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了》 第1章 一 南高曾有一位全校公认的校草——卓原。 据说自卓原第一天踏入南高的校门时,南高的学生群、贴吧等就差点炸开了。 话题无外乎是—— “天啊,我今天看到有个新高一的学弟,穿着耐克的黑T恤,有谁认识他吗?” “楼下三班有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学弟,有人去勾搭不?” “姐妹们,快去加卓原小哥哥的□□!别让老阿姨们抢先了!” “什么?!你有他□□?快分享一个!” 不过卓原本人对此一笑而过,有学姐学妹甚至学长学弟加他的话,不主动聊的就放在列表里,主动聊的都会礼貌回复,只是他不大喜欢社交。 不发表情包,很少玩梗,好好的校草硬是成了腼腆少年。 由于个子高,偶尔也会参加校篮,打得不算最好,却总能引得女生们一片尖叫。 “卓原,下场换我吧,我实在受不了你家粉丝的狂热了。”同寝室的一个兄弟黄义递来冰水时,不禁抱怨道。 卓原性子爽快,拧开瓶盖大口灌下几口,便冲他扬了扬下巴:“行啊,反正我刚刚腿有点抽筋,去休息一下。” “好嘞!” “喏,接着!” 话未说完,双手就比嘴快一步地把篮球抛过去。黄义与其配合过几次,很有默契地稳稳抱住球。 随后,只见场外的几个女生往这边望了过来,见状瞬间了然,于是可惜道:“哎呀,怎么换人了,还想看卓原多打一会儿呢。” “唔,他今天才没打多久吧?” 卓原本就不喜欢热闹的场面,也不喜欢成为焦点的感觉,经常走一些偏僻的道路,以免被人们指点。 因为太受女生们欢迎了,少不了男生们的不爽。 南高很大,学生们下课一般不会跑太远,所以哪里人多哪里人少,卓原几乎熟记于心。 恰好今天又是运动会,人几乎都聚集在操场上,也就几个爱学习的,或者小情侣会分散在校园各地,当然还有像他这样不想合群的。 即将入夏的南高微风徐徐,没有一点夏天即将到来的烦闷。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不远处的一辆轿车旁,一名老师正站在后备箱前,清点着书本的数目。 卓原本想绕道,不料被那老师注意到了,直起身,冲他招了招手:“哎,同学,能过来一下么?” 无奈只得调转步伐,向那老师走去。 只见那个老师留着稍乱的碎发,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白衬衫,军绿色长裤,左手手腕上戴着表,很常见的教师打扮。 但卓原认得他,他是化学组组长谢杉,几年前从市一中调来,之前送作业时,碰到有学生来办公室问题目,老师打趣说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组长呢? 经常跑办公室,见过几次,那张并不出众却很耐看脸也就记下来了。 “老师,有事吗?” “哦,帮老师搬点书,搬到高三办公室去。怎么样,有空没?” “有。” 当谢杉再次直起身时,卓原才发现两个人差不多高,倒不像师生,谢杉的脸在同龄人中偏年轻,卓原又偏成熟,倒像两个同辈的朋友。 打眼一瞧,是类似回忆录的本子,封面上写着高三五班,应该是自己印的,出于礼貌,卓原接过一撂后没有翻看,想来是学长学姐的往事回忆了。 “你不看看里面吗?” “学长们的照片也没什么好看的吧。” “啊,居然猜到是照片了。”谢杉笑了笑,便领着卓原往教学楼走去,“都是我带的那个班以前的照片,马上要高考了,给他们以后留点纪念。” 是个好老师呢,卓原想着。 “哎,小帅哥,我觉得你有点眼熟。” “嗯?” “你是不是叫卓原?” “……是。” “我们班那群姑娘经常念叨你,我还问她们是哪个明星来着。” 卓原听罢笑了起来:“我要是明星,还用得着在这么?” “是明星,也得好好学习啊。你成绩怎么样?” “还行吧。” “上一次月考排第几名?” “一百四十六。” “那挺好的,努力努力应该有希望进前一百,化学怎么样?” “唔,不是很好,没有物理好。” 谢杉明白这是一种谦虚的说法,他其实看过上一次高一月考的成绩,卓原的化学成绩排在中上,据他的任课老师讲,卓原是个努力的孩子,虽然顶着校草的名头,却难得没有趁此兴风作浪。 “化学这门课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你要是以后想搞科研、医药卫生、轻工、教化学等等,化学都要好好学啊。” “那算了吧,我对这些工作没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卓原沉默了须臾,才缓缓开口:“……警察。” “警察啊。”谢杉带过的几届里,也有一些平日里内向腼腆的男生女生,最后填志愿时填了警校,于是见怪不怪道,“想做警察,有些专业要求政治好,有些专业对理科有要求,你想好什么专业了么,高二就要选科的。” “这,还早吧……离高二还有好几个月呢。” “哈哈,没事,有想法就行。”谢杉空出一只手,轻轻拍拍卓原的后背,“现在的小孩都怎么长的,长这么高,我以前到了大学才这么高。” 是你家里基因不行吧,卓原心说,然而表现出来的只是看着谢杉微笑。 谢杉与他对上视线,他却下意识地避开了,不过在那短暂的一瞥里,卓原发现谢杉的眼睛是浅褐色的,彼时在阳光下发出奇异的光芒。 那会的卓原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似乎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第2章 二 每年暑假,学校社团都会组织义卖活动,今年是卓原第一次参加,学姐们自然不会放过他。 “学弟!下周义卖来帮忙不?” “可我不太会喊……” “不用你喊,你站在旁边发传单就行!” “嗯!到时候再给你穿个c服,保证迷倒一片!” “要我cos谁?” “唔,cos阿爸吧,正好我有套神乐的。” “诶,为什么不能让卓原穿神乐的?” “啊啊——!可以可以!卓原这张脸超适合女装!” “嘿!你们这帮老色批,要女装就不知火舞,那么长的腿怎么装的下神乐?” “都别吵了,要我说干脆就别穿了。” “哈哈哈——” “……” 生活不易,卓原卖艺。 好在最后定下来的角色是晴明,卓原不禁为此松了口气,只是出卖色相的话,他不介意的。 回寝室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就见到自己上铺的黄义对自己意味深长的一笑,那笑透露出一分同情,又有几分猥琐。 “你咋了,脸抽筋啊?” “不是兄弟,我听说,我听我宝贝说……”黄义强忍着笑意,忍得声音都要扭曲了,“义卖那天你要穿,穿不知火舞啊?哈哈哈哈!” 黄义再也忍不住,笑倒在床上。 卓原脸一抽,差点伸手抽上去:“穿个屁!” “哎哟,不就女装大佬嘛!大家伙都知道,要不然你先穿一下给我们乐呵乐呵?” “你再笑就等着让她们给你穿妲己吧。” “哎别别别!哥,我错了!我黑历史都传遍初中了,不想再名扬全校了。” 隔壁铺的一听又来了劲:“卧槽?黄义你还cos过妲己?看不出来啊。” 黄义连忙摆摆手,一脸老成的模样:“别提了,男人啊,总要有点心酸的历史。” 这个黄义以前跟卓原同一个初中,记得初三元旦时,这家伙穿着一身妲己惊艳全场,从此风头压过卓原,晋升为校花。 卓原看他们把话题扯到了黄义,便自顾自地收拾起来。 义卖很快便来临了,当天还算顺利,被精心打扮过的卓原往那一杵,就跟块磁铁一样吸来了许多顾客。 也有不是来买东西的,跟卓原合完影就跑的。 于是社长决定在卓原旁边立块牌子,上面写着——单独拍照三元,合影一次五元。 结果竟然还赚了不少。 “义卖得怎么样?” “啊,谢老师!挺顺利的!” “谢老师,拍完照记得给我们美颜啊。” “会的……哟,这位是你们社团的谁啊?人气爆表啊。” “他是卓原,不是我们社团的,就是来帮忙的。” “卓原啊,他这身还挺好看的。” “我就说该让他女装的嘛!让咱们谢老师见识见识!” “呵呵,女装就算了吧,人家不一定愿意呢。” 不知怎的,卓原一看到谢杉出现,就想立马扭头就跑,可是跑不得,只能在心里操了一声,他怎么会在这? 随后朝谢杉点头示意,便赶紧转头不去看他。 “卓原。” “啊?” 再次回头,忽然听见咔嚓一声,只见谢杉放下单反相机,往这边走来,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拍照还要付钱啊。”谢杉见了卓原身旁的牌子,不禁轻笑一声,“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到。” 见谢杉准备掏口袋,卓原连忙拦住他:“老师等等!这都开玩笑的,我随便你拍。” 话音刚落,就听一旁的女生们起哄似的“哦哟”起来,卓原这才意识到方才的话有点奇怪。 正要解释,谢杉却弯起嘴角,满不在乎地再次举起相机:“行,你说的,到时候给你放在公众号里做封面。” 又拍了几张,谢杉低头查看相册,接着摇摇头。 “还是第一张拍的好,最自然,后面几张好看归好看,就是有点不太自然。” “给我们看看……感觉挺自然的啊。” “明明是谢老师要求太高了。” “来,诗怡,帮老师拍一张。” “哦,好的,拍合影吗?” “对。” “这张就不放公众号了,我自己留着。” “私藏啊,谢老师。” 莫诗怡笑了笑,便接过谢杉递来的相机,很熟练地像他刚刚那般举起相机。 谢杉来到卓原身边,隔了一拳距离站定。 却听莫诗怡指挥道:“卓原你再往左边一点,跟老师靠近点,再近点,对对,就这样。哎,老师你要不搂一下卓原的肩膀,看上去比较亲近。好,卓原你再笑一笑嘛,好嘞……” “咔擦!” 快门声落下,随之谢杉松开了他。 而萦绕在卓原鼻间淡淡的洗衣粉的香气也随之飘远,谢杉身上的味道很干净,连烟酒味也没有,是他喜欢的味道。 刚刚搂着他时,动作也十分轻柔。 望着谢杉的背影,卓原有些出神,随后下意识地上前:“谢老师。” “嗯?怎么了?” “我能加你微信吗?”卓原顿了顿,“我想看看照片。” “当然……呐,扫吧。” “……好了,诶?这个手刹不太灵……” “很个性吧?咦,你名字就一个点啊,比我还个性。” 卓原笑而不语。 “那等我回去后把图片修一修再发过来。同学们,你们加油哈!” “嗯嗯!老师再见!” “老师拜拜!” 卓原低头盯着谢杉的微信头像,是一只玩具熊。 不由心中一哂,随后修改备注。 当晚,卓原洗完头出浴室,刚拿起吹风机要吹,就听手机“叮”了一声。 “谢小熊:[图片]” 点开了看,除了自己的照片外,还有几张与谢杉的合影。 一般人看到别人相机下的自己,很难一下子接受,不过卓原已经自恋到不仅无所谓,还觉得蛮好看的地步了。 一张张点开,一张张保存。 点到合影时,他愣了愣。 照片上的谢杉没戴眼镜,脸色少了带高三班的疲惫,右眼眼角下有颗泪痣,穿着松垮垮的圆领蓝白横条T恤,露出颈窝两道明显的线条。 喉咙口有些难受,便喉结滚动,咽了一口。 指尖戳起屏幕,缓缓输入几个字,点击发送。 “谢谢老师。” 等了一会儿,对面没有回应,想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免有点失落,于是去吹头发。 空荡荡的房子,只有吹风机的嗡嗡声回响。 很快头发便吹干了,收好吹风机,去拿电视遥控板,播到法治频道,电视上主持人的声音让这仿若凶宅的房子有了一丝烟火气。 拿起手机,准备打几盘游戏,却见锁屏上谢小熊三个字格外显眼。 “谢小熊:我用这张做封面如何?[图片]” 四分钟前的消息。 照片是谢杉白天说最自然的那张,那会的自己毫无察觉地被拍了,疑惑与惊异于瞬间定格,那是一个自己无法有意识地摆出来的表情。 □□正不断弹出校群的消息,不过卓原懒得去看,关掉□□,返回到微信界面。 “挺好的。” 又等了一会儿,左上角的谢小熊才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明天公众号就能发出来。 你也忙了一天,就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吧。” “嗯嗯。” 继续等了五分钟,确定对面真的不再回复后,退回到了主界面。 忽然,手机又响了一下,赶紧打开。 但是是黄义的消息:“开黑不?” “开。” 迅速回复后,点开了刚刚准备玩的游戏。 加载游戏,登入账号。 “哦?” 甫一进入界面,只见左侧的好友列表上,一个备注叫谢小熊的好友不仅在线,而且显示已开局18分钟。 “……” 有的人表面为人师表,背地里可能是个永恒钻石。 “所以隔了那么久回消息,是终于被打死了么?” 暑假两个月一晃就过去了,这期间卓原除了学习、游戏,偶尔也翻翻谢杉的朋友圈。 刚带完高考班的谢杉在上传完学校公众号文章后,就外出旅游了,朋友圈里隔三差五地发几张旅游照片,基本上都是风景,就算拍了人也绝不是他自己。 不过不得不说,谢杉的摄影技术真的很好,至少在卓原看来。 整个七月,与谢小熊的消息几乎没有更新过,最后一条消息仍是“嗯嗯”。 然而意外的是,七月三十一号,谢小熊终于主动给他发了消息:“原来我认识了一个大佬么?” 前因是由于卓原在游戏里组队时,本来是只跟黄义组的,却不小心错邀请了谢小熊,而对方居然也同意进入房间。 黄义当即“卧槽”一声:“另一个谁啊,你女朋友啊?” “呃,是个老师……我应该是手误了。” “卧槽?老师都邀请,哥你牛逼。” 而之后随机匹配到的两个队友估计是两个小学生,菜的不行,所以整个队伍几乎全靠卓原与黄义撑起来才获得胜利。 “没,跟兄弟配合的好。” “是那个叫我没有名字的?” “嗯,同学。” “今天怎么突然邀请我了?” 手误。 刚输入这两个字,想了想又决定删除,重新打下一行字。 “想见识一下化学组组长的段位是不是请了代打。” “哈哈,没有代打,但你们班的英语老师请我代打过。” 接着发来一张配有傻笑文字的表情包。 卓原想发张表情包回复,但翻来翻去没有合适的,于是只得回复他系统自带的笑哭表情。 “那晚上还来么?” “你不写作业的啊?” “前几天就写完了。” “这么乖?我还以为你们喜欢最后一天创造奇迹。” “因为我是例外。” “好吧,到时候再说,我晚上可能有事。” “行。” 第3章 三 卓原这个人,比同龄人要聪明、自律的多,同样是暑假打游戏,他还能抽出时间锻炼身体、预习课本,以至于没有落下学业。 高二选科,他选了物化政。 物理与政治,是为了届时在警校扩大可选专业范围,而化学,是想赌一赌能否被分进谢杉的班。 “你还真选了化学啊?”谢杉靠在走廊的护栏上,袖子挽到手肘,对一旁与他反方向靠着的卓原说道。 “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你有你的选择。” “你教哪个班?” “七班跟八班。” “不做班主任了?” “不想做了,带上一届小崽子差点要气出高血压来。” 卓原微微笑着,望向远处的视线挪到了谢杉的侧脸上,两个月不见,谢杉的脸似乎圆润了一些,但从侧面看依旧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新的银边圆框眼镜。 “哦,你以为不做班主任就不会被我们气出高血压了?” “嘿,你小子,带我赢了几局就蹬鼻子上脸了是不?”谢杉仰起头,偏头看着卓原,“看来你之前那副腼腆的纯情少年样都是跟我装的吧,实际上就是头披着羊皮的小狼崽。” 卓原微稍稍侧身,一手支起下巴:“我跟人熟了都这样,又不是只对你特例。” 谢杉听了后半句话不禁咳了一声,随后抬手看了眼手表:“行了,还有两分钟上课,滚回你的七班去吧。” 卓原跟大部分人都保持着一定距离,就像一只鹰,独自盘旋在苍穹,而如果有人想亲近他,他又能立马合群。 颜值、双商统统在线,成绩也不算差。 以致于他校草的地位屹立至今。 但对于谢杉,他似乎不太有所保留,上课时装作乖学生认真听课,下课后身旁有人就问他题目,如果没有外人就开始嫌弃他早上是不是没有剃胡子、考卷上又改错了哪道题目、昨天又跟哪个女老师眉目传情甚至直呼他谢杉等等。 然而到了高二下学期,卓原的状态开始有些不对劲了,各科成绩出现明显下滑。 不过由于他不是班里的优等生,成绩下滑在老师眼里是常事,南高的老师又几乎是放养的,也就偶尔提点他几句要加油跟上。 除了谢杉。 一方面是关心卓原,另一方面是他六门科就化学掉得最厉害,当然前者是最主要的。 一次周五放学,谢杉叫来卓原帮他搬书。 卓原依旧调侃他“怎么又喊我搬书,你到底有多少书?”,却是面无表情地抱起那一沓书本,都是些中外名著,放在最上面的是《红与黑》。 谢杉拎着几个快递:“这不是空不出手啊,停车场来回又太远了。” “那么点距离还嫌远。”卓原不由发出一声鼻哼,“你肾不好啊?” “啧,不亏待你,免费做个司机,我送你回家。” “嗯。”然后卓原又变成了那个安静的卓原。 卓原的家离学校比较远,谢杉又开得慢,然而俩人一路几乎无话,唯有车载音乐不让气氛显得太尴尬。 开了许久,卓原才发现一丝不对:“等等,我家不是走这条路。” “我知道。” “你要带我去哪?” “去我家。” 卓原哂笑:“还要帮你把书搬到家里去啊?” 然而谢杉神色严肃:“不,老师要和你谈谈。” 卓原顿时心中一凛。 “来,只有果汁。” “谢谢。” 卓原此时坐在双人沙发上的一侧,而谢杉在他身旁的单人椅上坐下。 谢杉家是两室一厅,家里简约干净,应该是经常打扫的,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经常给人以舒服的感觉。 但对于现在的卓原,就感到些许紧张了。 “放松点,平时怼我不怼得蛮开心的。老师就问问你是不是现在的试卷对你来说难度高了?” “……不是。”卓原偏过头,不去看谢杉的眼睛。 “那是有知识点不明白么?” “……不是。” “那有没有什么烦恼?” “……” 谢杉见他沉默,心中了然他是默认了。 “啊,看来是有了……”谢杉向他微微一笑,即使卓原没在看,“高中生成绩下滑无非是三大原因,一是沉迷娱乐,但我知道你打游戏是有固定时间的,二是谈恋爱了,有的孩子不张扬,早恋能藏得特别好,三是生活压力,学校里同学的孤立,或者父母过高的期望等等。所以你是哪一种?” “……”卓原低下头。 谢杉稍稍倾身,靠近了他一些,但看不清他的表情。 随后放柔声音:“卓原,我把你带到家里来是为了让你放心大胆地说,这里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人,我也不会到处传我学生的八卦。现在班里老师我是比较关心你的,因为我知道你是个优秀的孩子,能考上南高的学生都是优秀的,这里的孩子个个都前途无量,我不希望我器重的学生被一点小事就击垮了。” 谢杉的话仿佛触动了卓原某根紧绷的弦,过了须臾,他才抬起一点头,透过额前碎发的缝隙望向谢杉:“……您,器重我?” 您? 谢杉立马抓住这一点,卓原此前从未对他称呼过您。 “嗯,我器重你。所以不把我当老师,只当是朋友,跟我讲一讲,好吗?” 又是一阵沉默,卓原终于长呼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我爸妈,上个月离婚了。” 谢杉略感意外,但算情理之中,他稍微了解过卓原的父母,两名出色的企业家,小有名气,所以卓原才能经常用一些有牌子的东西,这也是卓原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不过卓原父母平日忙于工作,总要出差,对卓原鲜少照顾,家长会上能出席一面已经不错了,想来卓原的性格跟他们有很大关系。 夫妻一方是企业家,那离婚率自然高,但两方都是企业家的话,大多是为了利益而结婚,如果不是公司倒闭,一般是不会离婚的,那只能是其他原因了。 谢杉耐心地听卓原继续说下去。 卓原的声音很低,似乎在隐忍:“我爸他出轨了,有一个五岁的女儿,五岁……上个月那恶心的疯女人带着孩子找上来认亲,我们才知道这一切……我妈气不过,不管我爸怎么跪下来道歉,都决意离婚,最后法院把我判给了我妈……” 说着说着,谢杉注意到他的肩膀在微微发抖,随即再次开口时,声音也变了调:“他……明明五年前就出轨了,却还要假惺惺地关心我……我还以为,他只是工作忙,但是是爱我的……我还以为,我有个美满的家庭,除了工作很忙……我……” 最后一声尾音,变成了哭腔,卓原想接着说,然而每一次出声,都化作气音,那是在强忍着不哭出声。 谢杉脸上的笑意在听他倾诉时一点点褪去,随后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拿走了他手中的果汁,搁在茶几上,既而单膝跪在他身前,看着他眼睛红透,眼泪夺眶而出,便双手握住他的双手。 轻声道:“不要忍着,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然而卓原还是很嘴硬:“操,我又不是娘们。” “哪有人哭着说自己不哭的。乖,别憋出内伤。”谢杉就像安抚一头大型犬一般,抬手摸到卓原的后脑勺,慢慢引导他将头贴到自己肩膀上。 卓原的脸埋在了谢杉的衣服里,他开始呜咽,并再一次试图压抑他的声音。 他那不时的啜泣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他的眼睛紧闭着,咬紧牙关,想竭力制止抽泣,颤栗地发出动物哀鸣般的哭泣。 后背被谢杉一次又一次地抚过,耳边不停的传来很轻的“不是你的错”。 不知过了多久,卓原终于平静下来,谢杉缓缓松开他,拿起茶几上的纸巾递了过去。 “哭够了没,哭完了就擦擦。” “嗯。” “好了,既然都过去一个月了,你也发泄过了,那就不许再想这件事,啊。明天开始就给我好好学习,回到之前的状态,游戏也少玩点,保护一下视力,明年这个时候你就高考了,还想不想考警校了,别以为视力做激光矫正就好了,手术都是有风险和后遗症的,听到没,啊?” “嗯。” “喏,遥控板在这,想看什么自己按。” 卓原疑惑地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不送我回家吗?” “都几点了,吃完晚饭再送你回去。” “那……能明天再送我回去吗?我家里没人,想在你这住一晚……” 谢杉表情一时有点复杂,眼前脆弱的卓原很陌生,他仿佛今天第一次认识卓原一般。 那个对谁都来者不拒的卓原,其实对谁都拒之门外吧。 不,或许除了他。 “如果不方便的话那吃完……” “方便。”谢杉淡淡一笑,“反正明天周末,你想住到周日也行。” “谢谢……” 自那以后,卓原又重新鲜活起来。 不仅如此,怼谢杉怼得越来越少了,倒让谢杉不大习惯,怀疑这小子被夺舍了。 班里同学也都看出来他俩关系越来越好,甚至还有起哄说,要不是卓原不是女的,都怀疑他俩搞师/生/恋了。 第4章 四 那年十一月份时,七班有个女生因为在全国竞赛中荣获一等奖,被保送去了清华。 女生的父母为表感谢,于是请全班同学和老师们一起吃饭。 班里有几个去艺考了,还有几个临时有事,抽不出空,最后算上老师也就四十个人不到,便订了三个包间。 卓原自然跟去了谢杉在的包间,还非要坐他旁边给他端茶倒水。 “老师你喝酒吗?我给你倒一点。” “不用,我不会喝酒。” “那果汁呢?” “呃,来点吧……哎,够了够了。” 看得一旁的姑娘们一阵脸红,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好在这个包间除了谢杉,还有英语、政治老师,卓原才不至于得寸进尺。 女生父母敬完隔壁两间的酒,这才来到第三个包间,要给三位老师一个一个敬过去。 敬到谢杉时,谢杉以不胜酒力为由想以果汁代替,然而女生的父亲许是喝到了兴头,哪还管什么敬酒礼仪。 “不行啊,谢老师,你不喝杯酒就是不给我面子啊!就是不给我女儿面子啊!” “哎,阿宣,人家谢老师喝不了就不要勉强。” “爸爸!谢老师他不喝酒的!” “老谢,实在不行就喝一口,到时候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那个,谢老师……” 卓原试图加入他们的争执,但谢杉很快就妥协了:“算了算了,诗怡爸爸,我就喝这一杯。” 于是大家都惊奇地看着谢杉为自己倒上半杯多的红酒,有个男生起哄说:“莫诗怡,谢老师要为你破戒咯~” 紧接着同学们立马“哦——”了一声。 莫诗怡红着脸,没有反驳,端起手中的茶。 “诗怡同学,竞赛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很充实,而且你做到了,祝贺你进入清华,希望你在以后的日子里学业有成、一帆风顺,也祝能教出如此优秀的女儿的诗怡父母阖家团圆、生意兴隆。” “谢谢老师!” 杯酒下肚,诗怡爸爸居然还要接着来,赶紧被莫诗怡给拉出了包间。 “老谢,你没事吧?” “没事……” “唉,为了诗怡你也真的是。要不我送你回去?” “嗯……” “等等!” 众人看向卓原。 “卓原?怎么啦?” “黄老师,我可以送谢老师回去吗?” “啊?呵呵,不想跟你同学再玩会么?” “回去开黑有的是时间。我今天本来就要去谢老师家拿点资料看看的。” “明天拿不行么?明天周末。” “哦,周末有事,可能没时间去。” “好吧,那辛苦你了。” 目送卓远扶着谢杉离开后,两位女老师满脸八卦地问女生们:“哎,你们看,他俩是不是有点问题?” “我也觉得,太有问题了!” 谢杉起先还能自己走,但准备下楼梯时差点滚下去,幸而有卓原及时扶住。 “唉,早知道就不喝那杯酒了。” “老师,你真的一杯倒啊?” “不,我只是身体不受控制,但我脑子还是清醒的……我可不记得你说要去拿资料的。” “维持身体平衡的小脑位于中枢神经系统,而你现在连走路都走不稳,就是神经系统被酒精麻痹了,所以老师你现在的意识其实是紊乱的。” “嗯?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卓原面色一沉,凑到谢杉耳边,低语道:“老师,以后不会喝酒,就不要勉强自己。” “唔?”谢杉耳根有些发痒,想避开卓原,但酒精的后劲已完全袭来,走出饭店门口时,几乎只能靠卓原扶着他了。 卓原拦下一辆出租,跟司机说了地方,谢杉没听清是哪,就能感到车子发动了,随后困意渐涌,干脆睡了过去。 “小哥,你兄弟这是喝了多少呀?” “不是我兄弟,是我老师,就喝了一点,他不太会喝酒。” “老师啊,你们是同学聚会啊?” “不是,我们班有人保送去了清华,给她开庆祝会呢。” “清华?厉害啊!你们哪个学校的?” “南高的。” “原来是南高啊。” 卓原忽然感觉肩头一沉,也没转头去看,就跟司机说:“他睡着了。” 谢杉稍微清醒了一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卧室里,不过再仔细瞧瞧,才发现不是自己的卧室。 “这是哪……” 谢杉头有点疼,想撑着身子起来,却有一双手托住他的背将他扶起。 “我家。”卓原回答。 “怎么送你家来了?” “你上次骗我去你家,礼尚往来了。” 谢杉笑了笑:“臭小子。” “……谢杉,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你问。” “你觉得黄老师怎么样?” “挺好的。” “莫诗怡呢?” “也不错。” “在她俩之间选一个交往,你选哪个?” “趁我喝醉套话啊,卓原。” “你说说嘛,我又不说出去。” “我哪个都不会选。”谢杉向后仰去,靠在床头板上,“莫诗怡是我学生,黄琪已经在谈了,更何况一般人也没有对熟人下手的习惯。” “那黄老师为什么还说要送你?这不脚踏两条船么?” “我们只是同事……”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呵,刚开始以为你是个乖巧的小绵羊,后来发现就是个小混蛋,白瞎你这张脸了。” 卓原咧嘴一笑,随后稍稍收敛了笑意:“你喜欢我吗?” 谢杉一愣,酒意又来了:“……喜欢啊,你们每个人老师都喜欢。” “不,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 卓原的声音似乎在隐隐发抖,还不等谢杉反应过来,只觉得唇间温软,呼吸被掠夺。 那是一个青涩而试探的吻,并不深入,却是卓原所有的勇气。 “谢杉,我喜欢你。”卓原的声音很低,就如同当初他坦白自己家庭矛盾时那般。 谢杉此时人都被亲傻了,脸不知是喝酒喝红的,还是被亲红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不是,我,你……” “谢杉,我是想和你谈恋爱的喜欢你。” “不是,卓原,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这不是我一时兴起的决定,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想吻你,想抱你。我知道你可能一时难以接受,但我愿意等你。” 谢杉沉默了许久,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卓原。 砰。 砰砰。 卓原的心跳个不停,心想谢杉估计会拒绝他吧。 “你……”谢杉唇齿微动,“你小说看多了是吧?还我愿意等你。” 卓原眸光一暗。 “真要等等你高考完了再说。” “诶?” “你要是因为我高考失利了,我可承担不起。” “真,真的吗?”卓原突然俯身凑上去,脸上是难以掩抑的欣喜,“你是答应我了吗?” 谢杉无处后退,只得偏过头,“没有,等你拿着警校通知书再来。” “老师……”卓原在他耳边轻轻吐气,“你脸好红。” 谢杉听罢眉角一抽:“……操!离我远点啊!” 这恐怕是卓原第一次听到谢杉爆粗。 卓原调戏够了,便大笑几声,在床上躺下。 “行,离你远点。” “你真是混蛋……” “谁让你在我像个丧家犬时收留了我,现在我来报恩了。” “你这算哪门子报恩?” “哎,我借你套衣服换吧,就当送给你了,别还我了。” 第5章 五 几个月后的高考,听话的卓原果真不负众望,喜滋滋地拍了张录取通知书的照片,发送给谢小熊看。 然后就喜滋滋地收拾收拾行李,在谢杉家住了下来。 期间除了卓原妈妈偶尔回来时他会住回去外,基本都是谢杉到哪他就跟到哪。 “大哥,你也是个成年人了,能别像个小孩一样跟着我吗?” “我才刚成年一周,还不知道。” “那你起码得给我一点个人空间吧?” “哦,你是我初恋,我没什么经验。” “没经验哪来那么多小动作?” “本色出演。” “……” “不过我也没想到我就随便碰你几下,你就那么大反应。” “……” “我要看法治频道,不要看琼瑶剧。” “行行行,都依你。” “遥控板呢?” “在那,自己拿……哎呦,给我下来!” 卓原这一住就住了两个月多,终于被九月份开学给制裁了。 送走卓原那天,谢杉还蛮舍不得的,就在火车站的一个角落偷偷亲了他一口,不小心被几个姑娘看到,差点拔腿就跑。 卓原倒是忍得住,该恋爱时恋爱,该学习时学习。 警校日子苦,但谁让他当初选了这个。 不过一想到还有个人,就觉得再苦再累都值了。 每年寒暑假回去一趟,就这样安然度过大二。 第6章 六 然而大三那年,一切都变了。 “你,你再说一遍?”卓原的声音颤抖,强压着震惊与怒火。 电话那边的谢杉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但是……”他说不下去了。 大三那年,卓原得知谢杉不久后要与一个相亲对象结婚了。 “我就快要三十了,家里最近催得越来越紧了。” “那你就跟他们公开啊!” “不,我不能……卓原,我家跟你不一样,他们无法接受的。” “你这个……你不是都经济独立了吗?他们无法接受就不接受,你不需要在意他们的想法的啊。” “我家里有人有高血压,我得为我家人着想……” “他们是你的家人,那我……”卓原哽咽了一下,“我也想做你的家人……” 谢杉那边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卓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是你还年轻,你可以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 “那如果你就是那个最好的呢?” “……” “……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当初你是真心答应我,还是谈着玩玩的?” 谢杉沉默了须臾,终是长叹一口气:“如果我说是后者呢?” 卓原听完回答,却没有任何反应,没有恼怒,没有悲痛,就仿佛他曾在心里演绎过无数遍的戏码,此刻终于出演。 “……我知道了,老师。” “卓原……” “我理解你,我不会再纠缠你的,我们到此为止吧。老师再见。” “再……”话音未落,便传来挂断声。 卓原垂下眼,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 一秒。 两秒。 三秒。 砰! 手机砸在地上。 卓原喘着粗气,胸脯剧烈起伏着,双拳紧紧握着,既而松开,既而又骤然握紧,手心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 可随后,他向手机踱步走去,缓缓跪下来,捡起手机捧在手里,屏幕已经碎了,但还是可以勉强使用。他点开相册,找到了专门存放谢杉照片的图集。 编辑,全选,删…… 卓原却没有按下去,盯着手机里那人的脸庞,终是锁了屏,身体慢慢弯下去,把自己缩成一团,手机紧贴在胸口,就好像要把那人紧紧抱住一般。 “谢杉,谢杉……” 第7章 七 几年之后。 卓原在基层干了几年,由于能力不错,而且每天处理小偷小摸,解决邻里纠纷实在厌烦,前不久向上级递交的申请总算通过了。 “卓原,你后天就走啊?” “嗯哼。” “害,兄弟我舍不得你啊!” “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市局离这又不远。” “说的也是,以后常聚哈!” “会的。” “卓哥!” “怎么了?” “有个小孩子走丢了,来我们这报警了。” 卓原听了扬起眉毛:“哪个小朋友这么聪明?” “就是她。” 那小警员领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只听那小女孩小声说道:“我,我爸爸说,如,如果走丢了,就找警察叔叔……” “那你爸爸教得真好。”卓原对那小女孩笑了笑,那张很有异性缘的脸不禁让她稍稍放松下来,“别怕,我们会带你回去的。” “嗯,谢谢……” “来,坐。你叫什么呀?” “我叫谢依依。” “哦,依依啊,那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呢?” “我妈妈叫宁梓莹,我爸爸叫谢杉。” 谢杉?卓原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难怪……我说怎么看她有点眼熟,原来不是错觉。 “卓哥,卓哥?你怎么啦?” “没事……”卓原重新挂上微笑,“你还记得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吗?” 谢依依摇摇头。 “那卓哥,我去帮她查一查。” “不,等一会。依依,你爸爸,是不是一名老师?” “嗯!” “教化学的?” “对。” “在南钏高中教书?” “咦?叔叔你认识我爸爸吗?” 卓原淡淡一笑:“我何止认识,他是我的老师。” “爸爸!” “依依!哎,你吓死我们了。” “我听了你的话,去找了警察叔叔。” “依依真乖。谢谢你啊,警察同……卓原?!” 看着谢杉那已布上几道皱纹的脸满是惊讶,卓原的笑容多了几分悲伤:“是我,老师。” “真的是你……” 师生久别重逢,卓原去谢杉家做了趟客。 谢杉结婚后就搬了家,卓原踏入屋子后,扑面而来的陌生。 “要换鞋吗?” “不用,你随意。” “妈妈!” “依依,你总算回来了,你爸也太不小心了!” “不是啦,是我不小心的啦!” “算了,回来就好。对了,阿杉,这位是?” “哦,我以前的一个学生,叫卓原,就是他联系我去找依依的。” “谢谢警察同志!不愧是谢杉教出来的学生。” “您客气了。” 卓原笑着跟宁梓莹握了握手,但很快便松开了。 “小卓,你先坐。哎呀,我们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没事没事,是我不请自来,我就是来蹭饭的。” “那你们师生俩聊,我带依依去买点菜回来。” 宁梓莹带着谢依依出门,屋里只剩下了卓原与谢杉两个人,两人相顾无言。 说是师生重逢,倒不如说是与前任重逢。 还是谢杉率先打破尴尬:“呃,看个电视?看法治频道么?” “不了,做警察后就不怎么看了。” “这几年如何,工作顺利吗?” “和当初想的不太一样,每天抓小偷、抓流氓、找小孩、找宠物,蛮无聊的。” “哈哈,是嘛……” “不过后天我就调到市局去了。” “那挺好的。” “你呢?” “我啊,老样子,教书,带孩子,学校跟家里两头跑,不如以前那么自由了。” “你把依依教得很好。” “谢谢……我还是去给你倒杯水吧。” “嗯。” 谢杉起了身,往厨房走去。 卓原习惯性地环视一番屋里。 主卧的门侧对着衣柜,衣柜的一扇门打开着,门内挂着镜子,透过镜子,能看到衣柜里的衣服。 “嗯?” 其中一件NASA牌子的衣服顿时引起了他的注意,见谢杉还没来,他进到主卧,拿起那件外套。 外套左边下摆的内侧,用黑色水笔画了一架小飞机。 紧接着,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把他带回了那年的十一月,以及更加久远的时候。 “谢杉,我喜欢你。” “谢杉,我是想和你谈恋爱的喜欢你。” “哎,我借你套衣服换吧,就当送给你了,别还我了。” “哎,同学,能过来一下么?” “你是不是叫卓原?” “卓原啊,他这身还挺好看的。” “嗯,我器重你。” 那场情愫的萌动,那个吻,那件外套,是他留给谢杉的一切。 而谢杉,至今仍保存着。 他不是说,只是谈着玩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