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后我成了摆渡人》 第1章 见鬼 江州路,一片安静的区域,这个远离市中心的老城区里住着年龄过半百的老人们,年轻人寥寥无几,从老旧工厂家属楼的西门前行百米,左转第一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毫无特色的牌匾——以太书店。 今天是星期五,陈以太望着窗外昏黑的天空,说实话看的并不清楚,磨砂玻璃门给夜色磨了皮,朦胧得像是梦中情人的脸庞。 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耷拉在躺椅的扶手上,几根瘦削偏青白皙的手指虚虚地掐着一本《飞鸟集》,他的心神不在此,不在泰戈尔的诗句中,也不在朦胧的夜色里。 风铃随着门被开启响起清脆的声音,一只胳膊先行主人一步进了书店,蓝白相间的校服昭示着来人的身份。 “舅舅!我回来啦!” 陈以太身子顿了顿,用力抻了抻腰,才慢慢悠悠地从躺椅上起来,“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他边询问着边走向陆因,伸手拿下她的书包,书包轻飘飘的。 这孩子,又不带书回来。陈以太心里想着。 “我同桌说自己回家害怕,问我能不能陪她一次,我想想反正也不着急,就陪她了。”陆因走到椅子边坐下,喝了一口水,过了不一会儿抱怨道:“累死我了,差点没赶上公交车,要是错过这一辆,下一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陈以太挑了个挨着陆因的椅子坐下,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你那同桌平时不也是自己走吗?” 陆因点了点头,“对啊,所以我就觉得奇怪,她今天怎么就害怕了呢?然后我就问她是不是有人欺负她,她遮遮掩掩的,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校服怎么了?”他伸手揪起校服袖子,“怎么这么黑?”他用力一拍,一阵灰尘从袖子里飞出来,被灯光照得无处遁形。 “打架了?”陆因也一脸疑惑,抬起胳膊,仔细地翻来覆去看了又看,陆因葱白的手腕纤细,更衬得袖子脏。 “没打架啊,也没有摔跤啊?”陈以太挑眉,努了努嘴,松开她的袖子,“真是见了鬼了,这灰哪来的。”说罢两只胳膊拢在胸前,随意地靠着椅背。 陈以太幼年丧双亲,从小被姐姐陈光予带着长大,姐弟两人有着如出一辙的高挑身材,许是家庭基因的原因,陈以太天生就又白又瘦,比同龄人显小很多。 “用我接你吗?明天。” “也行。你要是不忙的话。” 陆因说完,环视了一圈店内,叹气,揶揄地调笑道:“舅舅,就你这书店的人气,别到时候都养不起我了。” “哎呦,疼!”她捂着自己的额头,陈以太收回手,向上撸了撸袖子,“你我还是养得起的,人小鬼大,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我去做。” “咖喱蛋包饭!” “陆因小朋友,很不幸的是咖喱块没有了。” “啊……这样啊……”陆因失落地噘着嘴,嘴巴都可以挂一个酱油瓶了。 陈以太毫不客气地嘲笑了她一声,而后又摸了摸陆因乌黑的发顶,“你去,换身衣服。跟我去超市。”“收到!”陆因顿时眉开眼笑,蹦蹦跳跳地朝二楼自己的房间走去。 陈以太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手肘搭在大理石桌面上,施展肩膀,流畅的下颌抬起,嘴唇微张,眼皮阖起。 “舅舅,你不是一天都在书店里吗,又没有客人,怎么见你那么累啊?” 身穿简简单单的白短袖和藏青色裤子的陆因从楼梯下走来,搭着楼梯扶手,陆因面带疑惑地看着陈以太,陈以太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睛,站直身子,依然是平日里熟悉的笑容,“小孩子别问太多。好好上你的学。”他勾勾手,“走,出发。” “行吧。”陆因无所谓地摆摆手,反正平时也是她问什么,他也不正面回答。 距离书店最近的超市也就两个路口,离得不远,陈以太就和陆因慢慢悠悠地走过去了。 “你那同学叫什么?”“谁?”“你同桌。” “哦,你说小钰啊,她姓王,叫王采钰。” “彩玉?” “不是那个彩玉,是采摘的采,金字旁那个钰。”陈以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心里反复咀嚼了几次这个名字才消化。 “你问她做什么?” “就是问问,了解一下你的人际关系不行吗?” 陆因生气地咬咬牙,握拳给了陈以太后腰一拳,“我也想了解了解你的身体情况”“好好好,不逗你了。” 江州路这一片到了夜晚就像荒郊野岭一样,没什么灯光,寂静无声,只有一家超市亮着灯,那超市再隔个几家店铺就是殡葬店,门口陈设着纸扎的花圈、金黄的纸钱、五颜六色的花灯,一阵风吹过,带着包装塑料沙沙的声音让这黑夜显得更加危险渗人。 “到了。”掀开挡风的门帘,陈以太先行进了屋子,老板正坐在凳子上看电视剧,估计是什么港风□□大片,打打杀杀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句听不太懂的广东话。 “老板,来一盒咖喱块,陆因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陆因径直走到冰柜旁,翻了半天,拿出一根老冰棍,对着陈以太抬了抬雪糕,告诉他再付一根雪糕钱。 “咖喱块正好就剩一盒了,你来得正好。”老板是个憨厚可掬的胖大叔,总是笑容洋溢,热情得好像每天都没有烦心事,肤色黝黑,听说曾经是个工人,经常在大太阳下抬钢筋,就晒成了这个肤色,后来攒了钱又娶了老婆,思索再三开了一家超市,一家人就定居在这里了。 除了一到晚上就人烟稀少,其他的方面都挺好的。 毕竟这周围也就一两家超市,自然也就垄断收益了。 “那个敢情好,我是天选之人啊。”陈以太熟练地接过话头,又和老板攀谈了几句。 “这大半夜,也就只有你们舅甥两个敢来了……”老板朝着陆因笑笑,调侃般问道:“小陆不怕?我家超市旁边就是搞殡葬的。” 陆因摇摇头,嘴里咬碎了刚才买的冰棍,含糊不清地回答:“有什么怕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老板同意地点点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咯,人家小姑娘都比我们看的清楚。” 陈以太拎着塑料袋,打断了老板意犹未尽还要继续聊得兴头,“小孩还没吃饭,我们先回去了。” “好好,慢走啊,小陆、以太。”陆因冲老板挥挥手,“祝您生意兴隆,拜拜!” 眼看着夜色更深了,风也更大了,整个街道只剩下陈以太和陆因踽踽独行。 “舅舅,你说这个老板怎么天天都这么高兴啊?” “没烦心事不好吗,我也想天天开心。” “啧,不和你聊了,总是答非所问。” 陆因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快步向前走去,试图把陈以太落在后面。 陈以太低着头徐徐迈着稳健的步子前行,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陆因啊,你什么时候放假?”无人应答。陈以太皱眉又叫了一声,“陆因?”抬头一看,小姑娘人哪里还在她前面?早已经不知踪迹。陈以太心里一惊,不似刚才那么沉稳,边呼喊着陆因的名字,边快步寻找她,“陆因?陆因?!” 步伐越发凌乱,巷子越发昏暗,陈以太不知走了多久,心急如焚的他乱了心神,走了很久才意识到目前的情况有些怪异。 路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无论走了多久都走不出去这里。 鬼打墙……?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陈以太甩甩头,心里嘲笑自己封建迷信,什么鬼打墙?世上哪里有鬼? 奇怪,周围愈发静了,离超市已经很远了,这个点除了超市没有几家店铺开门,只剩下月光隐隐约约照清前方的路。 几滴冷汗顺着额头划过下巴,滑进了领子里,陈以太用手掌擦拭了一把汗水,不得已地停下了脚步。 “真是倒大霉了!”他暴躁地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子,石子顺着他踢的方向飞了出去,藏进了黑暗里。那巷子的尽头漆黑一片、深不可测,越看他越觉得心慌,像是有双眼睛藏在黑暗里,此时正盯着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寒气迫使他打了个寒颤,他叹了一口气,决定蹲下来先休息休息。 习惯性地伸进衣服兜里,想抽一根烟。摸索了半天才找到兜口,终于手指夹到了一个棍状物,陈以太拿出来一看。 一根草莓味的小人棒棒糖正冲着他笑,“又是陆因那小孩。”这根糖让陈以太心里安稳了不少,眼前浮现出陆气鼓鼓的脸,“陈以太!你才多少岁?就天天抽烟?肺都给你抽黑了!” 他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撕开包装纸,把糖放进了嘴里。齁甜的草莓味弥漫着整个口腔,要不就睡这儿吧,也走不出去。陈以太开玩笑地想着,干脆他就自暴自弃坐在地上,盘起腿,专心致志地吃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以太靠着墙壁疲惫地睡着了。脚旁边凌乱的糖皮儿昭示着他的内心有多焦虑,一、二、三、四……怕不是把陆因塞得所有糖都吃了。 就算睡着了,陈以太也不见得就踏实了。 做梦都不让他放松,梦里面又是被鬼追,又是碰见杀人放火的,一晚上净在狂奔逃跑了。 天渐渐破晓,黑夜退下与白日接轨。 街角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瘫靠着墙壁,白衬衫脏兮兮的,满头大汗,身体不住的颤抖。 “舅舅!舅舅!”黑暗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陆因?你在哪?! 他朝着光的地方跑去,一束刺眼的光照亮了他的视野。 猛地睁眼,视野从模糊渐渐清晰。陆因那张稚嫩、布满担心的脸出现在他的眼里,陈以太深呼吸,反反复复地睁眼闭眼,最后才放松地瘫坐在地上。 “舅舅,我昨天一转头你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丢下我先回家了,回家了又找不到你,还是报警了,警察才找到你的。”语气里带着哭腔,陈以太知道小孩真是着急了,举起有些僵硬的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孩被吓惨了,眼泪跟开了闸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一头撞进陈以太怀里。 “没事,怎么还掉眼泪了,我还没死呢。” “我还以为你在这被冻死,一动不动的,呜呜呜……” “不许咒我啊。” 小孩不说话,埋他怀里大哭一场,哭得他前襟都湿了。 旁边的警察严肃地教育他,“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大半夜在这里睡觉啊?不知道自己家闺女还未成年吗?” “我这昨天一直在这里打转,出不去了。” “你是说鬼打墙?” “警官啊,我知道我说的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真是昨天一直走不出去。” 警察瞥了一眼陈以太被汗水打湿的衬衫和头发,一身狼狈的样子让他不由的相信了几分。但也只是一晃神,多年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信这些封建迷信,他止住话头,转移话题道:“既然没事,就回家吧,你失踪不足24小时,我们也是看孩子着急,就帮忙找了找,也没有立案。” “谢谢警官。” “行了,没事就赶紧回家,以后别让孩子自己一个人回家,你这么大人了,让初中生替你着急。” “好的好的。” 第2章 借命 搂着惊魂未定的陆因回了家,小孩哭得眼睛都肿了,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看得陈以太心疼死了,抱着她哄了半天,说舅舅没事,舅舅这不还活着,她才抽噎着镇定下来。 “去,你先去洗澡,一会儿舅舅再去。” 牵着陆因来到浴室,他放柔声音,蹲下身子捏了捏陆因灰扑扑的小脸儿,“去吧,看你满脸都是灰。” 女孩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生怕他又突然消失。 浴室门关紧后,陈以太才放松下来,下楼坐在台阶上思考整件事情的经过。 去超市,买咖喱块,买雪糕,然后掉头回家。 有哪里不对劲吗? 男人去前台摸了盒烟,推开大门坐在地上点燃,打火机的火苗被风吹得里倒歪斜,点了半天也点不着,他暗骂了一句,干脆收起烟,抹了一把汗淋淋的额头。 难不成?真见鬼了? 几辆电动车疾驰而过,轱辘吹起的灰尘糊了陈以太一脸,咬牙切齿地用掌心擦脸,他觉得自己倒霉透了。居民区骑这么快干甚?撞到人就事儿大了。看了眼手表,差不多陆因也快洗完了,他起身推门进屋了。 本来说给小孩做咖喱蛋包饭,昨天那事儿整得没吃上。 陈以太拿湿毛巾擦了擦脸,将大蒜拍扁切碎,菜板的旁边是蒸汽腾腾的蒸锅,土豆的香味顺着透气孔飘出来,胡萝卜切块,西兰花绿豆玉米改刀,热锅热油蒜末爆香,将蒸得八分熟的土豆煎香,再加入半碗热水一块咖喱块,其余食材按顺序加入。 扑的一声,点燃另一个燃气灶,起锅烧油,将鸡蛋打散,粘稠的鸡蛋液随着筷子的快速搅动慢慢融合在一起,按准时机完全倒入,两只筷子分别负责滑蛋的一头,陈以太精壮的手臂随着铁锅被抬起、旋转而肌肉紧绷。 最后,一盘色香俱全的咖喱蛋包饭出锅了。 陆因眼睛干涩,嘟着嘴边擦头发边往厨房走,长达小腿的短袖长款睡衣随着走动晃着,上面的草莓印花有些褪色。 “舅舅!我闻到味道了!咖喱蛋包饭!我来啦。”边喊着边蹦蹦跳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陈以太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可乐,贴心地拉开拉环放到蛋包饭旁边。 "吃吧。" 特地下楼看了一眼被他锁紧的大门,他微微放下心来,跟吃得正欢的陆因说了一句,就上楼洗澡了。穿了一夜的衣服,汗浸透了,沾满了灰尘,更别提裤子了。 “嗯?”路过洗衣机的陈以太倒车回来,蹲下看了眼,发现洗衣机里还有昨天陆因丢进去的校服,已经烘干了。 摸着衣袖那块污渍,他眼底暗下许多,不对劲,洗了一遍居然还没有干净。 从昨天发现陆因的袖子沾灰,他就有些警惕了。 这让他想起姐姐去世前,也是一件衣服沾了灰,怎么都洗不掉,当时陈以太还调侃说:“这么舍不得吗?洗不掉就扔了呗,反正一件衣服咱家买得起。”陈光予翻了个白眼,怼他:“你懂个屁,这是工服,我扔了我还得再订,对付穿吧,反正也是工作穿。” 于是那件沾灰的制服就被她留下,在她穿上的第七天,她出车祸走了。 抓着校服的手越来越紧,甚至有些发抖。陈以太捋了一把湿头发,这个校服留不得,他紧张地把校服扔进垃圾桶,提起垃圾袋,踩着拖鞋,啪嗒啪嗒的下楼丢垃圾,目送垃圾车远去,才松了口气。 昨天的事给孩子吓坏了,陈以太给她请了一上午的假,一吃完饭,就催着陆因去睡了。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将大门的牌子调转成OPEN,陈以太在躺椅上悠闲地看书,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下午一点,陆因焦急的声音穿过他睡得懵噔的脑子里,刚刚还睡眼惺忪,现在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咋了?哦!要迟到了。”这下真醒了,陈以太急忙起身,把门锁紧,启动电动车风风火火地送她去学校了。 幸好,还没打铃,陆因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挥了挥手,“舅舅再见!” 女孩奔跑的背影在阳光下闪着光,陈以太后知后觉地脊背一阵发凉。 校服,不是扔了吗?! 下午的太阳狠辣极了,他僵在原地,背心被冷汗浸湿。 脑子里天人大战,一方面说要不直接把陆因接走,连请一周假,一方面说不可以,陆因初二了,耽误课程怎么办,只不过是污渍而已,能有什么问题? 纠结了好一会儿,直到紫外线晒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肉都痛起来,他才将脚蹬收回去,骑着电动车往江州路去了。路过超市,他暂时进去避避暑,从冰柜里捞出一瓶绿豆汤。超市老板似乎有些惊讶,团团脸子上的神情有些让陈以太摸不着头脑。 “老板,两块五是吧。” “是,是。” “老板,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看事儿的?” 撕开吸管插进绿豆汤,陈以太问道。 老板表情一瞬慌乱起来,又恢复正常,“有啊,你碰到事儿了?” “也没啥,就是老做梦。”避重就轻地回答,“往前走就是殡葬一条街,那里有个蓝色招牌的,老板姓张。” “多谢。”精准地把吸扁的塑料瓶扔进垃圾桶里。 陈以太扫码付钱,转身掀开帘子,骑上电动车一溜烟走了。 他走得急,自然没看到,超市老板站在门口看了很久,表情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没多久,殡葬一条街就显现在面前,店外都是各种各样的花圈、纸人、彩灯。 望了眼太阳,刺得眼睛生疼,他嘟囔几句,“瘆得慌。” “蓝色……,张……” 大概骑到头,才看到蓝色招牌,上面标着张氏殡葬。 风铃随着来人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屋里没人,他抿了抿唇,脚下步伐慢了下来,打量着店内,“有人吗?” “有。” 一个男人从帘子后面钻了出来,个子十分高,头发染个红色,还有一条小辫从脑后绕到身前,耷拉在前胸那儿,一身利落的纯黑短袖,牛仔裤上还有铆钉。 不是……这是?搞殡葬的吗? “我姓林,你好。” 陌生男人伸出右手,手表串珠缠在他的手腕上,手背上的几根青筋凸起。 “你好。” 林? “你这不是,张氏殡葬吗?” 林老板有点懵,眨了眨眼睛,“是林啊。” 陈以太急忙退到门口,这一看,叫他瞪大了眼睛。 招牌上明晃晃的几个大字:林氏殡葬。 林老板也跟出来了,垂眸盯着陈以太看了一会儿,嘴角弯弯,上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遇到事了?看你这么慌慌张张的,跟丢了魂似的。”他的手心发烫,陈以太躲了一下。 汗从额头滑落,嗓子闷闷地发出一声嗯。 “进来吧。” “林雾。” 林雾摊平手心,示意他坐在椅子上,自己坐在对面,一手拎着茶壶,一手将倒置的杯子调正,茶水顺着壶口丝滑倒出,陈以太也报上自己的名字,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热的。 他皱了皱眉,将嘴里的热茶咽下。 缓解了口干舌燥,陈以太娓娓道来。 听完全程,林雾脸色冷下来。 “借命。” 听见这两个字,杯子都差点没拿稳,陈以太着急地啪的一声放下杯子,双手拄着茶几,身体前倾,“什么意思?” “别急。”林雾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指,定睛看了一会儿他的手,看得陈以太有些恶寒,他收回手,被林雾摸过的地方感觉痒痒的。 “尘鬼借命。” 尘鬼,被活埋的人死后会成为尘鬼,浑身是土,一旦缠上活人,不死不休。 “但是嘛——你说你姐姐也是因为这个走的,就麻烦了。” “尘鬼本就难有,能被你家碰到两次,你信这是巧合吗?” 一双长腿叠在一起,林雾举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等着陈以太反应。 陈以太的世界观被冲击了,说实在的,他不算完全坚定的唯物主义,家里也发生过一些灵异事件,但要他真正相信世界上有鬼,有点太为难人了。 想想昨天在巷子口鬼打墙那么久,他清了清嗓子,回答:“照你这么说,有人盯上我们了?” “聪明。” 他笑了一声,露出两颗虎牙,俯身胳膊肘抵着膝盖,掌根支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陈以太。 陈先生皮肤白里透红,个子适中,身材偏瘦,一身薄肌,明明穿着白色大背心和短裤拖鞋,却让林雾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人,俩人身上都有一种温柔的味道。 这人怎么回事,老盯着我看。 陈以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老板开个价吧,多少钱能解决。” 林雾闻言笑出声来。“硬驱鬼也不是不行,不过治标不治本,如果是同一只鬼,那也死了有二十年了,杀肯定没那么好杀。” “……有话直说。” “咳。”林雾轻咳一声,起身在书桌上拿了一张纸,貌似是什么宣传单,捻着单子一头递给他。 陈以太定睛一看,呦呵,招聘单。 “我店里正好缺人,要不要来应聘?” 他狐疑地看了林雾好几眼,“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缺钱。” 林雾连忙摆手,“不,是我,缺你。” 陈以太忍无可忍地将单子甩到他脸上,“不好意思,我不是男同,刚才你动手动脚的我忍了,现在又说这些狗屁不通的话。” “我合理怀疑,你不是什么好人,你的店,我也绝不会来。” 林雾被单子糊到脸上,呆滞一瞬,反应过来赶紧抓住转身欲走的陈以太,拉长声音道歉,“对不起嘛!陈先生!你别走!” “放手!”陈以太甩开他的手,皱着眉转身抱臂看着他。 “别生气,别生气。”林雾赶紧抬起双手作投降状,“我不是要把你卖了,呃……”看他半天憋不出来一句话,陈以太冷笑一声,好整以暇地讥讽:“那你说啊?” “你不会是只鬼吧?我进来的时候明明是张氏殡葬,一进来就变了,我还没到老年痴呆的地步!” 林雾蔫了,不敢说话。 “是,我是故意的,可是我没有恶意!” “你侄女她身上的尘鬼是个老鬼了,背后有人在操控,害死了你姐姐,又来害你侄女,下一个就到你了!” “用你说?我又不是傻子!我看得出来!” 本来就烦的陈以太高声骂了一句,转身掀开帘子出去点了根烟,烟雾从嘴里吐出,萦绕在他周围,他慢慢平复情绪。 林雾跟了出家,坐在台阶上,“我可以帮你,陈以太。” “出个价吧。” 他声音有些沙哑。 “你知道吗,你很有灵气。你应该能看见鬼的。” 林雾仰着头,看靠着墙壁抽烟的男人,男人眯着眼审视着他,“什么意思?” “喏。”林雾指了指自己的锁骨,“你这里,戴着的东西。” 他立马就知道林雾指的东西了。 他父母留了一对双生吊坠,姐姐和他各自戴在身上,从父母去世就如此了。 将烟夹在两指之间,陈以太从背心下扯出来那个玉坠,是一根通体碧清的挑枝,“你说这个?” 林雾眼睛亮了亮,“对!” 另一条玉坠项链是桃花,他开始回忆,那时姐姐被车撞得浑身是血,他都没来得及去管她身上的桃花玉坠还在不在。 确实,那条项链不见了。 “这玉是保命的,你只要把这个……”不知何时林雾站了起来,矮了一个台阶,他摸着玉坠,“给你侄女,她就会平安无事。” “这么简单?” 林雾沉默一会儿,开口: “你就不一定安全了。” “如果尘鬼背后的人杀不死陆因,那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了。” 说完,他进屋拿着烟灰缸出来了,递到陈以太面前,陈以太一愣,将最后一口烟吸完,灭掉。 “抽烟有害身体。” “我知道。留个电话吧。” 互相交换电话之后,陈以太骑着电动车直奔学校。 下午四点。 今天是周六,初二年纪的自习持续到下午五点就结束,门口早已堆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正值盛夏,四点钟的太阳依旧挂在天边,没有下去的想法。 放学铃响起后几分钟,学生们排着队背着书包有秩序的出校门,陈以太给陆因打了个电话。 接起电话,陆因幽怨地问:“喂,舅舅,又需要小人帮你带什么?” “我来接你了,卖烤肠的这里等你。” “怎么想起来接我了?我要两根烤肠,微辣。” “一根,一会带你去吃火锅。” “火锅!!一根就一根!”电话那头女孩的声音明显雀跃起来。 “老板,两根烤肠,一个微辣,一个不辣。” “好嘞!”老板又撕开两根火腿肠,插进签子里,“五块。” “微信支付收款,五元。” 老板是个大姐,热得满脸通红,笑意盈盈,体态丰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周围已然围起一堆刚出校门的初中生,叽叽歪歪地聊天,有的几个人凑五块钱买了两根烤肠分着吃。 “大姐,你这就放学来摆摊啊?” “不是,中午也来,这些孩子中午会从那边,”大姐指了指离校门比较远的地方,“那块有个小门,他们都在那里偷偷的买。”聊天不耽误烤肠,“老弟,你的烤肠好了。” 把飘香的烤肠放进香料里沾了几下,老板捏着两根烤肠递给陈以太,“舅舅!” 陆因来了,接过烤肠,迫不及待地就吃了起来。 “怎么才出来?” “小钰值日生,我等了她一会儿。” 这时陈以太才发现陆因后面还跟了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小姑娘梳着齐耳短发,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双手抓着书包带子,抿着嘴唇低头看着地。 “小钰!这是我舅舅。” 他招招手,“哈喽,小钰,我经常听陆因提起你,你就跟着陆因叫我舅舅吧。”说完把自己手里的不辣的烤肠递给小钰。 “谢谢舅舅。” “陆因,过来,你这校服怎么又脏了?”陈以太扯着陆因的袖子,拍了几下,灰尘飞了出来,“全是灰。” “可能值日的时候蹭到哪里了吧。” “昨天刚洗的,今天就又脏了。”嫌弃地又拍了几下,陈以太偷偷关注着王采钰的表情,女孩表情有些不自然,捏着书包带子的手越发用力,连指腹都白了。 “小钰家在哪?” “不远,坐公交车就几站。”已经把一根烤肠都吃完的陆因抢先说道,“老板,能在加点辣椒吗?” 陆因拿过王采钰手里的烤肠,“舅舅,就你不能吃辣,人家小钰可很能吃辣的。” “你!”陈以太佯装生气地捏了捏她的脸。 “需不需要舅舅送你?” 王采钰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说着手里被陆因塞了那根沾过料的烤肠。 “啊,车来了,我先走了!” “好,那你注意安全。”王采钰点头,和二人说拜拜,朝着公交站跑去了,气喘吁吁地排在队伍后面,最后走到车里了。 陈以太这才收回视线,带好头盔。 “走吧,上车,头盔戴好。” “知道了……这么热的天……”陆因嘟嘟囔囔,最后还是乖乖带好头盔,陈以太拧动把手,电动车就上路了。 第3章 被尘鬼标记 吃完饭出来天都黑透了。 夜晚车少人少,陈以太准许陆因摘下头盔,享受这一阵清凉的晚风。他慢悠悠地骑着电动车,声音随着风吹到陆因耳朵里。 “陆因,火锅好吃吗?” “好吃。” 陆因大声回答。 火锅当然好吃了,热腾腾的,青菜菌菇瘦肉下锅,在白花花的骨汤和红彤彤的辣油里翻滚。劲爽的冰可乐配上涮的刚好的牛肉,嘴里麻麻辣辣,热了又冰了。 陈以太嘴角翘起,快活地哼起歌来。 厕所门口,一个人捂着肚子生无可恋。 “以后吃火锅不准喝冰的了。” 他憋着笑,递了止泻药和温水过去,“喏,把药吃了。” 陆因服下药,“想笑就笑吧!!哼!”扭头就往自己房间跑去。“你这种不能吃辣的人,是不会体会到一口冰可乐一口辣火锅的感受的!” “是是是,我也体会不到一个小时跑五遍厕所的感受。” 陈以太无奈地拦住她即将关闭的门,“这么着急干嘛?你先出来。” 陆因躲在门后面,撅着嘴不情愿地出来了,“有事?”“转过去。”“转过去?”虽然不知道舅舅要干嘛,她还是照做了。一根红绳串着一枚玉质坠子出现在她视野里。 陈以太将红绳扣好,再把陆因的长头发捞出来。 “怎么样?好看吗?” 女孩好奇地捏着玉坠看,“这是,树枝?舅舅这不是你身上戴的那个吗?” 他点点头,“对,桃树枝。送你了。”语气上挑,“传承懂不懂?”陆因一听乐了,“一个项链还传承,不知道以为是皇位。” 揉了揉陆因的脑袋,陈以太开玩笑说:“遗产也是你的。”“呸呸呸,什么遗产啊。”“好好好,财产都是你的。” 那桃枝跟了陈以太很久,根本没摘下来过。 十分钟前,陈以太就给它换了根红绳,准备送给陆因戴。 一摘下来,他就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陆因脱下来的校服在沙发上,他干脆把桃枝放下,朝着伏在校服身上的黑影走去,离玉坠越远,他看的越清晰,慢慢地那鬼怪的整个身形都清清楚楚了。 一个瘦小的男人,身上的衣服像是上个世纪的,破破烂烂浑身是土,他的脚下也都是尘土。裸露在外的皮肤青紫,乱蓬蓬的头发像杂草一样几乎能覆盖他的身体。 陈以太向下扫视,那人的手指在滴血,指甲翻了起来,血与肉里掺杂着土,整只手都青白。他停下脚步,留一个安全距离,整个地毯上都是土和血,十分瘆人。 陈以太浑身汗毛竖起,手成拳攥得紧紧的。 突然!一阵狂风将窗户彻底吹开,死人的头发糊了陈以太一脸,陈以太脚下踉跄,站稳后就胡乱地把盖在自己脸上的头发拽掉,还没拽干净,一张瘦的皮包骨、流着血泪、眼珠爆起的脸贴面而来。 他被吓得尖叫一声,头发缠得越来越紧,那骇人的脸越贴越近,鼻尖都能闻到土腥味,尘鬼张开嘴,嘴唇悉数裂开,里面的牙都萎缩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陈以太呕了一声,一拳打了过去,也不管什么头发不头发的,随后又是一脚,尘鬼嚎叫一声,被踹飞砸到窗户上。 身上还留着尘鬼断裂的头发,陈以太强忍着恶心把头发全拽下去,连睡衣都脱掉,光着膀子,拧着眉捂着鼻子后退到桌子边。 尘鬼挣扎了几下,就蔫了。 又变成了一堆头发都糊在脸上的模样,骨头被踹得折了,他就这样歪着身子扑到校服上,安静地匍匐。 陈以太观察他了一会儿,就被从跑厕所的陆因吸引注意力了,赶紧找了件衣服蔽体。 “不准摘下来,这可是保命符。” 陆因挑了挑眉,“那我打架的时候,它能砰的一声变成三米高的舅舅助我一臂之力吗?” “你那叫一臂之力吗?”陈以太吐槽,陆因哈哈笑了几声,说自己知道了,快睡觉吧! “不许熬夜!听到没有,明天放假再玩,不差这一宿的!” “知道了,知道了!” 客厅里,陈以太距离尘鬼一米远专注地盯着他半天。 太安静了。 盯着盯着陈以太就睡着了,一头栽倒在土堆里。 他做梦了,梦见自己在一个棺材里,被移动着,自己想喊,却喊不出来,不知道关了多久,他踹门挠门都没用,最后死了。 “……!” 陈以太捂着脑袋,看着缩成一团的尘鬼,气不打一出来,“…是不是你干的?!” 拎着钥匙换了身衣服,陈以太出门了,直奔林氏殡葬。 “陈先生来了。”林雾正趴在桌子上睡觉,揉着眼睛,沙哑着声音说。 “你怎么睡这儿?不累吗?” 林雾摇摇头,头发睡得栽歪,“怕你来找我。”陈以太无声地坐下,“我昨天看到尘鬼了,一摘下玉坠就看到了。” 林雾正色起来,坐直身体,捋了捋头发,眼睛没离开陈以太,“他攻击你了吗?” “不知道算不算,突然来了风,他就扑了上来,头发缠这我的脸。” “我一脚把他踹飞了。” 林雾喉咙微动,半天吭哧出来一句话,“好!好手段。” “……除此之外没什么动作。” 没把他的夸奖放在心上,陈以太的眉尾上方有些抽痛,估计是昨天没睡好的缘故,总感觉鼻腔里有土,不然怎么在这里也有一股子土腥味? “尘鬼要等标记够时间才会杀死人。一般就是他被埋在地底到死去的时间。” “怪不得。” 陈以太又回想起姐姐的死,七天,这次缠上陆因的,和缠上姐姐的,会是一个尘鬼吗? 为什么陈他会将这个数字记得这么牢固呢? 陈光予当时跟着顶头上司去评估一块工地,当天就穿了那件工服,回家的时候浑身都是土,和陆因的状况相比,实在是太显眼了,以至于陈以太记得清清楚楚,他还调侃姐姐是不是掉坑里。 “我真掉坑里了。” 她咬牙切齿地骂着,“我说想上厕所,他们就带我去临时厕所,接过是个斜坡,天又黑,不知道什么东西把我绊倒了。” 然后就一骨碌滚下去了。 “那你找到厕所了?” “别提了,我得去上个厕所。” 那天是周一,陈光予出车祸的那天是周末,他们二人带着陆因出去吃烧烤,陆因吵着闹着要吃鸡蛋汉堡,这小祖宗哭起来耳朵都要被炸了,她妈骂她:刚才在烧烤店不吃,现在倒想吃了! 嘴上骂着,脚下却已经准备过马路给小孩儿买鸡蛋汉堡了,陈光予嘱咐老板别放辣,刚把热乎蛋堡拿到手,就看见陆因站在马路中间,大车的灯光晃了过来,她来不及多想,迈着大步跑起来,冲到中央想把陆因拽起来抱怀里。 哪知手指抓了个空,什么都没有,车灯晃得她眼睛花了,她惊愕地抬头。 陆因扎着小辫,背对着马路抓着舅舅的手撒娇,她看见陈以太的表情凝固,眼眶眦裂,朝她飞扑过来。 “姐——” 耳朵嗡的一声鸣叫起来,她的身子被撞飞出去,失重感瞬间席卷了全身,一只鞋飞了出去,掉在离她不远处,嗵得一声落下,温热的鲜血从后脑勺涌出。 她浑身僵直,临死前还在想到底怎么回事? 监控拍的清楚,是陈光予自己跟着了魔一样冲到路中间,俯身去抓空气,又猛地抬头,最后被撞飞。 直到现在,陈以太才意识到陈光予应该是被骗了,被那恶鬼的法术骗了。 林雾散发着热气的身体靠了过来,使他渐渐回神,挪动椅子远离林雾一点。 “你没感觉吗?” “什么?”陈以太有些不明所以。 只见林雾朝他后背虚空抓去,霎时间,有灰尘落了一地,林雾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手,掌心只有几颗石子,又往空气看,而后眼神聚集在陈以太的后背,看了很久,似乎要将其盯穿。 “有东西?!”陈以太想看,拧着身子往后背抓,一抓一手灰,一抓一手灰。 “尘鬼,你被他标记了。” “把衣服脱掉吧。” 听见林雾幽幽的话,陈以太连忙站起身,利索地把身上的白衬衫脱下,行动间灰尘翻飞,呛得林雾捂着鼻子后退。 “……草。” 骂了一句,陈以太盯着白衬衫后背的那一大片土,脑子嗡得一声关机了,嫌弃地把衣服丢在地上,他脸色难看极了,恨不得过去踩上几脚。 与他对立的林雾突然脸色大变,“握草,你的裤子!!” “……”垂在裤缝的手抽搐了几下,陈以太忍耐地紧闭双唇,眯着眼睛,盯着爬上裤腿的灰尘,无言以对。 “阴魂不散!” 总不能把裤子也脱了!到时候别在爬到里面的裤子上!!!! “…他暂时不会伤你,就是……有点恶心。” 林雾张张嘴安慰道。 “那你说,这个鬼东西该怎么处理?!” 干脆破罐破摔,陈以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这个嘛……具体还不知道尘鬼背后有没有其他歪门邪道。”林雾摩挲了一下下巴,一双桃花眼骨碌碌转着,“把他的坟找到,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尘鬼之所以成为恶鬼,就是因为活埋。活埋时间越久,他越强。先把他的坟找到,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就是得委屈你带着灰过日子了。” 闻言陈以太叹了口气,搭在桌子上的手用力,骨节都白了,“上哪找他的坟去,昨天我看见他了,那穿的衣服都能追溯到旧社会了,瘦的都脱相了,谁能知道他是谁?” 空气凝固了几秒,林雾忽然想起什么,一拍桌子。 “对了。” “你说,你姐姐是滚下山坡的是吧。” “是。”陈以太皱眉,“你的意思是?尘鬼的坟在那个工地?” 打了个响指,林雾挑眉,手上叮叮当当地响,“哪怕不是坟,也会有其他线索。” 他咧嘴笑了一下,“你觉得呢?” 陈以太心想,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出路了。 “那个工地现在都成楼了,我觉得有坟的概率太小了。” “那片工地在南郊区,离咱们这儿远的很。” 林雾笑了笑,举起一串滴了当啷的钥匙晃了晃,“走,兄弟带你。”随后迈着长腿,掀开帘子。 林氏殡葬门口,停着一辆喷得五颜六色的机车。 “原来这摩托车是你的。” 沉默地看了一会儿,陈以太开口说道。 “好看吧。”林雾得意地露出虎牙,颀长的身子靠着机车,朝陈以太挑了挑眉。 “……好看。” 出门被风吹得凉凉的,他才想起自己刚才把衣服脱了,顶着晒得分层的膀子就出门了。 抓紧回店里捡起灰扑扑的白衬衫,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脏就脏吧,陈以太一颗一颗扣子扣起来,接过林雾递来的头盔,熟练地上车,被西装裤裹着的长腿在空气中划过。 “坐稳了!” 惯性叫陈以太砸在林雾身上,“……慢点!!”他没好气地喊了一句,手臂虚揽着林雾的精瘦有力的腰。 林雾没回话,机车开得更快了些,风呼呼地从耳边划过,衣服布料呼哧呼哧地怪叫,陈以太无奈,只能搂紧他的腰,伏低身子,希望能躲躲风。 一路风驰电掣,风景从老破城区变成江桥,浮光跃金的江面平稳,最后周边只剩植被在高速中留下的绿色虚影。 他们到了。 新小区人烟稀少,静香兰苑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招牌挂在大门上,门口保卫室的保安不见踪迹。 这里曾经就是建工负责的工地之一,是陈光予摔倒的地方,几年时光过去,工地早就被覆盖了。 “……这没看到有山坡啊。把小区盖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谁会来买?”林雾吐槽着。 “隔壁马上要开个附中分校,买了就送入校名额。”静静地看了大门半天,陈以太指着西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