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市井发家养娃日常》
1. 穿越了
头好晕……
江禾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还是那间熟悉的破旧屋子,这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她穿不回去了。
是的,她穿越了。
大概几天前,江禾在老宅收拾姥姥留下的遗物时,突然被柜子上的重物砸到头晕了过去,等她再次苏醒过来便穿到了这副身子里。
这个朝代叫大邺朝,是历史上并不存在的一个王朝。
原身本是京城一大官家的丫鬟,因主家犯事被朝廷抄了家,他们这些奴仆也连带着被发卖了,但在途经庆阳城时,原身被人买去了冲喜。
买家姓徐,也就是她如今所在的这户人家,因儿子在走镖途中遭遇劫匪,生死未卜之际,徐家人病急乱投医买了原身进行所谓的冲喜,希望能逢凶化吉。
可这家里才刚冲完喜没几日,官府就发了告示,说是镖局众人已确认遇难,于是原身就这么成了寡妇。
再然后,原身本就病弱的婆婆因遭受不住打击,也于一个月前撒手人寰,就这样徐家只剩下一个九岁的小儿子和一个五岁的小女儿,以及原身这个冲喜失败守寡的大嫂。
徐家本也不是什么达官显贵的大户人家,就是这庆阳城内普通的市井小老百姓,一家五口,徐家夫妻两口子,两个儿子和一个小女儿,大儿子还于去年中了秀才。
徐家男人会些拳脚功夫,常年跟着镖局走镖,徐家女人则做着一手好绣活,徐家的日子本来过得还算可以,至少在这市井之中算是顶不错的了,所以,他们才能有闲钱供大儿子读书。
可天有不测风云,徐家男人半年前走镖途中感染了恶疾,病重不治而亡,然后是徐家大儿子,再到徐家女人,这短短半年的时间,一家五口如今只剩下了一双年幼的儿女。
也是令人唏嘘。
至于原身的家里人,她没有兄弟姐妹,爹在多年前就去世了,她娘在主家被抄家之初染了一场风寒也去了,如今全家也就只剩下她一人。
“大嫂。”
在江禾兀自出神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软糯的声音,她转身望去,正好对上小姑娘怯怯的眼神。
是徐家五岁的小闺女,娴姐儿。
小姑娘头上的两个丫髻扎的歪七扭八,两个眼睛通红,一看就是哭过了。
她见江禾看了过来,迟疑了下,但还是颤巍巍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声音哽咽道:“大嫂,你别死好不好?”
江禾挣扎着坐了起来,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都说小孩子不懂事,但有时候他们往往才是最敏锐的,就像原身存了死志这事,小小年纪的娴姐儿就感觉到了。
自打婆婆去世后,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原身也渐渐失去了对生活的信心,她虽没主动寻死,却也因心灰意冷而彻底没了生念,所以,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要了她的命。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原身满打满算也才十六岁,先是经历了主家抄家被发卖、亲娘撒手人寰,后来被买来冲喜,本以为有了盼头,可到最后却是一场空,这样大起大落的经历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再加上原身本来也是一个没什么主心骨的性子,自己都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活下去,还带着两个拖油瓶,才会觉得日子越发没了指望。
小姑娘看大嫂又和先前一样,坐在那一动不动地出神,抓着她的手不由紧了紧。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温热,江禾回过神来,心下也不由软了几分,她俯身把小姑娘抱到了床沿上坐着。
“娴姐儿乖,大嫂没事了,你二哥呢?”
谁知她话音刚落,院子里便传来一阵嘈杂声,听脚步声像是突然进来了不少人。
“宁哥儿,不是伯娘说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啊,都同你讲了,以后你和娴姐儿就去我家住,我们是你至亲的大伯和伯娘,还能害你们兄妹不成。”
说话的是徐家的大伯母李氏,她手里拽着的人是徐知宁,也是江禾刚刚提的娴姐儿的二哥,宁哥儿。
徐知宁紧抿着双唇,不管徐家大伯母说什么,就是不应声。
李氏看着这个素来不讨喜的侄子,眼底闪过丝不耐,但想着今日过来的目的,还是硬逼着自己摆出了一副和善面色。
徐家院子里外这会已经围上来了不少人,都是巷子里前前后后住着的老街坊邻居了,对于徐家这些日子接连遭遇的变故也算是比较了解。
说起来也是可怜见的,以前他们提到徐家,谁不是满眼艳羡,夫妻和睦,孩子争气,日子过的也宽裕,更别提他们家大儿子去年中秀才那会还是案首,眼瞧着以后必是前途无量。
大家私下里都经常说,这徐家早已和他们这些市井小老百姓不同了,怕是不久就要搬出他们这梨花巷了。
但谁能料到,如今竟会落到这般境地。
“照我说,最可怜的还是家里剩下的那两个孩子,先后失去了父母和兄长,还这么小,以后这日子怕是难了。”
“谁说不是的呀,我前两日还看到宁哥儿去城外砍柴拿去卖,小小的身板背着这么大一捆柴,压得腰都直不起来,徐家夫妻以前哪舍得让孩子干这个,他们疼孩子在咱们巷子里可是出了名的。”
“唉,今非昔比了,也是没法子的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目光落在院中徐知宁的身上时也满是同情。
“现下瞧着,这徐家大伯和伯娘瞧着好像还不错,能在这时候主动来接两个孩子,也算是有情义了。”
“是啊,对两个孩子来说,这日后也算是有个好去处了。”
这话一出得到了在场大多数的人赞同,但人群中有一身着荆钗布衣的妇人低声‘呸’了一声。
“好去处?我瞧着可未必。”
众人愣了下,但也不傻,一听这话,便知道肯定有什么内情。
庆阳城是府城,说起来也确实不小,他们梨花巷子位于城南,而徐家大伯家在城北,这一南一北的,大家平时交集自是少的可怜,所以对于徐家大伯一家的为人也基本都没什么了解。
好在那妇人也没藏着掖着,直接给众人解了惑。
“不瞒你们说,我娘家是城北小甜水巷子那边的,和徐大家就是隔着几户住着,哼!这徐大夫妻俩可是我们那出了名的黑心肠……”
经过这妇人的阐述,众人才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徐家上一辈就住在小甜水巷子那边,家里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儿子就是徐大和徐二,家里经营个杂货铺子,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徐大是家里的长子,在他刚成亲没多久,父母便先后染病去了,徐家的一切自然是由徐大接管。
谁知徐大两夫妻占了家产,却不管弟妹死活,平时拿徐二和两个妹妹当下人使唤、克扣吃食就不说了,还压根不打算为他们的婚嫁做任何打算。
好在徐二是个有谋算的,眼瞧着大哥指望不上,便偷偷跟着一镖师学了些拳脚功夫,琢磨着靠走镖赚些银钱,为自己以后娶媳妇和两个妹妹的嫁妆做些准备。
但都知道这走镖是走南闯北的活计,一出门少则一两月,多则一年半载也是有的,若是途中遇到些麻烦,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就更不好说了。
而徐二有一次走镖恰好遇到北境打仗,直接被困在了边关,他是直到两年后才回来的。
谁知就在这段时日里,徐大这两夫妻先是丧心病狂地将刚及笄的徐家大妹妹卖给了一个跛子?当媳妇,后又见徐小妹长得好,竟琢磨起了把她送去富商家做妾的念头。
还好徐小妹机灵,在这对贼夫妻行动之前,自个直接找了城外一农户家的老实男人嫁了,这才没让他们得逞。
“多亏了徐二哥自己个争气,走南闯北地拼命攒下来了些银钱,回来后才能在咱们这巷子置办了处宅子,不然一家子都没个落脚的地。”
待弄清楚事情始末后,众人看向徐大两口子目光也不由带上了些鄙夷。
兄弟姐妹之间有些私心也无可厚非,但做这么绝的还真不多见,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下这么狠的手,也不怕他们死去的爹娘半夜回来找他们。
“那徐大两口子今日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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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不解问。
亲弟妹都不管,怎么还上赶着要管侄子侄女了?
那妇人冷‘哼’一声,道出了心里的猜测:“这夫妻俩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十有八九是冲着徐二哥家这房子来的。”
有人下意识就想反驳‘不可能吧’,毕竟,如今徐家可还有宁哥儿这个男丁在,家里又不是绝嗣了……
但转念一想,徐大两夫妻既能做出之前独占家产、卖掉妹妹之事,还能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都知道这庆阳城房贵,像徐家如今这个小宅院,少说也得六七百贯才能买下来。
财帛动人心,若是徐大两口子真将两个孩子带回去养了,日后再找些个由头逼着宁哥儿去衙门将房屋过了户,那就还真让他们得逞了。
毕竟两个孩子还这般小,人在屋檐下,有时候也由不得他们不低头。
徐大和李氏这会可不知道他们那些心思盘算早被人挑破了,还在那假惺惺地拉着徐知宁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李氏贪婪地把徐家这个宅院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是越看越满意,这院子虽在巷尾偏僻了些,但却足足有三间房啊,还不包括厨房和旁边那间小柴房。
要知道他们家如今加上柴房也才堪堪三间,老二眼瞧着早几年就到了成婚的岁数,却因没房而愣生生被耽误到了现下。
这会好了,等把这宅子弄到手,别说老二成婚了,就连老三日后也都有了着落。
真是连老天爷都帮他们家。
人群中有实在看不惯徐大和李氏这副嘴脸的人,忍不住开口讽刺道:“徐大家的,人家宁哥儿既然不愿去,你们又何必勉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般殷切是想要图什么呢。”
李氏做贼心虚,被人踩到痛处,立即拍起大腿喊起冤来。
“天爷呀,这世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们能图他们两个小娃娃什么呀。”
徐大轻‘咳’了一声,开口道:“这种事情哪能由着小孩子胡闹,我二弟家遭了如此变故,他们夫妻俩去了,徒留下一双稚儿,家里连个能主事的大人都没有,若是任由他们自生自灭,我这个当大伯的情何以堪。”
他这番冠冕堂皇要是放在之前,大家伙可能还挺吃这套的,但现下知道他们两口子的为人后,众人眼中却只剩下讥讽。
好话谁不会说啊,但得看能不能干人事。
李氏见状立马不干了,“你们这都是什么眼神,怎么的,我们这至亲的大伯和伯娘指望不上,难道还能指望你们不成!”
“那成,我今个就在这问问了,两个孩子要是不去我家,日后若是吃不上饭了,就上你们家吃去,这话你们敢应吗?”
这话还真没谁敢应。
两个孩子可怜归可怜,但现下哪家日子不是过得紧紧巴巴的,偶尔接济一两顿可以,但平白多了两张嘴,谁家也承担不起。
虽说徐大和李氏别有用心,但他们有一点说的没错,两个孩子还这般小,没有生存能力,以后能不能活下去都难说。
去徐大家也许会失了房屋,但好歹能有个去处、有碗饭吃,总归还有机会长大。
否则空守着这房屋,以后这日子可如何过啊。
徐知宁这会脸憋得通红,羞愧的像找个地缝钻下去。
小孩子脸皮薄,李氏那番话,就差直接说他们兄妹俩是讨饭的叫花子了。
“我能养活妹妹,我们不会去别人家吃饭!”
更不会讨饭!
小家伙仰着脖子喊了一句,但奈何人微言轻,不仅徐大和李氏没当回事,周围的街坊邻居谁也都没当真。
屋内。
娴姐儿在听到李氏的话后,就直接缩到了江禾的怀里,一脸惊恐的表情。
“大嫂,我不想去伯娘家。”
江禾轻轻叹了口气,她把娴姐儿抱了下去,然后自己也紧跟着下了床。
既然已经确定穿不回去了,日子总归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那如今唯一的落脚之地说什么也得保住才行。
“走,大嫂牵你出去。”
2. 护房产
木门‘吱呀’一声响,被人从屋内拉开。
江禾牵着娴姐儿的手走了出来。
“多谢大伯和伯娘的好意,家里暂且还有我这个大嫂在,关于两个孩子日后吃饭的问题,就不牢你们费心了。”
小院中众人看到江禾后均是愣了一下,原身自打来了徐家后,基本就没在人前露过什么面,所以不少人都没见过她。
但听到她自称是两个孩子的大嫂,大家这才恍然想起来,对啊,徐家不是只剩下两个孩子,还有个冲喜来的大嫂。
徐大和李氏自是见过江禾的,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但两人显然没把江禾当回事。
李氏语气很是不善道:“呦,我当是谁呢,好大的口气,你算哪门子大嫂,没拜堂也没摆酒的,顶多就算是家里买来的一个下人而已。”
她这意思已经就很明显了,压根没打算认下江禾是徐家人。
而李氏和徐大这么说的用意就很明显了,他们就是想把徐知宁和娴姐儿定义为无监护人的孤儿。
古代对孤儿的安置方式基本都是依赖于宗族制度。
根据大邺朝律法,无父无母且户籍上无成年监护人的孤儿,安置方式都是以亲族抚养为主,且优先由祖父母、伯叔父等近亲抚养。
所以,不管徐大夫妻俩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从律法层面上来讲,他们今日若是要强行接走两个孩子,谁也阻止不了。
当然,前提是两个孩子真的得是无监护人的孤儿。
“宁哥儿他大伯娘,你这话说的可就没道理了,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江禾是徐家婶子生前认的儿媳,怎的就不算是两个孩子的大嫂了。”
“谁说不是,虽说没摆酒,但徐婶子可给我们这些街坊邻居都发了喜饼的。”
“就是呀,咱们普通小百姓家里,买媳妇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先例的,既然来家里了就是一家人,什么下人不下人的……”
在场有不少平时和徐家交好的,也有纯粹看不惯徐大两口子的行径,都纷纷出口直言。
虽然江禾瞧着不大,两个孩子跟着她可能会吃点苦,但总归好过落到徐大这对贼夫妻手里强。
“都别说的这么好听,什么一家人,我们君言可是读书人,还中了秀才,换做是你们,你们会真给自家这么有出息的儿子随便买个人当媳妇吗?”
李氏显然有备而来,哼笑了一声,双手叉腰继续说道:“再者说了,你们真当我们家没人懂律法是不是,买来的就是买来的,她的身份也没资格养两个孩子。”
众人张了张嘴,发现无法反驳。
人往高处走,凭心而论,若是他们家的儿子像徐家大儿子这么有出息,那在婚事自是也要好好挑上一挑的。
毕竟,一门‘好亲事’对未来仕途有多重要,他们也都是晓得的。
而且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徐家婶子当时买人冲喜也确实有点病急乱投医了,估计也没想真买个儿媳妇回来。
最重要的是,李氏那句‘买来的就是买来的’也道出了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在律法上,江禾的奴籍身份注定无法让她成为两个孩子的抚养人。
“那两个孩子接走了,江禾你们打算怎么安置?”有人问道。
李氏见众人没话说了,顿时像打了胜仗的公鸡一般,扬着脖子理所当然道:“还能怎么安置,咱们普通小老百姓家可用不起什么下人,找个人牙子随便发卖了便是。”
这些李氏来之前早都盘算好了,只不过之前听说江禾病的不轻,就以为卖不了几个钱,但这会瞧着人好像没什么事了,那正好能卖个好价钱。
谁知李氏这话一出,旁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倒是她身旁跟着的二儿子徐贵不乐意了:“娘!”
李氏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警告道:“趁早给我歇了你那心思,不然小心老娘打断你的腿。”
徐贵看了看他娘,又看了眼不远处的江禾,还是有些不死心,但他又清楚李氏向来说一不二,只能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李氏这才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她自是知道自家这个二儿子的心思,这江禾长得是有几分姿色,他生了别的心思也算情有可原,按理说也不是不行,正好还能把老二娶媳妇的聘礼银子省了。
可不知怎的,李氏就是死活瞧不上江禾那股子肩不能提手不能抬的劲,一想到要娶个祖宗回去伺候着,她就怎么都乐意不起来。
再说了,等日后有房有银钱了,什么样的媳妇找不到。
在场的众人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出李氏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但他们这些外人又都无可奈何。
唉~
碰上这样的虎狼亲戚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他们这和吃绝户有什么区别。
“徐嫂子也是糊涂啊,怎的就信了那牙行婆子的鬼话,买了个人冲劳什子的喜,还不如把这银钱拿来给自己个瞧病,说不定还能有转机,但凡她能有一口气吊着,两个孩子怎么说也算有个依靠,这会可好了,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倒是平白便宜了徐大和李氏这家黑心肠的。
在场的众人都无奈地摇了摇头,谁说不是啊,但现下已成定局,多说也无益。
“不行,你们不能发卖大嫂!”
徐知宁在听到李氏的话后,一个健步挡在江禾和娴姐儿身前,他知道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了,这种时候必须要挺身而出。
江禾怔了下,看着身前的小小身板,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徐知宁紧崩着脊背,瞪着面前的徐大夫妻俩,“我娘说了,大嫂进了我们家门就是我们家的人,而且大嫂已经入了我家户籍,不是奴籍了。”
江禾入了徐家户籍?!
“什么?!”李氏眼睛瞪得像铜铃,嗓音尖锐且刺耳:“你娘竟然还花那个冤枉银子给她入良籍,怕不是病糊涂了吧。”
众人也恍然反应过来,是啊,想脱了奴籍入良籍,可不是要花一笔银子嘛,据说还不少呢。
现下看来之前是他们想差了,徐家婶子是真拿江禾当儿媳妇了。
“呦~这么看的话,人家江禾现在是良籍,徐大家的,你们可没权利发卖人家啊。”
“可不是嘛,这入了户籍那可就不一样了,那就是宁哥儿和娴姐儿名正言顺的大嫂了,长嫂如母,这下任谁都没理由强行带走两个孩子喽……”
对于这突然反转的局面,在场众人倒都很是喜闻乐见,甚至还不免有些幸灾乐祸,毕竟李氏刚刚的猖狂的行径确实挺招人恨的。
徐大和李氏见到嘴的鸭子要飞了,顿时都急了起来。
“不行,她一个刚从外面买来的女人,不知根不知底的,我们可不放心,先不说以后会不会对两个孩子好了,万一她诓骗房产后跑了怎么办?”
李氏脑子转的也快,很快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虽然她这话在旁人看来有以己度人之嫌,但却也成功把矛盾转移到了江禾身上。
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先前有身契压着还好,如今江禾已经脱了奴籍了,日后会如何还真难说。
江禾面对质疑,并没急着去自证什么,而是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那依伯娘之见,该如何是好?”
李氏没料到江禾会把问题又抛了回来,明显愣了下。
依她之见自是统统将他们赶出去才好,但这些话当然不能说出话。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最后不由落在一旁的徐贵身上,似是有些勉强地说道:“这样吧,让我们家老二先住过来,能就近看顾着两个孩子,这样我和你大伯也能更放心些。”
先让老二住进来再说,至于这房子的事只能日后再做图谋,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候再给他娶个媳妇一起住过来,这房子早晚也是他们家的囊中之物。
李氏盘算的好,但江禾又岂会让她如愿,她可不想日后和徐大一家纠缠不清。
“伯娘怕是忘了吧,我一个寡妇,如何能和二哥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那就让我们家老大两口子过来,实在不行,我这个老婆子也跟过来总成了吧。”李氏半步不让,一副铁了心要赖进来的样子。
众人看到李氏这不会善罢甘休架势,纷纷摇了摇头,看向江禾和两个孩子的目光不由带上了些同情。
这样的事情在市井之中他们见多了,像这种无赖亲戚仗着长辈的身份死活要赖上来的情况最是麻烦,一般人家都受不了,更别提徐家这孤儿寡嫂的。
李氏摆明了就是胡搅蛮缠,江禾懒得再同她多说,而是转头看向了徐家大伯,问道:“大伯,怎的今个三哥没过来?”
徐大怔了下,不知江禾为何突然提起他家老三,但还是下意识回道:“你三哥他在家里温书。”
江禾“哦”了一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瞧我这记性,娘先前同我提过,说是三哥和夫君一样,读书都很厉害,听说也已中了秀才,这会应该正在准备接下来的乡试吧。”
李氏一听这话,立马得意洋洋地接道:“那是,知道我儿厉害就好。”
江禾不置可否地笑了下,话音一转直接切入主题:“以前我在京城主家的时候,听说过这么一件事,说有一个书生啊,寒窗苦读多年,好不容易中了秀才,全家都高兴疯了,但就在书生要去考举人前夕突然被告知被取消了考试资格,大家可知是为何?”
众人愣了下,“为何?”
江禾似笑非笑地看了徐大和李氏一眼,径自说道:“那这事可还要从书生的家里人说起,书生家是村子里的,据说是他爹娘自打他中了秀才后,就觉得在村子扬眉吐气了,在村子里也不免横行霸道了起来,种庄稼时故意占了隔壁寡妇家的几分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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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欺负对方家孤儿寡母不敢和他们家硬碰硬……”
这例子举的针对性不要太强,就算是傻子也听懂了江禾在内涵什么,甚至更聪明点的都猜到她接下来讲的才是重点。
“谁知那寡妇也是个硬气的,人家直接去报了官,这事本就是那书生爹娘没理,人家寡妇又有地契为证,那书生爹娘被县太爷判了什么罪先不提,但在衙门算是彻底留下了案底了。”
大邺朝虽是架空的朝代,但江禾翻遍了原身的记忆,从各个方面来说,基本确定了这个朝代和历史上的宋朝很相似。
旁的先不说,单单科举制度来说,它和宋朝一样报名资格打破了出身论,除了开国之初对商贾、僧道还俗之类的有过限制,其他时期都是不限制身份的。
不过,报考时需要考生提供无犯罪证明,有犯罪证明的则不允许报考,而且这个犯罪记录还是三代以内的,一个户籍上的所有人。
所以,那书生也确确实实是被他爹娘给牵连了。
而这个故事也不是江禾随便编出来吓唬他们的,在原身的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段,当时她也是听府中人闲聊听到的。
“这事说起来那书生也是冤枉,他常年在书院读书,一心想着能再考中举人,谁知却因这事多年的寒窗苦读都付之东流了。”
江禾这番话其警告威胁之意不言而喻,李氏瞬间就炸了,一个健步冲了上来,吓得娴姐儿一激灵。
“你这个贱蹄子说这些是何意,你要敢害我儿,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江禾往前走了两步,将两个孩子护在了身后。
“伯娘这话可就说差了,我自是无意害谁,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这话虽是在回李氏的话,但江禾却是看着徐大说的。
经过方才的观察,江禾发现李氏只是冲在前面,他们家真正能做主的反而是徐大,李氏也是在看徐大的眼色行事而已。
徐大双眉紧皱,有些忌惮地看着江禾,似是在打量她话中的真假。
江禾如今已在户籍上,是两个孩子名正言顺的监护人,不管他们家谁住进来,只要她以他们霸占房产为名,去报官,到时候他们可就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既然懂这么多,那可知小辈状告长辈,在衙门要走个什么流程?”
江禾直视着他的目光,没有任何闪躲,“自是知晓的。”
依照本朝律法,小辈状告长辈,属于‘以卑告尊’的范畴,不论是因何缘由,都要先挨二十大板,衙门才会接下状子。
“大伯,虽说咱们两家已经分家立户了,但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依着侄媳的本意,自是不想坏了三哥的前程,但大伯可曾听说过一句话,逼人至绝境,必遭反噬伤,若是哪日连活路都没了,谁又能顾不上这么多呢。”
众人听到这话,都下意识点了点头。
可不是嘛,活路都没了,别说二十大板了,刀山火海说不定都得闯上一闯。
像徐大和李氏这种人,江禾上辈子也算见过不少,心思不正、欺软怕硬、胡搅蛮缠,总而言之就是坏且难搞,唯有拿捏住他们的软肋,才能一招致命。
刚刚从屋子里出来之前,她心里就已经盘算好了,在原身的记忆里,她婆婆在临终之前拉着她交代了徐家的不少事,其中也包括徐大一家的情况。
但江禾出来后并没着急同他们直接硬碰硬,而是先一步步引着对方把丑陋的嘴脸尽数暴露出来,才能更好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没法子,徐大毕竟是长辈,生活在这么个世道,想要日后能省下一些麻烦,做事情时就不得不多想一些。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大一家怎么也都看明白了,江禾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是他们之前万万没有料到的。
毕竟,之前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每次江禾都低着头躲在一边,压根就没什么存在感,怎的今个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徐大沉默了半晌后,很快做出了抉择,事已至此,再闹下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一个搞不好还会连累老三。
“侄媳妇别误会,我和你们伯娘也是好意,怕你们年纪小被人欺负,你们既不愿,那我们自是也不好勉强。”
说罢,他就拉着李氏要离开,李氏一开始还不甘心,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徐大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
待徐大一家灰溜溜地走了后,围观的众人也纷纷散去,江禾拉着徐家兄妹两人边将大家送到门口,边说了些感谢他们方才仗义执言维护的话。
无疑,众人听了后都表现的很受用,虽说之前替徐家说话都是他们自愿的,但被人主动开口承了情分却又是另一回事,他们也默默在心里认可了江禾会做人。
随着众人逐渐都离开后,徐家的大门终于被再次关上,而院子里也只剩下江禾、娴姐儿和徐知宁三人。
3. 施小计
“大嫂,你真厉害啊!”
娴姐儿仰着小脑袋,眼睛亮亮的,脸上满是崇拜之色。
江禾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果然和她想的一样软,“是吗,那你说说大嫂哪里厉害了?”
“你把伯娘赶走了啊,伯娘好凶的,你都不怕她。”这问题倒是一点没有难到小姑娘,说罢她还不忘拉着一旁的徐知宁求证。
“二哥,你说大嫂是不是很厉害呀?”
徐知宁“啊”了一声,下意识抬头看向江禾。
他直到这会了都还没从方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她竟然把那素来难缠的大伯和伯娘打发走了?
徐知宁来来回回看了江禾好几眼,心下不由泛起一丝疑惑,明明是同一张脸,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今日的大嫂有点陌生。
虽然他们本来也不熟悉,甚至在此之前都没说过几次话,但徐知宁还是察觉到了江禾的变化。
“二哥?”娴姐儿见他没回答她的问题,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我说的不对吗?”
徐知宁轻‘嗯’了一声,拉着妹妹的手,回道:“娴姐儿说的对。”
她方才是很厉害,就像他大哥一样。
以前爹就经常同他讲,遇到事了不要只会横冲直撞,要像他大哥那样,多动动脑子,能兵不血刃,就不要大动干戈,要学会智取。
虽然徐知宁到现在也不懂这个‘智取’具体要如何做,但方才一瞬间,他好像在江禾身上看到了他大哥的影子。
他大哥以前每次面对大伯和伯娘的刁难,也都是像她今日这般,三言两语就能轻松化解,每每都堵得他们哑口无言。
不像他,每次除了愤怒,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徐知宁越想越难受,眼眶不由泛起了一丝酸意。
他……想大哥了。
若是大哥还在的话,一定不会像他这般没用,差点连妹妹都没护住。
面对徐知宁审视和打量,江禾并没有很意外,或者说是意料之中的吧。
徐知宁不像娴姐儿那般不知事,他已经九岁了,家里又接连经历了这么多变故,想不懂事都难。
更别提在徐母过世后,原身一直在逃避,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房门都不出,这个家实则基本就是靠徐知宁在撑着,他每日除了要照顾娴姐儿,还要给原身做好饭放在门口。
唉~想到这里江禾不由有些汗颜。
虽然那些事情是原身做的,但如今她穿到这副身子上,还是莫名的有些羞愧。
江禾很清楚,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同原身的性格有很大的冲突,也做好了面对徐知宁质疑的准备,谁知她等了好一会,没等到对方开口询问,反而看到他慢慢红了眼眶。
江禾有点懵逼,这……怎的还哭上了呢。
难道是被方才的事吓到了?
想来应该是了,怎么说徐知宁也只是个孩子,一人独自面对如豺狼般的大伯一家,即便人前表现的再坚强,事后会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看着徐知宁强忍着想把眼眶中的泪水憋回去的举动,江禾心里不由有些不落忍。
在原身的记忆里,她刚来徐家那会,他还不是现下这般,事事都让自己挡在前面,像个小大人似的。
唉~也是逼着自己一夜长大的啊。
“别怕,没事了,他们不敢再来了。”江禾出言轻声劝慰道,“就算他们敢再来,我也有法子赶走他们,放心吧,以后家里有大嫂在呢,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了。”
徐知宁抽了抽鼻子,终于把眼眶中的泪水憋了回去,但似是觉得有点丢脸,执拗地把头转向了另一侧。
“今日为何要帮我们?”他低声问。
自从娘死后,徐知宁能清晰地感觉到,江禾一直都把他和娴姐儿当做累赘。
虽说她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但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无视他和娴姐儿,一副恨不得同他们划清界限的样子,还是让人很是心寒。
江禾叹了口气,没着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你今日又是为何帮我?”
徐知宁眉头皱了下,神色有些不解,他何时帮她了……
等等,似是想起什么,他下意识抬头看向江禾确认,然后对方她眼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江禾指得是方才伯娘说要卖了她,他出言维护她的事。
但那事却是另有隐情,那番话不是他想出来的,是他娘临死前交代的,说是万一大伯和伯娘要发卖大嫂,就让他把大嫂入了他们家户籍的事说出来。
徐知宁不傻,若说之前他还不懂他娘是何用意,但当他大伯以家中无监护人要强行带走他和娴姐儿时就什么都懂了。
所以,他那么做也是为了他自己和娴姐儿。
江禾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了笑,说道:“一样的,我也是在帮我自己。”
不管承不承认,如今他们早已是一根绳子上蚂蚱了,利益都是一致的,这点毋庸置疑。
徐知宁沉默了片刻,算是接受了她这一解释。
江禾也默默松了口气,总算打消了些对方的顾虑。
她思索了几秒,觉得以后总归要同在一个屋檐下,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多说两句,也算表一下态吧。
“宁哥儿,我的来历想必娘也同你提过吧。”
徐知宁迟疑了下,虽不知道她突然提着这事是为何,但还是如实地点了点头,“提过。”
江禾轻‘嗯’了声,这显然也在她意料之中。
“先前是大嫂钻牛角尖了,说起来竟还不如你一个孩子能撑事,遇到点事就一蹶不振了,实在是没出息的很。但这病了一场,阎罗殿前走了一遭,我也彻底想开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以后我会想法子养你和娴姐儿的。”
她这话是真心的,虽然不知为何来到了这里,但既然占了这副身子,那该承担的责任她也会担着。
养大两个孩子或许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换个角度来想,在这陌生的世道,日后能有两个伴在身边也不错。
而且这两个孩子瞧着也挺让人省心的。
徐知宁下意识就想说他会养娴姐儿,但随即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江禾:“你……”
彻底想开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又仔细砸摸了一番这话的意思,所以,她先前想过寻死?!
怪不得之前刚生病那会她不愿喝药。
可是这些他先前却一点都没发现,徐知宁心里不由溢出一抹愧疚感。
他先前还怨过大嫂来着,觉得她很是没用,根本配不上大哥,要不是娘临死前交代他们要和这个所谓的大嫂相依为命,这些日子他都不太想管她的。
但他却忽略一件事,大嫂的身世也很可怜,她还是个女子,软弱些也实属正常。
他不该怨她的。
“日后我会努力赚银钱养你和娴姐儿的。”
徐知宁耸拉着脑袋,有些别扭地说完,便转身去一旁的柴房去收拾前几日他砍回来的柴,准备再攒攒拿去卖。
江禾看着对方愧疚的背影,默默在心里说了声抱歉。
她也不想同一个小孩子耍这种小心机,但没法子,因着原身之前的作为,徐知宁心里不可能没有芥蒂。
而江禾最不喜欢那种别别扭扭的关系,尤其是日后需要朝夕相处的人,还是早点解开的比较好,虽然她这法子有点不光明磊落,利用了小孩子的善良和心软,但好歹也算是善意的心机吧。
徐知宁在柴房那边忙活着,娴姐儿也颠颠地跟了过去,相比于江禾这个还有些陌生的大嫂,她还是比较依赖徐知宁这个二哥。
江禾自是不在意这些,也是直到这会,她才终于得空开始打量起了这日后的落脚之地。
徐家这处宅子坐落在巷尾深处,砖土砌筑的三间房舍看起来已有些年头了,柴房一侧的土墙还被之前一场大雨砸倒了一半,好在房屋主梁木尚在,勉强还能撑住。
院子西面有口小天井,应该是顾及家里有孩子的缘故,井口用着一块石板盖着,厨房在后院,那里还有一块不大不小的菜地。
说实话,这宅子在江禾看来无疑是破旧的,且不说上辈子的豪华大平层了,就是同她老家镇上的老宅也是比不了的。
毕竟,前些年为了姥姥能住的舒服,她可是专门找人上上下下认真翻修了一遍的。
但江禾也很清楚,在这么个朝代能有这么一处宅院安身已是十分难得的了。
*
傍晚时分,夜幕将至。
出去做工的人逐渐归家,巷子里也越发热闹了起来。
隔壁林家的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在庆阳城里生活的普通小老百姓大多如此,基本都是要全家出门做工,才勉勉强强能够糊口。
“娘,娘~”
林婶子刚进屋坐下来喝了口水,就看到自家小闺女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你这丫头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能不能稳重点。”
林翠儿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连忙把刚听到的消息告诉她娘,“我听桂香姐说,宁哥儿他大伯今个过来了,要强行带走他和娴姐儿。”
“什么?”林婶子‘蹭’得下站了起来,着急地朝门外走去,“老大、老二,你俩愣着干什么呢,快随我去小甜水巷子那看看。”
林福满和林水生正蹲在门口喝水乘凉,兄弟俩一听他娘这话忙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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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翠儿没想到她娘会这么着急,忙上前拦住了她:“娘,你先别急,先听我说完啊。”
“我怎的能不急,两个孩子要真有个好歹,我怎么对得起你们徐婶子。”
林家和徐家是邻居,向来交好,对徐家上一辈的事也是知晓些内情的,林婶子自是打心底看不起徐大一家。
“娘,你放心吧,宁哥儿和娴姐儿还在家里呢,没被带走。”林翠儿也不敢再卖关子了,忙给了她娘一颗定心丸。
林婶子这才松了口气,“他们怎么会善罢甘休,可是吴捕快出面阻止了?”
林翠儿摇了摇头,“吴叔今个当差没在家,是江禾以长嫂的身份出面阻止,还把徐大伯一家给赶走的。”
林婶子怔了下,一脸不可置信,“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桂香姐说她亲眼瞧见的……”
林翠儿绘声绘色地把江禾怎么赶走徐大一家的事情又转述了一遍,屋内陷入一片沉默,众人皆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中,江禾自打来到徐家后,就是一个只会缩在角落里的隐形人。
“小妹,你真没听错吗?”林水生挠着头,还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她怎的懂科举之事,还是说,那些都是她随口胡诌的?”
他们就是普通的市井小民,家里也没读书人,对科举之事自是一窍不通,所以,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江禾那话是真是假。
“应该是真的吧,我听桂花姐说,有人从咱们隔壁巷子的老秀才那求证了,说是确有此事。”林翠儿回道。
众人点了点头,也都松了口气。
是真的自然是最好的,这样日后也算是不用再惧怕徐大伯一家过来纠缠不休了。
坐在上首的林老爷子突然开了口,“不是说江禾之前主家是京城的大官吗,她见识多些也正常。”
旁边林家奶奶也附和地点了点头,“也是,不然民间也不会有‘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的话,现下来看芸娘这步是走对了。”
芸娘是徐母的闺名。
徐家在徐君言出事后花这么一大笔银钱买人冲喜这事,巷子里的人只以为是徐母慌乱之下的病急乱投医之举,但和徐家向来交好的林家却是知晓内情的。
她这是知道自己不好了,怕一双年幼的儿女会落在徐家大伯手里,才会有了这番安排。
归根究底也只是一个母亲的无可奈何之举罢了。
林婶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芸娘向来是个心里有盘算的,就是命苦了些。”
*
江禾把小院前前后后转了一圈,便准备进主屋瞧瞧。
她大概是三日前穿过来的,一直住在旁边的厢房,这几日因感染风寒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喝了汤药后时昏睡时清醒,就一直躺在床上,这会才终于有机会四处看看。
徐家只是普通民居,布局也很是简化,主屋入门以一张八仙桌为中心,正前方条案上则供奉徐父和徐母两人的牌位。
这里并没有徐家大儿子徐君言的牌位,虽然官府已经下了通告,但徐母生前坚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立衣冠冢不设牌位,好像只要不做这些她的儿子就会一直活着一样。
江禾看着不远处徐母的牌位,默默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一个母亲最后的一点奢望吧。
关于徐母买原身的真实目的,江禾实则也才猜出了一二。
除了今日发生的事外,在原身的记忆里,有很多迹象都是能看出来的,特别是徐母临终前拉着原身交代的种种,实则就是在托孤。
她买了原身让其免遭发卖之苦,又花了银钱帮她脱了奴籍入了徐家户籍,给了她一处安身之地,只求她日后能庇护一双年幼的儿女长大。
江禾看着徐母的牌位,又不由想到那妇人断气前看向两个孩子时不舍和担忧的眼神,心下不免有些所触动。
因为上一世姥姥临终前也曾这般看着她,那会她只看懂了姥姥对她的不舍,但现下却明白了,那眼神中更多的是担忧。
她怕自己死后,这世上没人再护着她了,即便江禾那时早已能在社会上立足,姥姥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徐母对一双稚儿了。
“放心吧,日后我会护着你的一双儿女长大。”江禾望着桌案上的牌位,轻声承诺道。
常言说,未经苦楚,不信神佛。
江禾上一世本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自打姥姥得了重病后,她便慢慢开始信宿命、信因果了。
再加上如今穿越一事,很多事情好像更加说不清楚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话会不会被听到,但若是人死后真有灵魂一说,她也希望徐母能够安心。
也算是全了她一片慈母之心吧。
4. 大棒骨
“宁哥儿,可在家吗?”
江禾一只脚刚从屋子迈出来,便听到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的声音,然后便看到一瘦长脸的妇人边进来边出声唤人。
恰好这会徐知宁和娴姐儿到后院的灶房整理柴火去了,没法子应她的话。
江禾快速从原身的记忆搜索了一圈,认出这瘦长脸妇人是隔壁的林婶子。
林家和徐家关系不错,自打徐母去世后,林家人隔三差五便会送些东西过来接济他们,是以原身对林婶子自然也算不上陌生。
“林婶子来了。”
江禾快走了几步迎了上去,率先开口同来人打了招呼。
林秀娥脚下不由一顿,脸上显然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似是完全没料到她会主动上前同她说话。
江禾大概也能猜到她为何会有这般反应,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但面上还是保持着浅浅的笑意。
“林婶子找宁哥儿可是有事,他和娴姐儿在后院呢,要我去喊他过来吗?”
林秀娥抬手拦住了她,“不用,我也没旁的事,就过来瞧瞧,你在也是一样的。”
她虽然进门唤的是宁哥儿,但实则却是冲着江禾来的。
方才在家里听说了徐家发生的事,她是怎么都没法子把江禾同小闺女口中那个赶走了徐大一家的人联系在一起,这不就想着过来亲眼瞧瞧。
“听说你们大伯和伯娘今个过来了?”她试探性问道。
江禾轻点了点头,也没想着含蓄些什么的,直接就言简意赅地回道:“他们说想带走宁哥儿和娴姐儿回家养着,实则就是为了这房子,我没让他们得逞。”
林秀娥不由一怔,像是有些惊讶她竟然会说的这般直白。
她想了想,还是出言提醒道:“出去了可不能这么说,他们终究是长辈。”
江禾自是晓得对方是好意,于是摆出一副虚心接受的模样,“多谢婶子提醒,我出去定不会乱说的。”
林秀娥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又上下打量了江禾一番,似是有些感慨道:“你这病了一场,倒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先前来徐家时,每次想同她说些话,要不是站在那不吱声不理人,要不就随便闷声应两句,反正是费劲的不行,现下说话做事倒是活络了不少。
江禾知道早晚有这一遭,倒也没回避这个话题,“先前是我糊涂了,对婶子多有得罪,我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别同我计较才好。”
被她这么一说,林秀娥倒是突然有些不知要作何反应了,“害~说这些做什么,你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我哪能和你计较这个,以后都好好的就成。”
江禾笑着接道:“婶子放心,先前是我钻了牛角尖,现下都想开了,以后会带着宁哥儿和娴姐儿好好过日子的。”
林秀娥看她的样子不似做假,满意地轻‘嗯’了声。
能想开就好,人啊,最怕的就是没了心气,只要心气还在,日子总归能慢慢过下去。
不过,对于江禾的转变她倒也没多想,先不提她一个小姑娘被发卖这一路遭遇了什么,就单单说一个被买来的媳妇,初来乍到陌生的环境,凡事都收敛着、伪装着行事才是正常。
只怕现下才是她真正的脾气秉性吧,林秀娥想。
但这样也挺好,总归要她自己立起来,日后才能替两个孩子撑起一片遮风挡雨之地。
“宁哥儿……他大嫂。”林秀娥突然不知道怎么称呼江禾了,毕竟两人之前真的没说过几句话。
“婶子唤我江禾就成。”江禾笑盈盈说了一句,然后默默地看着对方,静待下文。
林秀娥轻点了下头,接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问,你针线活的手艺如何?”
徐家如今只剩下他们一大两小,家里也没旁的收益,日后总要有个进项的活计才好。
而现下市井女子能安身立命的营生并不多,无非就是做做绣活,给人浣溪衣裳或做些杂活之类的。
像江禾这个年纪的小娘子,那些杂活重活自是不太适合的,林秀娥思来想去也就做绣活这一条路子最合适了。
况且,她之前又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婢女,想必应很是精通刺绣才是,就像徐母一样。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以后他们孤儿寡嫂的日子就不用担心了,毕竟徐母的绣活在城中各大绣坊里可都是很紧俏的。
江禾不傻,很快明白了林秀娥的用意,不过怕是要让她失望了,不管是她还是原身,都不擅长做这些。
“不瞒婶子,我是在小姐院里伺候的,平日里只负责端茶倒水,像绣活这种,府中有专门的绣娘,所以,我那针线活的手艺确实有些上不了台面。”
林秀娥愣了下,她就是一市井妇人,自是不知大户人家内子里门道讲究这么多,连伺候人的丫鬟都会分工的这么具体,这确实是意料之外的。
但她也知江禾没有骗她的理由,只是脸上还是不免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江禾也大概晓得林秀娥会这般认为了,毕竟有徐母这个先例在。
据说徐母之前是一地主家的婢女,据说是在小姐身边专门做绣活的,后来地主家遭了难要发卖下人,她机缘巧合遇到了走镖的徐父,两人情投意合,徐父替她交了赎身的银子,她则跟着徐父来到了这庆阳城生活。
这大概也是徐母会买下原身,把一双儿女托付给她的另一层缘故吧。
“你若愿意可以跟着翠儿学。”林秀娥很快从失望中调整了过来,并想到了对策,“也不瞒你,我家翠儿的绣活都是你婆婆打小手把手教的,她是个笨的,没有学到你婆婆的十分之一,但平日里绣些小帕子卖给绣坊,每月也能挣上几百个铜钱。”
几百个铜钱虽不算多,但有个手艺在身,也算是多一条活路。
至于剩下的,大不了日后他们家每月再接济些就是了,总归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饿肚子吧,好在他们家人多,能出工赚钱的人也多。
“这事不急,你好好想想,再做决定也不迟。”林秀娥看着江禾这张青涩稚嫩的脸,心下不由有些不落忍。
说到底,这孩子比他们家翠儿大不了几岁,却偏偏遭遇了这么多坎坷,也是个可怜的。
她拍了拍江禾的胳膊,轻声宽慰道:“别怕,有婶子和你林叔在呢,有事就让宁哥儿去隔壁说一声。”
听到这话,江禾心下不免有些触动,远亲不如近邻这话突然就具象化了。
这也是她在这陌生世道感受到第一抹善意,虽说有着徐林两家交情的缘故,但江禾心里还是多了几分感激。
她轻“嗯”了声,笑着点了点头:“婶子,我不怕,日子是过出来的,以后都会好的。”
林秀娥也被她这积极的情绪带动了,跟着笑了起来。
这一趟过来她也算是松了口气,是啊,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怕什么。
只要人在心气在,困难都是一时的,会好的,都会好的。
“行了,看到你们无恙我也放心了,这些东西你们留着吃,我就先回去了。”林秀娥说着就把手中的篮子递到了江禾面前。
江禾见状,忙给推了回去,“婶子使不得,我们不能总要你们家的东西。”
这是她的真心话,不是在假客气。
在原身的记忆里,在徐母走了后,林家真的是隔三差五就送东西过来,听娴姐儿说,她昨个吃的鸡蛋还是林家送来的呢。
但现下谁家都不容易,林家虽然人多,但吃饭的嘴也多啊,尤其林家大哥二哥都还没成家,以后花银子的地方更是多了去了,江禾可没脸心安理得接受林家的接济。
林秀娥见她不收,假装虎起了脸,把篮子直接往她怀里一推。
“给你就收着,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几根大棒骨,你林叔给人杀猪时人家给的,你炖点汤给自个和两个孩子补补。”
看着江禾瘦得都有些脱了相的脸颊,心里暗自道了声作孽。
这从京城发卖到这里,一路颠簸受罪,身体底子怕是也折腾坏了吧,要不然一场小小的风寒怎的就发展到差点要了小命的地步啊。
林秀娥一想到三天前那晚,宁哥儿来敲门说他大嫂快不行了,她急匆匆赶过去看到的场景就忍不住倒抽口凉气,毫不夸张地说,她那会真以为江禾撑不过去了。
好在后来请了大夫过来施了针、灌了汤药,这人才慢慢有了意识,这又休养了几日,脸色也总算是好了一些。
但这大病了一场,总归是又损了不少元气,还是得再补补才行,这也是她昨个特地让她家那口子给人杀猪时留下这大棒骨的缘故。
再说了,还有宁哥儿和娴姐儿两个孩子,徐家没出事前,这两个孩子芸娘养的多精细啊,但这会呢,不能说瘦的像柴干似的吧,但也大差不差了。
尤其是娴姐儿,这孩子身子本来就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弱,更是马虎不得。
好在大邺朝没有守孝要吃素的风俗,所以,这荤腥他们倒是能沾得。
见对方态度坚决,江禾也不好再推辞,不然就显得生分了,“好,那我就不和婶子客气了,这些东西我且厚着脸皮收下了。”
人和人的相处交往讲究的是你来我往,日后她再还回去就是了,反正来日方长。
将林秀娥送到门口,看着她进了自家院子后,江禾才转身回了院子,恰好碰到从后院忙完回来的徐知宁和娴姐儿。
“咦~大嫂,你手里拿的什么呀?”娴姐儿歪着小脑袋,望着江禾手中的篮子问道。
徐知宁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江禾,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是林婶子送来的吗?”
他先前和娴姐儿在厨房听到大嫂在前院好像和什么人说话,但他们赶过来后却没见到人。
江禾点了下头,把篮子递到两人跟前,“林婶子送来了几根大棒骨,说是林叔给人杀猪时旁人送的。”
小孩子手快,她这边话还没落,娴姐儿就把上面盖着的荷叶揭开了……
这绝对不可能是送的!
这是江禾和徐知宁在看到那棒骨上的肉时的第一想法。
“二哥,有肉!”娴姐儿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徐知宁看着篮子里的棒骨,拧起了小眉头,“林叔以前给人杀猪时偶尔也会带回来些大棒骨,但没这么多肉。”
江禾轻‘嗯’了声,别说是现下了,就算是前世,想买这种连着这么多肉的棒骨,怕是都要提前让卖家专门留出来。
“应该是特意买的。”她说。
徐知宁迟疑了下,抬头看向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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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大嫂,我们送回去吧,娘之前交代过,说林婶子家也不容易,咱们不好总麻烦他们。”
说罢,他又瞥了眼一旁的娴姐儿,一咬牙道:“等明个我把那些柴拿去换了钱,再去猪肉铺子上买两根棒骨回来。”
自打大哥走后,家里的银钱日渐见底,他们家确实好久都没吃过肉了。
猪肉铺子上的大棒骨三文钱就能买两根,只是都是那种剃光了肉的纯骨头,和林家送来的这两根自是没法子,但勉强也算是见了荤腥。
江禾看了看一脸愧疚的徐知宁,又看了看馋的满眼冒光却愣是不吱一声的娴姐儿,心下不禁有些感慨。
徐家真的把这两个孩子教得很好。
她沉吟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道:“收都收了,再送回去也不好,这次就算了,大嫂下次注意。”
徐知宁自是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
江禾看他一脸纠结,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事,咱们以后加倍还回去就是了。”
徐知宁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不然他这会还回去,林叔林婶子怕是也不会依他。
但他心里也默默犯了愁,以他们家现在的情况,想还回去都难,更别说加倍还回去了。
江禾这会可不知徐知宁的苦恼,她看着娴姐儿一副小馋猫的样子,忍不住笑着逗她。
“娴姐儿,想吃吗?”
本以为小姑娘突然会含蓄一下,谁知她却点头如捣蒜,“想!”
似是说罢突然才意识到自己语气多急切,娴姐儿不好意思地往她二哥身侧躲了躲。
江禾被逗乐了,看样子是真想吃啊,毕竟这下意识的条件反应可骗不了人。
“那娴姐儿想没想好怎么吃呀?”
问完这话脑子里突然自动闪现了大棒骨的不少做法,酱香棒骨、酸菜棒骨、香辣棒骨、清炖骨头汤……
想着想着,她突然下意识咽了下口水,江禾忍不住扶额,看来‘馋’还是会传染的啊。
娴姐儿拧着小眉头想了好一会也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扭头看向一旁的徐知宁,“二哥,你要怎么做呀?”
徐知宁看着篮子里的两根大棒骨生了愁,他也不知道怎么做这个。
以前只瞧见娘熬过骨头汤,但那会也没想过要学,便没太注意,只大概看了看,也不知道做不做的出来。
算了,反正现下也没旁的法子了,就做着看吧。
想罢,他便提着篮子朝后院的厨房走去,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江禾见状,忙拦住了他,“宁哥儿,等一下。”
徐知宁回头,不解地看着她。
江禾指了指他手里的篮子,笑着说道:“今个的晚食还是我来做吧。”
徐知宁愣了下,以为江禾是不好意思让他做饭:“不用,你病还没好,大夫说了要好好休息。”
江禾摆了摆手道:“我没事了,做个饭碍不了什么事。”
但徐知宁还是摇了摇头,坚持要自己去做。
江禾无法,只能叹了口气,如实说道:“宁哥儿,你做的饭,大嫂真吃不来。”
想到中午那能硌掉牙的饼子、昨个那糊了底的杂粮粥,她真的是敬谢不敏,不敢想象这几根大棒骨要是交到他手里,最后能做出什么鬼东西来。
徐知宁先是愣了下,随即意识到江禾的意思,脸唰得一下就红了。
娴姐儿似是也想到了她二哥做的那些黑暗料理,不由皱着小眉头补刀:“二哥做的饭饭不好吃。”
徐知宁扭头瞪了下丫头一眼,有些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他也知道自己做的饭确实不怎么样,但他是真的尽力了,之前还特地去请教过林婶子他们,但就是不知为何,明明都是按照大家说的做的,但每次做出来的都是那般差强人意。
唉~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江禾看着小家伙一副耸眉搭眼的模样,也不忍再继续打击他的自信心,忙出言宽慰道:“你还小,做不好是正常的,慢慢学就是了,大不了以后我教你。”
听到这话,徐知宁蓦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江禾被他这个眼神看的有些莫名奇妙,“怎么了?”
有什么不对的吗?
徐知宁抿了抿嘴,低声嘟囔了句:“可你的厨艺,也没比我好哪里去吧。”
江禾下意识就想反驳,她的厨艺没比他好,开什么玩笑啊,但她突然想起什么,默默地闭上了嘴。
没错,原身的厨艺确实也没比徐知宁好到哪里去,想当初她刚来徐家也是做过几回饭的,怎么说呢,只能说做熟了吧,至于色香味之类的,那是一个都没占着。
“我、我先前那是心里有事,没想着好好做。”
徐知宁有些半信半疑,“真的?”
江禾忍不住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啊,她竟也会有被人质疑厨艺的一天。
毕竟,上一世不管是她身边的朋友,还是工作中遇到的同事,哪个不夸她做饭好吃的啊。
“真的!”她无奈保证道,“其实,我厨艺还不错,至少吃过我做饭的人都这么说。”
说罢,又想起什么原身做的饭,只能弱弱地补充了一句,“……你和娴姐儿除外。”
5. 好香啊
在两个孩子怀疑的目光中,江禾拎着篮子来到了后院的灶房。
徐家的灶房挺大的,屋内有两个青砖砌的灶台,灶上落着两口大铁锅,一侧松木梁悬成串的红椒、蒜瓣,正对门处开了一方窗,视线还算不错。
江禾在灶房里转悠了一圈,熟悉了下环境,然后看着篮子里大棒骨,思考了一瞬,还是决定用它来炖汤。
猪骨确实还比较适合炖汤,因为它脂肪含量适中,炖出来的汤口感清鲜爽利,既有胶原蛋白,又不会太油腻。
不过,正式炖煮之前,还需要先对食材进行预处理才行。
她用刀在菜板上把两个大棒骨剁成块,在冷水中简单清洗了一番,去掉了棒骨表层的血水和杂质。
下一步也是预处理中很重要的一步,焯水去腥。
江禾往大铁锅中倒了一瓢水,把骨头都放进冷水中,然后冲着门口的徐知宁招了招手,丝毫没有心理压力地用起了童工。
“宁哥儿,过来帮我烧火。”
徐知宁本来皱着小眉头和娴姐儿在门口充当监工,听到江禾喊他忙应了声,走上前去帮忙。
他来到灶前蹲下身,拿起旁边的柴火,手法娴熟地烧起了火,一看就是常干这活的。
娴姐儿本来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二哥进来了,江禾嫌屋里人多碍事,又把她提溜着送到了门口。
小姑娘也不闹,就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默默趴在门框上往屋里瞧。
萌得不行。
锅里的水烧得沸腾了起来,棒骨在滚水里‘咕噜咕噜’翻滚着,血沫也慢慢在水中浮了起来。
江禾用勺子撇去了锅中浮沫,捞出焯过的骨头用井水一冲,去掉表面血沫的同时,骨缝中的杂质也随即掉了出来。
徐知宁看着她这番操作,一脸的困惑不解,这怎得又捞出来了,不是要炖汤了吗?
江禾笑着替他解惑,“这是焯水去腥,还没开始炖呢,还要多洗几遍,得确保干净了,这样稍后煮出来的汤才不会有异味。”
徐知宁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心下对江禾厨艺又不由多了几分信任。
她会的好像真比自己多,至少这个什么焯水去腥他就听都没听说过。
骨头处理好后,江禾重新往锅里换上了清水,然后从墙角的菜篓里拿了一块不知放了多久都有些干瘪的老姜,洗了洗,切成块放进了锅里,盖上了锅盖。
江禾冲着徐知宁抬了抬手,“我来烧火,你出去陪娴姐儿玩去吧。”
徐知宁仰头看了过来:“不用,还是我来吧。”
他虽然做饭不太行,但烧火还是不错的,以前娘做饭他和大哥都经常帮着烧火。
江禾却没给他废话的机会,直接上手将人拉了起来。
这炖汤最重要的就是火候,一开始要大火烧开,然后转小火慢慢炖,切记一定要保持小火,不要让汤沸腾的太猛烈,这样煮出来的汤才是最好的。
一旦火候控制不好,那这一锅汤可就白瞎了,所以,还真不是江禾不忍心使唤徐知宁。
徐知宁无法,只能替她重新拿了一捆柴放在一旁,“那我去替你煎药。”
说罢,他便拿起了墙角的药罐子,准备去院子里把药给煎了。
江禾不由想到前两日在床上被迫喝下的那些能苦死人的黑乎乎药汁,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那个,我现下觉得好多了,药就不用喝了吧。”
徐知宁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一副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的表情,“娴姐儿都知道病了要吃药,大嫂难道连娴姐儿都不如?”
江禾:“……”
好端端的被一个小屁孩教育了一通,她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但没法子啊,这事她确实站不住脚,只能默默闭上了嘴,继续烧她火。
这土灶台江禾用起来并不陌生,她家里的老宅就是这种灶台,想当初她七八岁的年纪就已经学会给姥姥烧火了,那会她最喜欢一边烧火一边勾着脑袋看着锅里的饭咽口水。
后来条件好了,家里添了煤球炉子和燃气,可姥姥还是总喜欢用土灶做饭,说是柴火烧的饭香,但江禾知道她是不舍得花钱。
灶膛内火光渐起,江禾的思绪不由飘远了。
她幼年父母早逝,是姥姥不辞辛苦将她带在身边养大,供她去上学,祖孙两人相依为命。
大学毕业后她就留在了外地工作,经过多年的努力,一步步在大城市扎了根,买了房子买了车,事业也如日中天的发展着,她也在计划着将姥姥接到身边。
但就在这时,姥姥生病的噩耗传来了,肺癌晚期。
她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老家,带着姥姥辗转四处去大城市求医,后来更是直接辞了职,在老家陪姥姥度过了人生的最后几年。
大家都说照顾病人是件特别折磨人的事,尤其是癌症的病人,但江禾却甘之如饴,因为那是最疼爱她的姥姥啊,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大嫂,扇风,凉快~”
江禾感觉到耳后传来一股凉爽的风,蓦地转头,才发现娴姐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侧,两只手合力拿着一把芭蕉扇,正笨拙地给她扇着风。
五月底六月初的时节,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在灶前忙活了这一会,额头也不知不觉蒙上了一层细汗,她自己还没觉得什么,小姑娘倒是不知何时发现了。
“谢谢我们娴姐儿给大嫂扇风,娴姐儿真乖,大嫂很凉快。”
小姑娘挨了夸奖,瞬间笑开了花,明澈的眼眸弯成了新亮的月牙状,两只短胳膊则是更加卖力地煽动着芭蕉扇。
江禾瞧她这样也是稀罕得紧,要不是手上不得闲,肯定要上手揉搓一把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说起来也是怪了,她上辈子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喜欢小孩,特别是大学毕业后后,姥姥就总是催促她快找个人结婚生个自己的孩子,她知道姥姥是想让她在世间再多了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陪着她。
可是一想到要养个孩子会有多麻烦,江禾就不禁头大,再加上那会工作确实也忙,连恋爱都顾不上,哪里还有功夫生孩子养孩子啊。
所以,这件事也成了姥姥临终前最大的遗憾。
但谁能想到江禾竟然穿到里这里,身边还平白多了两个孩子为伴,大概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好了,大嫂不热了,娴姐儿去给你二哥扇扇吧。”
徐知宁这会正在门口不远处守着小炉子给江禾煎药呢,在灶台前一抬头就能看到。
娴姐儿“哦”了一声,乖乖地拿着扇子跑出了灶房。
“二哥,我来给你扇风了。”
“不用,我不热,你自己扇吧。”
“二哥骗人,你都流汗了,怎么会不热……”
江禾听着两个小家伙的对话,嘴角不由扬了扬,小兄妹感情是真的好啊。
又小火不紧不慢地炖了些时候,她估摸着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便起身掀起了锅盖查看。
此时的汤已从一开始的浑浊变得澄澈,棒骨则在汤中轻轻颤动,偶尔还冒出个蟹眼泡出来,在汤面上慢慢晕散开。
江禾从灶台旁边的调料罐里挖了一小勺盐出来,撒进了锅中调味,但除了盐外她没再放其他调料。
清炖骨头汤讲究的就是个清淡的味道,调味不宜太重,否则就会失去骨头汤原本的鲜美。
但其实若是有白胡椒粉的话,撒一些用来提鲜则更好,可刚刚江禾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徐家有白胡椒粉,只能作罢。
放完盐后,江禾重新盖上了锅盖,然后又忘灶膛内塞了几根稍粗些的木柴,大概还需要小火再闷上一刻钟才行。
骨头汤这边差不多完事了,接下来便是准备主食了,江禾也没重新做,而是把徐知宁中午做的那能让硌掉牙的饼子返工一下,回锅重新蒸了蒸。
徐家眼下瞧着可不富裕,日子还是得精细了过才行。
药终于煎好了,徐知宁准备去灶房看看骨头汤炖的如何了,他进来时正好掀起了锅盖,一股浓郁的香味迎面扑来,勾得人喉头一紧。
琥珀色的汤汁晶莹剔透,勾起时微微挂壁,棒骨炖至酥烂,用筷子轻轻一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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筋肉便从骨头上滑落了下来。
江禾往里面撒了一把刚切好的葱花点缀,一锅简单家常的清炖骨头汤就出锅了。
“哇~好香啊……”
娴姐儿从她二哥身后冒出了脑袋,眼巴巴地望着锅里的汤,徐知宁也下意识点了点头,两人的肚子更是不争气地‘咕嘟’叫了起来。
江禾见两小只的反应,不由笑出了声,“行了,快去拿碗吧,可以开饭了。”
两人“哦”了一声,乖乖地去橱柜拿碗,满脸期待地排排站着等江禾忙活完手边的事,然后给他们盛汤。
因着汤太热了,出锅后要在碗中晾凉些才好端离灶台,但那股霸道的香味早已钻出灶房,溢满了小院后,随风从徐家飘了出去。
此时,一墙之隔的林家也正在做晚食,林秀娥在灶前挥舞着锅铲,忙活个不停。
“娘~你今个炖的骨头汤怎的这么香。”
林水生刚下工回到家,一进院子便闻到了浓郁的骨头汤的味道,他爹是给人杀猪的,会经常带一些大骨头回来让他娘炖汤,但今个这汤好像炖的格外香了些。
林秀娥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门外的儿子,有些不明所以:“香吗?”
这不和平时一个味嘛。
她方才给徐家送完大棒骨回来,便把自己家还剩下的两根剁了剁给炖上了,虽说没有这两根棒骨没有给徐家的肉多,但好歹算是见了荤腥,正好给一家老小也补补。
“香啊,我一进院子就闻到了,”林水生边说边抬腿走进了灶房,但没走两步,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咦,真是奇怪了,怎么进了灶房反倒是闻不到那香味了呢。”
说罢,他还不死心地掀开了炖汤的锅盖,伸着脖子使劲闻了闻,随即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
刘秀娥见他这样子,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臭小子竟会作怪,这骨头汤老娘都炖过八百遍了,你还能不知道是个什么味,你不会饿糊涂了吧,闻着什么都说香。”
林水生挠了挠头,也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闻错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刚刚那香味这般浓郁,怎么可能闻错啊。
昨个娘同爹说,让他今个带些大骨头回来,说是要给徐家送些去,难道那香味是从隔壁传过来的?
林水生想到这里便连忙走出灶房,往隔壁的方向又走了走,那香味果然再次传了过来。
还真是徐家。
“娘,是宁哥儿家飘过来的香味,您快出来闻闻啊,可香了!”
林秀娥放下锅铲,满脸不耐地走了出来,“你都多大了,还这么咋咋呼呼成什么样子,不就是骨头汤吗,还能有多……”
确实是香!!
“娘,你说这骨头汤会是宁哥儿做的吗?”林水生问。
这些日子徐家一直是宁哥儿做饭这事,旁人可能不知道,但林家人却是知晓一二,只是先前江禾那个情况,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林秀娥迟疑了一瞬,摇了摇头,“宁哥儿没这厨艺,应该是江禾。”
林水生“哦”了一声,随口感慨了一句:“那还挺好的,宁哥儿和娴姐儿以后有口福了。”
林秀娥也跟着点了点头,口不口福的不重要,主要是娴姐儿那孩子身子弱,能精细些养自然是好的。
但她也没太当回事,只以为是江禾是舍得放调料而已。
像他们普通百姓家里做饭也就这么回事,没这么多讲究,舍得放料自然就好吃,只是大家普遍都心疼不舍得罢了。
闻了徐家骨头汤的香味,林水生再闻自家的总觉得差了点意思,他向来是个贪嘴的,于是舔着脸同他娘开了口。
“娘,等哪日有机会了,要不你去问问江禾那骨头汤是如何炖的呗。”
林秀娥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直接上手拧住了他的耳朵,骂道:“你还敢嫌弃老娘!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再过两年都能说亲了,竟还这般贪吃……”
林水生捂着耳朵‘嗷嗷’叫了几声,挣扎了好一会才躲开,然后在他娘的骂声中,缩着脑袋灰溜溜地跑开了。
6. 太穷了
江禾可不知她这一锅汤还给林水生招了这么一顿无妄之灾,此时她正带着两个孩子准备用晚食了。
骨头汤在灶台上晾凉后,便被端到了厅堂的饭桌上,江禾随后把重新蒸好的饼子也端了过来。
“咦~这是二哥中午做的玉米饼子吗,怎么不硬了呀。”
娴姐儿刚洗完手进门,随手捏起了一个饼子,只觉得软和了不少。
江禾笑着给她递了个勺子,让她喝汤用,“我给回锅蒸了蒸,是软了些。”
但在她看来这饼子还是有些硬的,可没法子了,这是和面的问题,碱面放的有些多了,饼子口感就是会硬些。
徐知宁看着自己蒸的饼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明明都是按照娘之前说的做的呀,但做出的饼子偏偏就硬的不行。
江禾看着小家伙一脸困惑不已的表情,便好心出言替他解了惑。
“下会你和面的时候,少放些碱面就不会这么硬了,还有,放面粉和水时,你要一点一点加,充分和匀发酵了,这样不管是蒸馒头还是烙饼都会更加软和。”
徐知宁听的很是认真,听完之后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那我下次试试。”
江禾点了点头,“成,到时候我在一旁教你。”
她虽然没养过孩子,但却也是从小孩子被养大的,所以并不觉得徐知宁小就不该让他做饭,就像姥姥也从小就会教她做饭一样。
再者说了,她是会做饭,也挺喜欢的,但以后毕竟要一起过日子嘛,家里有个能做饭的帮手,江禾自是求之不得。
“来吧,都别干耗着了,快吃吧。”
江禾一声招呼后,两个小家伙像得到了赦免令一般,立马行动了起来。
随着一勺汤汁入口,两人眼睛倏地就亮了。
这……也太好喝了吧。
江禾看着两人的反应,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也紧跟其后喝了一口。
汤汁入口很是清淡,葱花的清香完美融在其中,咽下去时却从喉头窜出一股霸道的鲜,而附着在骨头上的筋肉也被炖得软烂爽口,牙齿稍微一碰便能渗出鲜汁来。
对这味道江禾也有些意外,按理说这清炖骨头汤她上一世也没少做过,但今个好像做的格外好喝了些。
她的厨艺自是没变的,那应该就是食材的问题。
也是了,这会的猪还都不是被喂着饲料养大的,自然原生态了些。
两个小家伙‘呼哧呼哧’地喝着汤,一口饼子一口汤,脸都快埋碗里了,时不时地还会上手拿着棒骨啃上面的肉,吃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连额角的汗都顾不得擦。
徐知宁也是个会吃,啃完棒骨上的肉后还带着娴姐儿吸骨髓,谁知一口直接爆浆了,温热的骨髓‘噗’地涌入口中,鲜到掉眉毛。
娴姐儿也是有样学样,同时还不忘拉着江禾一起。
无疑,这顿饭一大两小三人吃的都很尽兴,特别是娴姐儿,吃得那叫一个小肚滚圆。
这会也没什么夜生活,吃完晚食后,江禾又烧了一锅热水,准备领着娴姐儿洗个澡。
天越来越热了,白日里跑一天,身上难免黏腻的厉害,之前娴姐儿一直是徐知宁带着,男女有别,他没法子给她洗澡,江禾今个抱着小丫头闻了闻,都要有味了。
徐家在灶房旁边搭了个专门冲洗的浴房,里面摆着个大的洗澡盆,这样提水也方便不少。
而且最让江禾满意的是,那浴房里面竟然还砌了一个下水的管道,洗完澡后直接把水倒进管道便可流到巷尾后面的河里,倒是方便了不少。
江禾给娴姐儿洗完后,自个也快速冲了个澡,但因原身这副身子骨太弱了,她也不敢洗太久,免得再把折腾病了。
从浴房回来,江禾才刚进主屋,便看到徐知宁走一旁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娴姐儿睡了吗?”她问。
自从徐母去世后,娴姐儿一直很黏徐知宁这个二哥,每晚也都是跟着他睡的。
徐知宁回道:“刚哄睡下了。”
说罢,他从旁边的桌案上端来了一碗药递了过来,“一直在药炉子上放着,这会还温着,正好能喝。”
江禾怔了下,这才想起徐知宁还给她煎了药的事。
讲真,看着面前这碗黑黢黢的汤药汁,她内心是十分抗拒的,但面对徐知宁一副要‘亲眼盯着她喝了下去才作罢’的架势,她只能咬牙一口闷了下去。
啧~这药可真苦啊。
一点也不好喝。
江禾喝完药本以为就没事了,但刚想回屋却又被徐知宁给叫住了。
“有事?”她不解地看着他。
徐知宁点了点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木盒子出来,“娘之前交代,说家里以后让你当家,这些要给你保管。”
其实,这些东西早就该给江禾的,但先前她确实不是很让人放心,所以徐知宁就一直没给她。
但经过今个发生的这么多事,他也看出来江禾不一样了,再者说,她下午那会都那般表态说以后会好好过日子了,所以,徐知宁觉得,他也得表示点诚意才行。
而且娘之前也同他和娴姐儿说过,大嫂身世可怜,是后进他们家的,只有他们先主动把她当一家人,她才会慢慢融入这个家。
江禾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木盒子,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所以,这盒子里应该就是徐家全部的家当了吧。
待回过神来后,她倒也没有扭捏,现下这情况反正她也是跑不了了,该弄清楚的还是得弄清楚才好,这样才能更好地为以后做打算。
“介意我现在打开吗?”她看向徐知宁,问道。
徐知宁摇了摇头,“不介意。”
江禾轻“嗯”了声,随即把木盒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当着徐知宁的面打开了盒盖。
木盒其实并不大,也就比成人手掌稍微大上一些,她也大概猜到了徐家的家底应该没多少了,但打开后还是愣了一下。
这盒子中除了一张房契外,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铜板。
也……太少了点吧。
江禾不死心地看向徐知宁,“家里只剩这点钱了吗?”
她本也没奢望有银票什么的,但至少也该有些碎银子吧,哪怕小点也成啊。
徐知宁轻点了点头,低垂着脑袋,道:“本来还有一块三两的碎银子,但前几日给你抓药用掉了。”
江禾:“???”
不是,那黑黢黢的药汁竟然这么贵!!!
但这么一提,她倒是有点想起来了,前几日刚穿过来那会,她迷迷糊糊躺在床上,隐约记得来了一个老大夫给她把脉,然后还说什么身子太弱了,说药材里要加些老参片之类的话。
好吧,若是这样的话,原身先暂且不说,徐家如今穷成这样,确实也有她的一份责任在。
徐知宁见江禾一副天塌了的样子,抿了抿嘴,有些迟疑道:“柴房里的柴再攒攒就有一担了,到时候也能拿去换些钱。”
“一担柴能卖多少银钱?”江禾也没多想,随口问道。
徐知宁:“……五个铜板。”
江禾:“……”
好家伙,一担柴最起码也有五六十斤吧,却只能卖五个铜板,可真是够便宜的。
徐知宁自然也知道砍柴挣不到什么钱,经过家里这一年接连的变故,他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知道银钱的重要性。
但没法子,他现下还太小了,出去找工那些掌柜的都不愿要他。
要是他能再大些就好了,至少不用像现下这般为生计发愁。
“以后我会想法子再多赚些银钱养家的。”徐知宁沮丧地低垂着脑袋道。
江禾听到这话,下意识就想说哪里要用他一个小孩子养家,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里屋突然传来了娴姐儿的哭声。
两人唰得站了起来,转身就朝着屋内走去。
“怎么了这是?”江禾边走边不解问。
徐知宁抬手掀开了门上的布帘,先一步走进了屋子,“应该是做噩梦了。”
江禾紧随其后,一进门就看到娴姐儿小小的一个人儿,抱着小被子蜷缩着坐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听着都有些嘶哑了。
徐知宁走到床边,忙把妹妹抱在了怀里哄了起来,“娴姐儿不哭,二哥来了。”
小姑娘的脑袋埋在他二哥的怀里,可能是有了安全感吧,哭声也跟着小了下来,但还是在那哽咽着哭,看着更让人心疼。
“娴姐儿,别怕,大嫂也在呢。”江禾在一旁也帮着轻声哄了起来。
小姑娘听到她的声音先是一顿,然后从徐知宁怀里坐了起来,冲着江禾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大嫂~”
江禾看着小姑娘双眼哭得通红,不由有些心疼,“乖~告诉大嫂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娴姐儿摇了摇头,她瘪着嘴,不说话,眼眶却蓄满了泪水。
但没撑多久,小姑娘似是终于憋不住了,两只小胳膊往前一伸,直接扑到了江禾怀里。
“呜呜呜呜呜~娘,我想娘了……”
江禾身子不由一僵,心头突然溢出一丝难言的情绪。
白日里和小丫头相处了一天,习惯了她不哭不闹,又乖又听话,却恰恰忽略了这是个刚失去娘亲月余的孩子。
她的余光瞥到了一旁的徐知宁,见他似是没什么意外的样子,只是缩在床边,也跟着红了眼眶。
看这架势,兄妹俩这些日子来怕是没少这样吧。
江禾默默叹了口气,她知道失去至亲是什么感受,姥姥去世那段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更何况他俩是这么小的两个孩子。
之前她听说过一个说法,说亲人的离去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而我们将永远被困在这场潮湿当中。
就像此刻一般,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红了眼眶。
江禾没有出言去安慰他们,因为再多的话语都只会显得苍白,她轻拍着娴姐儿的后背,任由她自己的肩膀上发泄。
娴姐儿趴在大嫂的怀里,只觉得软软的,和娘一样,让她很安心。
不知哭了多久,大概是哭累了,开始改成了小声抽泣,再然后,小姑娘竟然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江禾见她基本睡安稳了,便起身想把她慢慢放在床上,但谁知她刚一离开身,小姑娘就哼哼唧唧地醒了。
就这样来来回回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她只能转头看向一旁的徐知宁,“要不今晚让娴姐儿跟我睡吧。”
徐知宁也知只能这样了,轻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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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有劳大嫂了。”
江禾见他明明还红着眼眶,却强装成大人那副故作老成的模样,没忍住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客气。”
说罢,她也没给小家伙反应的机会,直接抱着怀里的娴姐儿就离开了。
但江禾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徐知宁怔怔地抬起手放在了头上,然后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掉落了下来。
……他大哥以前也总喜欢这么拍他的头。
*
江禾把娴姐儿抱回自己房间后,倒是没再费什么力气,两人躺在床上没多久,便听到她发出了轻柔均匀的呼吸声。
只是,小姑娘这边睡得安稳,另一侧的江禾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可能是打小成长环境的原因,她身上一旦没钱整个人就会极度缺乏安全感,一想徐家目前只剩下那些零零散散的铜板,她就愁啊。
以现下的情况,房子肯定是不能动的,那能支配的也就只剩下那些子铜板了。
不行,她得去弄清楚到底还有多少个铜板才行。
江禾借着月光,起身点燃一旁的油灯,然后把方才拿进来的木盒又从柜子里掏了出来,打开后开始数铜板。
1、2、3、4、5……64、65、66,得嘞,还挺吉利,正好剩下六十六个铜板。
按照现下的购买力,这会一文钱明显低于后世的一块钱,可在这庆阳城是府城,暂且把它类比于后世的省城吧,那物价自是不会低到哪里去,六十六个铜板够干什么的啊。
而徐家当下除了这处宅子,还真没剩下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说句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在原身的记忆里,她刚来那会徐家其实还是有些东西的,比如徐母就有一些银制首饰之类的,但后来都陆陆续续被卖了。
不过想来也能理解,毕竟那会徐母病重,请大夫抓药都是要花钱的,还有原身脱离奴籍、入徐家户籍的事,这些肯定也没少花银子,徐家本也就是普通人家,山穷水尽了也是正常。
但知道正常归正常,这该发愁的还是会发愁。
说句丧气的话,就现下这世道,搁城里住着都比乡下花费要高,毕竟城里一担水、一挑柴哪哪都要用钱,不过还好徐家有口小水井,柴房里的柴火也有不少,短期内应该不用为这发愁。
可就算是除了这两样,现下家里用钱的地方也没少到哪去。
旁的暂且不说,她做晚食的时候查看了下米粮缸,可是快要见底了,那会还想着过几日去米粮铺子买些回来呢。
江禾坐着床沿边,重重吐出了口气浊气,仔细想一想,她真的是好久都没有这种捉襟见肘的感觉了。
上一世,她六岁时爸妈车祸去世之后,留下了一笔不菲的债务,所以,姥姥那会一边要养她,还要一边还债,日子过得真是艰难。
其实,那时候也有人劝姥姥,说她爸妈没留下什么遗产给她们继承,那在法律意义上,她们祖孙俩完全可以不用还那些债务,但姥姥却坚持要还,说即便还的慢一些,也得还。
江禾也理解姥姥为什么这么做,她老人家一辈子本本分分,在她的观念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当然,她也是不想女儿和女婿死后,还被别人戳脊梁骨。
所以,江禾从小就知道钱的重要性,高中就开始兼职,大学就更不用说了,除了上课,就是在兼职,要么就是在兼职的路上。
后来在她大学毕业那年,家里的债务终于也还清了,但江禾对赚钱这件事依然很热衷。
好在她运气不错,毕业后进入了当时还非常景气的影视行业,她在剧组打过杂,给艺人做过助理,后来因着对美食的热爱和了解,她开始专注参与一些美食综艺的制作,并且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而在姥姥生病前,她已经是一档全国知名美食节目的制片人了,也基本实现了财富自由。
这大概也是姥姥去世后,江禾唯一没有遗憾的地方。
正是因为有钱,在姥姥生病后,她才有足够的底气带着姥姥去大城市求医,给她提供足够好的医疗条件,后续更是因为舍得砸钱在医院里维持和治疗,才使得姥姥又能多熬了几年。
那会其实也有人说,得了这种病砸钱治疗其实没太大意义,反正也治不好,最后还不是落个人财两空。
可江禾却不这么认为,按照这种说法的话,人生下来就是要死的,所有人的结局最终都会是人财两空,但大家不还都是能多活一日是一日。
况且,求生欲是人的本能,特别是患了癌症的病人,求生欲会特别的强。
像她姥姥是个非常节俭心疼钱的人,在医院那会怕她花钱经常嚷嚷着不治了,但每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江禾还是能经常从她眼底看到对生的渴望。
若是那会真的因为没钱而放弃了姥姥的治疗,江禾觉得这将会成为她永远也走不出来的心结。
虽说现下她也不知为何来到了这里,但江禾还是很坚持一点,不管在哪活着,她都不能穷!
毕竟,不管什么朝代,有一点从古至今都是相通的,那就是钱能解决生活中的绝大部分问题。
所以啊,还是得尽快想法子赚钱才行。
江禾躺在床板上,开始认真谋划起了接下来的打算。
7. 找东西
次日清晨,鸡鸣声起,江禾伸着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昨晚虽然失眠了,但睡得并不算太晚,而且这一觉睡得格外好,醒来后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大嫂,你醒啦~”
江禾一转头,看到娴姐儿不知何时也坐了起来,正眨巴着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她。
看她这状态,没有睡眼朦胧,精神头也很足的样子,应该是早就醒了。
“娴姐儿,你何时醒的,怎的没喊我?”
她说完见小姑娘都快到床边了,忙伸手把她往里面抱了抱,可能是碰到痒痒肉了,娴姐儿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边笑还边不忘回话:“不、不能喊,大嫂要、睡饱饱,身体好~”
江禾听到这话,心瞬间就融化了,这孩子也太懂事了吧。
其实,见她昨晚哭成那样,江禾本以为她早上醒来估计还是要闹上一会,但没想到她不仅不哭不闹,还这么乖,这真是她完全没料到的。
徐家人真的把两个孩子教得太好了,她忍不住再次感慨道。
醒了自然就要起来了,江禾没有赖床的习惯,她收拾好自己后,又给娴姐儿套上了衣服,便牵着她的手推开了房门。
本来以为她们起的已经够早了,谁知才一出门就看到了徐知宁,他正穿着一身粗布短打衫在院子中蹲马步。
“大嫂。”徐知宁动作没停,却侧着脑袋同江禾打了声招呼。
江禾轻“嗯”了一声,瞧着他蹲得有模有样的,也没打扰他。
不过,娴姐儿倒是颠颠地跑了过去,喊了声‘二哥’,然后双手托着下巴蹲在旁边,乖乖地看着他,时不时地同他搭上几句话。
江禾虽然知道小兄妹两人感情好,但看到这一幕还是觉得很美好,脸上也不由染了丝笑意。
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凉意,巷子里的人家屋顶的烟囱中冒出了屡屡炊烟。
到了该做早食的时候了。
正好昨个的棒骨汤还剩一些,再往里加点水,用着棒骨汤的汤底做个简单的疙瘩汤,省时省力还好吃,一举三得。
用骨汤来打底的好处就是让疙瘩汤不再寡淡无味,但除此之外,怎么搅拌出外滑内韧有嚼劲的疙瘩也尤为重要。
江禾和面拌疙瘩的法子是跟她姥姥学的,她先找了一个底比较大的面盆,提前准备了大半碗水在一旁备着,然后才从橱柜中拿出了仅剩的一小布袋细面和唯一的一枚鸡蛋。
虽然现下家里的情况不容乐观,但江禾却也不会在吃食上节省。
旁的先不说,就现下原身这副身子,以及两小只明显营养不良的状态,若是真在吃食上克扣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又花在请大夫抓药上去。
啧~与那黑黢黢又死贵的汤药汁子相比,还是食补比较划算。
况且,经过上一世陪着姥姥出入医院的那些年,江禾最大的感触就是,人还是得先有一副健康的身体才能再说其他的。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句话,只有身子养好了,才能更好地赚钱。
东西准备好了,接下来便是拌疙瘩和面了。
其实,拌疙瘩汤里的疙瘩时,最好是不要放水,只放鸡蛋,这样疙瘩会比较有嚼劲且不会散,但没法子,条件不允许,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江禾一手往盆里加水,另一手拿着竹筷,沿着一侧在面盆中飞速搅拌着,等盆中面粉被搅拌成疙瘩状,再把唯一的鸡蛋敲进去,继续搅拌均匀。
灶膛中添进柴火,锅中骨头汤被煮至沸腾,然后一边在锅中搅拌,一边下入大小不一的疙瘩,而疙瘩汤的疙瘩大小不均匀才是传统做法,这样口感层次才会更丰富。
等疙瘩入锅后,便要转为小火,待锅中汤水再次煮沸,面疙瘩浮起时,江禾把刚从后院菜地摘的小白菜清洗切碎了,撒入锅中,大概过30秒左右即可。
疙瘩汤的鲜香混合着蔬菜清香渐渐浓郁,很快溢满了灶房,向外四处飘散开来。
江禾将锅中的疙瘩汤盛到了一个大些的食盆中,端到了前院的石桌上放着,然后转身去招呼两小只过来吃早食。
徐知宁也锻炼完了,带着娴姐儿在井边洗了脸净了牙,这会正拿着梳子给娴姐儿梳头。
江禾见他又梳得歪歪扭扭,忍不住扶额:“还是我来给娴姐儿梳吧。”
徐知宁这会倒是一点没有客气,直接把梳子递给了江禾,然后转身跑去灶房拿碗筷去了。
没法子啊,梳头这差事他真的是不擅长。
江禾从屋子里拿出了个圆墩子,招呼娴姐儿坐了上去。
这个朝代的小孩主要梳的‘总角’发型,这种发型就是将头发分成两部分,分别扎成两个角状形的小辫子,像两个小角一样。
不过,她却准备给娴姐儿梳一个类似‘双丫髻’的发型,就是先给她梳了两个圆鼓鼓的发包,像后世的双侧丸子头,然后在发包上扎上素色的娟花,一侧一个,瞧着别有一番萌趣。
特别是配上娴姐儿这张软萌软萌的脸,简直不要太可爱。
“成了,去屋里照照铜镜吧,瞧瞧喜不喜欢。”
娴姐儿“哦”了一声,‘哒哒’跑进屋子里照镜子去了。
“喜欢!”小姑娘人还没出来,就先听她清脆的声音从里屋传了过来,“大嫂梳的比二哥梳的好看!”
恰好这时徐知宁端着碗筷从后院过来,听到这话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折腾了这一会,疙瘩汤也放凉了些,正好可以用早食了。
娴姐儿乖巧地坐在石桌前,手里拿着一个木汤匙,眼巴巴地盯着食盆中的疙瘩汤。
“大嫂,你熬的羹汤好香啊,我以前都没吃过。”
江禾盛了一碗给她,“这叫疙瘩汤,用昨个剩下的棒骨汤做的,你先尝尝吧。”
娴姐儿却摇了摇头,坚持道:“我要等大嫂和二哥一起吃。”
江禾笑着应了声‘好’,接着给自己和徐知宁各自盛了一碗,三人围坐在石桌前,埋头吃了起来。
娴姐儿一勺接着一勺地吃着,两只眼睛直接瞪成了大葡萄,“大嫂,你好厉害呀,太好吃了!”
“比昨个的骨头汤还好吃!”
江禾被逗乐了,她算是发现了,小姑娘真的很会给人情绪价值,虽然她没有天花乱坠的夸赞词汇,但一举一动重在真诚,这样反而让被夸的人很受用。
“好吃那你就多吃点,还有不少呢。”
“嗯!”小姑娘点头如啄米,眯着眼睛一副‘吃美了’的表情,“大嫂和二哥也一切吃。”
“好好好,吃,我们都吃。”
相比于娴姐儿,徐知宁就吃得含蓄内敛多了,但仔细看却会发现他手上的动作并不慢,一勺借着一勺的,埋头就是干饭。
当又一碗见底后,他下意识抿了抿唇,似是在回味着唇齿间那股麦香混杂着骨香的鲜味。
这会徐知宁对江禾的厨艺再也没有了一丁点质疑,但他现下却有了另一层顾虑。
大嫂做饭好吃是好吃,但就是太舍得放东西了,刚刚他去厨房看了一眼,那仅剩的一小袋白面用了一大半,唯一的鸡蛋也用了。
这一顿早食,又是骨头汤,又是鸡蛋白面的,太奢侈了,以前他们家好的时候也都没敢这么吃过。
还有,就是因为饭的味道太好了,让人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徐知宁看着食盆只剩下一个底的疙瘩汤,默默叹了口气,就像刚刚他其实决定了只吃一碗的,剩下了还能留作午食吃,但谁知不知不觉就吃了三碗。
大嫂和娴姐儿才一人吃了一碗。
娘以前总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他这会总算知道了。
徐知宁也不由有些苦恼,不知怎的,他最近的食量好像涨了不少,还动不动就饿,但家里的粮食真的不多了,家里这会也拿不出买粮的银钱了。
之前娘下葬时小姑说等这阵夏忙收了庄稼后,会让表哥送些粮食过来,但从心底讲,徐知宁不太想要小姑家的东西。
小姑家在乡下,家里这么多人就那么几亩薄田,过得本来就不富裕,他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但以家里目前的情况,怕是根本容不得他拒绝。
想到这里,徐知宁不免又有些沮丧,或者说更多的还是无力吧。
只是不管怎么说,以后都得要省着些了。
想到这里,徐知宁欲言又止地看了江禾一眼,但他终究还是没开得了口。
算了,还是等等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吧,毕竟他昨个才刚说了让她当家,这会若是再说什么,好像是不信任她一样。
不过,虽然徐知宁什么都没说,但他那副纠结的小模样还是落在了江禾的眼中,只是她却会错了意,见他刚刚往食盆那边看了好几回,便以为他是还想再吃些。
“是没吃饱吗,食盆里还剩些,不够的话,灶房还有几个昨个剩的饼子,我去给你热热。”
她是真没想到徐知宁小小一个人儿竟然这么能吃,不过转念一想,小家伙一大早就起来习武锻炼,这消耗量大多吃些也正常。
“不用不用,”徐知宁一听这话,忙摆手道:“我已经吃得很饱了。”
江禾拧了下眉,有些不太相信道:“真饱了?”
“真饱了!”
江禾“哦”了一声,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吃饱了就好。
一顿早食三人都吃得心满意足,吃完后谁也没着急动弹,都瘫坐在原地消起了食。
“宁哥儿,你每天早上都会起来习武吗?”江禾随口问道。
徐知宁轻‘嗯’了声,“爹说练武不能懈怠,每日都要早起练半个时辰才行。”
江禾点了点头,徐父是镖师,会些拳脚功夫,教自家孩子习武也是情理之中。
“大嫂,二哥他很厉害的。”娴姐儿在一旁满脸自豪地说道。
江禾“哦”了一声,笑着接道:“有多厉害呢。”
娴姐儿歪着小脑袋思考了一瞬,回道:“虎子哥他们都打不过二哥,二哥是最厉害的。”
江禾也乐意给小姑娘捧场,做出了个夸张的表情,“是吗,那咱们俩以后可都得要靠你二哥保护了。”
徐知宁被打趣地有点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道:“我也没娴姐儿说的那么厉害。”
说罢,似是想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些,又补充了句:“大哥就比我厉害多了。”
不过这话一出,徐知宁似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看了江禾一眼,见她好像没什么反应,才不由松了口气。
他知道大嫂对一进门就守了寡这事非常介意,之前有次娴姐儿无意中提过一回大哥,大嫂当场就哭了,还一直说自己命苦。
所以,自从那次之后,不管是他,还是娴姐儿,他们都没再大嫂面前提过大哥。
“你大哥也习武了?”江禾自是不在乎这些,不过,她这会倒是对自己名义上那个短命的丈夫突然有些好奇了。
先前只知道徐君言读书很厉害,不仅中了秀才,还是案首,没想到他还文武双全啊。
徐知宁见江禾一改常态,不仅不介意,还主动问起了他大哥的事,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如实回道:“嗯,大哥六岁就跟着爹习武了,连吴叔都经常夸大哥身手不错。”
江禾怔了下,随即猜到他口中的‘吴叔’,就是徐家对门的吴捕快,据说那吴捕快在衙门里还是个捕头,身手很是了得。
若是连他都夸徐君言身手不错,可见他是真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徐家出了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但偏偏英年早逝了,也难怪先前凡事提起徐家大儿子的人,脸上都不免露出一丝可惜的神情。
这大概就是天妒英才吧。
不过,关于徐君言明明一个秀才为何会去走镖这事,好像也就能说得通了。
用完早食,新的一天正式开启。
徐知宁磨好砍柴刀,便准备出门了,“我出门了,中午不用给我留饭。”
砍柴都是要去城外,路程有些远,来回折腾不说,还费功夫,所以,一般中午他都不回来。
江禾换了身旧些的衣裳,拉着娴姐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今个我和娴姐儿同你一块去,等等,我去拿个背筐。”
徐知宁怔了下,“大嫂是要去摘野菜?”
这个季节家里那块小菜地的菜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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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吃的时候,实在没必要折腾去摘野菜。
“不是,”江禾摇了摇头,也没多解释,“就是在家里闲着也没事,出去瞧瞧也好。”
她拿了背筐后,想了想,又把徐家后院墙角的那个三轮板车推了出来,这样徐知宁砍柴回来就不用自己背着了。
不过这个板车是三轮的,得成人推着才行,个子矮的不太好控制平衡,很容易就会翻车,这也是徐知宁砍柴为什么都不推车的原因。
江禾锁上大门,推着推车领着两个孩子走出了巷子。
徐家住的这条巷子叫梨花巷,位于城南,据说是因巷口那棵梨树而命名,巷子里大概住了有二十多户人家,徐家恰好住在巷尾。
“大嫂,你和娴姐儿真的要去吗,可能会有些远?”徐知宁有些担心道。
江禾知道他担心什么,笑着回道:“没事,这会还早,远点也没关系,我们慢些走就是了。”
徐知宁听到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乖乖地帮着推车。
娴姐儿则蹦蹦跳跳地跟在一旁,一会喊句‘大嫂’,一会喊句‘二哥’的,高兴的不行,这可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去爬山。
以前徐母因她身子弱,管她管的很严,在巷子里多玩久一些都会出去找,更别提让她出城爬山了。
但江禾却不怎么赞成这样的做法,娴姐儿是母胎里带出来的弱症,身子是同旁的小孩子比不得,可越是如此,才不能太拘着她,小孩子嘛,多跑跑才更结实。
当然,她也知道要适可而止的道理。
“娴姐儿,累的话告诉大嫂,咱们可以坐车上。”
“好!”娴姐儿满口应了下来。
大嫂说了,若是她把自个累着了,下次就不会带她出门了,所以她肯定会乖乖听话的。
三人推着板车从巷子走出来,拐了两条街后,便一路朝着城南的城门而去。
这会子街上已经有不少人了,街道两旁的铺子都已陆续开门,行人来来往往,有的忙着出工,有的忙着送货,熙熙攘攘,却都是在为着生活而奔波。
庆阳府位于大邺朝稍偏南方些的地区,因着依山傍水、地理位置优越,自古便是水陆交通的繁忙之地。
城中整体分为四个城区,城东、城南、城西、城北,城北因途径一条南北运河,水系发达,那边则码头林立,商贸则比较繁荣。
而江禾他们此去城南外,则又是另一番景象,那边则是一片重峦叠嶂的大山,徐知宁就是在山上砍的柴。
不过,等到了目的地江禾才知道这砍柴还是有讲究的,那些有主的山头他们是不能去的,只有那些无主的山才行。
徐知宁带着两人来到一座他经常来的山头,把板车停在了山脚下,他则在附近砍一些树干的树枝或者杂木。
江禾见徐知宁熟练地爬上一棵高大的树上,拿出腰上别着的砍刀就开始砍树枝,她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二哥,怕怕~”娴姐儿仰着小脑袋,一脸担心的表情。
徐知宁停下手中的动作,冲着树下回道:”娴姐儿别怕,没事的。”
“那个,宁哥儿,你小心些脚下。”江禾不敢太大声,怕惊着他,只能压着嗓子说道:“我瞧着还是有些危险,要不你还是下来吧。”
徐知宁:“放心吧,我爬树是爹教的,不会有问题的。”
说罢他又转头砍了起来,今个他们是推车过来的,正好多砍些也能拉回去。
不过,徐知宁毕竟年纪小,力气也没有成年男子大,所以只能砍一些那些相对来说细些的树枝。
江禾在树下看了好一会,发现他动作熟练,脚下也有章程,并没有毛毛躁躁的,悬着的心总算是好了一些。
徐知宁在树上砍柴,江禾和娴姐儿两个也没闲着,她们在树下帮着捡树枝,然后堆成一堆,方便最后捆扎装车。
三人就这么忙活了小半天,眼瞅着到了正午,这会日头太毒了,江禾忙把徐知宁从树上叫了下来。
“娴姐儿,把水嚢递给你二哥。”
“好!”小姑娘哒哒地跑了过去,“二哥喝水~”
徐知宁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然后打开水囊猛灌了一口,“谢谢娴姐儿。”
娴姐儿‘嘿嘿’笑了两声,“不客气~”
“都别愣住了,都过来歇会,吃点东西吧。”江禾坐在大树一侧阴影处,冲着小兄妹两人招了招手。
早上过来时,她把昨个剩的几个饼子又热了热,带了过来当做午食的干粮。
这出门在外,什么都不方便,也只能这么将就一下了。
徐知宁看着手中江禾递到他手里的饼子,迟疑了下,又递了回去,“大嫂,我早食吃多了,不饿,你和娴姐儿吃吧。”
谁知他话音刚落,肚子却不争气地响了一声。
江禾也不傻,立马明白他的意图,心里不由默默叹了口气。
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懂事过分了。
“那你不吃,我和娴姐儿也不吃了。”
说罢,她还特意冲着娴姐儿使了个眼色。
小姑娘也是机灵,立马跟着接道:“二哥不吃,那娴姐儿也不吃。”
徐知宁愣了下,他本就嘴拙,看了看江禾,又看了看娴姐儿,只能拿起饼子吃了起来。
江禾和娴姐儿对视了一眼,姑嫂两个笑得像偷了腥的小猫,然后一个拿着一个饼子,也吃了起来。
其实也就几个巴掌大的饼子,三人坐在树下边乘凉,边分着给吃完了。
吃饱喝足后,又歇了好一会,他们才开始整理树下的那对柴火,扎成一捆捆,只待最后搬上板车就行。
不过,江禾并没着急把柴火搬上板车,毕竟还有点事没办完。
她今个过来可不是单纯帮徐知宁砍柴的,而是要找一样东西,这也是她昨晚失眠了大半宿,想出来的一条出路。
若是顺利的话,家里目前的困境就应该能破局了。
只是刚刚在这附近都转了一圈了,江禾却什么都没找到,她不由有些纳闷,按理说不太应该啊。
“这会时辰还早,宁哥儿,你领着娴姐儿在这等一会,我再往那边转转。”
8. 假酸浆
“大嫂,你是不是在找什么,这附近我都很熟悉,要不我帮你找吧。”
江禾也觉得这是个好法子,徐知宁整日在附近砍柴,跑来跑去的,找起来肯定比她容易多了。
只是话到嘴边,她却突然不知要如何形容了,只能尝试着说道:“你可知薜荔?”
“bì.lì?”徐知宁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随即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那凉粉果呢?”
薜荔的另一种叫法。
无疑,徐知宁再次给了否定的回答,“也没有”
江禾眉头微皱,难道是她记错了?
但不应该的啊,按照大邺朝的版图位置,庆阳府算是地处上一世的长江以南地区,也就是南方,那像薜荔这种植物应该很常见才是。
毕竟,上一世为了给美食节目取景,她可是跟着节目组全国上下跑了不少地方,就亲眼见过南方不少地方都有,有长在田间地头的,也有长在农村残墙破壁上或者岩石坡乃至老树上的。
可以说是随处可见。
要不她再走远些瞧瞧,扩大些寻找范围试试。
“大嫂,你对这边不熟,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徐知宁道。
江禾看了眼他们的柴和板车,以及旁边的娴姐儿,有些迟疑,总不能让娴姐儿自己留在这里吧,那到时候最危险的不是柴和板车,而是她了。
徐知宁见状也是犯了愁,他砍柴的这片区域挺偏的,平日里基本就没什么人,这些柴和板车放在这里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是娴姐儿有些麻烦,她人小应该走不了多远。
“娴姐儿,你还走得动吗?”徐知宁问道。
娴姐儿似是怕被二哥和大嫂丢下,连忙点头应道:“走得动,娴姐儿走得动!”
徐知宁抬头看向江禾,“大嫂,还是带着娴姐儿吧,她走不动待会我背她,至于这些柴和板车,这边鲜少有人过来,我们待会把板车往那边的杂草丛中推推,应该没什么事。”
江禾点了点头,这样也成吧,这附近好像真是没什么人过来,至少这一上午除了他们三个,她就没再见到旁人的影子。
带着娴姐儿问题也不大,先让小姑娘自己走会,等实在不行了,她和徐知宁轮换着背着就好。
等把板车用杂草掩藏好,三人便沿着一条小道朝另一边的山头走去,一路上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转了两座小山头。
但让江禾失望的是,他们仍然没有找到薜荔。
看了看日头的方向,这会已经不能再往前走了,折返回去还需要时间,再晚就赶不回城了。
江禾默默叹了口气,看来今天真的要无功而返了。
昨个晚上她想了许久,在这个世道,想快些赚钱,还是先从摆摊做点小买卖开始比较实在。
至于做什么买卖,当之无疑就是吃食了,毕竟,这可是她擅长且熟悉的领域。
确定好方向后,那接下来就是选择卖什么的问题了。
江禾会做的吃食是挺多的,也有不少都挺适合摆摊,只是她又遇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不管做什么,本钱都得是第一步。
可以家里现下的情况,六十六个铜板,不管想做什么都是不够的,所以这做买卖的第一步就被困住了。
不过,江禾自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她经过合计了一番后,没有本钱,那她就另辟蹊径,找个无本的买卖来做,先赚它个第一桶金,剩下的等有了本钱再说。
而这薜荔的果子,正是后世夏季用来制作冰粉的材料,这就是她想到无本买卖。
按照原身的记忆,大邺朝并没有冰粉这种东西,她若是做出来售卖,这也算是个新鲜玩意,再者说了,这会天可是越来越热了,正是吃冰粉的时候,应该不愁卖。
可如今看来,找不到薜荔果,那冰粉也自是做不出来了,看来也只有再另做打算了。
而就在江禾准备放弃原路返回时,余光恰好瞥见旁边灌木丛中有一株植物很是熟悉,她走近一看,竟然是假酸浆!
假酸浆又称‘灯笼果’,或‘珍珠莲’,是种药食同源的植物,它的种子也是制作冰粉的一种原材料。
不过,假酸浆的果子从外观上看有点像很多人熟悉的姑娘果,但仔细看还是很容易发现区别的,江禾再三确认了一番,确定无疑后,也不由放下心来。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放眼望去那边山窝处一大片都是,她这用卖冰粉赚第一桶金的计划算是有望了。
但让江禾感到奇怪的是,这地界怎么会有假酸浆,毕竟上一世她也就在云贵川地区见过,这边虽属于南方,但离云贵川地区还是很远的,而且她若没记错的话,这假酸浆是外来物种吧,至于什么时候传进中国的她就不记得了。
算了,管他呢,她没在南方见过不代表就没有,再者说了碰到就是赚到,她那靠卖冰粉的无本买卖目前也算是成功了一半。
“宁哥儿,娴姐儿,快过来帮我一起摘。”江禾解下背上的背篓,忙朝着身后招呼道。
时间紧迫,早点摘完也能早点回去。
两小只异口同声地应了下来,颠颠地跑过来按照江禾的指示摘假酸浆上面的果子,三人好一通忙活,终于把背篓都装满了。
江禾看前面还有一小片没有摘完,不禁有些后悔没多带个背篓过来。
毕竟经过今个这一通忙活,她也算是彻底明白了野外找东西这事,真的是很玄学,很可能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所以,她决定明个再来一次,不要浪费。
回去比来时花的时间要久些,因着江禾要背着背篓,娴姐儿基本都是徐知宁背着的,不过小姑娘很懂事,背了一会就下来走走,这时徐知宁也能帮江禾抬着一会。
等到了山脚处,他们又把柴都搬上了板车,背篓和娴姐儿也被放了上去,就这样江禾推着板车,徐知宁在旁帮忙,三人赶在傍晚前回到了家。
不得不说,这一天可把三人累的够呛,板车上的东西刚卸下来,江禾便直接瘫坐在旁边的圆墩子上。
妈呀,她感觉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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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个这一天运动量真的是超负荷了,回来这一路也是全凭意志力在强撑着推车。
徐知宁也没好到哪里去,但他还是强撑着进屋把水壶提了出来,里面是早上烧好的凉白开娴姐儿回来坐了板车还好一些,跟在她二哥身后乖乖地拿了几个碗出来。
徐知宁倒了一碗水递给了江禾,“大嫂,喝点水吧。”
江禾接过便直接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一大碗,他们带出去的水不多,她顾着两个孩子没敢多喝,这会感觉嗓子都快冒烟了。
徐知宁见状,伸手想给江禾再倒一碗,却被她拦住了。
“没事,你和娴姐儿先喝吧,我缓缓自己倒。”
徐知宁“哦”了一声,先给娴姐儿倒了一碗,然后轮到他自己。
喝了水后,三人谁也没动,就这么在原地歇了起来。
娴姐儿小孩子闲不住,坐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聊就扒拉着一旁的背篓玩,她从里面捏出来一个假酸浆的果子,看了看,然后歪着小脑袋看向江禾。
“大嫂,我们摘的这个有什么用呀?”
徐知宁闻声也扭头看向过来,显然他也很是好奇。
江禾这才后知后觉到,她忘了给两人解释这是做什么用的,而他们竟也没问。
“你们都不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就摘?”
摘这假酸浆的果子虽不是什么重苦力活,但也绝对不轻松,毕竟要趟在草丛中一个个摘下来,费时又费力。
他们就不怕摘了没用,白耽误工夫嘛。
娴姐儿眨巴着她那双大葡萄眼,小眉头微皱了皱,似是有点不太明白江禾话里的意思,但还是如实地回道:“大嫂要的,娴姐儿就摘啊。”
徐知宁也跟着点了点头,她说要,他们就摘了,有什么问题吗?
面对两小只无条件信任的眼神,江禾心头一热,突然就……觉得很窝心。
可能是上辈子在职场养成的习惯,她一直都信奉着一条铁律,不管是节目组一起共事的同事,还是对外招商时的投资人,凡事得先证明自己的能力或项目的实力,才会有人选择信任你、支持你。
所以,她才会下意识这么问两小只,但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回答。
江禾被感染了情绪,抓了一把假酸浆的果子又撒回了背篓里,“这些可是用来赚钱的!”
徐知宁一听能赚钱,看向背篓里的眼神瞬间就亮了。
难道这是什么药材,能拿到药铺去卖?
江禾笑着解释道:“这东西叫假酸浆,它果子里的种子能做出一种吃食,等赶明个做好了,就能把这吃食拿去卖钱。”
原来是吃食啊,徐知宁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也成,只要能赚钱都行。
相比于徐知宁满脑子都是为钱发愁,娴姐儿就纯粹多了,她一听这些东西能做出来吃食,就直接问道:“好吃吗?”
江禾‘噗嗤’一声乐了,捏了下小姑娘的鼻子,笑着打趣道:“还真是个小馋猫,走吧,咱们这就去做,待会你就知道好不好吃了。”
9. 窝窝头
上一世,不管是在南方,还是在云贵川地区,冰粉这道夏季消暑美食可都是非常受欢迎的。
在江禾看来,这冰粉可是个好东西,不仅有消暑解渴、增强食欲、清热排毒等功效,而且口感也不错,冰凉爽滑,很是适合夏日食用。
不过,用薜荔和假酸浆制作的出来的冰粉却还是有些区别的。
首先是制作方法的区别,两者虽都是把把种子揉搓出果胶,再放置一段时间等自然凝固。
但假酸浆却比薜荔在工艺上更复杂,那就是在假酸浆种子揉出果胶后,需要点石灰水再进行静滞凝固。
其次便是口感上的不同,薜荔制作的冰粉口感比较细腻,假酸浆制作的冰粉口感则较为浓稠。
之前在做美食节目时,这两种凉粉江禾都是亲手做过的,凭她的经验,若是想拿出售卖的话,还是假酸浆比较合适一些。
因为点了石灰水凝固性要好一些,所以,凝固成型上假酸浆也要比薜荔更好,外观上也就好看些。
这么看的话,也算是阴差阳错吧,倒是碰到更合适的了。
江禾从屋子里拿出一个大些的簸箕,将背篓里的假酸浆全倒了进去。
现下这个季节假酸浆的果子已经陆续开始成熟了,有些成熟早些的浆果壳已经晒干了,在背篓颠簸了这么久,种子也已经破壳而出,洒在了背篓里。
江禾把这些已经晒干破壳的种子收在了一个盆中,这些待会可以直接用,其他的则还需再晾晒几日,等晒干后才能取出种子。
制作冰粉之前,先把用到的东西准备好,一个稍大些的木盆,假浆果的种子,一壶凉白开,当然还有用来帮着凝固的石灰水。
徐家现下并没有石灰水,江禾只能从灶膛里拿了些草木灰代替,放在碗中按照一定比例加入白开水搅拌好备用,还好效果大差不差。
下一步便是要开始处理种子了。
她先假酸浆的种子倒入细筛网种,轻轻拍打筛出荚壳碎屑,再用清水快速冲洗几遍,去除种子上的浮沉。
然后便是将种子和水按照一定比例倒入盆中。
“大嫂,我和二哥都洗干净手了,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呀?”娴姐儿举着自己一双小手,兴致勃勃地问道。
江禾给他们一人也准备了一个小些木盆,里面也放了假酸浆的种子和水,让两小只也一起参与到其中。
“看好咯,就像我这样揉搓。”
她说罢便双手浸入水中,像洗衣服一样反复揉搓籽粒,让其出胶。
“娴姐儿,你不要太用力,宁哥儿,你力度就有点轻了。”
太轻了会不出胶,太重了的话之后的冰粉则会苦涩。
“哦,那我轻点。”娴姐儿乖乖应道。
徐知宁也轻“嗯”了声,手上的力度也不由加大,但两人好像都有些过犹不及了,这次两人调换了个,娴姐儿力道轻了,徐知宁又重了。
江禾见状放下手中的活计,来到娴姐儿身后,握着她的双手慢慢帮她调整力道,等她适应了才放开手,然后是徐知宁。
等两小只都上手了,她也回来忙活了起来。
三人就这么揉搓了一刻钟的样子,盆中的清水开始慢慢变得粘稠,出现了大量的泡沫,此时也就可以停止了。
接着江禾拿了一块干净的白色粗布,过滤他们方才揉搓好的浆液,把胶质挤压完,然后再放入一定比例的水到胶液中。
而使用过的籽渣单独放好,这个还可以晒干重复再使用一次。
接下来便是要点草木灰水了,她把静置地草木灰水端了过了,只取了上面清澈的部分进行使用,边搅拌边加入进去。
说起来,点草木灰水可是个技术活,想当初他们有一期节目就是拍摄冰粉主题,江禾和节目组的编导可是跟着当地老师傅学了好久才能精准地把控用量的,否则一个搞不好做出来的冰粉就会发苦或不成型。
至于最后一步,就是静置凝固,放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就能成形了。
“大嫂,这真做好了吗?”娴姐儿看着盆中有些浑浊的液体,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这瞧着也不像是好吃的样子啊。
江禾笑着回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冰粉静置的功夫,也到了晚食的时辰了。
因着天气太热,早上剩下的小半碗疙瘩汤江禾怕放坏了,出门前已经拉着娴姐儿和宁哥儿打扫干净了,剩下的几个饼子也带着中午吃了,所以想偷懒将就垫吧一口的机会都没有。
江禾里里外外转悠了一圈,最后决定蒸一锅菜窝窝头,方便又好吃。
虽然家里装米粮的缸已经快见底了,但好在橱柜深处还有一袋粗粮面,目测还能顶上几日,好在冰粉的买卖已经有了头绪,不然家里可就真的要断粮了。
她去小菜园里摘了一把小青菜,用水冲洗了几遍,焯水处理后将其切碎了放入食盆中,加了点盐和油搅拌后,放在一旁备用。
下一步就是烫面了。
窝窝头的烫面不同于普通蒸馒头的和面,要先把粗粮面以1:1的比例用开水烫面,再用筷子进行搅拌,直至到无干粉的状态。
然后再将方才处理好的蔬菜碎和方才调好粗粮面放在一起,添加盐、胡椒粉等调料,充分将它们揉匀在一起。
接着便是取面团搓圆后,用拇指按压底部将其形成窝窝状,若是想更好成型,可以在捏时手上沾些水或油,江禾沾的是水。
没法子啊,家里这会米面油粮及各种调味料统统都面临着告急的情况,要省着用才行。
最后一步就是开水上锅,大火将其蒸熟。
随着锅中蒸汽初腾,混合着小青菜和粗粮的清香撞开了笼盖,凝成一股青烟,在空气中逐渐散开。
从而成功招来了一只小馋猫。
江禾看着趴在灶房门框上一直往屋里伸脑袋的娴姐儿,笑着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
“是不是饿了?”
娴姐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肚子,回道:“肚肚不听话,它总是自己叫。”
江禾被她的童言童语逗笑了,中午就吃了点饼子,又忙活了一下午,不饿才怪了呢。
灶膛里的火灭了后,为了防止窝窝头回缩不成型,她又再焖了一会才揭开锅盖。
待锅中蒸汽散开,一个个敦实厚重的菜窝窝头,像小山丘般稳坐在蒸笼上,江禾用手指轻按了下,留下的浅坑又慢慢回弹了起来。
成了,可以出锅了。
江禾用小碗装了几个菜窝窝头,递给了一旁望眼欲穿的娴姐儿,“拿去和你二哥一起吃吧。”
小姑娘自是开心地应了下来,端着碗里的菜窝窝头,颠颠地跑去前院找徐知宁去了。
而江禾在灶房忙活的时候徐知宁也没闲着,他一直在院子里整理拉回来的木柴。
不同于以往他捡回来的干柴,这些都是湿柴,得晾干了处理好后才能拿去卖。
徐知宁看着脚边铺满一地的柴火,是打心眼里的高兴,以往他捡回来的干柴虽然不用晒干处理,但那些都是些杂木或者细柴,相对来说是卖不上价的。
但地上这些湿柴就不同了,又粗品质也好,卖的时候价肯定能高上一些。
而且他们这一板车柴可没少拉,晒干了也得有小一百斤吧,所以,在徐知宁看来今个这趟真的是值了。
想到这里,他又不免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他还太小推不了家里的板车,大嫂也不能日日陪他干这苦力活,日后怕是还得去捡那些干柴才行,毕竟湿柴太重,他背不会来。
但徐知宁不知道的是,江禾不仅自己不打算干这苦力活,她也不打算让他干了。
在她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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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投入产出完全不成正比的活,有什么好干的,等她卖吃食的小摊支起来,还不如让他在家里打下手。
“二哥!”
娴姐儿双手捧着碗远远朝着徐知宁跑了过来,他见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上前一手接住了她手中的碗。
“都给你说多少次了,慢点走,毛毛躁躁的,摔着了怎么办!”他虎着脸教训道。
娴姐儿被凶了也不怕,而是冲着她二哥‘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指着碗里的菜窝窝头说道:“大嫂做的窝窝头,好好次。”
徐知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低下头,这才注意到碗里装得是什么,几个娴姐儿拳头大小的窝窝头,最上面的窝窝头上还被人咬了一口,看那一排小牙印,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的。
不过,这窝窝头和他们之前吃的好像不太一样,里面竟放了菜叶,瞧着还不错的样子。
“二哥,快吃呀,你刚刚肚肚不也叫了嘛。”娴姐儿一脸着急的小模样,似是恨不得自己上手给徐知宁拿。
徐知宁知道她这是自己着急想吃,笑骂了声‘小馋猫’后,把最上面那个被咬过的拿给了娴姐儿,随即才拿了一个咬了一口。
好吃!!
徐知宁有些诧异地看向手中的窝窝头,方才他还以为是娴姐儿夸张了,窝窝头能有什么好吃的,都是粗粮,又不是细面,不都是一个味吗,娘以前又不是没做过。
谁知这吃了一口才发现,天下的窝窝头还真不是一个味。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只默默地吃着,一口接一口,一个接一个,随着碗中窝窝头见底,两人明显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小兄妹俩在前院吃得欢实,灶房这边,江禾也没闲着,走了这么远的路,还干了体力活,中午那点饼子哪能撑得住,早都饿了。
她掰开了一个窝窝头吃了起来,嗯,味道还可以,咸香入味,口感嘛,有韧劲又不硬,她这面烫的还挺成功的。
但其实若是能在烫面时放两个鸡蛋,那口感就更好了。
解决了两个小窝窝头,先垫了垫肚子,江禾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去前院查看冰粉的凝固的情况。
凉粉被放在正屋的八仙桌上静置,三个木盆依次摆放着,每个木盆上还盖了一块白布遮灰尘。
江禾掀开上面盖着的一层白布,两小也都跟着围了上来,勾着脑袋往盆里瞧。
不错,都已经凝固成型,表现呈淡淡的琥珀色。
娴姐儿有些惊讶地说道:“大嫂,这个变得好漂亮啊。”
比之前那有些浑浊的汁水漂亮多了。
江禾笑了笑,心想这可不止漂亮,还会很好吃呢。
“宁哥儿,家里可有红糖?”
经典的冰粉口味自然是红糖口味,但她刚刚在灶房找了一圈并没找到,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若是没有的话,还得去隔壁林家先借点才成。
徐知宁点了点头,回道:“娘屋子的柜子里还剩一些,我去拿。”
等他把红糖拿来,江禾也已经把三个小盆里的情况分别仔细查看了一番,毫无疑问,她做的是最成功的,一切都恰到好处。
至于娴姐儿和徐知宁的嘛,则分别各有点瑕疵,娴姐儿揉搓的明显有些不足,胶质不足,成品就会有些松散,而徐知宁揉搓的又过度了些,杂质有点多,还会稍稍有点苦味。
但也都无大碍,只要接下来处理得当,吃起来并不会影响口感。
先把两份分别在碗中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娴姐儿的那份可以做成红糖口味,甜品软糯些也正常。
至于徐知宁那份,江禾则拿出了刚刚在灶房调好的凉拌菜的料汁,浇了上去,做成了咸口的。
咸口的冰粉虽不是常见的吃法,却也不少人的心头好,江禾就是其中之一。
“来尝尝,看你们更喜欢哪个口味?”
10. 祖传手艺
江禾给两小只一人递了一个木勺,让他们试吃。
两人先一起试吃了那碗红糖口味的,勺子舀起一块冰粉,上面沾着甜滋滋的红糖水,晶莹剔透的,瞧着就知道很有食欲。
娴姐儿个小馋猫最先忍不住,‘嗷呜’一口吃进了嘴里,然后便见她眯着眼慢慢咀嚼了起来,一副很享受的小模样。
“怎么样?”
“好吃!”
江禾笑了,她也是多余问这一嘴,本来是想要点客户反馈的,但奈何小孩子词汇量不足,入口的东西让他们描述的话,大概也就只有好吃和不好吃两种吧。
徐知宁倒是好些,他稍大几岁,听说之前还上过几年学堂,描述也就相对丰富一些。
他怀着有些忐忑的心送了一勺入口,神情突然激动了起来,没想到用拿种子在水里搓一搓,竟然就成了这么好吃的东西。
冰冰凉凉、津甜清香,还很是弹牙爽口!
吃起好吃,瞧着也好看,若是价格定得合适的话,肯定能卖出去!
徐知宁同娴姐儿这个小馋猫不一样,比起好不好吃,他更在意江禾说要拿它卖钱的事。
对于红糖口味的冰粉,两小只的反应基本在江禾的意料之中,毕竟,真的很少有小孩子会不喜欢吃甜品。
接着她又让两人试吃了那碗咸口的,让江禾意外的是,在经过一番反复的对比之下,两人竟然一致都更喜欢咸口的。
嘿,这真是有点子惊喜啊,没想到两小只竟和她是同道中人。
不过转念想想又能理解了,毕竟,她调的那凉拌菜的料汁可是上一世他们家里的秘方。
当年她爸妈车祸离世后,姥姥就是靠着在镇上卖凉拌菜一边养她一边还债,甚至后来在债务还清后,还偷偷给她攒了一笔不菲的嫁妆。
当然,这些都是江禾在姥姥生病后才知道的。
虽然姥姥攒得那些钱和她当时赚的没法比,但能在他们那个人口不多的小镇上攒下来这么一笔钱,可见姥姥这凉拌菜口味自是极好的。
据说这凉拌菜调料汁的配方是她姥姥那边家传的手艺,后来姥姥也在此基础上改良出了几种新的出来,也是为了适应不同口味的客户。
所以,在江禾小时候的记忆里,经常看到姥姥一个人在厨房里各种忙活,然后做出各种口味的凉拌菜让她和街坊邻居试吃。
大概也是受姥姥的影响,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对在厨房里各种琢磨美食表现出了浓厚的感兴趣,在旁的小朋友上各种兴趣班时,她的兴趣就是和姥姥一起研究怎么能做出更好吃的凉拌菜来。
后来跟着节目组在全国各处拍摄采景,江禾其实也接触了各地不少做凉拌菜师傅,但她觉得都没有姥姥做的好吃。
这也不是她一个人这么认为,当时节目组不少导演和同事吃过她做的凉拌菜,也都一致给出了这样的好评。
甚至还有人劝她去创业,说就卖凉拌菜,肯定卖成全国连锁店的那种。
当然,这个说法到底有没有可操作性暂时无从考据,但可以肯定的一点,姥姥凉拌菜的手艺确实了得。
不过,现下因为家里东西有限,江禾这会调制出的凉拌菜料汁只是简易版,还缺少些香料和姥姥独家秘制的灵魂酱料,但即便如此,也算是不错的了。
“我想去隔壁给林婶子家送点这冰粉,你们谁要和我一起?”
娴姐儿和徐知宁做的冰粉江禾准备留着他们自己吃,至于她做的那份,她一分为二,做了一份红糖口的和一份咸口的,准备去给隔壁的林家送去,一是想着给林婶子他们尝尝,另外也想着打听点事。
听到江禾的话,娴姐儿立马举起她胖乎乎的小手,大声回道:“我想!”
江禾笑着应了声‘好’,然后转头看向徐知宁。
徐知宁摇了摇头,“大嫂和娴姐儿去吧,我就不去了,那边还有一些柴没整理,我想在晚食前忙完了。”
江禾点了点头,也没勉强。
但就在两人准备出门前,娴姐儿突然拉着她的衣角,一副想说什么又有些纠结的表情。
“怎么了?”江禾问。
娴姐儿抿了抿嘴,试探性地问道:“大嫂,我能给狗蛋拿个咱家的窝窝头吗?”
狗蛋是林婶子的孙子,林家大哥的儿子,和娴姐儿年纪相仿,两人也经常在巷子里一起玩。
至于为什么取这个名字,据说是小时候总是生病,被一个路过的算卦先生批了这个名字,说是贱名好养活。
江禾有些纳闷,虽然小孩子之间互相分享挺正常那个的,但旁的就算了,这窝窝头有什么好拿去的,现下家家户户隔三差五都会蒸上一些做主食吃。
“当然可以,去拿吧。”
娴姐儿一见大嫂应允了,开心地跑去了灶房。
大嫂做的窝窝头可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窝窝头,狗蛋肯定也会喜欢吃的。
江禾带着娴姐儿来林家时,林家奶奶正在院子里摘豆角。
“林奶奶~”
娴姐儿一进林家门,便哒哒哒地冲着林奶奶跑了过去。
“哟,娴姐儿来了呀。”林奶奶笑着应道。
娴姐儿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林奶奶,狗蛋呢,我给他带了好吃的。”
林奶奶看着娴姐儿手中的窝窝头,愣了下,这窝窝头咋还放菜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小男孩就从屋子里闻声跑了出来,“娴姐儿,我在这呢。”
娴姐儿立马转身朝着狗蛋跑去,一脸骄傲地举起手里的两个窝窝头,说道:“狗蛋,这是我大嫂蒸的窝窝头,可好吃了,给你吃。”
狗蛋接过菜窝窝头,憨厚地道了声谢,然后两小只便凑在一起坐在了门框上,在那头挨着头,叽叽咕咕的,也不知说着什么。
林奶奶笑了笑,对这种情况显然是习以为常了,她转头看向走过来了的江禾,顺嘴说了一句,“君言他媳妇也来了。”
君言他媳妇?
对于这个称呼江禾一时还真有点没反应过来,迟疑了几秒才应道:“林奶奶,忙呢啊,婶子可在家?”
“在家的呢。”林奶奶应道,转头冲着一旁狗蛋喊了声,“狗蛋,去后院喊你奶奶出来,说君言的媳妇来了。”
狗蛋嘴里正吃着东西,含糊不轻地“哦”了一声,便起身拉着娴姐儿朝着后院跑去。
没过多久,林秀娥匆匆忙忙赶了过来,看到江禾下意识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事?”
江禾笑着举了举手里的碗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我自己做了点吃食,想着拿来给婶子你们尝尝。”
林秀娥愣了下,低头看到那碗里的东西有点不明所以,这东西她从来没有见过,竟瞧不出是什么做的。
林奶奶也过来看了看,也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江禾见她们都不认识,心下不由松了口气。
虽然在原身的记忆里,并没有见过冰粉这个东西,可她没见过,却并不代表没有,不过现下从林婶子和林奶奶的反应来看,庆至少阳府普通市井百姓应该是没有见过冰粉的。
这就够了,至少对她设定的消费群体来说是个新鲜玩意,那接下来应该就不愁卖。
“这个东西叫冰粉,是一种夏季消暑的吃食,我做了两个口味,一种红糖口味,一种酸辣口味,你们尝尝看可合胃口。”
为了能让人从外观上看出冰粉的本来的样子,江禾来之前只是把料汁铺在了碗底,并没有搅拌开,这会要是吃的话,还是得先拌匀才成。
林奶奶拿来了一双竹筷,和两个碗,将江禾带来的两个碗腾了出来,搅拌均匀后,两人尝鲜似地分别尝了尝。
一入口两人就知这是好东西,旁的先不说,就细腻的口感,在市井之中可不常见,而且这明明是同一种东西,却能做出咸甜两种完全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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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味,还各有各的滋味。
难道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吃食?
两人都很有分寸,虽然有些好奇,但都没贸然开口问这些。
“这吃食做的真是不错,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林秀娥真心地感慨了一句。
特别是那咸口的,酸酸辣辣很是开胃,像这大酷暑的天,人最容易没什么胃口,吃这个倒是正好。
江禾笑了笑,开口解释道:“不瞒婶子说,我之前在主家时虽是在小姐院里做些打扫的活计,但我娘是府上的厨娘,家里有些祖传的手艺,在府上这些年我娘都私下传授给我了,我学的还算尚可。”
她这番话说得倒是半真半假,真的是原身的娘确实是府上的厨娘,也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假的则是原身并有学。
这事说起来就话长了,原身的爹娘也是个疼女儿的,灶房上起早贪黑的,又都是些又苦又累的活,他们不想女儿受苦,便想着反正他们一家都是家生子,在哪里当差都大差不差,且不如找个轻松点的活计。
于是,原身爹娘便使了些银子给府上的管事,早早地想法子将原身弄到了小姐的院里伺候。
林秀娥和林奶奶听到江禾说她娘是厨娘时,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眼底都露出一抹惊喜之色。
现下在小老百姓中,像这种厨娘、木匠之类的活计,都属于有一技之长、靠手艺吃饭的人,那可都是很吃香的。
尤其还是京城大官家的厨娘,又是祖传的手艺,那绝对是有本事的啊。
旁的不说,去大户人家做个厨娘绰绰有余,这以后她和徐家两个孩子的日子算是有着落了。
当然,去不去做厨娘那还得江禾自己个决定,不当她们说的,她们自是不会多嘴。
江禾见铺垫的差不多了,也随即进入了正题。
“昨个婶子同我说,想让我同翠儿妹子学针线活,我想了一宿,不怕婶子笑话,我这双手一拿针就僵硬的不行,实在不是这块料。”
林秀娥闻言,摆了摆手道:“婶子就是给你提上一提,别有压力,没事,做不来不做也成。”
江禾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但家里如今这情况,我确实也得有个赚钱的活计才行,所以,这两日我思来想去,还是想试着做些吃食的买卖。”
冲着林家和徐家的关系,关于接下来做买卖这事,于情于理都该同他们打声招呼。
做买卖?
林秀娥怔了下,他们家就是这市井中的普通人家,一家子都是出去给人做工赚钱的,所以,一听到要做买卖,第一反应就是亏了怎么办。
倒是一旁的林奶奶沉思了片刻,出言道:“做吃食买卖的话,你手艺好,倒也是条出路。”
“你打算怎么做?”林秀娥迟疑了下,问道。
这也正是江禾过来的另一目的,“我想去咱们城南的市肆支个摊,就先卖这冰粉试试水。”
庆阳府东南西北四个城区,每个城区都有一个不小的市肆,也就是城中固定的市场,由官府统一设‘市令’管理。
按理说北城那边商业更繁华,还有码头,来来往往行商也多,若是能去那边摆摊,客流量定是要比旁处强上不少。
江禾也确实考虑过到北城那边去摆摊,但从南城到北城,直接横穿了庆阳府,距离上可不近,这要是一天让她挑着担子来回两趟,先不说时间上充不充裕,就她这副小身板怕是也承受不住啊。
所以,还是在南城这边的市肆比较合适,这边的客流量虽不及北城,但对她这种支个摊做小买卖的也是够用的了。
“就是不知这去市肆支摊具体是个怎么样的章程,我便想着来问问婶子你们。”
这个林秀娥和林奶奶还真是不知道。
林秀娥想了想,开口道:“你吴叔在衙门当差,他应该会清楚,不过他今个和你吴婶子一起回娘家了,待明个他回来了,我再领你过去问问。”
11. 生计大事
能去问吴捕头自是最好不过的了,他在衙门当差,‘市令’也归衙门管,里面的一些门道自然也会比旁人更清楚一些。
江禾不是愣头青,知道各行有各行的规矩,虽然只是简单的摆个摊,但她初来乍到,若是能提前避免一些麻烦又何乐而不为呢。
东西送到了,正事也说完了,江禾也没再多待,领着娴姐儿回了家。
巷子里家家户户炊烟四起,又到了每日用晚食的时候。
林福满和林水生这兄弟俩今个恰好在巷子口碰到了,两人边走边聊了几句,随后一起进了林家的大门。
谁知,两人刚进院子,狗蛋突然像个小炮仗似地冲了过来,直接奔进了林福满的怀里。
“爹!”
林福满抱着儿子掂了两下,逗得小家伙咯咯笑,“今个在家乖吗,有没有听话?”
“狗蛋听话!”小家伙乖巧地应道,然后把手里的窝窝头举到他爹嘴边,“吃窝窝头,好吃~”
林福满假装抿了一口,“爹吃好了,你吃吧。”
狗蛋开心地抱着窝窝头啃了起来。
娴姐儿没骗他,这窝窝头真好吃呀,和他娘做的不一样。
要不是为了给爹尝尝,这个窝窝头他早都吃完了,哪能留到这会。
“狗蛋,你个小没良心的,只给你爹吃,不给二叔啊。”林水生故意逗起了小侄子。
说罢,就伸手把狗蛋从他大哥怀里抱了过来,然后假意张嘴就要吃他手里的窝窝头。
狗蛋下意识把手避到了身后,一脸纠结地看着他二叔。
二叔吃东西每次都吃好大一口,这窝窝头这么好吃,他有点舍不得。
林水生‘嘿’了一声,本来觉得一窝窝头有什么好吃的,就是想逗逗他,但这会他还非吃不可了。
“你这臭小子,是不是忘了我昨个还给你糖吃呢,一个破窝窝头都不舍得给你二叔吃,以后还想不想吃糖了?”
狗蛋小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当然想吃糖了!
而且,他今个还说要给娴姐儿拿糖吃呢,要是二叔不给他糖,他就要失信于娴姐儿了,那可不行。
“二叔,那你吃小小的一口啊。”
林水生笑骂了声‘小气鬼’,但下嘴时还是留了情,只象征性地咬了一小口。
他本来也不爱吃窝窝头,要不是为了气这臭小子,还真不稀罕吃这一口。
但就在他漫不经心嚼了两下后,林水生突然愣了下,这窝窝头……
“娘,咱家今个这窝窝头是你蒸的,还是大嫂蒸的?”
林秀娥正端着饭菜过来,瞧了眼自家二儿子,又看了眼孙子手里的窝窝头,回道:“那是江禾做的,咱家今个没蒸。”
林水生心想那怪不得呢,就说他娘和大嫂的手艺何时这般好了。
若是江禾做的话,倒是说得过去了,毕竟她昨个做的那骨头汤是真香啊。
这窝窝头里放些菜,做成咸口的,没想到好吃了不少,改日让他娘也试试。
不过,林水生也不傻,大概也猜到了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毕竟那口感和嚼劲,绝不是加点青菜和盐能做出来的,定是用了什么旁的法子。
只是用什么法子就不得为之了,回想起刚刚的味道,他下意识看向了怀里的侄子。
小家伙见状,忙把手上最后一口塞进了嘴里,然后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说道:“二叔,没啦~”
林水生:“……”
林福满在一旁乐得不行,忍不住调侃弟弟,“让你平时贪嘴,这下好了,连小孩子都不信任你了。”
林水生倒是也不恼,抬手弹了下小侄子的脑门,这事也就算揭过去了。
不过,关于林水生的问题,在林家晚食的饭桌上,他大嫂孙素云倒是给他解了疑惑。
“那菜窝窝头啊,江禾倒是同我说了做法,除了揉面时加了小青菜外,最大的不同就在于面的处理上,她说要用热水烫面,一句两句的我也说不清楚,但大概怎么做倒是记住了,赶明个我也做一锅试试。”
之前见狗蛋吃窝窝头吃的这么欢实,孙素云觉得稀奇,尝了一口后只觉得确实好吃,她也没多想,正好在院子里碰到江禾,就随口问了一句,想着儿子喜欢吃,日后也能给他做。
谁知孙素云话音刚落,林秀娥却突然放下筷子,很是严肃地看向桌上的众人。
“下回关于吃食上的事,江禾不主动说的,你们谁都不许多问。”
众人不由一愣,似是都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要说这样的话。
毕竟,这邻里邻居之间,谁家做了什么好吃的,怎么做的,大家互相问问也是常有的事。
林秀娥也没卖关子,直接把江禾要做吃食买卖,以及她娘是府上厨娘的事都说了。
除了林奶奶外,桌上众人听完都一愣一愣,还是坐在上首的林老爷子最先反应过来。
“手艺上的事是大事,确实不该多问。”
大家也下意识跟着点了点头,可不是大事嘛,这可是人家安身立命的谋生手段。
孙素云想到之前问江禾窝窝头的事,不由有些慌了,“娘,我、我真不知道……”
“这事你先前不知道,不能怪你,下次注意就行。”
林秀娥本也没责怪儿媳的意思,就是借机和家里人都提个醒,自家儿媳什么秉性她还是很清楚的,她和老大夫妻俩都是老实巴交的性子,没这么多花花肠子。
“娘,可确定做什么买卖吗?”林水生问道。
难道是准备卖这窝窝头?
林秀娥这才想起去正屋把两碗凉粉端了过来,“说是叫凉粉,我和娘尝了都觉得不错,你们也尝尝。”
看着碗中从未见过的东西,谁都没多问,拿起筷子直接开吃。
毫无疑问,众人对这两碗冰粉给出了一致的好评。
“老二呢,你觉得怎么样?”林秀娥专门点了林水生,问道。
林水生正吃得不亦乐乎,听到他娘点他的名,也不敢怠慢,忙抬头回话。
“这东西虽不知什么做的,但吃起来真不错,口感清爽,吃法可甜可咸,瞧着又是个新鲜玩意,价格只要不是太贵,要是我的话我会买。”
林秀娥听到这话就放心了不少。
她家老二没别的好处,就这张嘴刁得很,反正只要他觉得好吃的,不管是铺子里的,还是街边摆摊的,一般生意都差不到哪里去。
*
江禾从林家回来后,吃了晚食后,烧了一锅热水,直接冲进浴房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洗了个头。
当然,她也没忘了给娴姐儿从上到下洗了一遍,至于徐知宁嘛,就不用她操心了。
劳碌奔波了一天,三人都累得够呛,洗漱完便准备歇下了。
“娴姐儿,你今晚是跟大嫂睡,还是跟你二哥睡啊。”
“跟大嫂睡!!”
江禾笑了,“那以后都跟大嫂睡好不好?”
“好!”小姑娘没有丝毫犹豫地抛弃了徐知宁。
相比于二哥,她还是更喜欢香香软软的大嫂。
说罢,娴姐儿就哒哒哒地跑回屋里,抱着她的小枕头和小毯子来到了江禾的屋子。
娴姐儿太小,晚上睡觉身边也离不开人,徐知宁总归也就是个半大点的孩子,说实话,江禾也没办法心安理得把娴姐儿交给他照顾。
再者说,古人男大女防的观念比较严苛,两人虽为兄妹,年纪也不算大,但一直住在一起总归也是有些不便。
好在小姑娘很乖,即使接过了带她睡觉的活,江禾基本也没费什么劲。
这一天从早忙到晚,真的是太累了,姑嫂两人沾了枕头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用完早食,江禾把娴姐儿交给林奶奶帮着照看,和徐知宁又出城了。
他们这次没有推车,只是一人背了一个背篓。
出了城,两人便直接奔着昨日发现假酸浆的那个山窝而去,把剩下的那一小片假酸浆的果子全摘了下来后,也算了解了一件心事。
除此之外,他们又在附近好几个山头转了转,试图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但结果却一无所获。
反正目前这些假酸浆也够她卖些日子了,江禾也没再执着此事,领着徐知宁便回了城。
傍晚时候,林秀娥下了工回来,路过家时连门都没进,便直奔徐家而来。
徐家大门没关,是虚掩着的,她推门进去后,便看到了正在井边洗衣服的江禾。
“刚看到吴家开门了,你吴叔应该回来了,走,我带你去问问市肆支摊的事。”
这事她惦记一天了,事关生计大事,自是耽误不得。
听到这话,江禾也麻利地起身擦了擦手,“成,婶子,你先等我一下。”
说罢,她便转身进屋端了两个碗出来,这是她今个回来提前做好的两份冰粉,就想着不能空手过去。
“我今个又做了些冰粉,拿给吴叔他们也尝尝。”
林秀娥点了点头,虽说吴捕头不是旁人,空着手去也不碍事,但江禾提前准备了却又是另一回事。
只是,当她看到其中一个碗里只有一块没有切开的冰粉时,不由面露出一丝不解之色。
江禾笑着解释道:“家里红糖不够了,我就想着送一块过去,吴叔他们随便拌点红糖或麦芽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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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道甜品,小孩子都爱吃。”
至于咸口的她则是调好料汁浇在了碗底,一是家里确实还有调料,二是她这料汁一般人也调不出来。
吴家就在徐家对门,就这么一小段路,林秀娥正好给江禾简单介绍了吴捕头,最后还不忘说上一句。
“老吴就是看着凶,你待会别怕。”
江禾点了点头,“婶子放心,我之前见过吴叔,不怕。”
在原身的记忆里,对吴捕头是有印象的,她刚来徐家没多久,吴捕头上门过几次,好像徐母托他办什么事。
现下想想,十有八九是给原身脱奴籍入徐家户籍那事。
至于林婶子为何会说让她别怕,江禾大概也知道是为什么,因为吴捕头脸上有道疤,据说是之前有次追捕犯人时被刀划伤留下的,看着是有点吓人。
两人一进吴家大门,便看到吴捕头在院子里打水。
“老吴,忙着呢,桂枝回来了吗?”林秀娥问道。
吴捕头放下手中的水桶,看了眼旁边的江禾,才回道:“她没回来,我岳母腰扭伤了,她带着孩子要在娘家住几日,方便照顾。”
林秀娥忙问了句严不严重,听到没什么大碍后才松了口气,然后才说出她们过来的目的。
“老吴,我带江禾过来想找你打听点事。”
江禾顺势喊了声人:“吴叔。”
吴捕头轻点了下头,转而看到江禾手里的东西,眉头直接皱了起来。
“有什么事直说就行,不用带东西。”
他人本来就显凶,这语气一严肃起来就更唬人了,江禾一时还真有点没反应过来。
倒是一旁的林秀娥先开了口,“老吴,你好好说话,别吓着孩子。”
说罢,她又看向江禾解释道:“你吴叔没旁的意思,你爹生前和他关系最是要好,他这是拿你当自家孩子看了,让你不用这么客气。”
江禾这才缓过神来,原来是这样啊,她还以为他这生硬的语气和态度,是拒绝的意思呢。
吴捕头似是也意识到自己过于严肃了,轻‘嗯’了一声,语气也缓和了几分,“不是旁人,别乱花钱。”
江禾笑着应了一声,回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自己做的一些吃食。”
林秀娥也在一旁笑着接了几句圆场话,然后便把江禾想在南城市肆摆摊做吃食的事顺势说了出来。
恰好吴捕头对市肆的事并不陌生,他言简意赅地给两人介绍了一番。
庆阳府的四个市肆由衙门设‘市令’统一管理,但每个市肆又设有各自的肆长,分管一肆之事宜。
至于每个市肆的布局则基本都是一致的,除了街边的铺子外,市肆还设有摊位,其中又分为固定摊位和流水摊席。
固定摊位是给一些相对稳定的摊主提供的,是按月收费,每月是五十文,流水摊席则大多是给流动商贩或者一些农户提供的,是日收费摊位,每日摊位费是三文。
流程上也不麻烦,摊主只需去衙门交了银钱,然后就会领到一个摊位牌,凭借着这个摊位牌就可以正常出摊做买卖了。
“江禾,要不先租个流水摊席试几日?”林秀娥建议道。
江禾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婶子,我还是想租个固定摊位。这买卖我定是要做的,若是冰粉不行,总归还能卖旁的吃食,这样摊位费的价格也合适些。”
林秀娥一想也有道理,她有手艺在身,一个不行,还有第二个第三个,总归要多试上一试,说不定哪个就成了呢。
“你想什么时候去办?”吴捕头问。
江禾回道:“明个上午吧。”
早点把摊位的事解决,也早点开张,赚钱这事自是宜早不宜迟。
再说了,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确实也容不得她多耽误了。
吴捕头轻点了下头,“成,明个你到衙门先找我,我带你过去。”
江禾这会脑子下意识盘算起了摆摊前的其他准备事宜,听到这话也没多想,下意识回道:“不用麻烦了,吴叔还要当差,我自个去就成。”
吴捕头却坚持同她一起去,“南城市肆的肆长同我是熟识。”
林秀娥闻言,也忙说道:“那还是让你吴叔陪你一起去吧。”
既然是熟识,那打了招呼,自是也能关照一二的。
虽说本朝民风还算开放,女子抛头露面做买卖或出门做工的也不在少数,但市井混杂,自是少不了有一些泼皮无赖,若是能有市肆的人顾着,想必那些人也不敢轻易招惹。
江禾也不傻,很快明白了吴捕头的用意,也不再推辞。
“那就多谢吴叔了。”
12. 去出摊咯
事情都说妥了,两人也没再多待。
从吴家出来后,江禾刚想问林秀娥要不要去家里坐坐,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拉着去了林家。
“你先坐着等我会,我去去就回。”
林秀娥说完就匆匆去了里屋,但很快却又回来了,只是她回来时手里拿了一个布袋子,然后直接塞到了江禾的手中。
江禾怔了怔,下意识掂了掂手中的布袋子,听到里面传来铜板碰撞的声音,不由一脸诧异道:“婶子这是?”
“做买卖总是要本钱的,这里有两贯钱,你先拿着用,不够咱们再想法子。”林秀娥说道。
江禾心头不由一滞,一瞬间突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看着手里的布袋子,两贯钱?
这怕是林家能拿出来的所有余钱了吧。
毕竟,现下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前几年边关战事吃紧,赋税加重,去年南方又遭了严重水灾,粮价飞涨,今年才算是刚缓过来,经过朝廷调控,粮价恢复了正常,百姓们的日子也好过了些。
但寻常百姓人家来钱路子窄,家家户户仍然过得很是拮据。
特别是住在这市井之中的普通人家,没田没铺子,只能靠每日出工赚些银钱,只会更难。
“婶子,不用,家里的钱够。”
江禾把布袋子又塞回了林秀娥的手中,这钱她真不能拿。
林秀娥却显然不信她的话,“休要骗我了,上次你生病的时候,我看着宁哥儿把钱匣子都掏空了,哪里还有什么钱。”
江禾见糊弄不过去,只能默默叹了口气,“婶子,我真没骗你,这制作冰粉的原材料是意外所得,真没什么本钱。”
林秀娥一听还有这事,自是替江禾高兴,但她也没多问,“可那红糖和调味料总是要花钱的吧,还有那摊位费也得交。”
所以,哪里会真的不要本钱。
她还是坚持要把布袋子给江禾。
江禾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摊位费的钱家里真有。”
虽然只有六十六个铜板了,但好在摊位费只要五十文,还是够的。
至于那红糖和调味料……
“婶子,我准备先像卖豆腐那样一块块卖,这样就不用算红糖和调味料的成本了。”
这是江禾一开始就打算好的,既然是冲着‘无本买卖’做的,那自然是投入越少越好。
等把这第一桶金赚到手,之后她还有旁的打算。
林秀娥愣了下,像卖豆腐那样卖?
“那能卖出去吗?”
这和豆腐还是不一样的吧,毕竟是新鲜吃食,大家先前又都没见过,能愿意买嘛。
江禾笑着回道:“应该没问题,我到时候提前做一些试吃,可以让大家现场先尝尝,喜欢吃了再买。”
既然是新鲜吃食,试吃这一步则是必不可少的,这和后世很多新品上市,要率先开展一波免费试吃是一个道理。
旨在让顾客更好地了解和体验新产品,从而激发消费者的购买欲望。
但这种在后世已经习以为常的促销方式,对于纯古人的林秀娥却有着不小的冲击,这怎么能行啊,东西都没卖呢,先给人家吃了,要是人家不卖不就亏了吗?
江禾笑着给她解释了,做成试吃的都是很小的一块,就是让人尝尝味,亏不到哪里去,林秀娥这才勉强接受。
想想也是,换做是她,这种从没见过的新鲜吃食,没尝过她也不敢买。
不过林秀娥却没被江禾绕进去,她厨艺好,先前也说了是要做吃食买卖的,这会却说要像卖豆腐一样卖那冰粉,摆明了就是本钱不够,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毕竟,一块豆腐,你直接拿去菜场卖,和经过醉香楼的大厨做成一道菜再去买,那能一样嘛。
“婶子,做买卖都是这样,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我打算慢慢来,量力而为。”江禾耐心地解释道。
林秀娥虽说还是不太赞同,但见江禾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
她也看出来了,江禾是个心里有盘算的,而且通过这件事也能看出来,她并不冒进,做事也稳妥,很是让人放心。
“成,那你有事就开口,别不好意思。”
江禾自是满口应了下来,“婶子放心好了,要是真有需要,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话虽这么说,但不到万不得已,江禾还是不会开口找人借钱的,毕竟和穷相比,她其实更怕的是欠债。
上辈子她爸妈死后留下了这么大一笔债务,几乎压得她和姥姥十几年都喘不过气。
她爸妈生前经营一家建材店,一开始规模并不大,生意还不错,后来为了扩大规模找银行和亲戚朋友借了不少,谁知碰上行情遇冷,生意亏得一塌糊涂,连房租都付不起了。
后来她爸妈去世后,银行那边还好,因为是用城里房子抵押的,房子被直接收走拍卖了,拍卖后还给银行基本就所剩无几了,所以亲戚朋友这边的便还不上了。
江禾小时候最怕的就是逢年过节亲戚朋友上门要账,那种欠人家钱的感觉,她这辈子怕是都没办法忘记。
虽说江禾对自己接下里要做的吃食买卖还挺有信心的,但万一呢?
谁家的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借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别人家却要担风险,这怎么看都不合适。
毕竟,别人辛辛苦苦攒下的钱,自是有人家自己的打算和安排,就算是真的是放在那里暂时用不着,那也是人家对抗生活的底气和安全感,她没资格一句借用就拿走。
所以啊,她情愿绕一点路,走得慢一点,但也得走得踏实心安。
不过,江禾虽没拿林家的钱,但确实也把这情分记下了。
但她也清楚,不管是林家,还是吴叔,他们愿意对她伸出援手,都是徐家先前积下的善缘。
由此可见,徐父徐母的人品也是真的没话说。
*
次日,江禾早早地来到衙门找到吴捕头,两人一起去了市令司。
整个过程都很顺利,她交了五十文钱,办差的人给她登记造册后,给了她一个摊位木牌,木牌上标着拾肆号,应该就是摊位号了。
吴捕头又带着她专门去给南城市肆的肆长打了声招呼,说是自家侄女,让对方平时帮着照料一二。
对方很是爽快地应了下来,“吴兄放心好了,我这同手下的人打声招呼,日后巡街时自会多关照一些。”
说罢,他还转身同江禾交代,说若是碰上什么人找茬让她直接找巡街的人就成。
吴捕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很是熟络地道了谢:“改日请你喝酒。”
事情办完后,吴捕头因还有公务在身,简单同江禾说了几句话后,便匆匆离开了。
从衙门出来后,江禾也没着急回去,而是顺道来到了南城的市肆逛了逛。
她先是按照号码牌找到了自己的摊位,算是提前踩了个点,然后便在市肆中逛了起来。
江禾走走停停,时不时在沿途摊位前询询价,就这样转了一圈后,她对庆阳城的物价也有了基本的了解。
最后在路过一家香料铺子时,她花了十文钱买了些需要的香料便回去了。
回到徐家时,徐知宁和娴姐儿正在院子里忙活,江禾早上把假酸浆都倒在簸箕中晾晒,两个小家伙这会正帮着翻晒呢。
娴姐儿看到江禾后,像个小炮仗似地冲了过来,“大嫂,你终于回来了,娴姐儿都想你了~”
江禾不由乐了,小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她了。
果然,增进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要一起睡觉啊。
“大嫂,事情办成了吗?”徐知宁也随后跟了过来,一脸期待地看着江禾。
“成了。”江禾把摊位牌拿出来递给了他,“我去看了下,位置还不错。”
徐知宁摸着手里的木牌,有些激动道:“那咱们明个就能去卖冰粉了吧。”
江禾笑着‘嗯’了一声,摊位费都交了,那自是耽误不得,浪费一天都是钱啊。
再者说了,交了五十文摊位费,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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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料又花了十文,家里如今只剩下可怜的六个铜板,再不赚钱,那可就真的是穷的叮当响了。
“大嫂,家里有这么多柴呢,要不咱们卖一些吧。”徐知宁说道。
家里的银钱虽都交给了江禾管,但怎么花她都是会提前徐知宁说的,就像今个出门前,她说除了要交摊位费,还要买些香料。
也不是想让他操心吧,就是这孩子心事重,要是什么都不告诉他,他反而会自己在那想七想八的。
江禾‘嘿’了一声,“怎么啊,不相信咱们明个能赚钱?”
徐知宁挠了挠头,“没有,就是觉得这柴太多了,堆在家里暂时也用不到。”
还不如先拿去换钱呢。
主要也是没钱真的不踏实。
江禾自然也懂这种感觉,但她之后是真不打算再让徐知宁去砍柴了,那这会卖了之后用柴还要买,低卖高买的,实在不划算。
于是,她采用了拖延大法,“那就过几日再说,咱们还是先想想明个出摊的事吧。”
等赚了钱,他自是就不会再去想这茬了。
对于第一回出摊,江禾和两小只都很重视,毕竟这可关系到他们一家三口的生计。
若是能有个好的开门红,以后的日子也算有了盼头。
江禾对摆摊这事并不陌生,上辈子她打小就陪着姥姥出摊卖凉菜,需要准备什么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她领着两小只把当天能提前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吃完晚食便早早歇下了。
次日寅时刚过,江禾便在夜色中起了身,端着一个点燃的油灯来到了灶房。
做吃食买卖就是如此,食材要想保证新鲜,都是得当天现做才行。
但就在江禾把水倒进木盆中,准备搓粉时,徐知宁揉着眼睛出现在了灶房门口。
“大嫂,你怎么没喊我啊。”
他说罢,也没等江禾回答,便走到旁边的水盆里去净手去了,然后很自觉地来到她身边帮起了忙。
江禾笑了笑,也没拦着他,“行,那你就在旁边给我搭把手吧,今个咱们第一天出摊,我准备少做一点,先卖卖看。”
徐知宁自是没什么意见的。
两人大概忙活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把冰粉揉搓完成了,下面就是静置等待时间。
但接下来江禾也没闲着,她要把试吃的料汁调好,红糖的不急,这个好弄,重点是咸口的调料汁。
江禾准备把姥姥的秘制凉拌菜料汁做出来,她还是有些强迫症的,自己在家吃可以做简易版的,但出门做生意嘛,那必须得拿出全部的水平出来。
所以,她昨个特地把缺的几位香料买齐了。
除此之外,江禾还做了一些她姥姥秘制蒜蓉酱。
要想使凉拌菜的口味复合有层次,那就必须得使用蒜蓉酱,蒜蓉酱可是个好东西,不仅能提升风味,还能杀菌。
姥姥曾告诉过她,一款好的蒜蓉酱几乎能决定凉拌菜最终口味的好坏。
把大蒜剥皮洗净剁碎成泥,过两遍清水,再挤干水分,这样处理一下既能除去大蒜的冲鼻辣味,还能保持酸味不会太淡。
在挤干的蒜泥中加入一些米酒将其拌匀,再适量加入盐糖进行调味,最后就是泼油了。
姥姥告诉她,泼油这一步很是关键,要分成三次泼,不能着急,每次都要搅匀才行。
江禾当初第一次泼油时有点心急,一次性给倒完了,结果就是底层的蒜蓉做出来后还是生的,口感更是差的不是一点两点。
随着最后一次油泼下,姥姥的秘制蒜蓉酱也做成了,此时的蒜蓉还在咕噜冒泡,整个灶房都充斥着蒜蓉酱的香味,江禾有一瞬间突然恍惚了,以为回到了老宅的厨房。
在东方天际泛起一片鱼肚白的时候,两大盆冰粉终于凝固成型了,江禾将它切成一块块均匀的豆腐状,装进了提前准备好的木桶中。
一切准备就绪后,江禾和两小只简单用了些早食,便招呼他们出门了。
“走,出摊去咯~”
13. 新鲜吃食
大邺朝市肆这种市场模式有点像古代的朝市,地点和布局一般都是在城市相对中心的位置或城门边上,交通比较方便。
市肆除了有衙门派人专门管理外,还规定了相应的营业时间,不过这个营业时间会跟着四季而相应调整。
比如夏季天热,开市会比较早,百姓们也会趁着凉快出门买东西,但冬季则相反,一般都是快午时才会开市。
江禾用扁担挑着两桶冰粉,徐知宁和娴姐儿则帮忙拿着一些摆摊用的其他东西,一家三口就这样兴致勃勃地出发了。
谁知他们才一出家门,就碰到了早早等在自家门口的林水生,“宁哥儿,娴姐儿。”
“水生哥。”两小只乖巧喊人。
林水生见三人出来了,便直接起身走了过来,冲着江禾喊了一声:“嫂子。”
江禾轻点了点头,她之前并未见过林水生,但原身的记忆里有,据说他是在一家米粮铺子里做伙计,只是不知一大早等在这里做什么。
她打了声招呼后,问道:“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林水生笑着回道,“也没旁的事,我娘说你们今个第一次出摊,让我过来看能不能帮点忙。”
江禾愣了下,忙摆了摆手,“不用,我领着宁哥儿他们过去就行,别耽误你出工。”
林水生却笑着摇了摇头,“我昨个已经向掌柜告过假了,不碍事。”
说罢,他也没再给江禾拒绝的机会,接过她手中的扁担挑上了肩膀,然后转身招呼着两小只跟上就直接走了。
江禾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城南的市肆离他们这并不远,拐两条街就到了,这会时候还早,他们到的时候,不少商贩也都在忙活着出摊。
进了市肆后,徐知宁便拿着拿着摊位牌找了起来,“拾肆号……是这个吗?”
他转身看向江禾求证。
江禾笑着点了点头,“就是这里。”
徐知宁看着面前小小的摊位,明显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就在这寸步之地间来回走了好几圈。
林水生把担子放下后,看暂时帮不上什么忙,便退到后面把位置让了出来。
这摊位后面的空间确实不太大,江禾把木桶往跟前提了提,开始忙活了起来。
昨个在衙门交摊位费时,那办差的人就同她介绍过了,和流水摊席不同的是,固定摊位前有摊桌,是市肆统一提供。
江禾之前还担心这个来着,若是像流水摊席那边的摊位,真真就是划出一块空地出来,旁的什么都没有,那就难办了。
她这做吃食买卖的,若是直接放在地上卖,总归是显得有些埋汰,不太好。
关于像做个后世那样的小推车出摊的念头,江禾更是想都没想,穷鬼可不配啊,不过,以后倒是可以考虑。
虽然这摊位桌只是一张几块木板制成简易桌子,简陋就不说了,也基本没什么美观可言,但却确确实实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江禾从背篓里拿出一块干净旧布,然后招呼徐知宁把装水的竹筒拿了过来,在旧布上沾了水后把摊位桌来来回回擦了个干净。
木桶太重太深,一整个放在摊桌上不方便,瞧着也不美观,所以,他们从家里带了个空的木盆过来。
江禾净了手后,开始一块块将冰粉从木桶中拿出放到木盆之中,直至木盆装的差不多了,她才停下来,将木盆端上了摊桌上,再在上面盖上了一块白色的粗布遮挡灰尘。
至于木桶则盖上桶盖,放在了脚边,这样等木盆中的卖完了,再重复操作就行。
这样来来回回是麻烦了点,但也没法子,卖入口的东西,瞧着干净利索是最基本的要求。
“大嫂,这些荷叶放哪啊?”娴姐儿指了指自己一路背来的小背篓,问道。
江禾笑着伸手了接了过来,“给我吧,放在这旁边就行。”
这些荷叶是他们昨个下午特地去城外摘的新鲜荷叶,洗净晾干后,专门留着今个打包用的。
古代没有塑料袋或打包盒,一般都是用荷叶或油纸打包,所以,打包在古代也称之为打荷。
不过,用荷叶或油纸只能打包干的,稀的话就要用葫芦、竹筒之类的容器,或者是食盒,就是连盘子一起打包放进专门的食盒。
当然,那种是大酒楼才会提供的。
“小娘子,你这卖的是什么?”
问话的是隔壁卖胡饼的摊主,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他刚把自家的摊子支起来,便勾着脑袋往这边看了过来。
江禾也没藏着掖着,掀开木盆上的给他看了一眼,回道:“大叔,我这卖的是冰粉。”
胡饼大叔‘咦’了一声,冰粉是什么东西?
没听说过。
不过,那木盆中一块块、淡琥珀色晶莹剔透的东西瞧着还挺好看的。
江禾见状也热情地推销了起来,“是一种新鲜的吃食,咸口甜口都能吃,口感清凉解暑,大叔要买一块回去尝尝吗?”
胡饼大叔听到这话,忙摆了摆手,退回到自家胡饼摊前,“不了不了。”
这自家的生意还没开张呢,哪里有先给旁人开张的道理,多不吉利啊。
与此同时,胡饼大叔也下意识松了口气,虽说他不知这冰粉是何物,但只要没和他的买卖相撞就行。
毕竟,他们这摊子是相邻的,若是卖的东西相撞了,那自家的生意多多少少也会受到些影响。
但胡饼大叔忍不住又往旁边的摊子瞧了几眼,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来。
方才听那小娘子的意思,这劳什子冰粉应该是一块块的卖,就像是卖豆腐那样,那不应该是去卖菜的那边嘛,怎的会把摊子支在他们这里了呀。
但他也没敢再多问,主要怕江禾再继续给他推销。
江禾见大叔的反应忍不住乐了,她方才其实就是这么顺嘴一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强买强卖呢。
主要也是上辈子大学摆摊那会留下的习惯,别管对方是谁,问上一句又损失不了什么,主打的就是一个有鱼没鱼撒它一网。
万一运气好呢,那不就赚了嘛。
市肆开始陆续上人了,大家都开始忙活了起来,叫卖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卖胡饼~正宗的胡饼~”
“卖包子,大包子嘞~”
“……”
江禾见状,也不再耽搁,忙把提前做好的试吃碟子端了出来。
“好吃的冰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咯,庆阳府独一份的新鲜吃食,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她这突如其来又掷地有声的一嗓子喊出去,周围的人都纷纷停下脚步看了过来。
与这市肆中旁的商贩那过于简洁的吆喝词比,她这吆喝词显然有些格格不入了。
旁的也就罢了,这庆阳府独一份?还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吼~这小娘子好大的口气啊!!
面对众人的打量和质疑,江禾倒是表现的很淡定,她对着一个离摊位最近的妇人招呼道:“婶子,要不要尝一尝,试吃不要钱的。”
妇人明显愣了下,下意识顺着江禾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那盘中的东西,好像确实从未见过。
她迟疑了下,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要是尝了不买,也不要钱?”
江禾笑呵呵地回道:“没错,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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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尝了不买也没事。”
妇人一听还有这种好事,也不再迟疑,提着个篮子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江禾拿起了一小片荷叶,就等着妇人说想试吃什么口味的,她用勺子给她盛起来。
“这两个盘子里的都能尝吗?”妇人问道。
江禾点了点头:“这个是红糖口味的,这个是酸辣口味的,您都可以尝尝。”
妇人犹豫了下,还是指了指红糖口味的,“那我先吃甜口吧。”
“好嘞。”江禾麻利地给她舀出了一小块红糖口味的冰粉,放在荷叶上递给了她。
妇人当即就仰头倒进了嘴巴里,咀嚼了两下后,眼睛倏地瞪大了好几分。
凑过来的几个其他路人,纷纷好奇地问道:“如何?”
妇人却压根没空打理他们,而是又指了指另一盘咸口的,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说道:“再给我尝尝这个。”
江禾也不废话,直接又给她舀了一块酸辣口的。
那妇人这次吃完也不等旁人开口询问,径直看向江禾,问道:“你这东西是怎么卖的?”
江禾见有戏,忙掀开一旁木盆上的素布,“三文钱一块,带回去不管是凉拌给一家人添道菜,还是添道甜点,都很划算的。”
三文钱的价格,是她昨个在市肆转悠了一圈后,对庆阳府物价有了基本了解后,她定下来的认为比较合适的价位。
但谁料妇人直接皱起了眉头,质疑道:“你这小娘子不实在呀,东西怎么能卖这么贵,人家那边卖豆腐的,也和你这差不多一大块才两文钱,你这哪里划算了。”
莫名被被呛了一顿,江禾也不恼,仍然好声好气地说道:“瞧婶子这话说的,豆腐您是随时都能吃,但咱家冰粉可是新鲜物,那两者都不是一个东西,怎好拿来比价呀。”
妇人却还是不依不饶,“都是吃的东西,怎的就不好拿来比价了。”
江禾笑了笑,哪里还看不出这妇人的意图,这是看上她家的东西想买,却又想借机砍价。
按理说,这开张第一日也是可以做些优惠活动揽客的,比如买一块三文两块五文钱之类的,但瞧这妇人的架势,应该是想让她按照豆腐的价格卖她吧。
那可不行,她虽不求什么开门红的好兆头的说法,但这要是给她开了先例,那这冰粉的定价就算是被压下来了,这接下来的生意可不好做了。
妇人见江禾不搭话,轻咳了一声,故作大方道:“这样吧,我既尝了你家的东西,不买也不好,你便宜一些,两文钱吧,我买一块,也算是给你生意开张了。”
江禾摇了摇头,笑着回道:“方才都说了,是试吃,尝了不买也没事,婶子你不用为难。”
妇人见她竟油盐不进,不由有些恼火,她在这市肆买了这么久的东西,还就遇到过她砍不下来的价。
“你这小娘子怎么回事,这么不知变通,我看你这生意早晚得黄了。”
这话一出,周围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好家伙,人家第一日做生意,你就咒人家生意早晚要黄,这哪里是要买东西,是来砸场子的吧。
附近的商贩看向江禾的目光也夹杂了一丝同情,唉~这小娘子也真是够倒霉的,方才怎的偏偏就挑中了这妇人啊。
要知道这妇人在他们市肆可是出了名的难缠,不管去谁家买东西,必须要砍价占些便宜才行,不然就会像现在这般死缠烂打。
像他们打开门做生意的,和气生财,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若是任由她一人堵在摊位前纠缠不休,旁人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所以,几乎所有人都默认,江禾这次也只能咬碎牙自认倒霉了事了。
14. 造个噱头
被人这般发难,江禾却没有任何慌乱,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和气生财’的标准笑模样,但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软柿子。
“真是对不住了,婶子,我们孤儿寡嫂的出来做点小本买卖,就是为了讨口饭吃,真便宜不了呢。”
妇人直接被噎住,似是完全江禾会是这个反应,按理说她应是气急败坏才是,这样她就更有理由再她摊子前闹了。
江禾没给她反应的机会,趁着这个机会不着痕迹地打起了一波广告。
“但我也能瞧出来了,婶子定是真喜欢我们家冰粉,尝了一口就这么执着,可见这味道定是极好的呀。”
本来还在旁看热闹的众人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可不是嘛,要是不好吃的话,这妇人又何必在这纠缠。
大家伙的视线不由转到摊桌的冰粉上,心底不由被勾起了丝丝蠢蠢欲动的馋意。
等待会的,他们定也要过去尝尝才行,反正那小娘子也说了,尝尝又不要钱。
而那妇人因江禾的不按常理出牌,不禁有些懵,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词,只能叉着腰故作蛮横的模样。
“哼!你得意什么,要不是觉得我家孙子会喜欢,你当谁愿意买你家这什么劳什子冰粉!”
江禾也不和她吵,而是顺着她的话说道:“是的呀,咱家冰粉不仅冰凉解暑,吃起来还甚是清爽开胃呢,现下这么大热的天,家里有老人小孩的,吃上这么一口可不要太舒服。”
说罢,她又在那妇人发作之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对了,婶子,您孙子多大了呀?”
那妇人不由一愣,这好好的,问她孙子做什么?
“六岁,怎么了?”她虎着脸回道。
江禾‘哦’了一声,一副那怪不得的样子,“这就没错了啊。”
妇人皱了下眉,一副不太耐烦的样子,“什么没错了?”
江禾笑了笑,回道:“婶子,我猜您孙子定是极聪慧的吧。”
“那是自然!”妇人一听有人夸自家宝贝孙子,瞬间得意就起来。
“不是我说啊,在我们巷子就没有比我家孙子聪明的孩子,打小就机灵的紧,过些日子我们家还打算送他去学堂启蒙了呢……”
附近商贩听到这话都下意识撇了撇嘴,当谁没见过她那孙子啊,胖的像个小木墩一样,瞧着就是个木讷笨拙的。
呵呵~还打小就机灵,鬼才信呢。
而江禾此时就是那个‘鬼’,只见她一脸真诚地说道:“那婶子真是有福啊。”
妇人显然被她这反应取悦了,态度也不自觉软和了下来,不再是一副随时准备和人大干一架的攻击状态。
但就在她被江禾三两句话哄的飘飘然时,江禾见时机成熟了,再次把话题转了回来。
“不瞒婶子说,咱家这冰粉可是秘方,我先前是在京城官宦家当差的,那家的小少爷也是自幼异常聪慧,他也是最爱吃这冰粉了。”
“此话当真?”妇人脸上一喜,“你别是哄我吧。”
江禾笑道:“婶子您这可就冤枉我了,自是千真万确的。”
说罢,她又指了指盆中的冰粉,道:“俗话说一分价钱一分货,我这东西怎么样您是知道的,再说了,您看这么一大块,才三文钱,真的不贵了,买一块回去,一半做甜点,一半凉拌,您孙子定会吃的欢喜。”
妇人自是知道这个道理的,要不然也不会在这里费这个功夫。
但她这会也看出来了,这小娘子虽一直说着软和话,却实打实是个不好对付的硬骨头。
若是之前就算了,大不了闹上一通最后不买就是了,反正对方也别想好过,但现下不成了,官宦人家的小公子吃得,她家宝贝孙子自是也要吃得才行。
妇人想了想,还是决定顺着这个梯子下了,随身掏出了三文钱,故作一副大方模样递到了江禾面前。
“成,我看你也着实不容易,就给我来一块吧。”
江禾笑着接过铜板,嘴上应道:“好嘞,婶子稍等,我这就给您拿,争取让您孙子成为咱们庆阳府最先吃上冰粉的孩子。”
这话算是说到了妇人的心坎上,对呀,她宝贝孙子可得做这个第一才行。
于是,江禾刚把冰粉用荷叶包好,她便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不再做任何纠缠,转身匆匆回家去了。
随着这妇人的离开,江禾摊前的危机也算是彻底解除了,但周围的众人却是一副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模样。
这就完事了?!
没吵没闹,还没被砍价,那妇人……何时变得这般好说话了。
特别是旁边卖胡饼的大叔,更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江禾。
想当初他刚在这摆摊时,也是被这妇人缠上过一次的,那会他也是不服气,一开始也是半步不让,以至于他半日没做成生意,最后也是不得不妥协了。
没法子啊,像他们这种开门做生意的,哪里能真耗不起。
所以,方才他看到江禾竟然主动招揽那妇人,心里真是为她捏了把汗,这出摊第一日就踢到这么块铁板,也是够倒霉的。
但在胡饼大叔目睹了整个全过程后,对江禾也只剩下了佩服。
她竟四两拨千斤地这般巧妙化解了,还真是个厉害的小娘子。
同样被震惊到合不拢嘴的还有一旁林水生。
方才意识到那妇人在发难,他本想上前帮忙,但见江禾一副淡定自若的反应,便看出她是有法子应付的,结果也确实如他所料。
一想到他娘说怕江禾抹不开脸叫卖,特地向掌柜的告了假过来帮忙的事,林水生不由有些汗颜。
他的亲娘嘞,就江禾那一串一串叫卖的词,哪里有半分抹不开脸叫卖的样子,更别提她应对客人刁难时的从容不迫了,不知比您儿子强多少倍啊。
江禾这会可不知她给旁人多大的冲击,毕竟,大学那会开始就经常摆摊了,再加上后来毕业工作后,那更是什么样的人和事没碰到过。
所以,见招拆招的本事早都练得炉火纯青了,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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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那事对她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江禾掂了下手里的铜板,转而递给一旁的徐知宁,心里只有对开张了的喜悦。
徐知宁怔怔地看着她手里三个铜板,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他们竟然真的赚了钱。
“愣着做什么,不是说今个给我收钱嘛。”江禾笑着戳了戳他的胳膊。
徐知宁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后,忙把铜板接了过来。
但与此同时,徐知宁又十分愧疚,是他嘴太笨,方才都没有帮上大嫂,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真是太没用了。
好在也没给他多少懊恼的时间,随着妇人的离开,他们摊子前便很快挤满了人。
不得不说,经过那妇人闹了这么一通,竟阴差阳错地替他们打了一波赤裸裸的广告,效果也是显而易见。
一时之间,他们摊前热闹极了,江禾在那招呼人试吃,两小只也在那力所能及地帮着搭把手,林水生见状也忙上前去帮忙。
这冰粉的味道自是没得说,不少人吃完都选择买了,三文钱确实也不算贵,毕竟是新鲜吃食嘛,大家也都买回去给家里人尝尝鲜。
除此之外,不少人心里还有着一个旁的念头。
“妹子,方才听你说自己之前是在京城官宦人家当差的,这事可是属实啊?”一年轻小娘子试吃完,突然拉着江禾,似是闲聊天地问道。
江禾却瞬间懂了对方的试探之意,表面上是在问她,实则想确定的是她这冰粉是否真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吃食。
但她也并不在意,这本就是她方才故意透露的,目的是制造一个营销噱头。
不管是古代,还是后世,普通的底层百姓本就对那些富贵权宦阶层有着本能的向往,也致力于利用各种机会进行窥探或者跟风,哪怕只是一道小小的吃食。
就像后世的许多奢侈品牌,他们有一个构成品牌效应重要的因素就是利用名人和贵族的力量。
大多数奢侈品牌都源于欧洲,在这么一个布满皇室贵族的地方,王妃或女王穿了什么都会立刻引起很大的轰动,也会在瞬间让某个品牌声名显赫,吸引很多人追随,痴迷于那些被王室青睐的品牌,以体现自己的高贵。
这也是奢侈品最初爆火的途径。
后来请明星或名人代言,以此来促进产品销量,也是这么个道理。
“自是属实的,我夫家是梨花巷子的徐家,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找人去打听打听呢。”江禾笑着回道。
年轻的小娘子得到肯定的答案,很是爽快地付了银钱,就连旁边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买的人,也都不再迟疑。
甚至就连周围的不少商贩也都纷纷围了过来,生意这般红火,没过多久,江禾带来的两桶冰粉也很快见了底。
“要早知道卖的这么好,多做一些就好了。”徐知宁一脸遗憾说道。
江禾心想可不是嘛,但有钱难买早知道啊。
“没事,咱们明个多做一些就是了,还有最后一块,卖完咱们今个就收摊吧。”
15.银货两讫
只剩最后一块了?!
一直在关注江禾这边情况的胡饼大叔听到这话,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倒不是嫉妒他们生意好,只是单纯的也想买上一块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尝尝。
方才见他们尝完之后,说得各种天花乱坠的,确实让人心痒的不行,但偏偏他之前拒绝过江禾,这会突然又说要买,确实是有点拉不下脸。
但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青衣妇人挎着个篮子,直奔江禾那摊位而来。
不用想都知道是冲着那冰粉来的。
眼瞧着这仅剩的一块就要被旁人抢走了,胡饼大叔此时哪里还顾不上这么多,只见一个健步冲到了江禾的摊位前。
“小娘子,你们这最后一块我要了!”
江禾愣了下,看着面前突然到她摊前的胡饼大叔,有点没反应过来。
胡饼大叔眼看那青衣妇人就要走过来了,不免有些急了,忙把那早揣在怀里的三文钱拿出来,直接塞到了徐知宁的手里,这才松了口气。
俗话说银货两讫,他这银钱付了,东西自然也就跑不了了。
就在这时,那妇人终于急匆匆赶了过来,“你们这是不是那卖那什么冰粉摊子?”
江禾回过神来,回道:“是的,婶子,我这卖冰粉,但今个已经卖完了。”
妇人“啊”了一声,脸上闪过一抹肉眼可见的失落,“卖完了呀,怎么这么快……”
她是听邻居的,当时就紧赶慢赶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没赶上。
“那你们还来卖吗?”
江禾笑着点了点头:“自是卖的,婶子可以明个再来买。”
妇人有些无奈道:“也只能这样了,那我明个早点来吧。”
待妇人离开后,江禾的视线再次回在胡饼大叔身上,“稍等啊,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胡饼大叔面上不显,但心里已经乐开花了,满心都是抢到最后一块冰粉的喜悦。
“不妨事,也不着急。”
江禾用竹铲将最后一块冰粉铲起放在荷叶上,见盆地还剩下几块不大不小的边角料。
“叔,谢谢您照顾我们生意啊,还剩下一些几小块散的,您要是不嫌弃的话,都送给您吧。”
胡饼大叔一听还有这种好事,自是满口应了下来:“不嫌弃,不嫌弃。”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而且江禾给的那几块边角料也不是蚊子腿,拼凑在一起得有小半块了呢。
再说了,方才他可瞧见了,旁人都没有这添头,只有他有。
就冲着这一点他心里也得劲的不行。
江禾可不知她这一无心之举,会给胡饼大叔带来了这份好心情,东西卖完了,她这会正忙着收摊呢。
这个点市肆还正处于热闹的时候,林水生挑着扁担,江禾和两小只拿着其他零碎的东西,几人穿过人群,一路回到了梨花巷子。
介于徐家如今只剩下孤儿寡嫂三人,林水生也不好进去,于是只把他们送到了大门口。
江禾自是也知道这寡妇门前是非多的道理,所以也就没邀请他进门喝口水,“今个多谢水生兄弟了,劳烦你跟着跑了一趟。”
林水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嫂子客气了,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他也不傻,自是能看出来就算他今个不去,江禾领着两小只也完全能应付的过来。
江禾却笑着摇了摇头,事情不是这么算的,就冲着他特地告假这一点,情分就注定不一样了。
林水生拍了下徐知宁的肩膀,然后转身朝着自己家走去。
但他腿才迈出去两步,就突然回过身来,欲言又止地看了江禾几眼。
“怎么了,可是还有旁的事?”江禾不解问。
林水生迟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我有个可能不太成熟的想法,我觉得你可以考虑直接卖咸口的凉拌冰粉试试。”
在他看来,今天试吃的两款冰粉,红糖口味的操作比较简单,买回去浇上红糖水就成,但江禾做的酸辣味的凉拌冰粉,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况且他今个仔细瞧了,那些试吃咸口冰粉的人,吃完后十之八九都露出了被惊艳到的神色,这便足以说明真的可以试一试。
这样中间的利润自是也会高上一些。
江禾怔了下,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愧是在铺子里做伙计的,商业灵敏度还挺高。
“好的,我会好好考虑考虑。”
*
回到家。
江禾这边刚把扁担放下,就见徐知宁双手捧着钱袋子眼底满是遮掩不住兴奋地冲了过来。
“大嫂,咱们今个赚了好多钱。”
江禾看他这个样子,不由被他感染了:“对啊,咱们赚钱了,开心吗?”
徐知宁嘴角都快裂到耳后根了,直接毫不犹豫地回道:“开心!”
江禾这几日见惯了徐知宁小大人似的模样,难得看到他还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不由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这下子放心了吧,大嫂说过的,会赚钱养你和娴姐儿。”
徐知宁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来。
他没办法否认,对于今个摆摊赚到钱这事,确实让他悬着许久的心放了下来,以后的日子好像也有了盼头。
娴姐儿仰着小脑袋,看了看徐知宁,又看了看江禾,一脸急迫的小表情,“大嫂,娴姐儿也开心呢~”
江禾瞬间被软软糯糯的小姑娘萌了一脸,这努力加入群聊的样子简直不要太可爱。
她突然就有点明白了上辈子有些宝妈喜欢在朋友圈晒自家萌娃的心情,这会也就是没手机,要不然她高低也得整个九宫格出来。
“是的呢,我们娴姐儿也要开心呦。”
娴姐儿得到了回应笑得更甜了,一手拉着徐知宁,一手牵着江禾,两只短短的小胳膊不由自主地晃了起来。
陪着小姑娘玩闹了一会后,徐知宁把钱袋子递了过来,“大嫂,钱你收起来吧。”
江禾也没客气,接过后在手里掂了掂,“走吧,咱们进屋去数数,看看今个到底赚了多少。”
谁知她话音刚落,徐知宁却脱口而出,“一百八十三文。”
江禾脚下动作一顿,一脸诧异地看向徐知宁。
若是没出岔子的话,这钱袋子里确实应该是这个数。
除了试吃和送胡饼大叔的那些边角料外,她早上一共做了六十一块整块的冰粉,一块三文钱,六十一块就是一百八十三文。
江禾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她把冰粉装桶时数过,但徐知宁应该不知道才是,那会他可不在灶房。
就在百思不得其解时,她指了指钱袋子,问道:“你数过了?”
也不对啊,徐知宁一直都和他们在一起,这一路上,也没见他有机会数钱才是。
徐知宁摇了摇头,如实回道:“没有,我收钱的时候边收边算出的。”
收钱时算的?
江禾‘嘿’了一声,看向徐知宁的目光充满了惊喜,没想到他还有这本事呢。
按说六十一也确实不算多大的数字,卖出一块三文,卖出两块六文,三块九文……这样依次数下去,能算出来好像也挺正常的。
但是有一点却是不能忽略的,那就是在当时那种嘈杂忙乱的环境下,他一边收钱一边心算,时不时地还要帮着她做些琐碎的事情,在这一心都不知道要几用的情况下,还能不出差错,那可就并不简单了。
至少江禾觉得,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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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不到的。
“呦,没想到咱们宁哥儿这么聪慧。”
徐知宁“啊”了一声,显然被江禾这突然开启的夸夸模式搞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反应过来后,徐知宁又觉得受之有愧,其实他一点也不聪慧,“没有没有,我读书不太行的。”
江禾却不以为然,“谁说读书不好就不聪明的,人各有所长,难道之前就没有人夸过你在算术上很有天分吗?”
徐知宁迟疑了下,点了点头:“以前在学堂时夫子夸过我算学好。”
江禾耸了耸肩,回道:“这不就得了。”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发现徐知宁哪哪都好,但就是有点不太自信,一开始她还以为他是谦虚,但后来发现并不是,这孩子在自我认同感上好像欠缺的有点厉害。
在养娃之块江禾虽是个新手,但她也知道这样长期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得慢慢给他扭转过来才行。
所以,相比于棍棒式教育,对于徐家这两个乖小孩更适合的则是赞美鼓励式教育。
“你看啊,读书比你厉害的人,算数不一定比你强,算学比你强的人,武艺上肯定比不过你吧,所以啊,哪有人什么都擅长的,你这样就已经很厉害了。”
这番话一说完,江禾自己个是满意极了,觉得都这般有理有据了,想不被她说服都难。
但谁知徐知宁偏偏就是那个说服不了的人,只见他张了张嘴,回道:“有,我大哥就可以。”
江禾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洋洋自得中,听到这话脑子一时有点宕机。
他大哥可以什么?
徐知宁抿了抿嘴,“我大哥他就什么都擅长,不管是读书,还是算学武艺,他都能做的很好。”
学堂里的夫子都说他比他大哥差远了。
江禾:“……”
额……他大哥徐君言啊。
成吧,是她大意了,没想到人家身边还真有这么一个什么都擅长的牛人。
但江禾这会也总算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她之前就一直纳闷来着,不管是原身的记忆里,还是旁人转述中,徐家夫妻应该都不是那种打压式教育的父母,怎的徐知宁这孩子会这般呢。
合着是头上永远有个比自己优秀哥哥的缘故啊。
江禾上辈子虽然是独生女,但她有个大学同学就是这种情况,她有个从小就是学霸的姐姐,虽然家里人不会拿她和姐姐比较,但因自幼在姐姐的光环下长大,便下意识什么都跟着姐姐作比较,久而久之便会因比不过姐姐而不自觉的自卑,性格也变得有些拧巴。
就像是在旁人看来,她明明已经很优秀了,但她自己却偏偏怎么都不满意,一直都无法自洽,毕业多年后听人提起,说她好像得了抑郁症。
因有着这个例子在前,江禾也不敢大意,毕竟在她看来,养孩子可不是简单给点吃给点喝的就行,成长中的心理问题也得呵护好才行。
“宁哥儿,你相信大嫂吗?”
徐知宁愣了下,虽不知江禾为何突然问这个,但他还是如实地点了点头:“相信。”
江禾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就听大嫂的,以后你不用事事都和你大哥比,你大哥是你大哥,你是你。”
徐知宁脸上闪过丝茫然,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拿大哥做榜样,大嫂却突然说不让他和大哥比了。
那和谁比?
“和你自己比就行了。”江禾淡声道,“和昨日相比,今日的你哪怕只要进步了一点点,那你就是很厉害。”
徐知宁眨了眨眼,显然一副在努力消化思考的模样。
江禾点到为止,也没再多说,这事她也没想着一两句话就能给他扭转过来,日后还得多注意一些才行。
好在徐知宁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