哪里有什么长开不败的花,长聚不散的人,长久不变的心啊。 怀溪,我终究还是不敢再赌一场。 只因,我输不起你。 书房书桌上被遗留遗忘的照片背后,那“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十字后的句号,落笔不过画了半个弧形,终究还是,难以成圆…… 标注: ①“伤感中的喜悦、平静中的幸福、黑暗中的阳光、失意中的希望”引用自《偶遇古典音乐(4)帕赫贝尔:卡农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第21章 第 21 章 第二日天一亮,陆子筝和连萱吃过早饭后,连萱便开了车与陆子筝上了回临州的路。路上,连萱就自己昨天晚上的失态和冲动,态度端正认真地和陆子筝道了一次歉,陆子筝笑笑表示不放在心,心里不免有些感慨。白日的连萱总是举止得宜进退有度,而到了晚上却屡屡失态显得脆弱不堪,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她。陆子筝看不懂,连萱她自己,又没有没懂呢。 一路上,连萱接连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来询问连萱昨夜突然离开后的去向,连萱都不过淡淡地回说临时去见了一个朋友。 最后一个电话响了好几遍,连萱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人后就不愿接起,最后索性把手机关机了。她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陆子筝,希望她问一句不接的原因,那样说明她多少还有些在乎自己,又希望她不问,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坦然地解释周仲安的存在…… 可陆子筝却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样,只兀自低着头,双手搭在手机上,神色中带着些犹豫。连萱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陆子筝确实在纠结,昨夜因为连萱的事情耽搁了,太晚了就没有打扰江怀溪,但心里却一直牵挂着她发烧生病的事情。此时,她在犹豫要不要发一条短信询问江怀溪病情,却又担心时间太早江怀溪还未起床,扰她清梦。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敌不过她关切担忧的心情,动了动手指,发了条短信言简意赅问了句:感冒好了吗? 短信发出去后,却犹如石沉大海,一直到了连萱送她回到了临州的家里,陆子筝也没有收到江怀溪的回信。 陆子筝坐在书桌前,托着下巴看着桌上雪人照片后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以及那画到了一半的句号许久,拍了拍额头,最后还是把照片收进了抽屉,关了手机,抽出文件开始工作。 不要想不该想的事,不要有不该有的奢望。 陆子筝一忙起来就忘了一切,连午饭晚饭都忘了吃,直到接到了妈妈打到家里座机上的电话,才如梦初醒,原来天都已经黑了。 陆妈妈先是奇怪地问她手机怎么关机了,陆子筝看了眼黑着的手机,随口应她,没电了。陆妈妈不免又是唠叨了她几句:“手机快没电了就要记着充电啊,你这要是在外面,我打座机也联系不到你,该有多着急。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让人这么操心。” 陆子筝乖顺地应承了妈妈,说下次会注意的。 陆妈妈又接着问她,这么晚了,饭吃了没有。陆子筝可不敢坦白,又唬着她说早就吃了,让她不要担心。 最后,陆妈妈才说:“周五跨年,不要安排活动,回家吃饭吧,我给你包饺子。” 陆子筝哪有不应的道理,自是笑着答应了。接着电话,听到妈妈说吃的,肚子开始有些饿了,陆子筝琢磨着妈妈应该要挂电话了,挂了电话该去哪里吃点什么了。她的心思不免飘远,想起了大学时江怀溪给她画过的那张校园周边美食地图…… 哪知陆妈妈还是没完,最后又添了一句:“怀溪周五有事吗?” 陆子筝一下子就听出了妈妈想让江怀溪一起来吃饭的意味了,想到之前的两次拒绝,和今日石沉大海的短信,陆子筝的眼眸黯了黯,低了声音无奈地劝陆妈妈:“这样的重要的节日,人家晚上肯定也有安排的。”说完,又软了软声音撒娇道:“妈妈,难道有你宝贝女儿我陪你还不够吗?我们就不能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吗?” 陆妈妈好笑道:“谁说你是我宝贝了,不要自吹。好了,那没事了,你忙吧。” 陆子筝又是和妈妈撒娇了几句,才挂了电话。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到一旁取了钥匙,准备出门觅食了。临到了门口,都穿好鞋子了,握着门把,她还是停下了动作,把刚穿好的鞋子又脱下了,回到书房拿了一直关着机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放进了包里,才安心的出了门。 夜黑,天冷,路上的人少的可怜,偶尔走过一两个人,也是神色匆匆,面无表情,与两三日前的节日氛围,大相径庭。 陆子筝走的悠悠慢慢,若有所思,最后,干脆停了下来。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动作干脆利落地开了机,看着屏幕亮了起来,看着SIM卡读取成功了,最后,看见了手机跳出提示,一条江怀溪的未读短信。 陆子筝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露出了浅浅淡淡却满足的笑容。 明明告诉了自己一千遍,一万遍,不应该有期待。可是,却还是忍不住,有所期待。 点开收信箱,陆子筝便看见,江怀溪的回信安静地躺在那里:要是没好的话,你准备来衣不解带地照顾我吗? 陆子筝抿唇笑着回她:还能这么自作多情,看来应该是好了。 发了短信后,她把手机握在手上,继续往前走去,脸上带着还未消散去的笑容,脚步明显轻快了起来。 刚到了一家面馆坐下点了一碗面,握在掌心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江怀溪回短信了。 “周五晚上有时间吗?给你看个东西。” 陆子筝有些为难,答应妈妈回去吃饭是断然不能失信的,但江怀溪的邀请,她也清楚知道,自己也不愿拒绝。她蹙了蹙眉,回她:“要先回去和妈妈吃饭,晚一点可以吗?” 不过一分钟,江怀溪就回了她:“没关系,你和阿姨好好吃饭,我十点在楼下等你。帮我和阿姨说一声,新年快乐。” 陆子筝回了她一个“好”字后,面也上来了,她安心地把手机放进了包里,拿了筷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面,意外觉得,格外地香。 12月31日那天,陆子筝下了班便往妈妈家里赶。由于节假日,道路格外拥挤,陆子筝等了一辆又一辆的公车,才勉强挤上。到妈妈家的时候,早已经月上中天,陆子筝也疲累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就不想再动弹。 陆妈妈一手握着筷子夹饺子馅,一手托着饺子皮,看了眼瘫坐在椅子上萎靡不振的陆子筝,忍不住笑着唠叨她:“挤一次公交车就累成这个样子,我看你是被怀溪惯坏了。” 陆子筝有气无力地反驳妈妈:“妈妈你想太多了,今天是特殊情况,你不知道车上的情况有多可怕,一个姑娘为了挤上车,拎着包进不去,把整个包都夹在车门外面了。” 陆妈妈好笑道:“这么说起来你能把自己一整个装进车里,还算是本事了?” 陆子筝得意地哼哼了两声,又想起来说道:“怀溪让我给你带一句,新年快乐。” 陆妈妈叹了口气,怀念了起来:“我记得几年前你第一次带怀溪回家,也是12月31日,我就是包的饺子给她吃。她不会包饺子,却坚持站在一边看我包,嘴甜的不得了,一会夸我皮擀地好,一会夸我馅调的好,又是给我端茶,又是给我送水。我当时高兴坏了,觉得你终于交到了一个好孩子,可你却对人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陆子筝嘟了嘟嘴,说道:“那是她当时怕自己被我赶出门,当然要讨好你给自己拉个大靠山了。” 陆妈妈不高兴地教育陆子筝:“你就知道仗着怀溪性格好欺负她。” 陆子筝简直委屈,冤枉道:“妈妈你偏心,明明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她在欺负我,你根本没见过她的真面目!” 陆子筝觉得,这么多年,江怀溪一直都在进化,慢慢地进化成了,她心动的模样。而最初认识的江怀溪,根本就是张扬跋扈莫名其妙不可一世到令人发指。 大一那次生病住院醒来后,江怀溪早已不在了,陆子筝也并不惊奇,只是在琢磨着,要如何还她这份人情。 下午上大课的时候,陆子筝特意环顾了整个教室,也没有看见江怀溪的身影,倒有些庆幸,在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还她的时候,再见面,她觉得总有些尴尬。 哪知,这份庆幸并没有持续多久,江怀溪就以一个吊炸天的姿态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下午刚下课,陆子筝刚出学院门口,就看见路边停着江怀溪那辆引人注目的兰博基尼,她脚步一顿,鉴于最初见面那一次不愉快的经历,她直觉这次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果然,江怀溪推开了车门,下了车,蹙着眉紧抿着唇,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陆子筝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回学院,而事实,她也是这样动作的。 可刚回头走了没有两步,陆子筝便感觉到,手臂被人紧紧地攥住了,江怀溪冷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跟我走。” 正值上下课的期间,人来人往,陆子筝感觉大家都放缓了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们。陆子筝生平最恨的就是这样的境地,偏偏江怀溪屡次三番挑战她的极限。她脸色一沉,回过头冷声对江怀溪道:“放手。” 江怀溪却像没听到一样,微微用力拉了拉她,蹙眉道:“放手了你跟我走吗?” 身边的同学开始明目张胆地都停了下来,渐渐有要把她们围在中间的趋势。陆子筝觉得难堪极了,还嫌上次图书馆那次给她带来的八卦不够吗?再跟着她闹下去,明天不知道又要传成什么样子了。陆子筝的眉头拧的快要成一个结,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才无奈地妥协,跟着江怀溪离开学院,上了她的车。 路上,陆子筝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地问江怀溪:“你要带我去哪?又想做什么?” 江怀溪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扔了句:“问那么多做什么,就你这样的姿色,我拐了你也难卖出手,担心什么。” 陆子筝气急,江怀溪她不是听不懂人话,就是不会说人话,每次出口说一句话,都要把她噎死。她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地做人,从不与人争辩,又哪里说得过江怀溪,恼极了,也只能沉默了不再理会她。 车子像是开进了一片宿舍区,陆子筝认出了是学校的教师公寓。江怀溪停了车,一边开车门一边理所当然地吩咐她:“下车。” 陆子筝坐着不动,江怀溪挑了挑眉,冷声道:“还是在这里你也想被围观一次?” 陆子筝目光冷的能够冻死人,冷觑着江怀溪,江怀溪却神色淡然,不为所动。陆子筝最终还是败下了阵,重重地推开门,下了车,再狠狠地甩上,声音,大的吓人。 江怀溪嘴角却露了淡笑,比起陆子筝那张平淡无波毫无生气的面具,她倒更喜欢她这怒气冲冲的模样。她转过了身子,潇洒地按了一下车钥匙,锁了车,踩着悠哉的步伐,慢吞吞地走在了陆子筝的前面。 “跟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 21 章 第22章 第 22 章 教师公寓是近年新建的,条件不错,三室一厅,学校里面的单身教师几乎都住在里面。上楼的时候,江怀溪没有坐电梯,来来往往上下楼遇见许多老师,江怀溪倒都礼貌地和他们点头致意。 陆子筝不情不愿地跟在江怀溪的后面,已经无力深究江怀溪意欲何为了,只想着能够早点和江怀溪两清,以后,再也不见。 江怀溪终于在六楼左边的门边停下了脚步,拿了钥匙开了门,侧身站在门边,对着还站在楼梯最后一阶的陆子筝淡声命令道:“进来。” 陆子筝一手握着楼梯扶手,低着头,没有反应。想起第一见面时江怀溪那样轻蔑轻浮的口吻,她不得不担心,江怀溪带她进屋的用心。 江怀溪却像是有所了然一般,转回了身往屋子里走:“就算你有被害妄想症,也别把我当成饥不择食的人。进来记得带上门。” 陆子筝抓着扶手的手几乎要把扶手抓穿一个洞,她咬了咬牙抬脚上楼进门,呵,既是如此,倒要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陆子筝带上了门,刚想抬脚往里面走,却发现公寓内干净异常,地面纤尘不染,她看了看玄关的鞋柜,竟没有任何备用拖鞋,一时间犹豫着,是否可以直接穿鞋踏入。 江怀溪从里间端着一个托盘走出,看着犹豫着不前的陆子筝,疑惑道:“进来,站那做什么?” 陆子筝抬了抬脚,还是询问道:“要换鞋吗?”即使江怀溪再不客气,她也不能和她一样不懂礼貌。 江怀溪却是把托盘放在了茶几上,落落大方地坐下靠在沙发上,看向陆子筝笑道:“这时候倒挺有礼貌的,不用换,没有多余的拖鞋。” 陆子筝轻哼一声,抬脚走到了江怀溪面前,好像从一开始都是江怀溪失礼于她吧,现在倒打一耙算怎么回事。 江怀溪随手拿过遥控机,打开了电视,一边换着台一边招呼陆子筝:“坐下,吃饭吧。” 陆子筝这才注意到,刚刚江怀溪端出放在茶几上的托盘里,放着的是一碗饭,一碗汤,和几道小菜。她不可置信地看了江怀溪一眼,忍不住皱眉问她:“你叫我来就是让我吃饭吗?有什么你一次性都说清楚吧。” 江怀溪抬头看她,挑了挑眉,勾起唇角,似笑非笑:“不然呢?你还期待有什么?不如你一次性说清,我好满足你。” 陆子筝受不了她这样高高在上的讥讽语气,明明从头到尾不占理的都是江怀溪,她究竟凭什么能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有钱人的家教都是这样与众不同吗? 她扭头就走:“不好意思,我不饿,况且,我更中意食堂的饭菜,江小姐留着自己吃吧。”有钱人的游戏,陆子筝知道自己玩不起,更没有兴趣陪她玩。 江怀溪却在背后冷冷发声:“现在食堂怕是已经没有饭了吧。你妈妈没有教你生病的人要如何照顾自己吗?生病的人是可以每天有一顿没一顿地吃饭吗?” 陆子筝手已经握到了门把上,半侧过身子回敬她:“我妈妈如何教育我,还不劳江小姐你费心。我倒也很好奇,令堂都是教你这样和别人交往说话的吗?” 江怀溪皱了皱她好看的眉,冷声反问她:“你的好家教就是教你这样对待帮助过你的人吗?” 陆子筝再也忍不住了,拉开书包,取出钱包,抖出里面所有的钱,快步上前,把钱拍在江怀溪面前的茶几上,如果可以,她简直想把钱拍在江怀溪的脸上:“我不知道你帮我垫付了多少医药费,如果不够你说,我只希望从此以后我们两清,再也不要见了。” 江怀溪看着陆子筝漂亮却冷峻的脸,在她的双眸里,江怀溪可以清楚地看见愤怒和厌恶的光亮,她眼神黯了黯,却也不过一瞬。向后靠倒在沙发上,双手环胸,江怀溪轻笑问:“你觉得我缺钱吗?还了钱,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就想和我两清吗?” 陆子筝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江小姐,那天的事情,谢谢你了。” 江怀溪坐直了身子,跷起修长的腿,好整以暇:“谢谢不是用嘴说说就行的,诚意是要靠行动表现的。”她伸出手,比了比茶几上的饭,说道:“让我看看你感谢的诚意。” 陆子筝咬了咬唇,看着江怀溪,僵持了一会,最后还是郁郁地吐出了一口气,认命地拿起了筷子。只希望江怀溪她,说话算话,真是,一次都不想再见到她了。 陆子筝不过是草草扒了几口饭就想了事,江怀溪却是一直盯着她,并不满意,把汤推到了她的跟前,示意她喝下。陆子筝无奈端起,如壮士断腕般,一口气喝光了,而后直直地盯着江怀溪:“我的诚意够了吗?” 江怀溪却挪开了目光,看着电视,问:“元旦回家吗?” 陆子筝觉得她的话题未免太过跳跃,一时没有回答。 江怀溪自顾自地接着说:“正好我最近想去你那儿玩,你要是带我回家给我包吃包住还当导游的话,以后我们,就算两清吧。” 陆子筝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了她:“不可能。” 江怀溪啪嗒一声关了电视,一双如古潭般深邃的黑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我觉得,你不像是一个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况且,还是欠着像我这样讨厌的人的人情。” 陆子筝怒极反笑:“原来你也知道我讨厌你。” 江怀溪像是没听见陆子筝的嘲讽一般,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吧,你安排好通知我去接你的时间,我开车和你一起去。” 陆子筝“嚯”地站起了身子,不愿再多看江怀溪一眼,用沉默回答她,转身往外,开门,关门。关上门后她回头,恨不得抬脚狠狠地踹上几脚,但一想到楼层里的其他住户,还是作罢了。 下楼的时候,因为脑子里全是愤怒,心里想着的全是该怎么摆脱江怀溪,陆子筝一时没注意脚下的台阶,一个不小心崴了一脚,身子一歪,差点滚了下去。 陆子筝只觉得心力交瘁,扶着楼梯站起身的时候,忍不住狠狠地拍了一下扶手,结果疼的却还是自己的手。怎么能长着一副高贵古典的冷美人脸,行事却无耻无聊地像个无赖,那张她第一眼觉得惊艳的脸,此时此刻,陆子筝回想起来,只觉得欠扁万分! 当然,最后陆子筝还是妥协了,带着江怀溪回家了,只寄望着,真的能够两清,把这尊自己找上门来的瘟神送走,她知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因为,她斗不过江怀溪。 往事不堪回首,如今陆子筝回想起来,对当时的江怀溪,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简直就是神经中二少女。 陆妈妈不知道陆子筝和江怀溪的这段过往,只知道,陆子筝那年突然领回了一个漂亮礼貌的不像话的女孩,看着陆子筝的双眸里,有着隐藏不住的关切与爱慕。 陆妈妈觉得饺子差不多够了就停了手,收拾着剩下的皮和馅说道:“筝筝,你什么时候问问怀溪,看她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来一趟,我给她包饺子。我记得那时候她可爱吃了,后来也是不凑巧,我也没再包过给她吃。” 陆子筝笑话陆妈妈道:“妈,你别费劲了,人家想吃饺子什么时候吃不到,满大街都是,还非要眼巴巴地跑到你这吃一顿。” 陆妈妈嗔怪地看了陆子筝一眼,说道:“那怎么能一样。” 陆子筝摸了摸鼻子,笑着不说话了。 和妈妈吃过饭后,时间还早,陆子筝坐在沙发上和妈妈一起看跨年演唱会,心思却渐渐飘到了江怀溪的身上。 仔细想起来,那年江怀溪说喜欢吃妈妈包的饺子倒不似作假,后来与江怀溪一起出门吃饭的时候,也点过几次饺子,江怀溪却总感慨着,最怀念的还是当年在她家吃的妈妈的饺子,每次草草吃了几个后便不再下筷,最后,竟变成再也不再外面点饺子了。 陆子筝心思微微一动,看了看电视右下角的时间,刚刚八点,距离江怀溪说来接她的时间还早。她站起来身子,对妈妈说道:“妈,我突然想学包饺子,厨房里还剩下的饺子皮和馅给我吧。” 陆妈妈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子筝一笑,没有说话,进厨房去了。 陆子筝学着妈妈刚刚的动作,除了最开始的几个不是馅太多皮裂了,就是馅太少只剩皮了,后来的除了长得丑了一点,倒是有模有样的。 陆子筝包的兴致勃勃,笑容满面,陆妈妈站在厨房门口不知看了多久,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见陆子筝包完了剩下的全部的饺子馅,才开口道:“你一会要出门?” 陆子筝突然听到妈妈的声音,吓了一跳:“妈妈,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啊,我忘了和你说了,我一会是要出去。” 陆妈妈走到陆子筝身边,帮她整理着桌子:“是你自己想什么太入神了,和怀溪一起出去的吧?” 陆子筝看了看手表,一晃眼竟已经九点半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她看了看灶台,觉得有点难度,还是向妈妈求助:“妈,你看我包了的这些饺子放着一时半会也不吃,久了不好吃,也是浪费,正好我等下出门,不如煮了让我给怀溪带一点去,也免得你一直挂念着。” 陆妈妈看陆子筝装的一副正经脸的模样,心里好笑,也不戳破她:“恩,是不要浪费了,那你煮吧。” 陆子筝摇了摇头:“妈妈,你知道我不会的,况且她嘴刁死了,我煮的味道不好她肯定不爱吃,还是要妈妈你出马啦,我去找装的保温盒。” 陆妈妈看着陆子筝蹲下身子翻箱倒柜找保温盒的身影,无奈地笑了笑:你煮的,怀溪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她倒水下锅,叹了口气:傻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够让妈妈放心,什么时候,你才敢能放下过往,才敢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心呢。而怀溪呢,她又有多少个这样的六年能等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 22 章 第23章 第 23 章 江怀溪十点钟的时候准时准点到了楼下,陆子筝把饺子放进了保温盒,拎着个袋子,就急急忙忙地下楼了。 远远的,她就看见小区门外停了一辆车,旁边站着一个女人,车像是江怀溪的车,人却不像是江怀溪的人。 直到走近了,陆子筝才看清楚,微微睁大了眼睛,猛地止住了脚步。 车子旁边站的确是江怀溪无疑,只是今夜,她突然一改了往日的风格,脸上化了精致的妆容,乌黑清丽的长直发也烫成了妩媚动人的大波浪,不见了往常的衬衫铅笔裤,取而代之的是,及踝的宝蓝色刺绣旗袍,外面披着一件长外套,配着一双细长的黑色高跟鞋,整个人,高贵典雅,又冷艳魅惑。 陆子筝向来对自己的外貌有自信,对江怀溪的美貌也早已免疫,但此时此刻,她却又是惊艳,又是懊恼,从而止步不前,甚至想转身回头。 她下了班就匆匆忙忙地往妈妈家里赶,身上穿着的还是上班的西装西裤,没有再补过装,出门着急甚至没再照过镜子理过头发,手上还提着一个,喜洋洋和灰太狼的小袋子,和站在门口的江怀溪一比,简直不能再逊了,几乎要没有了站到江怀溪身旁的勇气了。 所幸,江怀溪忍不住开口催促陆子筝了,语气,还是她熟悉的那个江怀溪:“你是高跟鞋突然陷入下水道井盖上了吗?一直站在那里做什么?” 陆子筝叹了口气,揉了揉头发,认命地走过去了。 上了车,陆子筝忍不住偷偷地瞄江怀溪,虽说今日江怀溪漂亮的让同为女人的自己自惭形秽,但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她,赏心悦目地简直让人挪不开视线。 江怀溪开着车,见陆子筝不住地向自己投来奇异的目光,知道她是在奇怪自己今日的着装,淡声解释道:“晚上公司有年会,我刚从那边过来,就没换衣服了。” 陆子筝闷闷地“哦”了一声,年会呀,华府美食,觥筹交错,想来,自己包的饺子,该是无处容身了吧,显得是那样简陋又多余。她咬了咬唇,眼眸渐黯,就像自己的存在之于江怀溪那个富丽堂皇的上流世界。 江怀溪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陆子筝的黯然,微微皱了皱眉,带了些戏谑说道:“你现在是在嫉妒我比你漂亮动人吗?我以为你早该有这样的觉悟了。” 陆子筝听到江怀溪这熟悉的自恋口吻,从忧郁中抽回心神,忍不住抿唇清浅笑开,看着江怀溪回她道:“对不起,你想太多了,你还没到入我眼的资格呢。” 江怀溪微微侧头,瞥了陆子筝一眼,不以为然道:“哦?是吗?”她的眼神里,却是了然的亮光。 陆子筝与她对视一眼,转回了头,目视前方,笑意又深了一些,妥协坦白道:“对不起,我说谎了,今天你确实比我漂亮。” 江怀溪的唇角也露出了一抹浅笑,她还是不满意,反驳道:“你还在说谎,又岂止今天。” 陆子筝早忘了方才的忧伤与自怜,轻笑出声,道:“你够了,见过自恋的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 江怀溪见她笑开了,也舒展了眉眼,转了个话题问道:“袋子里装的是什么?给我的新年礼物吗?” 陆子筝低头看了一眼座位旁的袋子,微微一怔,回道:“没什么。” 江怀溪眯了眯眼,她刚刚好像看到了筷子?但她也只是沉默了,没有再多问。 车子停在了江心广场的停车场里,这个时候的江心广场,灯火通明,人影憧憧,人声鼎沸,到处是成群结伴来看跨年灯会和倒计时的人。 陆子筝心中暗忖,江怀溪大概是要带她一起去看灯会了,又不免有些担心,江怀溪穿的似乎过于单薄,感冒才刚好没有几天。 却不想江怀溪下了车,就带着她往江心广场的对面走去了,过了马路,面前耸立的就是临州市第一高楼,顶楼是全透明的观景台,平日作为一个景点对外开放,但晚上六点就不对外开放了。 陆子筝正疑惑着,江怀溪却带着她,畅通无阻地进了楼,上了电梯。 陆子筝向江怀溪投去疑惑的眼神,江怀溪却不多做解释,只说:“等会你就知道了。” 电梯一路向上,直接到了顶楼,没有开灯,却由于对面江心广场的亮如白昼,也映照地这里有如开了昏暖的小灯。 整个楼层里寂静地可怕,陆子筝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叠着江怀溪高跟鞋的敲击声响起,自己的心跳声伴着江怀溪的心跳声起舞。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她和江怀溪两个人。 她跟在江怀溪的身后,看着她袅娜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向楼层边界,出神想着:如果,她们下一刻要迎接的不是新一年的到来,而是世界的终结,是不是她就可以有勇气,不顾一切地拥抱住眼前的人。如果,外面的倒计时,是她生命的倒计时,那么,最后的这些时刻,能够和江怀溪一起度过,倒也不枉此生。 江怀溪就要走到楼层的最边界了,陆子筝从后面看去,就像是她要一脚凌空踏出了,不由自主惊呼出声:“怀溪,不要过去……” 江怀溪回过身来看陆子筝,昏暖的灯光下,越发衬地她眉目如画,加着背后江心广场的灯光如海,远处的江上碧波粼粼,苇草萋萋,陆子筝恍惚中觉得眼前悬挂着一副巨幅画卷,江怀溪像是从那画中走出来的女神一般,对她灿然一笑,伸出玉臂呼唤她:“子筝,过来……” 陆子筝浑身抖索了一下,没有动作。 江怀溪微蹙眉头,扶额问道:“子筝,你恐高?” 陆子筝垂眸,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恐高并不严重,一般情况并无大碍,最大的困扰也不过是从不敢攀登高山。但此刻这样裸露的高空,却是挑战了她的极限。 江怀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往回朝着陆子筝走去,旗袍的下摆随着她的步伐摆动着,像一尾游弋着的鱼,细长白皙的腿随着摆动若隐若现。 她微凉的手拉住了陆子筝的手,带着她往前,安抚着:“子筝,没有你想象地那么可怕……” 陆子筝心跳快的不行,明明紧张害怕不得了,却还是忍不住跟着江怀溪,一步一步,走到了边缘。她突然是那样的渴望,和江怀溪站在一起,一样的高度,看一眼江怀溪眼里的,美丽世界。 站在玻璃前,向下望去的那一瞬间,陆子筝几乎想要立时拔腿后腿逃走,却发现腿已经虚软无力地几乎要站不稳,惶然不安的下一刻瞬间,一条手臂绕过了她的腰,她落入了江怀溪温暖带着安定的怀抱里。 江怀溪轻搂着她,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清越却温柔:“有我拉着你,你掉不下去的。”顿了顿,她继续道:“即便是掉下去了,还有我陪着你,你也算是赚了。” 陆子筝感受着江怀溪沉稳的心跳,听着她温声的安抚,心也渐渐地,安定了下来。然而,听到江怀溪的后半句话,她忍不住失笑,提醒她:“你确定我不是亏了吗?不要自抬身价。” 江怀溪挑眉,淡定道:“哟,适应力不错,已经不害怕了,还有力气来反驳我了。既然不愿意承认我的价值,那我松手了……”说着,就要收回环在陆子筝腰上的手。 陆子筝一惊,条件反射地就伸手覆在了江怀溪的手上,用力扣住。 江怀溪轻笑:“身体反应倒是比你的嘴巴诚实多了。” 陆子筝咬着唇,一抹绯红悄悄地爬上了她的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 江心广场的人群开始聚集起来,面向西南的巨大屏幕方向,倒计时声音响彻天际,直传到陆子筝和江怀溪的耳里。 “5!4!3!2!1!” “铛铛铛……”新年的钟声响起,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与此同时,远处江岸上划过一道光亮,下一瞬,天空上就开出了一朵绚烂的烟花,而后,一朵接一朵,五光十色,璀璨夺目,像是没有尽了…… 陆子筝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天空,看着它们一朵开了,一朵散了,一朵又开了…… 烟花再炫目,也终于迷惑不住陆子筝的目光了,她半转过了身子,抬头凝望江怀溪,目光沉沉,眼波似水。 江怀溪弯了弯眉眼,双眸闪闪如星,勾起唇角一笑,轻描淡写道:“你不要太感动,烟花不是我放的,我不过是听怀川说今夜这里有烟花可看,给你挑了个好位置罢了。” 陆子筝弯了嘴角不语,还是那样看着她。 江怀溪挪开了与她对视的双眸,看着天穹,突然煞有其事道:“我看到流星了,你快许愿。” 陆子筝将信将疑地转回身子,只看到夜空烟花灿烂,早已遮盖住了星光的闪烁,更没有江怀溪口中的流星。 江怀溪却催促着她:“又有一颗流星滑过了,你再不许愿的话,就没机会了。” 陆子筝尽管还在怀疑,却也还是依言闭上了双眼,虔诚地许下了愿望。相信流星许愿,并不是她过于天真幼稚,只是因为,心中的渴求过盛。 她在心里默念着:唯愿母亲长命百岁,怀溪一世安康,愿以一切代价相换。 江怀溪低着头,看着陆子筝闭着眼睛虔诚许愿的模样,眉目温柔,轻轻地亲吻陆子筝蓬松的发丝,在心里允诺她:“诺。流星听不见你的许愿,我听见了。” 陆子筝许完愿了,睁开双眸,便听见江怀溪嘲笑她:“子筝,我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好骗。” 她许了愿,倒有一种愿望一定会实现的心安,不理会江怀溪的嘲笑,靠在江怀溪的怀中,看着天上还在继续绽放着的烟花,温柔着声对江怀溪说道:“怀溪,新年快乐。” 江怀溪放在陆子筝腰上的手臂,微微地紧了紧,目光也投向了那天际的烟花,语调温暖:“恩,新年快乐……” 子筝,如果她们给你的都只有一场噩梦,那么,你的美梦,交由我来编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第 23 章 第24章 第 24 章 那一场烟火持续燃放了半个多小时,江心广场的人群久久不散,驻足观望,直至凌晨一点多江心广场才慢慢地安静下来…… 而陆子筝和江怀溪,却未等烟火逝了人群散去,在最热闹喧嚣的时候,驱车离开了。 盛筵散后不免寂寥,繁华去后不免落寞,烟火终究有会停下的那一刻,陆子筝舍不得看到。她祈望,她和江怀溪的这一场烟火,在彼此记忆里,只留下最绚烂的美丽,而没有终了的孤清。 送陆子筝回到陆妈妈小区门口后,江怀溪也下了车,一手扶着车门,看着陆子筝,神色间竟有几分犹豫。 陆子筝微微蹙眉,有些疑惑:“怎么了?” 江怀溪抓着车门的手指微微地动了动,才轻启双唇淡声说道:“你明天下午有时间吗?我……我奶奶八十大寿,想请你到家里吃一顿饭。” 陆子筝显然没有丝毫预料,这个邀请太过突然,她一时紧张地没有了反应,只微微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江怀溪。 江怀溪见陆子筝呆愣着,似有些为难的样子,黯了黯双眸,低下了头笑了笑,状似不在意道:“要是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也是,这样邀请的名目,未免也太过莫名牵强,陆子筝本便是不喜交际的人,拒绝了也是正常的。可是,为什么明明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这一刻,还是觉得失落。 她收拾了一下莫名低落的心情,又看了一眼还在怔神中的陆子筝,如常嘱咐道:“进去吧,我走了。” 弯腰低头,关门上车,动作一气呵成。 眼见江怀溪就要发动车子离开了,陆子筝才反应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忙忙走到车旁,伸手轻叩江怀溪的车窗。 江怀溪降下车窗,就看见陆子筝弯着腰双目灼灼地看着自己,慌张地解释道:“我去。” 江怀溪的双眸一瞬间亮了起来,嘴角便有笑意要溢出,却故意微蹙了双眉,冷声道:“你骂人?” 陆子筝轻声笑了一声,冷静了下来,认真说道:“明天什么时间,我在家里等你。” 江怀溪舒展了眉眼,道:“两点钟可以吗?”说完,又补充道:“奶奶不愿意大办,所以只是一家人一起吃顿饭,你不用太紧张。” 陆子筝目光闪烁,眉头开始缓缓聚拢,江怀溪没有成功安抚到她,听她这么一说,她更紧张了。一家人一起吃顿饭,为什么要请她…… 江怀溪似乎看穿她的想法,戏谑道:“奶奶觉得我太乖了,担心我交到坏朋友,让我带你回家给她看看,会不会把她的乖孙带坏。你好像有点紧张,看来你也觉得自己有把我带坏了。” 陆子筝好笑道:“那我妈妈应该要拿扫帚把你赶出门了。好了,奶奶的乖孙,我知道了,明天我在自己家等你。”她看时间也不早了,朝江怀溪摆摆手,作别道:“我进去了,乖孙路上小心。”说完像是怕听到江怀溪反驳,扑扑扑地就快步跑走了。 江怀溪没有马上升起车窗,看着陆子筝难得孩子气地一蹦一跳跑开的身影,嘴角上扬。跑的像个笨蛋一样,一点形象都没有,不过,她很喜欢…… 陆子筝回到家里,伸出钥匙打开门,准备开玄关的灯,发现客厅的灯竟还是亮的。关上门,一边换鞋一边探头往客厅里面看去,看见妈妈站在饮水机前拿着杯子正在喝水,脸色好像有些不好看。 陆子筝换好了鞋,疑惑的问妈妈道:“妈,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 陆妈妈把杯子放到饮水机旁的小架上,有些头疼地说道:“刚刚外面有些闹,我睡不着,就出来喝口水了。” 陆子筝不疑有他,见她身上只草草地披了个外套,关切道:“现在外面差不多都静下来了,你快回去睡吧,出来也不知道披件厚点的衣服。” 陆妈妈笑了起来,说道:“你这语气不像我是你妈妈,倒像是你是我妈妈。好了,我就回去睡了,你也赶紧洗洗去睡吧。”说完,转身要回房,又想来,转回头问陆子筝:“饺子怀溪吃了吗?” 陆子筝一愣,饺子?啊,对,饺子呢!她想起来了,跟江怀溪进大厦的时候,她没带出来,就留在了江怀溪的车上,后来她就忘记了,现在也一定还在江怀溪的车上…… 她摸出手机,想打给江怀溪,转念又一想,打给她怎么说,让她放着不要动?感觉越是强调便越让人生疑,江怀溪稍微一松袋子就可以看到里面的筷子和饭盒,要怎么解释? 她还没有想好说辞,手机便震动了两下,陆子筝滑开屏幕一看,是江怀溪的一条彩信。打开彩信,就看见一张照片,饭盒里面空空如也,旁边放着一双筷子,照片下面写着:虽然包的确实有些丑的拿不出手,但我看在你的一片心意上,还是很给你面子吃光了,你不要太感动。 陆子筝只发了一个高冷的“再见”的表情给她,锁了手机,问站在一旁等待回答的妈妈:“她怎么知道饺子是我包的?” 陆妈妈眨了眨眼睛,坦然道:“哦,我和她说的,你下去之后不久,我怕饺子放久了凉了吃了对胃不好,又担心怀溪她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就发了短信和她说‘子筝惦记着你爱吃饺子,亲自包了些带给你了,你们先慢会去玩,饺子先吃了,放凉了对胃不好’。” 陆子筝一拍额头,羞恼道:“妈妈,谁说我惦记她了!” 陆妈妈见势不妙,转回身子溜之大吉:“啊,我突然有点困了,我先回房去睡了……” 陆子筝叹口气,无力地回房去洗浴室洗漱。 哪里丑了,明明长得还可以好吗?!丑你就不要吃!陆子筝觉得自己用力过度,牙龈好像要刷出血了,都怪江怀溪。 江怀溪开着车,还在回家的路上,觉得耳朵有点热,看着摆在车台前的丑兔子,不由自主地弯了唇角。 第二天一早陆子筝吃了早饭就告别了妈妈回家,出了小区门口,拦了辆车就直奔商场。坐车路上,陆子筝就一直在思考,该带什么礼物去江怀溪家。 可直到商场到了,陆子筝也没思考出个所以然。 她平日少与人交往,更少到人家家里做客,但也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只是,懂是一回事,做好是一回事。江家是有钱人家,陆子筝想不到他们会缺什么,更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 她发了短信问江怀溪:叔叔阿姨奶奶都喜欢些什么? 江怀溪秒回她:你能来他们就很高兴了,什么都不用带。 …… 陆子筝看着商场礼品满目琳琅,毫无头绪,拿着手机锁屏,解屏,忽然灵机一动。 她开了手机浏览器,打开百度,输入,第一次…… 刚输入三个字,就有提示出现“第一次去女方家带什么礼物”、“第一次见女方父母送什么好”、“第一次见家长带什么好”…… 噢,她本来不是想这么问的,就想问问去朋友家带什么好。咋一看到这些提示,她莫名地紧张了起来,脸也开始发烫。其实,也差不多吧,看看也无妨,是吧?陆子筝这么想着,食指颤颤巍巍地点下了第一个提示,第一次去女方家带什么礼物…… 认真地看了几十分钟网友的热心建议,陆子筝关了网页,叹了口气,大家说的无非都是烟酒茶叶保健品和人家喜欢的东西。她不知道喜好,那便也只能随大流了,求不得能加分,只求不减分。 噢,她为什么要这么在意江怀溪父母对她的印象分! 陆子筝从一家商场换到另一家商场,逛了四五家商场,终于算是买齐了。最后,她买了上好的茶叶给江怀溪的父母,买了保健品送江怀溪的奶奶,另外还准备了一副打磨精致的国际象棋给江怀川。 陆子筝从商场出来了之后,又拐去了一家美发店,等把头发打理完毕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2点多了,她在外面草草地吃了午饭,便拎着大包小包地往家里赶去。 回家洗了澡,她就开始一套又一套的换衣服。要落落大方,要清新亮丽,噢,这不行,噢,这也不行,抬头一看表,没时间了,啊,算了,就这样吧。 江怀溪打电话说她到了的时候,陆子筝还站在镜子前,刚刚画好唇膏。她挂了电话,又认真地审视了一遍镜子里的人,虽比不得昨日江怀溪的让人惊艳,应该,也还不差吧。 今日的江怀溪头发又恢复了往常的黑长直,踩着长靴,穿着简单的铅笔裤、衬衫毛衣加风衣,清清爽爽,立在车旁,却俨然站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陆子筝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地打扮收拾过自己了,她一步一步走向江怀溪,看见她用着略带诧异的神色看着自己,竟隐隐地有些紧张。 江怀溪看见她手上提的袋子,微微蹙眉,而后伸手接了过去,放进了车后座,又替她开了门,侧身让她上车,才勾了勾唇角笑说:“看来你还是不服气昨天我说我比你漂亮呀,今天就这样急不可耐地要扳回一局吗?” 陆子筝抿唇淡淡一笑,上车,回眸笑问:“那今天算我赢了吗?” 江怀溪微微怔神,陆子筝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自然地挪开了眼低下头。江怀溪弯了弯眉眼,扬起嘴角,淡声道:“好吧,今天就姑且算你赢了。” 陆子筝像满意又像不满意地轻哼了一声回应她。 路上,陆子筝不放心,看了看后座的礼品袋,问江怀溪道:“我也不知道叔叔阿姨他们喜欢什么,就给叔叔阿姨买了茶叶,奶奶买了保健品,怀川买了一副国际象棋,你觉得还合适吗?” 江怀溪皱了皱眉道:“让你破费了,他们一定觉得不合适。” 陆子筝紧张地“啊”了一声。 江怀溪才淡笑道:“放心,他们会喜欢的。不过,我听你数的,好像没听到买给我的礼物,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陆子筝看她一眼,语气淡定回道:“没有你的。” 江怀溪挑了挑眉,不悦道:“为你鞍前马后的是你,为什么他们坐在家里的倒都有礼物了,我这个最辛苦的人,倒什么都没有。”她顿了一顿,语气认真问道:“你觉得这公平吗?” 陆子筝装作赞同的模样,认真道:“恩,好像是不太公平,那你说说,你想要什么,看我能不能满足你?” 江怀溪侧目看她,目光灼灼,良久,才微微勾唇一笑:“暂时还想不到,先欠着吧。” 陆子筝轻哼一声:“逾期不候。” 江怀溪转回头,没有辩驳,陆子筝看见她漂亮的侧脸上,挂着一抹清浅的笑意,温柔又迷人。 子筝,你猜,我想要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 24 章 第25章 第 25 章 车子终于驶进了近郊的一幢庄园别墅,门卫远远地看见江怀溪的车,就打开了大门,微笑着点头朝着江怀溪致意。入了门后,车子又行了数十米才驶进车库,车库里还停放数十辆车,大多都是传统的黑色,银灰色,与江家的大宅比起来,倒是难得的低调。 陆子筝下了车随着江怀溪往外走,望着眼前一片开阔的草坪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江怀溪自嘲道:“我这陆姥姥倒也进了一会大观园,途中若有什么少见多怪的失礼举动,还请江小姐不要见笑。” 江怀溪轻笑一声道:“虽然大学的时候和你去居州你的态度让我十分不满意,但我这人向来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般计较。我肯定不会和你一样,一定会尽职尽责给你当好导游的。” 陆子筝叹一口气,摇头道:“你何必自欺欺人,要真有雅量,你就不会一直记着这事,念叨到现在。” 江怀溪帮着陆子筝领了两个袋子,领着陆子筝往主宅走去,挑了挑眉,才说道:“那是我第一次离开临州,去到别的城市,自然印象深刻。” 江怀溪说的轻描淡写,陆子筝却听得万分惊诧。她以为,像江怀溪这样出身的人,自小开始,旅游度假应当是家常便饭,国内国外景点名胜更当是如数家珍,随她去居州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对居州的好奇也不过是建立在为难自己的基础上。只是没有料想到,江怀溪那年竟是第一次出游。这么想来,那年那样不愉快的经历和不周到的招待,倒是让陆子筝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陆子筝略微踌躇了一下,才开口邀请到:“那你要什么时候有兴趣,我再带你玩一次居州?” 江怀溪却不过转头瞥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拒绝道:“一个地方玩两次有什么意思。”最初她不知陆子筝心结所在,只想着能够多了解一点陆子筝。这些年里,她逐渐明白了,居州虽是陆子筝的故乡,留给陆子筝的回忆,却是痛苦多过快乐。如果说第一次是无意地冒犯,那她怎么会给自己第二次伤害陆子筝的机会。 陆子筝不知道江怀溪这样百转千回的心思,听到她那样斩钉截铁地拒绝自己的好意,顿时气结,轻哼一声皱眉道:“不去就不去,当我没说过刚刚那话。”江怀溪简直没一点人文情怀和情调!居州并不算旅游热点城市,但是,那里怎么说都是自己的故乡,纪念性大于玩乐性啊。 江怀溪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就当你欠我一次旅游,等过段时间方便了,我们一起去丰州玩。”她记得大学她和陆子筝在校园电台工作时,陆子筝写稿,她播音,陆子筝屡次三番写到过丰州的风景与风土人情,对丰州的向往,可见一斑。 陆子筝还在不高兴江怀溪刚才冷硬的拒绝,套用江怀溪拒绝的格式,嘴硬回道:“不去,那边陲小镇有什么意思。” 江怀溪也蹙眉淡声模仿道:“哦?好,那就不去吧,当我没说过刚刚那话。” 陆子筝咬了咬唇,更不开心了:“不去就不去。”这下赌气的意味倒是明显了,脚下走的急了,几步倒跨到了江怀溪的前面。 江怀溪勾了勾唇角无声地笑了,悠哉地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拐了个弯,踏上通往主宅的小径,远远地,陆子筝就能看见别墅大门开的大大的,门前站着一个高挑雍容华贵的妇人,正灼灼地看着她和江怀溪。 江怀溪淡淡地介绍道:“那是我妈妈。” 陆子筝应了一声“哦”,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把步子放缓了。 江怀溪有所察觉,皱了皱眉认真地提醒:“你都看到我妈妈了,还故意走这么慢,恩,我妈妈可能会觉得你不懂礼貌。” 陆子筝瞬间加快了脚步。 江怀溪又道:“我妈妈觉得女孩子要温柔娴淑,走路婀娜多姿,莲步轻挪,你走这么快,我妈妈可能不喜欢这样的姿态。” 陆子筝脚下步子马上放缓,左脚放慢,右脚太急收不住,一个不慎就要往前跌去。 江怀溪手疾眼快,伸出手稳住了她,满脸皆是陆子筝熟悉的捉弄的笑意。 陆子筝狠狠地拍了一下江怀溪的手,怒道:“你是故意的!” 江怀溪吃痛收手,倒吸一口凉气道:“这下我妈妈真的看到了,不高兴了。” 陆子筝端正姿态,自如地微笑,淡定地踱步,冷静地回她:“看到就看到了,你妈妈要是知道你在做什么,肯定也会觉得你该打。” 江怀溪揉了揉手背,满眼笑意,呵,看来是不紧张忐忑了。 两人走到大门前刚跨上台阶,江妈妈就又往前进了几步,笑意盈盈地看着陆子筝和江怀溪。 陆子筝抬起头乖巧得体地对着江妈妈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江妈妈,等着江怀溪介绍后问好。 江妈妈看上去不过四十,五官与江怀溪有些神似,但整体气质较江怀溪要温婉上许多,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该是一个众人追捧的大美女。 江怀溪神色淡淡地喊了一声“妈妈”,而后介绍道:“妈妈,这就是子筝。子筝,这是我妈妈。” 陆子筝便得体地问候道:“阿姨好。” 话音刚落,江怀溪便帮着递上了陆子筝买的礼物,说道:“这是子筝给大家带的礼物,她不知道大家都喜欢些什么,为挑选这些礼物还费了一番心思。” 陆子筝也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双手奉上了自己手上拎着的袋子。 江妈妈笑着接过,对着陆子筝客气道:“来就来,还带礼物做什么,让你破费了。”又侧了身子让了道往里面走“来来,快进来。” 两人便都随着她往里面走,边走江妈妈边关切地问江怀溪:“中午吃饭了吗?” 江怀溪淡声道:“还没有。。” 江妈妈便有些不悦,微微皱眉道:“自己的身体不知道好好照顾着些吗?哪里能这样不舒服不爱吃就不吃饭。” 江怀溪只是淡淡地听着,也不应话。 三人在客厅靠窗的沙发上坐定,江妈妈还在挂记着江怀溪还没吃午饭,又放柔了声劝江怀溪道:“现在离晚饭还差些时间,我先让周姨给你下点面垫垫肚子好吗?” 江怀溪冷淡地拒绝道:“不用麻烦了。” 江妈妈叹了一口气,终于想起陆子筝,笑问道:“子筝你饿了吗,要先吃点什么吗?” 陆子筝本是不好意思,出于礼貌也肯定会拒绝的,但又知她若是同意了,江怀溪肯定也会跟着吃点,合了江妈妈的心意。她正犹豫着要答应下来的时候,江怀溪替她拒绝道:“妈,你不必费心了。” 江妈妈无计可施,皱了皱眉,神色不豫地看着江怀溪。 比起江妈妈的关切和体贴,江怀溪的冷淡显而易见。陆子筝觉得有些惊诧,她本以为以江怀溪对妈妈的态度来看,江怀溪在家里和自己妈妈也该是相处身为融洽,其乐融融的模样。陆妈妈也几番赞许道,谁家的女儿要有江怀溪这般懂事有礼貌是难得的福气呢。哪里能想到,江怀溪和自己妈妈之间,倒像是一副暗波汹涌的模样。 正在这时,一个佣人进了客厅,对着江怀溪说道:“小姐,老夫人让你去她房间一趟。” 江怀溪闻言微微蹙眉,有些不放心地看了陆子筝一眼。 陆子筝对她抿唇一笑,示意她放心,江怀溪才起了身出去。 客厅只剩下了江妈妈和陆子筝,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瞬间气氛安静地有些可怕。江妈妈率先打破了沉寂,为自己刚才的举动解释道:“阿姨刚刚急着怀溪的事情,也忘了说一下怀溪爸爸和弟弟都在公司还没有回来,所以也没有出来接待,子筝你别见怪。”又说道:“子筝昨天晚上去年会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胃疼了一个晚上,早上就没吃饭了,中午在外面跑也没吃饭,哎,一点都不让人放心。” 陆子筝闻言也皱紧了眉头,确实是一点都不让人放心。她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确定昨晚看烟火的时候没有发现江怀溪有异常,难道是看完烟火之后的事?冷不丁地,她想到了江怀溪发给她的那张彩信上面一扫而空的饺子…… 陆子筝不免懊恼,江怀溪这个傻瓜。 她出神的时候目光无意识地锁定在窗外的桑树上,江妈妈见她久久地看着,以为她是好奇在大片的梅林中突然出现了一颗桑树,便善解人意解释道:“那是怀溪和怀川小时候种的,小时候怀川上幼儿园,小朋友送了他两只蚕,他就带回来和怀溪一起养,没有桑叶给蚕吃,怀川就要每天求着送的那个小朋友给他点桑叶,或者用玩具交换,或者答应他一些条件,怀川再不情愿,为了蚕也都答应了。怀溪就不高兴了,和怀川说,有求于人,就会受制于人,要自力更生,自给自足,两个人闹着就自己种了一棵桑树了。”江妈妈想起往事,满眼里皆是慈爱的神色,陆子筝看的分明,只觉得更加诧异江怀溪对待江妈妈的态度。 江妈妈提议道:“子筝要去后面看看?怀溪小时候就都是在梅林后面的那一栋房子里学习的,直到她后来离开家。” 陆子筝自是点头附和。 出了门,绕到客厅后面的那一片梅林,在树木的隐绰中便能看见后面一栋白色的小洋房,走过铺着鹅软石的小路,就到了小洋房的前面。 江妈妈指着小洋房的窗户笑说道:“怀川小时候特别喜欢黏着怀溪,他幼儿园早下课,一下课就要跑来找怀溪,怀溪上课的时候,这里的大门就是关闭着的,怀川进不去,就远远地从客厅搬张椅子到这里来,踩在椅子上,趴在窗户上给怀溪打招呼。” 陆子筝想象着那样的画面,也觉得友爱,笑道:“他们感情真好……” 江妈妈却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慢慢地唇角的笑意变得有些苦涩,轻声重复道:“是啊,那时候他们感情真好……” 她像是突然回了神,指了指小洋房旁的小山丘道:“那里埋着的是怀溪从四岁开始养的一只小狗,在怀溪十岁的时候病死了。怀溪把它埋在了她最经常呆的地方旁边,怕它会孤单,夜里哭了一个晚上,一直趴在窗户看着这里不肯睡觉。” 陆子筝有点难想象江怀溪小时候这样动情的时刻,她突然有些遗憾,没有机会参与江怀溪的过去。 江妈妈又接着说道:“我那时候便想,女孩子这样重情,怕以后会在爱情上吃亏。”说完,她顿了一顿,眼含深意地看了陆子筝一眼:“子筝啊,为人父母的对子女所求其实并不多,我对怀溪从小到大的要求,也不过是求她平平安安,以后找一个知冷知热的好人,如果她愿意的话,在生一两个孩子,儿孙绕膝,共享天伦之乐,阿姨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吧?” 那一眼,让陆子筝觉得如坠冰窖。 江妈妈笑意盈然地看着她,神色满是深意,目光灼灼:“子筝,你能满足阿姨这样简单的心愿吗?” 那一刻,陆子筝在江妈妈的目光注视下,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觊觎着别人家稀世珍宝的窃贼,羞愧地无地自容。 她本不该如此羞愧慌张,她本一直与怀溪行着朋友之分,未有过界之事。可如今这一刻,她在江妈妈的软刀子下,才这样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多么自欺欺人。 因为有些非分之想,才会这样羞愧无地自容。就像初中的时候,初恋周方凡的妈妈指着妈妈的鼻子骂道“管好你家孩子,不要带坏别人”的时候,妈妈的牙齿咬地咯咯响,却无力辩驳。 那时候周方凡妈妈的唾沫飞溅在自己的脸上,眼睛上,自己忍着不敢擦,那种感觉,她记了好久好久。 就像现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 第26章 第 26 章 “子筝……”江怀溪清冷的声音带着不稳的气息在远处响起,打破了陆子筝与江妈妈突如其来的尴尬气氛。 陆子筝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激励稳住了声音才回应道:“怀溪,我和阿姨在这边。” 江怀溪一阵急切慌乱的“啪嗒啪嗒”脚步声响起后,不一会就出现在了陆子筝和江妈妈的眼前。她许是因为走得急,大冷天里鼻尖都冒了细汗,轻喘着气,微微蹙眉,带着些担忧地看着陆子筝。没有得到陆子筝回应后,她又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眼江妈妈。 她太熟悉陆子筝了,虽然陆子筝已经极力保持如常的神色,但她眼神里的沉郁,江怀溪却一眼就捕捉到了。 江妈妈低头看着江怀溪的鞋,哑然失笑:“你怎么把奶奶房间里的棉拖就这样穿下来了?”江怀溪平日是一个规矩守礼的孩子,自她懂事起,即便是家里没有外人,她也从不会穿着睡衣下楼。今天竟等不及再换鞋,把卧房里的棉拖都穿出来了,对陆子筝的紧张担忧之情,可见一斑了。 江妈妈叹了口气,虽她早知道自己家的女儿怕是已经被吃死了,此时此刻,却还是难免有些不悦和心酸。她看的懂江怀溪质询的眼神,但却并不打算回答她。她知道江怀溪对陆子筝的宝贝程度,也知道她舍不得让陆子筝有一分一毫的为难,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但江怀溪却不知道,自己作为母亲,对她也是这样的宝贝,即便明知有些话说了江怀溪会不高兴,会恼火,她也必须要说。 江怀溪并不在意妈妈的问话,只是又轻声地唤了一声:“妈妈……”语气中带了些恳求的意味。 江妈妈看了看江怀溪,无奈又宠溺。自她离家后,江怀溪一年难得能回几次家,更别说这样放软了声音和自己说话。罢了,先这样吧。 江妈妈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陆子筝的肩膀,一下一下,不轻不重,也拍在了陆子筝的心上,意味深长。她语气温和,脸上带着淡笑道:“有机会我们再继续刚刚的聊天,现在阿姨要进去看看晚饭准备的怎么样了,让怀溪带你在家里四处逛逛吧。”说完,她便袅娜地转身离开了。 江妈妈一走,江怀溪双眸就紧紧盯着陆子筝,蹙眉不放心道:“我妈妈和你说了什么吗?” 陆子筝抿了抿唇,舒展眉目故作轻松道:“就是和我随便聊了聊,和我说了说你小时候做的一些蠢事。”她见江怀溪依旧蹙眉一副的紧张样子,鼻子酸了酸,忙转了身子眨了眨眼睛掩饰,继续转移话题道:“阿姨把你的老底都揭了,没想到你小时候还挺蠢萌的,哎,看来以后你没法在我面前装高冷了。” 江怀溪的眼神黯了黯,轻轻吸了吸鼻子,遂了陆子筝的意,上前和她并肩站前,指着眼前的小洋房换了话题道:“要不要进去看看?”她知道陆子筝不想说,便也不愿意勉强她。 陆子筝自是欣然应允。 江怀溪推开小洋房的木门,扬了语调又开始耿耿于怀往事了:“你当年带我回你学校,可就给我看了个大门,让我在铁门外观望,我今天可是带你进入了我的童年圣地,你说吧,你要感激涕零准备以何为报?” 陆子筝委屈道:“那是门卫放假期间不让进去。” 江怀溪简单粗暴道:“我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陆子筝轻哼一声,轻声嘟嚷:“暴君。” 大一那年元旦真的带江怀溪回家后,陆子筝就开始后悔。坐上江怀溪的车后,她就开始祈祷,求堵车,求爆胎,求抛锚,可惜,事与愿违,那天出其顺利,她们一路安全畅通地到了居州家中。 陆子筝骑虎难下,便是再不情愿,也不好意思把江怀溪堵在家门外。领着江怀溪进了家门后,她也不招呼江怀溪,自个和妈妈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卧房,把江怀溪扔在了客厅,希望用冷遇让江怀溪识趣地知难而退。 在卧室里,陆子筝隐约可以听见妈妈和江怀溪的谈话声,偶尔还可听见她们的笑声,难得的,江怀溪好像与妈妈相处不错,相谈甚欢。 后来,她才知道,妈妈是十分喜欢江怀溪。因为即便看得出自己不喜欢江怀溪,第二天妈妈还是打发着自己,让她带着江怀溪出去逛逛玩玩,还下了死命令,不到天黑不准回来。 路上,她和江怀溪一前一后地走着,静默无言。江怀溪走了一段路后,突然提出要求,说道:“带我去你以前读书的地方看看。” 陆子筝微微一怔,这是请求还是命令?显然,她觉得更像后者,于是便嗤笑一声,冷硬拒绝道:“我早忘了路怎么走了,其实居州也没什么好玩的,我无非就是带你在路上走走,逛逛公园超市,你要是觉得无聊了,可以先回临州。” 江怀溪却是不以为然,微微调高了声音道:“哦?是吗?我倒觉得挺好玩的,最好玩的就数你家了,我都有些希望元旦是放七天的长假了。” 陆子筝刚想反驳江怀溪,便远远地看见一个长发娇俏的女孩挽着一个男生的手幸福甜蜜的朝她们这个方向走来。她瞬间阴沉了脸色,淡声吩咐江怀溪道:“转身回头,往前走,然后右转。” 江怀溪一时不明所以,停了脚步呆在原地问道:“怎么了?” 陆子筝转回了身子,二话不说,拉起了还在呆愣的江怀溪就走。可惜,还是听见了后面的周方凡惊讶犹疑地叫她:“子筝?” 陆子筝咬了咬唇,走的更快了。江怀溪皱着眉头,难得顺从地快步跟上了陆子筝。 周方凡却直接放开了男朋友的手,几步快跑到了陆子筝的身后拉住了陆子筝的手,站到陆子筝的跟前,怔怔地看着陆子筝。她嘴唇颤颤地动了许久,花光了所有勇气,也只是问出了那么一句:“真的是你?这几年,你好吗?” 真的面对面了,陆子筝反而从容淡定了。她脱开周方凡的手,抿唇淡淡一笑,应道:“我很好,难道应该过得不好吗?” 周方凡呢喃着:“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还想点说什么的时候,她男朋友却追了上来,疑惑地看着陆子筝问道:“凡,怎么了,遇到朋友了吗?”说着,还朝陆子筝伸出了手,一脸阳光地笑道:“你好,我是方凡的男朋友,徐毅。” 陆子筝没有伸手,只不过朝着他淡淡地点了点头,而后朝周方凡挥了挥手,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周方凡急切地脱口喊道:“等等,子筝,留个手机号码给我好吗?我……我还有些话,想对你说。” 陆子筝却只是顿了下脚步,轻声回应她:“你以前不是说,你相信缘分吗?我们要是有缘,总会再见的。”而后,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江怀溪又回头看了一眼凄凄切切的周方凡,不远不近地跟着陆子筝走了。 走了许久,陆子筝终于在一所学校面前停下了,校门上挂着“居州第一中学”,陆子筝回过头,难得笑脸相对,说道:“你不是想到我学校看看吗?这就是我初中学校了。” 当年抱着妈妈在校门口哭过后,她曾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不回到这个地方,可如今,在遇到了周方凡后,她还是鬼使神差地带着江怀溪走到了这里。 她看着江怀溪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学校,伸手拉了拉她,吸引江怀溪的注意力,面容沉静地对她说道:“你曾经听到的关于我的所有留言都是假的。” 江怀溪唇角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双目紧紧地盯着陆子筝,认真坚定地回她:“我相信。” 她的声音和语气是那样真诚,陆子筝听后却只是报以轻轻一笑,继续说道:“但有一句是真的,我确实喜欢女生。刚刚那个人,是我的初恋。” 江怀溪皱着眉看她。 她看着江怀溪,唇角挂着笑,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恶意告诫道:“所以,江怀溪,离我远点。我是同性恋,对女生来说,我的危险系数,并不亚于变态。” 江怀溪却在那一瞬间,消失了唇边的笑意,沉下了脸,冷声道:“不好意思,变态在我的字典里,并不是这么定义的。你侮辱了你自己,也侮辱了我。” 而后,她又缓了神色,走到了铁门前,指着校园里一颗巨大的槐树若无其事问道:“那棵树好大,你们以前上学的时候,夏天是不是会在那乘凉?能不能进去?” 那时候,陆子筝深深地看着江怀溪,没有言语。 如果非要计较,陆子筝对江怀溪的第一次动心是什么时候,也许,便是那个时候,又也许,是更早。尽管陆子筝不愿意承认,但潜意识里却明白着,所以,她那句告诫,大概不仅是说给江怀溪听得,更是说给自己听的。她要江怀溪离她远一点,不要再来撩拨她,因为,她知道江怀溪是那样吸引自己,也是那样害怕,再次陷入有钱人的感情游戏。 江怀溪带着陆子筝进入了一个又一个的房间,仔细耐心地介绍了每间房间的功能,音乐室,美术室,舞蹈室,书法室…… 陆子筝的心思有些恍惚,却依旧勉力打起精神,在江怀溪介绍的时候或是附和两句,或是询问两句。 最后出去的时候,陆子筝挪揄道:“看不出江小姐这样多才多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江怀溪关上门,不以为然嘲笑道:“那是你眼拙。” 两个人转回了身,才发现天空上洋洋洒洒地又飘起了雪,路程并不远,但雪却下的有些大。江怀溪有些担心陆子筝今天穿的单薄,于是拉了衣服就要脱下用来当遮蔽物,陆子筝却伸手抓住了她扯大衣外套的手,轻声道:“几步路而已,快些走过去就好了。” 她仰起头望着江怀溪,江怀溪低着头看着她,二人相向而立,一时间都静默无语。江怀溪松了手,微垂双眸,片刻后才轻声道:“子筝,若是我妈妈说了什么让你为难不开心的话,我代她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陆子筝微微一怔,原来江怀溪还记挂着这件事,看得出来她隐藏在平和下面的情绪。她总是这样沉默地,不经意地,无时无刻地释放着她的温柔,牵动打动着自己的心。陆子筝的鼻子一酸,觉得心口微微发疼,侧过头看着飘飞的雪絮,低着声回答江怀溪:“没有,你别担心,快把衣服穿好,别又感冒了。” 这场雪来势汹汹,若能一直絮絮下到夜里,便又能堆起一个个晶莹亮洁的雪人了,它们可以一起牵着手,度过漫长寒冷的黑夜,等到天明日暖。陆子筝又想起了那时候江怀溪对她说的,用快乐浇灌出的花,永远都不会凋谢。 江妈妈的话中带刺,绵里藏针,无可厚非。陆子筝早已知晓,并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要追求的爱情,本就非比寻常,总会有这样的难关。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① 对江怀溪,她曾无数次动心过,也无数次动摇过。若是江怀溪能够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一句坚定的话语,给她一个勇敢的立场,她便也能生出无限的勇气,愿意为她为爱披荆斩棘,勇往直前,百折不饶。 陆子筝并肩和江怀溪走在了雪里,雪从脸上,一直凉到了心上。 可是啊,她也知道,其实江怀溪也和自己一样,那样害怕不相信着永远,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何者先到来,承诺和谎言何者先兑现。所以江怀溪从不敢承诺自己,就像,自己从不敢回应她。 两个胆小的人,又如何谈的起一场勇敢的爱情? 标注: ①“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没关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 26 章 第27章 第 27 章 陆子筝和江怀溪回到客厅的时候,客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江怀溪的爸爸和弟弟已经回来了,奶奶也从楼上下来了,江怀川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姿容姣好的年轻女孩。 陆子筝和江怀溪一踏进客厅,满客厅的人就不约而同地举目注视着她们,陆子筝一时间有些局促,慌张地在脸上挂起礼貌的笑脸。 江怀溪淡然地唤了一声:“爸,怀川,你们回来了。”而后,朝着江怀川身边的女孩友善地笑着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转身看着陆子筝介绍道:“这是子筝。” 她带着陆子筝一个一个认人,介绍着:“这是我奶奶……这是我爸爸……这是我弟弟怀川,这是他女朋友,乔昕……” 江怀溪介绍一个,陆子筝就笑着打一个招呼:“奶奶好,叔叔好……” 招呼打到江怀川的时候,陆子筝一时犯了难,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合适,江怀川像是看出来了,咧开嘴爽朗一笑,道:“陆小姐你和我姐一样叫我怀川就好了,你和我姐同龄,我叫你一声子筝姐可以吗?” 陆子筝看着一身西装革履,却笑得像个大男孩一样可爱的江怀川,也不由地露出衷心的笑意,回道:“当然可以,怀川。” 而后,乔昕打招呼的时候,乔昕便也笑着先打招呼道:“子筝姐你叫我小昕就好了。” 陆子筝便也笑着应了下来。 江怀溪的奶奶满头银发,精神矍铄,面容慈祥,看上十分和善;江爸爸器宇不凡,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十分儒雅,却带着些严肃。但此时此刻,二人却都有些失礼地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子筝。 陆子筝站在客厅茶几前,四周围坐着一圈的江家人,感觉身上要被他们的视线穿出一个洞了,微不可觉地咬了咬唇。这真颇有三堂会审的感觉…… 江怀溪不着痕迹地站到了陆子筝的身前,挡住了他们审视的目光,拉了拉陆子筝坐到右边空着的沙发上说道:“先坐一坐吧,晚饭可能一会就好了。” 可江爸爸和江奶奶依旧舍不得收回锁定在陆子筝身上的目光,江怀溪感觉到了,有些不悦,轻轻地清了一下嗓子,咳了一声,以示提醒。 江爸爸这才收敛了目光,微微一笑,客气地对陆子筝说道:“常听怀溪说起你,今天终于盼来了,叔叔诚挚地邀请你,以后常来家里玩。” 江奶奶也附和道:“奶奶第一次见你,可不知怎么的,越看你这孩子越喜欢,以后常来家里坐坐,和怀溪有时间就一起回来,让奶奶看看,陪陪奶奶。” 陆子筝自是一叠声地应着好。 她拿出了十二万分地精神,和江家的人交谈,多数都是他们问,陆子筝答。陆子筝家中亲戚少,她鲜少与长辈这样地聊些家长里短,应付起来,十分谨慎吃力,生怕一句答话不得体不礼貌不合他们心意,不过几分钟时间,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江怀溪微微蹙了蹙眉,转了头对闲坐一旁的乔昕问道:“和怀川想要定下来了吗?” 乔昕看了一眼旁边的江怀川,娇羞地笑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江怀溪继续好奇道:“你们商量过了吗?” 乔昕看江怀川,江怀川代替她答道:“恩,其实我上周已经和爸妈提过了,我们打算在今年下半年订婚,具体的还要再商量一下。” 果然,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到了乔昕和江怀川的身上了,江爸爸和江奶奶便接了口,问起了他们后面的一些细节打算。 陆子筝松了一口气,江怀溪勾了勾唇角,心满意足。 谈话又进行了一会,江奶奶突然挥了挥手招乔昕到她跟前,脱下了一只手上的手镯交给乔昕,说道:“这是奶奶当年和他爷爷结婚时候,婆婆传给我的,说是江家祖上传下来的,今天奶奶就把这一只传给你了,和怀川一定要好好的,奶奶等着抱曾孙呢。” 乔昕也没有推阻,红着脸收下,小声地应道:“奶奶我会的。” 江奶奶高兴地摸了摸乔昕的头,夸赞道:“好好,真乖……”而后,话锋一转,又看向了江怀溪,提醒道:“怀溪啊,你弟弟这都定下来了,不用奶奶担心了,奶奶这手上的另一只镯子,什么时候能交到我的乖孙婿手上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陆子筝感觉到,她的眼光,在自己身上转了转。 陆子筝心一沉,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回应江奶奶的目光。 江怀溪四两拨千斤应道:“奶奶怕是要替我多保存几年了……” 江奶奶恨铁不成钢道:“你倒是加把劲上点心啊。” 江怀溪笑着没有应话。 江妈妈终于过来招呼开饭了,于是众人就都移步到了饭厅。 菜是一道一道地上的,每道都样式精美,色香味俱全,但有些奇怪的是,有些菜品,多数材料一样,却要同时做上两道上上来,比如一道糖醋鱼,旁边上着一道清蒸鱼…… 最后上的是甜点和水果,江怀溪伸手替陆子筝端了一小碟子的蛋糕,递给她笑道:“喏,上次圣诞节欠你的甜点。” 江怀川见江怀溪的动作,眨了眨眼睛笑着对江怀溪抱怨道:“姐,我不高兴,你都没对我这么好过。” 江怀溪的头也不抬地淡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甜的。” 江怀川不屑地“切”了一声,对陆子筝解释道:“子筝姐,你不知道,其实我们家里人都不喜欢吃甜的,最不喜欢的,就数我姐她了。不过,今天她却出乎意料地关注起了晚宴的菜品,特地要了一道甜点,我本来还奇怪,看来是特地点给子筝姐你吃的。” 陆子筝闻言怔怔地看向江怀溪,江怀溪淡定地解释道:“我说了,这是补上上次圣诞欠下的。” 江怀川笑了一声,继续揭穿,问陆子筝:“子筝姐,你知道为什么有的菜品要上两种样式吗?”满意地看到陆子筝茫然地摇了摇头,他才说道:“因为我们家不喜甜,喜酸,且喜欢吃香菜和各类调味菜,于是,所有的菜品就按着我们平常吃的口味做,多出来的那一道,就是我姐亲自督工为你挑的。” 陆子筝不由得听呆了,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江怀溪,江爸爸江妈妈和江奶奶,则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和江怀溪。 江怀溪微微有些恼了,蹙眉轻斥江怀川:“爸爸小时候不是经常教你要多吃饭,少说话吗?” 江怀川调皮地歪了歪头,应道:“啊,可我现在吃饱了,准备不吃饭了,可以多说话。”一旁的乔昕含笑拿了块西瓜递到他的嘴边,嗔他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啊。” 江怀溪没有回应陆子筝的目光,低了头轻声道:“快吃蛋糕。” 于是陆子筝就低了头,默默地一口一口吃着蛋糕,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吃过饭后不久,雪已经停了,但乔昕担心一会雪继续下路面雪厚了不好开车,便要江怀川送她回去,陆子筝也顺势提出了要回去,江奶奶热情地邀请她过夜无果后,便转了口风让她记得再来,陆子筝对老人的热情有些心虚,叹了口气,弱弱地答应着。 回去的一路上,车内异常的沉寂,陆子筝显然在出神,江怀溪没有打扰她。 一路无话地到了小区门口,江怀溪停了车,陆子筝就要下车,江怀溪突然提议道:“正好吃了饭走走消化一下,我陪你进到楼前吧。”她有些放心不下陆子筝的异样沉默和低落。 陆子筝也没有反对,步履缓缓地和江怀溪并肩走着,走了不过十来步,突然开口黯然说道:“怀溪,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不喜欢吃什么……” 江怀溪微微一愣,轻笑道:“我知道,你脑容量小,记忆力差,这是先天不足,我这样体贴温柔善解人意,充分理解你。” 陆子筝自嘲一笑道:“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已经走到了楼前了,江怀溪沉默了片刻,清冷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温柔响起:“子筝,我知道,你心里记着我就好了。不要想太多。” 陆子筝转过身子,面向江怀溪,定定地看着她。一瞬间,仿佛她的整个世界只有江怀溪。 怀溪啊,你这样温柔,要我如何舍得放弃,舍得拒绝。 她在心里思量了又思量,放在身侧的手都要把衣服拧成了麻花,终于鼓起了勇气,仰起头问江怀溪:“我们……” 刚刚吐露两个字眼,楼上不知道哪个楼层阳台的雪像是化了,啪嗒哒地一小串水滴落在了陆子筝的脸上,突如其来的凉意,惊吓到了陆子筝。 她想问江怀溪,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 可是,被打断后,她却问不出口了。 江怀溪第一时间伸出了手,顾不得从身上掏出纸巾,用自己的袖子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水渍,可陆子筝的脸色,瞬间却已颓然,微微红了眼圈,拉住了江怀溪的手,低声恳求她:“我可以抱抱你吗?” 江怀溪迟疑片刻,便展开了双手,拥她入怀。 脸上冰凉湿濡的触感还在,那滴落在脸上留下的可怕触感,一瞬间掀起了她藏在心底里的惊惧,那一瞬间,她几乎浑身要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初三那时候,父亲意外去世,她请假归校后的第一天早操推脱身体不舒服没有下操场做操,老师考虑到她的情况,没有计较,格外恩准了。 没想到,周方凡因为担心她,去而复返,逃了早操。 教师里只有她们两个人,陆子筝本来趴在桌子上,周方凡在她的身旁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便侧过了脸看周方凡。 周方凡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了,温柔地细声安慰着她,她摸着陆子筝的脸,告诉她:“子筝,你不要害怕,叔叔只是换了一个方式换了一个地方继续爱你。你身边还有阿姨,还有我……” 那一瞬间,陆子筝来校后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咬着唇抖动着肩膀哭地厉害,周方凡便伸开手拥她入怀,一直温柔轻声安抚着:“子筝,不要怕,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那时候脆弱极了,把周方凡的话当做救命稻草,也并不认为女生喜欢女生是不对的,几乎来不及多想,就哽咽着就向她求证着:“就算我喜欢你,是男生像女生一样的喜欢,你也不会不高兴,会一直陪着我,不离不弃吗?” 周方凡有一瞬间的呆愣,下一瞬间,她眼里的惊喜,陆子筝也看的分明。周方凡的声音,带着神奇的魔力,让她的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不会,不会离开你,一定不会的,子筝……”她低下头,细细密密的吻就落在了陆子筝的脸颊上,鼻尖上,最后,是唇上…… 然而,下一瞬间,教师里响起了林蔚的惊讶的斥责声:“你们在干什么?!” 而后,这一声惊斥,便开启了陆子筝人生中没有尽了的噩梦。 林蔚本就在初二因喜欢的男孩子喜欢陆子筝找过陆子筝的麻烦,后来陆子筝听说,林蔚被那个男孩子扇了一巴掌,之后,林蔚就一直和她不对盘。如今,她终于有机会报仇了。 于是,事情随着林蔚的大肆宣扬和夸张渲染,越闹越大,影响越来越坏,陆子筝的处境越来越艰难。在面临要请家长,退学的风口浪尖之时,周方凡毅然决然地转了口风,咬定了她只当陆子筝是好朋友,陆子筝却在表白遭拒后强吻了她。 她被校长请家长的前一天傍晚放学,趴在桌上哭了一个下午,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却在离开的时候被林蔚堵到了墙角,一个推搡倒在了地上。周方凡不知道为什么去而复返,急急忙忙跑向陆子筝想要扶她起来,弱弱对林蔚道:“林蔚,你不能这么过分。” 林蔚却是狰狞地笑道:“这就过分了?我还有更过分的呢。”说着,她竟张嘴就往陆子筝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恶心的变态。”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方凡,问道:“这么护着她?难道不是陆子筝表白未遂,而其实是你们两情相悦?” 周方凡一愣,而后,慢慢地放开了陆子筝的手,转身就要离开。“怎么可能?” 林蔚却不放过她,喊住她说道:“我不相信,你证明给我看。”说着,指着陆子筝道:“像我一样,吐一口唾沫,骂一声变态……” 周方凡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蔚,没有动作。 林蔚问:“难道你也想被请家长,被退学?” 周方凡怔了许久,终于机械地转过了身子,对着瘫倒在墙角的陆子筝的做了一个吐口水的动作,低哑着声几不可闻地骂了一句:“变态……” 那一瞬间,陆子筝听见了自己心死的声音…… 陆子筝脸上的水迹已经被风吹干,干涸在脸上,就像从眼角滑落的泪留下的泪痕。她从江怀溪的怀里退出,温声嘱咐道:“回去吧,路上小心。” 江怀溪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陆子筝目送着江怀溪远去的身影,唇边露出一抹苦笑。 大抵是天意吧,不让她问出口那句话。 好朋友只是朋友,不能占有。① 标注: ①“好朋友只是朋友,不能占有”出自郁可唯《好朋友只是朋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第 27 章 第28章 第 28 章(倒v)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9章 第 29 章(倒v)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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