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庄园》 第1章 第一章 胃部痉挛的疼痛将林礼从昏迷中唤醒,睁开眼的瞬间周围物品带有模糊的重影。 “这是什么鬼地方……”不等林礼反应过来,沙哑难听的声音先让她意识到自己极度缺水口渴。 林礼身体躺倒在房间一个床旁边,她扶着墙缓慢地站起来,连头都是疼的。 房间内昏暗无比,不知何处还有隐隐的水滴声,霉味混着陈年油腻的气味直往鼻子里钻。 周围陈设十分简单,昭然显示着房子主人的困窘。 口腔里厚重的铁锈味已经让林礼顾不上礼节问题,她环顾四周,在陈旧木桌上发现了一个铁制的水壶。 她走上前,水壶剩余的重量虽轻但足以让人感到救赎。 林礼端起水壶就喝,冰凉的水顺着食管一路下滑,像一只滑腻肮脏的蛇一路探进了自己的胃袋。 口腔、食管、胃终于得到满足,后知后觉久放的水的臭味和腥味席卷了林礼的鼻腔。 林礼强忍下想吐的感觉,扶着身旁缺腿的椅子坐下。 这个地方显然不是她所居住的21世纪,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她在屋子角落的柜子里找到了一面倒扣的镜子。 镜面有些脏污,周围还有磕损的痕迹,但是足够林礼清晰地看清自己的面貌。 镜子里的姑娘有着干枯的黑卷发,边缘处有几缕不够明显的红色,五官其实和林礼原来的样貌非常相似,仅在眼尾微微往上翘了一点。 可能由于原主常年不见阳光和缺乏营养,脸上露出不健康的苍白,身体也十分瘦弱。 房间里充斥着刺鼻的气味,刚刚喝了水的胃重新发出声音,向林礼警告原主同样很久没有进食的遭遇。 不等林礼反应,痉挛的疼痛又再次袭来,胃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松开,痛到让她蹲在地上,捂紧了腹部。 好吧,食物,食物,对食物的渴望充满了林礼的脑子。 她翻遍了整个屋子,只在窗台上找到一点碎面包渣,原主根本就是被饿死的。 必须出去找点吃的,这个世界的货币是什么,林礼在床下找到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币和几个硬币,长吁一口气,至少这个世界交易物品还是方便的。 床下隐蔽处还有一个小盒子,林礼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块闪烁的绿宝石胸针。一眼看出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原主这么贫困,是从哪里得来的,长辈留下的吗。 一时无法确定,林礼原封不动地将东西放回去。 走近到门口,外界的声音逐渐传来,无数说话的声音通过门缝钻进破旧的屋子里,通过灰尘飞扬的空气探进她的耳朵里。 林礼深吸一口气,扳开了沉重的门。 屋外同样是低矮昏暗的走廊,走廊中间挂着一盏煤油灯,蚊虫围绕着火光旋转,被玻璃罩隔绝在外,无知地撞击。 喧闹的声音从走廊尽头的窗户传来,林礼默默走上前,声音越来越大,窗户上飘着油腻的窗帘,发霉的地方显示曾经有一个醉鬼在这的遗留。 林礼把头伸出窗外,环境音变得轰炸起来,吵得她的耳朵似乎要炸了。 灰色的天空被密集的房屋遮去了大半,楼下如流水般的人相互拥挤,地上的污水被过往的人踩过溅到摊贩的卖品上,惹来一片骂声。 年长手指缺损的工人穿着布满机油的衣服急匆匆地穿过,宽松的围裙系在健壮的妇人身上正在和摊贩讨价,幼小骨瘦如柴的小孩小心地穿过人群,将手指伸进一个闲谈的绅士口袋里。 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街道上一个背着大口袋包叫卖面包的小男孩注意到了二楼窗户上的女孩,他挥了挥手,大声喊道:“赛琳,赛琳,你终于醒了,他们都说你已经病死了。” 林礼移动眼珠,看向了楼下这个热情的小男孩。 男孩拍了拍口袋里的长面包,“你肯定饿了吧,安妮太太烤的面包,热乎着呢,两个便士管饱!你买两个,还可以喝到安妮太太准备好的红茶,相当划算的买卖。” 林礼摸了摸手上的硬币,这应该就是他说的便士吧。 数出大概的数量,林礼把它们扔给男孩,“帮我送上来。” “赛琳你真是饿坏了,这都够买一个安妮太太做的苹果派了。” 昏暗闷热的房间里,林礼终于吃到了干硬的面包,吞进去像一块石头,但是她十分的饿,已经管不上这些了。旁边的男孩还在叽叽喳喳地给她倒红茶。 “赛琳,你已经拖欠了玛吉夫人一个月的房租了,她现在连吃的也不会给你送了,你得赶紧找一份工作了。里奥区没有工作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知道了。”林礼边吃边说。 交流中,林礼能够奇妙地直接听懂这个世界的语言,也能按照他们的方式表达,想来是借助了原主身体的缘故,但是林礼仍然看不太懂很多的文字。 窗台上堆积的账单纸张她简单翻阅过,只能零星地认出一点意思。 林礼猜测,应该是原主并没有很好地受过这个世界系统的教育原因。 送走了卖面包的小男孩,林礼知道这副身体的名字叫赛琳,和她昨夜看的一本西幻玛丽苏文里的炮灰配角名字对上了。 这本小说本质上就是吸血鬼男主和普通人女主爱的惊天动地的一本书,林礼睡前拿来催眠看的,现在连大致剧情都已经快记不清了。 书里的赛琳和母亲相依为命,她的母亲是一个流浪吉普赛舞女,不久前病死,昂贵的债务让赛琳无力偿还,被房东赶出去后,与魔鬼做了交易,觉醒了体内稀薄的魅魔血统。 赛琳去到了臭名昭著的暮色庄园,在一次意外被前来拜访的男主拯救后爱上了男主,然后处处与女主作对,在大反派暮色庄园庄主死亡后,被反抗的民众一把火一起被烧死了。 是一个只有推进剧情和男女主感情戏的炮灰,林礼评价道。 “砰砰砰”沉重粗鲁地敲门声打断了林礼的思绪,“赛琳,快把你的破门打开!” 门外咒骂声不停止,林礼走过去把门打开。 屋外站着几个人,为首的女人是亚麻色头发,全部盘在头上,高低领裙子,系的紧紧的束腰,是里奥区妇人常见的打扮。 她只比原主赛琳高半个头,应该就是赛琳的房东太太,玛吉夫人。 玛吉夫人恶狠狠地盯着屋内,直接略过林礼径直地打量自己的租房,好像只要在里面发现一点脱落的墙纸或者跳蚤的皮就可以顺利地从林礼身上剥下一块肉来。 确认里面没什么好的坏的变化,她终于把眼睛挪回到林礼营养不良的脸上,露出几颗牙齿,刻薄地开嘴问候道:“我的小赛琳,你已经欠了我一个多月的房租了,足足三十先令,足够你放下身段去红灯区赚笔钱回来了。” “……” 预想中常常自作清高的女孩没有像往常露出愤恨屈辱的表情,玛吉夫人感到十分的不适,她挑起粗长的眉毛,扭曲的脸庞像用大力去咬了一口软面包一样。 林礼不想暴露身份,大致摸索着原主的性格,斟酌回道:“我会在这两天出去找份正经的工作,等到下个月的工资拿到,扣去我吃饭的钱,我会把剩下的全部交给你,玛吉夫人。” 听到回答,玛吉夫人森森地笑了几声,“看来你真是病了一顿,连工作都是现在出去找,你当我是慈善院的嬷嬷吗?不过我也不是为了遥遥无期的房租过来的,兴许等会你也不需要再准备我的房租了。” 林礼皱了皱眉,感到一丝未知的不安,没来由地,她突然想到床下不知来历的那块绿宝石胸针。 玛吉夫人见女孩不语,信心已经十分有了七分,继续说道:“几个月前,你的母亲带着你来到这的时候,用一块胸针做了房费抵押,但是昨天我发现那块胸针不见了,看守的仆人跟我交代说他见到一个小偷偷走了它,慌忙之间,他只是用木棍击中了小偷的脑袋,因为害怕责罚,然后就悄悄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我已经把那个仆从狠狠打了一顿赶出去了,现在我要找找那个胸针被小偷藏到哪去了。” 玛吉夫人得意地看着林礼,仿佛已经预料到了林礼的下场。说完,她示意身后的打手一个看住赛琳,三个挤进了逼兀的房间里。 身后的壮汉将指节捏的咔咔作响,林礼毫不怀疑自己要是阻止一下,就会被他制服在地。 原主偷回来的胸针一定会被发现,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被发现后,自己也逃不过被狠揍一顿,甚至有可能被扔进红灯区的结局。 书上也不可能详细提到一个炮灰会怎么应对这个场景脱身。 在林礼思考期间,打手已经一丝不苟地搜过了房间的大部分地区,正在徘徊在柜子之间,很快就要走到床边。 怎么办? 打手已经摸到了赛琳的床单上,生存空间被冒犯的不适感让林礼的口腔不断分泌大量的唾液,但是她必须赶紧自救。 “等一下!” 林礼做了一个吞咽。 玛吉夫人似乎预料到了这个场面,摇了摇她丰腴的下巴,示意林礼身后的打手上前捏死这个蹦跶的小麻雀。 “亲爱的玛吉夫人,我有衷心的话给您的财务及时弥补一些损失,请您给我一点时间。”林礼在打手伸手前,及时开口道。 玛吉夫人挑了挑眉,看着林礼,颇有耐心示意地听她下言。 林礼看了一眼打手,对方适时的收回了手臂,但是目光却刻意划过林礼裙子袒露的胸口部分。 林礼感到强烈的恶心感,但是不得不先应付玛吉夫人。 “据夫人您的描述,您手下的仆人在看管您的财物,您又如何确定这块胸针不是他监守自盗了呢?在您将他狠狠揍了一顿后,您又如何确保他不是顺利将财物转移出去然后一走了之呢?” 听完此言,玛吉夫人狠狠地剜过站在林礼旁边的打手,甩给他一个清脆的巴掌,“看看你干的好事!等下要是搜不出结果,看我拿你怎么办。” 趁热打铁,林礼再次开口:“之前玛吉夫人您说的很对,我确实大病了一场,病时我经常腹泻,还一直呕吐,差点要了我半条命,到现在也没有痊愈,我很害怕是霍乱,正打算去修道院养病一番。所以我可能弄脏了夫人您的房间,我一定会赔偿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玛吉夫人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更白了,里奥区之前是霍乱的重灾区,因此死掉的人不计其数,现在患的人少了,但是穷人得了这种病就是必死的结局。 玛吉夫人的嘴唇都在颤抖,她吩咐里面的打手速战速决,连里面一开始气场强大的打手触碰到赛琳的物品都开始畏缩嫌恶了起来,林礼旁边的打手更是直接退后了一步。 眼见仍然不能阻止他们继续搜查,好在刚刚的话已经让对方都丢了心神,林礼环顾四周,等下找到那个盒子之前,直接扑倒玛吉夫人,然后从二楼窗户跳下去,应该能先逃命。 房内的打手弯下了腰,正准备搜查床底,林礼微微前倾,准备开始实施计划,她在心里默数,一、二…… 这时阳台突然传来一阵动静,带有羽毛拍打的声音,一个打手疑惑地上前拉开了旧窗帘,一只黑乌鸦赫然停在了木质阳台上。 它锋利的缘正叼着一封信,上面戳盖黑色玫瑰纹样的蜡印,打手和乌鸦对视的瞬间,清晰地看清了那对血红般的眼睛! “黑乌鸦!暮色庄园的黑乌鸦!”打手尖叫了起来,吓得忙退开。 玛吉夫人的嘴唇彻底没了血色,她恐惧又厌恶地盯着林礼:“你这个不详的女巫,你居然和魔鬼做了交易。”说完她似乎见到了洪水猛兽一样,带领手下快速地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林礼皱着眉头打量着这个干着信鸽活的乌鸦,虽然科技不发达的时候,被迷信洗脑的人们会觉得乌鸦是一种不祥的象征,但是自幼生活在科技时代的林礼更相信科普书上清晰的解剖图。 黑乌鸦一动不动地盯着林礼,饶是唯物主义的林礼都感受到了一点骇人的感觉。她走上前,取出黑乌鸦叼着的信。 信纸是特制的,附带上贵族特有的暗纹,还有隐隐的一丝玫瑰花的香味,上面的字体带有一种邪恶扭曲的纹路。 “写给我的吗?” 林礼久久地阅读着这封信,就在黑乌鸦都要有点不耐烦的时候。她终于开口道: “……我看不懂。” “……” 一修:处理了一些错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黑乌鸦罕见需要思考如何和一个文盲交流,于是它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张开了它锋利的嘴巴。 “你昨夜签下了我主人的招聘,现在前去暮色庄园做一份杂役女仆的工作,拿着这封信,你可以穿过沼泽地抵达庄园。不要尝试后悔,你承担不了后悔的代价。”说完,不等林礼反应,率先飞走了。 乌鸦居然会说话——林礼不得不很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穿进的是本西幻小说,这个世界好像不止有会说话的乌鸦…… 林礼不打算去测试到底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但是她知道目前跟着主线剧情安排是她最安全的路。 林礼望了望窗外,太阳已经落山,天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黑了下来,这个时候要出门,在这个古老落后的世界,夜晚代表着危险。 林礼从柜子翻找出一件有补丁的斗篷披在身上,拿起信封和盒子里装的胸针,还有一些能用到的物品,打了个包袱,推开了门。 走廊还是一如既往的昏暗,煤油灯一闪一灭,蚊虫变得更多了,从打开的窗户外不断涌进来。 鞋子踩在走廊上发出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回响,每一扇门背后都藏着不怀好意的眼睛注视着这个瘦弱的女孩。 很快到了楼梯部分,林礼下了楼,一楼大厅是玛吉夫人算账的地方,此刻没有一个人。林礼觉得她肯定是去找教会的人来抓自己这个不详的人。 一出大门,一阵寒冷的风就迎面吹来,林礼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她看向没有尽头的街道,随即拿出信封来,问道:“暮色庄园在哪?” 信封可能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要当导航,它在林礼的手里凝滞了一下,又迅速开始反应。只见信封上的火漆逐渐融化,重新变成了一个自行运转的箭头,直直地指向街道的一方。 林礼跟循着箭头,抬脚走了起来。 她很快走出了城市,来到了郊区,这里的树只有稀疏的树叶,直直刺向天空的枝干扭曲盘旋,如同恶鬼哭吼。回头望去,城市已经在遥远的地方,林礼看了一眼,继续前行。 穿过一条漫长的沼泽地和凌乱找不到路的荆棘丛林,林礼终于发现了一处建筑物,应该就是目的地暮色庄园了。到达眼前庞大的大门,信封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在林礼的手中燃烧起来,火漆重新融化,在剩余的纸张上变成一张裂开的嘴巴,刺耳地笑了一声,就立马灰飞烟灭了。 火焰并未带来灼烧感,反倒让林礼的手如坠冰窖。她往手里吹了一口热气,走近大门,拉响了门铃。 门很快被一个脸色苍白的仆人拉开,他的头平移看向林礼,“你是赛琳?” “是的,我来应聘杂役女仆长。”林礼回答道。 仆人彻底打开大门,干巴巴地说:“进来吧。”遂带领林礼走进了房子。一位女仆长打扮的妇人在侧门等待已久,她提着煤油灯,火光在她的脸上摇摇曳曳。 “你是赛琳。”同样的问题。 “是的,我就是赛琳。” 面对林礼,女仆长同样干涩的声音开口说话:“你来的太慢了,克劳先生是准时去叫你的。” 林礼识时务地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不过那只乌鸦叫克劳先生?这个西幻世界连动物都要有人类的名字吗。 女仆长不欲多言,带着林礼穿过弯弯绕绕的走廊来到一个小型厨房,递给了林礼一盘食物。 “这是埃德温少爷的食物,你给他送过去吧,记得放在屋内胡桃木的桌子上。”她停顿了一下,咬着重音强调:“不,要,迟,到。” 林礼一头雾水,但是先问清楚总比疑惑地去办事好,开口道:“我不知道这个人住哪啊?” 女仆长沉默地盯着林礼,过了一会儿,她再次说话:“出门跟最近的蜡烛说话,它会告诉你的路。” 说完,她就熄灭了手中的煤气灯,隐入黑暗中。林礼瞬间不知道她走去哪里了。 林礼舔了舔干裂的下唇,她开始有点后悔跟着主线剧情走了,兴许一开始她就应该试试有没有支线剧情。 不过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端着餐盘,默默走出了厨房。 门旁边就是一盏悬挂在墙上的蜡烛,滴落的烛油显示着已经燃烧很久了。 林礼尝试着开口:“请给我指出埃德温少爷的房间。” 烛火似乎听懂了林礼的话,瞬间“砰”的一声燃烧地更加明亮,接着黑暗的走廊上悬挂的蜡烛接连亮了起来,照亮出了一条幽深的路。 短短几个小时,林礼的世界观已经被无限次更新了,她提着餐盘一步一步地走向蜡烛指出的路径。 走过漫长的走廊,连脚步都变得机械,终于来到了一个向上的后楼梯。 林礼稳步向上,到达了目的地,一个紧闭的红木门前。林礼伸出一只手,轻敲木门,“埃德温少爷,您的食物我给你送来了。” 无人回应。 林礼又再次敲了一遍,房间内还是安静无比。林礼不死心地重复,结局指向同样的场面。 于是林礼把餐盘放在门口,开口道:“少爷,食物我给你放在门口了,等你想吃自己取用。”她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沉闷的空气里突然流动了一股冷风,直往林礼的后颈吹,刹那间,她感受到隐藏在黑暗里的视线死死地盯着她的后背,汗毛一根根地竖起来。 ——她必须要把食物放到埃德温房间里的桌子上! 林礼呼出一口冷气,就这个工作环境,炮灰原主不发疯创死所有人都不正常!!! 她蹲下身重新拿起餐盘,“埃德温少爷,您不回答,我就进来了。” 林礼默默扭转门把手,门没有锁,吱呀呀地打开了,里面像个黑洞一样吞噬了所有光线,连烛光碰到房间边缘都停止了照射。 林礼慢踏进了房间内。 深色的地毯走上去悄然无声,巨大的天鹅绒床帘占据了一面墙。 房间内一丝光线也没有,林礼只能用眼睛慢慢适应环境。 嘀嗒、嘀嗒。 房内不知道在哪的时钟逐步摆动,林礼眼睛逐渐看见了前方的一个深色的桌子。 应该就是它了,林礼心想。 下一次的抬脚,林礼却踢到了一块带有温度的蠕动的东西。 这仿佛触动了房间某个开关,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冲鼻而来,让林礼忍不住干呕。 餐盘被摇晃起来。 林礼直接把它扔到了地毯上。 适应黑暗的眼睛看清了那是个人。 林礼转身想逃,此刻心脏患病般用力地搏动了一下,一种奇怪疯狂的情绪在她的脑子里出现。 想撕裂眼前人的血肉。 林礼身体僵住了。 这不是她的**,是这个眼前人的。 林礼感觉胸腔里的心脏像被铁锤击打的鼓,每一声都震得耳膜发烫,血液在血管里发出尖啸。 不跑能干嘛,留下来等死吗? 跑得掉吗? 林礼僵硬地蹲下去,尝试查看这个人的情况。 手触碰到这个人的衣物,来自血液的黏腻感瞬间沾染上来。 旁边这个人正在缓慢地喘气,扯动身体微微地起伏,伤口让他每一次用力地呼吸都会重新裂开。 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力气威胁人吗。 林礼重新站起来,想找一下房间里是否有适合包扎伤口的东西。 重新上涌的杀意几乎将她吞噬。 膝盖不受控地打颤,仿佛骨缝里灌满了铅水,脚掌黏在地面奋力不能拔起来。 林礼跌坐在地,地上的人却在此刻睁开了眼睛。 冰冷的金红色瞳孔在黑夜里仍然摄人心魂,此刻带给林礼只有来自死亡的恐惧。 他要杀了我! “你,别生气,我只是想找点东西给你包扎一下,你相信我。” 林礼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一口滚烫的沙砾,喉咙里卡着未成形的尖叫,却连舌尖都僵硬如石。 她感觉自己快要说不出话了。 凝视没有停止,林礼听到了屋外窗户上喂鸟架上扑腾的羽毛声。 巨大如潮水般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窗外有数不清的乌鸦兴奋饥饿地盯着屋内新来的食物。 怎么办,怎么才能让他相信我! 电光火石间,她脑中闪过一个结局时片段,女主亲吻发狂的埃德温额头恳求他停止了恶行。 来不及再思考,林礼颤抖着手伸出抓到地上躺着的人的手,低头毫不犹豫地轻吻了一下。 一个非常有社交距离的吻,甚至算不上,只是一次轻微的触碰。 连嘴唇都是颤抖的,抬起来沾上了手背上面溃烂的血,可能还碰到了手骨。 “你等等我,我用我的性命发誓,我只想给你简单止个血。” 林礼不再看他的眼睛,深呼吸一口,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绕过地上的人,走到了天鹅绒窗帘前。 她抬手拿起窗帘一角,想撕开一部分,第一下竟然没有撕开,她的手还在发软。 林礼直接上嘴咬开,身后恐怖的视线如芒在背,她拼命咬牙用力,终于撕下来一大块。 林礼拿着窗帘回到地上的人旁边,开口道:“我可能要掀开你的一些衣服,你担待一下。” 金红色的瞳孔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动作。 林礼当他默认了,直接上手慢慢揭开他的衣服,手指末端的神经末梢传来狰狞的触感。 底下全是遍布的烂肉,血腥味还在外涌。林礼认命地全部扒下来,衣服也都是碎条了,开始把窗帘一点点用力地裹上去。 这人的伤口集中在背部和腰腹,好在窗帘完全够用。包扎完伤口后,林礼感觉自己全身都已经是血迹了。 她站起身来,下半身几乎全部麻住了,针扎的刺痛感给她带来了几分清明。 她咽下口里的大量唾液,道:“这里什么都没有,我只能帮你到这了,等你有点力气就把地上的食物吃了,我放在你的旁边,我先走了。” 说完,她不再管地上的人如何,踉跄着退出了房间,不忘记把门带上。 金红色的眼睛注视着这个瘦弱的女人慢慢离开,继而开始观察自己身上的包扎。 一只黑乌鸦穿过窗户,落在了此人旁边。 刚刚还伤的不能动弹的人,此刻已经坐了起来。 窗帘撕破的地方,月光穿透了进来,恰好照亮了他脖子的地方,那里有个血淋淋的窟窿。 一修:处理了一些错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刺目的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林礼发现自己躺在一开始来的厨房里面。 昨天晚上她魂不守舍地原路返回,恐惧到极致的身体直接进入睡眠。林礼感觉有一半完全是被吓晕的。 身上的血液已经凝固粘在了一起,这身衣服不能要了。 厨房外传来响声,昨夜的女仆长无声地出现在门外。 在看到浑身是血的林礼躺在厨房内并且具有生气的时候,她古井无波的脸难得出现了一丝崩裂。 但她很快恢复了平静,默然地进入厨房开始视察准备食物。主人每日进食的食物,通过升降台陆陆续续送到楼上,避免了和底层仆人的过多接触。 林礼也没跟她打招呼,起身找了点水喝,转头问女仆长:“有吃的吗?” 女仆长瞥了林礼一眼,拿出了一些黑麦面包和燕麦粥递给她。 面包质地粗糙,吃起来有淡淡的酸味,燕麦粥吃起来也毫无味道。很难吃。 而且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没有甜味。 林礼因为饥饿产生的食欲被浇灭了,只能硬着头皮塞进口腔里。 折磨着林礼21世纪精神上的味觉。 吃饱了的林礼抹了抹嘴,说:“可以给我安排个住处吗,还有我需要穿一些统一的服装吗?” . 蒸汽腾腾的浴室中,林礼拿肥皂把自己全身上下洗了一遍,换上了女仆长拿来的深色棉布裙、戴白色围裙和帽子。 不知道是因为庄园足够大的原因,林礼得到了二楼一间单独的房间。 庄园二楼有仆人专用楼层,墙上可挂小幅肖像或宗教画,但禁止摆放奢侈物品。房间的上一任主人似乎信仰一位名叫莉莉丝的神,残留的祈祷物品堆在了房间隐蔽的角落里。 处在独立的空间里,林礼终于有时间思考一些问题。 昨夜遇见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暮色庄园的继承人,埃德温·克莱门特,也就是本书最大的反派boss。 暮色庄园的创始人曾经穷困潦倒,与魔鬼做了交易换取财富,代价就是当后代出现金红色瞳孔时,就是魔鬼收回一切的时候,这个一切不只是庄园积攒的财富。 埃德温一出生,金红色的瞳孔告诉着所有人魔鬼即将到来,他的母亲绝望而死,他的父亲在几年后得了疯病**。现在的暮色庄园由埃德温叔叔接管,但是他也难逃一直被歧视被虐待的命运。 埃德温不愧是带着诅咒降生的魔鬼之子,他能操纵乌鸦吞噬活人血肉。他接管暮色庄园后,愈演愈烈,作恶不止,很多灾难背后都指向他。 女主独自误入暮色庄园,了解到埃德温的过往,亲吻了埃德温的额头恳求他停下恶行,此时男主也带领群众揭发并讨伐了暮色庄园的恶行,最终埃德温放弃抵抗在一把大火的焚烧中结束了自己和暮色庄园。 不过,昨天那个要杀了自己的劲真的能被感化吗,还是说女主的光环太大了。林礼摇了摇头。 她垂下眼睛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不过昨天那次奇怪的心脏搏动以及后面清晰的**感知,林礼清楚,自己这副身体的魅魔血统已经开始觉醒了。 没有休息多久,女仆长再次敲响了自己的门。 “以后每次早中晚餐的时间,你都需要提前半个小时到厨房将准备好的食物送到埃德温少爷的房间。” “现在已经到时间了。” 林礼翻身起来,答道好的。女仆长递过来一张纸以及笔,说道:“庄园主得知你平安回来,为你提供了一份正式的契约书,你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 所以昨天就是上岗测试,测试条件就是看会不会死。林礼礼貌微笑接过纸笔,在墙上划出一段小横。 不行,不能写自己的真名,那是自己最大的秘密。林礼握着的笔在空中转了一个弯,回想起赛琳居住的旅馆窗台上混乱的账单,签名处缭乱的笔画。 林礼尝试性地描出来一个签名。女仆长递上来一盒颜料,示意林礼画押。全部完成后,林礼把契约书递给了女仆长。 在这个世界里,她必须依靠原主的名字行事,她生活的时代和她的名字最好留存在脑袋里。 “赛琳,欢迎你来到暮色庄园。”女仆长摆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对了,我可以申请一些物资吗?” 女仆长走后,赛琳拿了一些东西,去厨房端了食物再次来到埃德温的房间。 回想起昨天的经历,赛琳不保证自己今天就是安全的,她得想办法让反派暂时饶过她一命。 房间照样无人应答,赛琳耸耸肩,推开了木门。房间内仍然昏暗无比,昨日撕毁的天鹅绒窗帘似乎回到了原样,遮住屋外所有的阳光。 房间的角落里的高背椅上坐着一个如油画般模糊人影。 赛琳把食物放在胡桃木桌子上,昨天餐盘上的食物已经被吃完了,随意地放置在地上。 “埃德温少爷,这是新的食物。”说完赛琳拿出了她准备的东西,“我问女仆长讨要了一点治伤的血蓟膏,我给你上点药吧,免得感染。” 不知道自己的哪个词刺激到了埃德温,人影一下从角落移动到了赛琳面前。 后背撞上坚硬的地板,赛琳被狠狠地摔倒在地,一只布满伤口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窒息的同时,她看到了一张清晰的脸。 这张脸的一半也都是庞大的渗人的疤痕,像蜈蚣爬满在他的皮肤上。 金红色的瞳孔在白天的时候稍微回缩,周边露出一点常见的褐色。这并没有将他的危险有所收敛,反而更像一只潜伏下来狩猎的毒蛇。 他冷白皮肤下泛着失血者的青灰,颧骨处却反常地透着高热般的潮红。 对方淡淡地打量着赛琳,像是对猎物产生了好奇。然而这点点好奇不妨碍对于一只虫子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在他面前产生的不耐烦。 赛琳感受到了脖子上的手在逐渐收紧。 好奇就够了。 赛琳眼睛周围已经有了血点,她晃了晃手上的血蓟膏,艰难地开口说话:“我真的是来给你上药的,这个对你的伤口有帮助。” 布满伤疤的脸微微转动,空洞的目光看向赛琳手上的药物。 良久的迟疑过后,终于,赛琳感受到脖子上的压力变小,气管进入了新鲜空气。赛琳的手指攀抚在已经被勒红的脖颈上,努力克制着呼吸,避免引发呛咳。 埃德温走向自己简陋的床,脱掉了外面的衣服,露出里面溃烂的身体。 上面的伤口深可见骨,有的赛琳甚至透过可以看到他的内脏。 真恐怖啊。 赛琳不敢耽误,走上前,为埃德温慢慢抹上了药膏。她还带了干净的纱布。 埃德温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赛琳的动作,仿佛赛琳只是在摆弄一条不相关的死狗一样。他不叫疼,也根本不动作。 昨天缠在他身上的窗帘不翼而飞,埃德温换了一件新的衣物,但是衣服下的伤口根本没有处理。 赛琳慢慢将药膏涂抹在那些已经凝血的疤痕上,竭尽所能地避免过多的肢体接触。千沟万壑的身体,涂抹时如同触摸粗糙开裂的树皮一样。 她默默计算眼前恶魔的伤口深度能否致命,却被接连更加恶劣的状况打消了侥幸的念头。 药膏很快见底,所幸她准备足够,处理完后拿干净的纱布缠绕在埃德温的身体上。 表皮的损失如此大,赛琳不确定这个人是否会发高烧,但是手指每一次触碰,对方的身体处于一种非人的冰冷感,就像捏造的石膏像。 收拾好后,赛琳起身,拿起上一次的餐盘,礼貌告退了。 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双魔鬼的瞳孔一直冷漠注视着自己离开。 赛琳带上门,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呼…… 现在反派应该不会杀她了,至少不会现在立刻杀掉她。 一个新到来陌生但是并没有威胁到他的蚂蚁而已。 埃德温是庄园名义上的继承人,普通人应该不敢把他伤成那样,除了埃德温的叔叔,也就是现任的庄园主。 不过这种致死的虐待,仍然让人毛骨悚然。 赛琳在帮埃德温处理伤口的时候,清楚地看到昨夜一些现代医学都无法治疗的伤口,今天去的时候已经在自行愈合了。 仔细观察甚至能看到新长出来的肉芽。 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省事的东西。 屋内,关门的响动在空荡的房间里荡出余音。埃德温迟疑地抬手,摩挲着被包扎的伤口。 粗糙的纱布带来一点牵扯感,窗台上的乌鸦突然歪了歪头,看着他从靴筒里抽出匕首。 埃德温用匕首划开一点新的伤口,新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 他疑惑地盯着那块破损处,像在确认什么。 · 晚餐前,赛琳照例将食物送到埃德温的房间,却发现之前送来的食物,埃德温再也没有动过了。 此刻埃德温并不在房间里,那种无时无刻的注视却没有消失。 赛琳放下食物转身时,总听见身后传来 “布料摩擦地板” 的声音,但回头时没有任何人影。 赛琳对着空气开口道:“我再给你拿了一些退烧的药物,如果你发热,可以吃一些这个。” 女仆长对于赛琳原封不动端回来的食物处变不惊,只是自行取走处理掉。 她看到赛琳脖子上的伤痕也一样平淡,仿佛已经料定了这个新女仆的结局。 赛琳解决完自己的晚餐,突然发现厨房里摆放的厨师一时忘记锁起来的糖罐。 她舔了舔嘴唇,对糖的渴望空前高涨。 魅魔血统的觉醒,让她对甜食高度需要。庄园提供的食物,对比现代的碳水,糖分稀缺得令人发指。 在厨房里满足地喝完一杯浓厚的糖水,赛琳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她要把剩余的糖全部带走! 回到房间,还没点灯,赛琳在房间里冷的瑟缩了一下。 那种被视线穿透的感觉又来了,从头发到脚趾,赛琳感觉没有一个被放过的地方。 后颈的汗毛根根竖立,如同荒野中嗅到狼息的鹿。 她想跑。 还没重新走出门,赛琳被一股恐怖的力道压制住,一只手掐住她的后颈,力道狠得像要捏碎颈椎,另一只手带着愈合伤口的粗糙触感,强硬地撬开她的牙关。 匕首抵上舌头时,赛琳尝到了铁腥气。 修改ps:增加了一些埃德温和赛琳互动的心理描写 二修:处理了一些错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四章 赛琳的心脏跳到了最高频率。 她真的很害怕,这种与死亡近在咫尺的痛苦,让她的胃痉挛地想呕吐。 冰冷的匕首刺痛着舌头,唾液分泌地更快了。 这个疯子,疑心到底有多重,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不需要多大力气就能轻松杀死眼前这个弱小的人,埃德温感觉混乱的东西终于要平息了。 他对这个突然闯入的人感到非常的,排斥和厌恶。 一如既往的重复以前那些人一样的行径,却又在某些地方截然不同。 为了试探他吗? 赛琳感受到他的手指在发抖,不是因为用力,而是因为某种失控的战栗。 她拼命地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赛琳皮肤传来的热度,以及脖颈跳动的脉搏,随着时间不断蔓延过埃德温的手套。 匕首又往下压了压,赛琳的舌尖尝到血味。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 埃德温的手猛地弹开,力道之大让赛琳撞在门板上。 他后退半步,隐进墙角的阴影里,金红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那里面翻涌着没来得及收住的杀意,还有一丝被打断的、近乎懊恼的渴望。 “赛琳,亨利阁下想见见你。” 赛琳扶着门框喘气,舌尖的血混着唾液咽下去,来不及仔细思考,她转身机械地打开了木门。 女仆长站在门口,似乎从没有听到任何特殊的声音,程序性微笑道:“赛琳,你休息得怎么样呢?” “我很好,我现在就去。” . 庄园主亨利在书房等着赛琳。 这位中年男性是典型的绅士打扮,胡须和头发打理的很整齐,鼻梁上架着一副镜片。 他正在审阅一些公文,对赛琳的到来没有什么变化。 赛琳注意到这些公文似乎关于税款和教会的捐款。 等到手上的公文都批改完,他终于抬头准备交谈。 “听说你非常尽心尽职地照顾我那个不省事的侄子,女仆长特地跟我提到了你。”亨利开口道。 赛琳不知如何回应,只沉默地听着。 见赛琳没有反应,亨利先生“哈哈”笑了两声,继续说:“沉默是一种美德。” “照顾我那个侄子辛苦你了,如果有什么难处跟玛莎提,以后还要多靠你的帮助。” “我们庄园喜欢养一些乌鸦,这些小东西偶尔会有一点吓人,你不用害怕。” 赛琳点头应是,说完亨利就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意义不明的接见,她却无法思考,更大的考验还在等着她。 赛琳一言不发又磨蹭地走回到自己的房间,老实说她不想进去,埃德温肯定还在里面等着她。 “吱呀”,木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赛琳僵硬的后背靠在冰冷的木门上。那个人的存在从没这么高过,强烈地不容忽视。 她靠了一会儿,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水,又拿出白天要到的剩余药片。 “你发烧了,体温很高,过来把药吃了吧。” 无声无息的人影停留在她的背后,投下的威压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赛琳深呼吸一口,端起水杯和药片,转过身递给眼前人。 “快吃吧。” 她不敢去看眼前高大血腥的人影,只盯着手上的药片。据说在野外遇到野兽时,一定不要与其对视,在对方的认知里,这是一种挑衅。 埃德温低了低头,视线专注在了小小的白色椭圆药片上。 赛琳径直拿起一颗药片混着水喝了下去,“没有毒。” 他终于伸出手,接过药片,生吞了进去。 赛琳感觉他在吃血肉一样。 却不敢让气氛变得沉默,她努力开口,声音粘稠无力,像吞进了一口腐烂的肉。 “我对你没有恶意,我想生病受伤都很难受,你可以舒服一点。” 埃德温的脑袋微微偏动,似乎在尝试理解极其深奥的词汇。 赛琳想继续尝试说话,眼前的人已经消失了。 全身上下的监视感随着一起消失,她确定埃德温已经离开了。 高度紧张的脑子终于放松下来,疲惫慢慢出现,赛琳吐出一口气,没有再管后续,蜷缩在地上闭眼一阵子,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的送餐仍然继续,不过这一天赛琳都没有见到过埃德温。 某次她刻意放慢脚步,听见身后有极轻的呼吸声—— 贴在她后颈的距离,却在她猛地回头时,只看到窗台上一只乌鸦正用血红眼睛盯着她,直至走廊尽头都毫无人影。 完璧归赵的食物被女仆长玛莎端走处理掉。这种情况持续几天后,中间空余的一大段时间,赛琳无法平复一些煎熬恐惧的情绪,决定出去走走。 她不能坐以待毙,这座庄园处处诡异无比,长久的生存只会被它缓慢地吞噬。 暮色庄园的后方土地有一大片的黑色玫瑰生长,在花田的旁边就是血蓟的温床。血蓟只适合沼泽地。 女仆长玛莎给她划定可以游逛的地区包括这片土地。 赛琳慢慢地走到了黑玫瑰园。 全无她的原来世界里对玫瑰的印象,这里的黑玫瑰开的糜烂,风吹过的时候,露出底下骇人的尖刺。 足够刺穿人的小臂。 不过赛琳以为庄园里只有女仆长的时候,一个身形和她相差不大的女仆出现在高耸的黑玫瑰丛里,应该是负责打理它们的。 忽然,那个女仆摔倒在地,似乎想挣扎站起来,但是又很快摔下去,到最后几乎只能把血淋淋的手伸在玫瑰丛外面。 不对劲。 赛琳奋力冲了上去,发现玫瑰丛如同活过来一样,在花丛里死死地缠紧了女仆,玫瑰丛的根系却在地下涌动,饥渴地饮用着地表渗透下来的血液。 “救,救我,求你。”碧眼女孩绝望地望着赶来的赛琳。 眼见女仆快要失血过多昏迷,赛琳不敢犹豫,她上前把她拉出来,玫瑰花丛却好像闻到了新鲜的食物,一朵朵探出来想环绕住赛琳。 赛琳皱眉盯着这些吸血玫瑰,救人迫在眉睫,玫瑰藤蔓对失去的食物十分不舍,越缠越紧。 不经意间,赛琳自己也被挥舞的荆棘划伤了手,流出的鲜血让黑玫瑰更加兴奋了,她甚至听到了一阵阵低低的笑声,此起彼伏。 越来越多的藤蔓像被惊动的蛇窝,一点点聚集过来。 一声尖唳,不知哪来的黑影从天空俯冲下来,瞬时毁断了藤蔓,落下大量的羽毛。 玫瑰的笑声转变成了尖叫,吵的赛琳耳鸣。无数的乌鸦涌现下来,将藤蔓逼退了大半。 赛琳乘机把女仆拖出了玫瑰丛,黑色羽毛在漫天飞舞,等到她远离后,无数乌鸦重新飞远了,飞向了远处的沼泽地。只留一地带血的羽毛。 赛琳遥望了群鸦一眼,就急忙把女仆带走先放到自己房间里。 整个房间的地毯都被血侵染了,但是不管赛琳怎么应急止血,玫瑰尖刺划破的伤口根本止不住血,赛琳第一次知道人身上可以有这么多的血。 她把自己剩余的血蓟膏都尝试抹在女仆身上,抹过药的伤口终于停止了流血,但是还有大片剩余的伤口。 必须要更多的血蓟膏! 赛琳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寻找女仆长玛莎,她正在每日例行巡视庄园。 赛琳气喘吁吁地跑到玛莎的面前,告知了自己的来意。 玛莎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浅笑道:“暮色庄园的每个仆人都有自己均分到的血蓟膏,每个月定时发放,你和爱丽丝的份量已经已经领过了。” 赛琳震惊地看着她,“可是她再不止血就要死了。” 玛莎古井无波地继续回答:“爱丽丝是负责照顾庄园的黑玫瑰园的,今天黑玫瑰损伤了很大一片,我想她要去找亨利阁下领取自己的惩罚。” 赛琳盯着女仆长说:“我的血蓟膏是为了埃德温少爷拿的,这一份是不是应该算在埃德温少爷账上。” “呵呵,赛琳小姐真是着急,血蓟膏虽然是限量分配的的,但是只要血蓟的汁就可以让黑玫瑰造成的伤口止血了。”玛莎全无感情的眼睛半弯的注视着赛琳,仿佛她只是一个胡闹的小孩子。 “愿神莉莉丝保佑你们。” 赛琳转身就走。 回到房间,女仆爱丽丝已经脸色极其苍白,嘴唇微微蠕动,发出稀碎的声音,赛琳听懂了,她是在喊妈妈。 赛琳从柜子里找出自己足够厚实的袍子,将身上露出的皮肤都绑的严实,又取来门旁边燃烧的蜡烛,去厨房制作了一个简易的火把。 她站在黑玫瑰园前方,试验了一下,黑玫瑰遇到火焰果然快速避开了,让出了一条道路来。 退后的黑玫瑰就像是暂时撤退的蛇,虎视眈眈地等待着猎物。 前方一片黑压压的藤蔓,赛琳毅然决然地走了上去。 至少庄园里难得出现了一个正常人,她要救活爱丽丝,从她嘴里知道庄园的其它隐秘。 旁边的黑玫瑰好像一个个长出了人脸,嬉笑厌恶地看着路过的赛琳。 仿佛只要赛琳一个失误,它们就会重新席卷而来。 天渐渐黑了,月亮从云层中出现。 赛琳的头发因为救人散落在肩上,大团头发因为不被打理,上面的黑色剥落了很多,露出里面流动的红色来。 寂静的黑玫瑰园里,披散着红发的少女举着火把默默地走向沼泽地带,如同中世纪存活至今的巫女。乌鸦在头顶盘旋,月光恰轻纱似地笼盖万物。 罪恶又圣洁的画面。 不知道走了多久,赛琳终于到达了血蓟的生长地带。 血蓟表面的叶子朴实无华,叶背带血管状纹路而得名。 赛琳把火把立在安全的地方,取出准备的匕首,小说里提过暮色庄园生产的血蓟需要用加热高温的匕首切割。 她安静地将匕首放在火把上烧灼,等到时机成熟,利索地切开了一块血蓟叶片,挤出里面的汁水流入收集瓶中。 收集时间比自己想象中快,没过多久就装满了大半瓶。赛琳晃了晃瓶身,确定够用了之后,转身原路返回。 夜风大,火把摇摇曳曳,赛琳目及之处全是蓄势待发的黑玫瑰。 火把逐渐变暗,赛琳不由得加快脚步,想赶在熄灭前走出玫瑰田。 天不遂人愿,在隔玫瑰园出口还有几十米的时候,火把上最后的火种再难支撑,被风吹灭,只剩下一些火星了。 跑! 赛琳丢下身上能丢的所有东西,死死握紧收集瓶往前跑。 千千万万的笑声荡漾,庆祝美食终于落入口中。 玫瑰花藤更快刺穿包裹的布料,缠住了赛琳的脚踝,长尖刺入皮肤下的血管,如同出生婴儿吮吸着母亲的□□。 赛琳痛的眼泪直下,摔在地上又拼命爬起来继续跑,玫瑰藤绝不放弃这次不知死活的食物,死死地拖着她。 黑暗中所有黑玫瑰都在狂舞。 重新摔向地面时,赛琳奋力想把收集瓶扔出玫瑰田。 就在这一刹那,伸出去的手臂被一只戴着手套有力的手握住了。 赛琳感觉自己的腰被钢筋缠住了一样,缠在脚踝上的藤蔓被迅速割开,不过瞬息几秒,她已经被摔在了玫瑰田外面。 赛琳疼得蜷缩起来,睁开眼却看到了一张意外的脸。 这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爬满疤痕,金红色的瞳孔扫过赛琳的脚踝,不等她反应,直接离开了。 修改ps:让埃德温和赛琳互动增加更多心理描写和一些间接的感觉 二修:处理了一些错字 三修ps:删减了一些心理描写和感情线,更自然一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第5章 第五章 爱丽丝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弥漫着熟悉的血蓟的腥甜味,一低头却闻到干净温暖的被褥散发出来的味道,这太舒服了,尽管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和失血过多,仍然让人十分不适。 木门在这个时候恰好被推开,一个面容姣好,可能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瘦弱的女生端着食物走了进来。 她注意到了爱丽丝睁开了眼,惊讶又惊喜地走上前给她端来了一杯温水。 “你醒了呀,感觉怎么样啊?” “嗯……” “哦,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赛琳,新来的女仆。” “我叫,爱丽丝。” 赛琳温和地点了个头,“我知道你的名字,我从女仆长玛莎那听到的。” 提到“玛莎”这个名字,赛琳感受到身旁女孩打了一个寒颤。 “你很害怕女仆长?”赛琳的眼睛转了个弯: “那你为什么决定要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呢,你的妈妈不担心吗?” “我……我……”面对开门见山的质问,爱丽丝嚅嗫了一下,艰难地思考如何表达。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缺钱就来了。”仿佛知道自己的理由很拙劣,说完她又像鹌鹑一样,瑟缩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仿佛那是一个坚固的堡垒。 赛琳叹了口气,不急于求成,伸手拍了拍被子下的身躯,“好啦,我知道你很累,我们先把饭吃了好吗?” 赛琳把女仆重新从被子里哄出来,看着她吃了一些东西,没吃完的自己吃掉了。 收拾完重新回到房间,女仆在等着她的到来。 “别担心,不过我们需要商量个事。我不知道你的房间在哪,所以把你带来了我的房间救治,你现在身体虚弱,肯定照顾不了自己,所以这几天你和我一起住可以吗?” 爱丽丝怯生生地点头。 “非常棒的结果。”赛琳鼓了个掌。洗漱完毕,给爱丽丝上了药后,赛琳换了衣服,掀开被子上床。 来到这里,赛琳害怕夜里出事,即使需要换衣睡觉,也只是脱掉外袍裙子,穿一些更简便方便跑路的衣服。 床上塌陷了一边,爱丽丝感受到身边的压感,随着传来淡淡的发香。她有些紧张地呼出一口气,极力把身体收紧,挪到最旁边。 “别动了,再过去你就要掉下床了。”被子旁边传来声音。 “对不起!”爱丽丝快要哭出来了。 “别这么紧张。”赛琳笑嘻嘻地说话:“你没有和你的姐妹一起睡过吗?” “我没有姐妹,一直和我的母亲生活。”爱丽丝尝试性地开口,“我们过得很困难,但是也还算快乐。” “那很好啊,为什么又决定来这呢,一起赚钱也可以很好地活下去吧。” 感觉到身旁的女孩眨着眼睛期待听自己讲故事,爱丽丝有些紧张,她吞了口唾液继续说: “我的母亲后来带我改嫁到一户新的人家,那个人,也就是我的继父,经常虐待我的母亲。有一次他喝醉酒回来,把我的母亲打的头在流血。” “他还把眼睛看向了我,非常明显的意图。他追着我跑到了村庄外面去。” 赛琳感觉到女仆身体发出轻而持续的颤抖,她想开口阻止她的讲述。 “我太害怕了,失手杀了他。我也很恨他,把他的脑袋砸了个稀烂。” “也因此不敢回去了,恰好这时乌鸦出现,问我要不要去暮色庄园,我就来了这个地狱。” 爱丽丝直视着天花板,“现在发现自己在和一个刽子手躺在一起,是不是有点害怕。” 一双手却环绕过来,抱住了爱丽丝。 “你过得很辛苦。” 被抱着的女孩身体颤抖地更加厉害了,却没有人再说话,也不需要再说什么。 寂静的夜空没有什么星星,只有清冷的月光穿过窗户照进来。 赛琳睡着的时候,似乎还听到了黑玫瑰生长时藤蔓相互摩擦的声音。 这一个星期赛琳照常给不在房间里的埃德温送餐,今天的暮色庄园难得有一次晴天,她带着爱丽丝出去晒了会太阳。 爱丽丝自从她每次送餐回来后就有些欲言又止,在两人走得有些累了之后,她似乎寻到了一个好时机,下定决心挤出了一个音节,后面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赛琳,你在庄园里究竟负责做什么呢?” “我吗?”赛琳看着前方的路,边默默记下庄园的构造,边回答道:“我负责给埃德温少爷送餐。” 爱丽丝好不容易有了点血色的脸迅速白了下去,她伸出手死死地攥紧赛琳的手臂。 “赛琳,我的好赛琳,你答应我一件事情。”爱丽丝的眼睛被主人突然猛烈的情绪长出几分血丝,摄人地看着赛琳。 “你说,我听着。”赛琳有些疑惑地安抚着爱丽丝。 “赛琳,你要想尽办法离开这里,去找到你签下的契约书,抹去你自己的名字!” “还有,还有不要接近埃德温,他是魔鬼的儿子,是魔鬼到来的象征。”爱丽丝的眼睛都要鼓出来了,这让她本来就小的脸被眼球占去了一部分,苍白无肉的手指却死死攥着赛琳的手臂,几乎要绞进去了。 “哪怕是和他对视,也能夺取你的性命。他的命运生来就是肮脏罪恶的。” 赛琳疼的面容有些扭曲,爱丽丝却没有放手,仿佛只要赛琳不答应,她就可以把赛琳的手臂扯断。 爱丽丝的话音一落,一种恐怖逼人的注视又慢慢升起,冷风一阵阵地往脖颈里吹,金属匕首仿佛就在身后,伴随着它的主人在决定什么时候下手。 好像答应和不答应都要死的感觉,赛琳的嘴角都在抽搐。 她拿起另外一只空闲的手,轻轻拍了拍爱丽丝的手背,“我明白你的好心,但是我现在好好活着,不是吗?” “你不明白,你知道你之前的人的下场吗……”爱丽丝疯狂挣扎着,赛琳却用力拉下她的手反握住。 “我知道。”赛琳直视着爱丽丝的眼睛,“我也明白。” 爱丽丝面对赛琳的肯定回答,脸上出现了一丝空白。 “我们该回去休息了,走吧,爱丽丝。” 赛琳尽量不去管身后逼人的威胁,带着爱丽丝离开。 回到房间,爱丽丝终于平息了下来,她双手交握抱在胸前,懊悔地为刚才的行为道了歉。 “没有关系。”赛琳满怀笑意地摆了摆手。她思考了一下,随口问道:“你既然劝我离开这里,你为什么不想回去找你的母亲呢,她一定很想你。” 爱丽丝沉默地盯着眼前女孩手臂上被自己攥出来的痕迹,说道:“她不会再思念我,也不会再诅咒我了。” “我离开后,每年都会给家里寄钱,我却不敢回去。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我来到暮色庄园不久,村庄里的人都认为我是作恶的巫女,我的母亲就是巫女的母亲。” “他们把她抓起来,活活烧死了。我每年寄去的钱都被我继父的兄弟们瓜分了。” “铛————” 正午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庄园回荡着惊起的鸟雀声。一束阳光随着太阳的移动和反射从窗户照进来,屋内灰尘飞扬。 爱丽丝的话语被打断了,她再次歉意地看了赛琳一眼,却没再继续这个故事。 “赛琳,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你说。” 爱丽丝轻轻地笑起来:“今天又是我要给黑玫瑰浇水的日子了,你可以帮帮我吗?只需要沿着黑玫瑰园的周围浇一遍水就好了。但是要小心一点点,别被它们卷进去了。” 她眼睛里的血丝已经消散,瞳孔的绿色清透纯真,之前因病雪白的脸蛋经过几天休养,微微圆润了一点,使她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农庄里初长成的女孩。 “好啊。”赛琳爽快地答应了。 “现在就去吧,赛琳,越快越好,我怕女仆长责骂我。”爱丽丝合十恳求道。 虽然刚刚休息没多久,但是赛琳想着自己左右无事,便起身出门了。 “去吧,去吧。”爱丽丝目送着赛琳离开,又不舍地起身走到窗前,尝试寻找浇花的身影。 看到女生沉稳提着水桶走向玫瑰园,爱丽丝轻轻地笑着。 “咚,咚,咚。”有秩序的敲门声。 爱丽丝没有匀一个眼神给木门,始终注视着窗户。 在确定没有人来主动开门,木门被不容置疑地推开,女仆长端庄站在门外,保持着她一往不变的微笑:“爱丽丝,到时间了。” . 赛琳清楚爱丽丝想支开她做些什么,她没有反对,径直去办了被拜托的事情。 她在爱丽丝的衣裙上放置了一些特制的粉末,如果爱丽丝离开她走动,粉末会为她留下一条隐形的道路痕迹。 说不清是否不相信爱丽丝,只是潜意识让赛琳留意她的行踪。 这些粉末来源于庄园四处可见的巨型油画,上面矿物质的颜料在夜里具有荧光的特性。赛琳自从开始注意庄园构造,就注意到了这些颜料,利用空闲时间从这些油画上小心刮下来不少储存备用。 等到赛琳浇完水回到房间时,里面空无一人。被子被整整齐齐地铺平在床上,好像这里从来只有她一个人住过一样。 安静得让人不适应。 “爱丽丝?”赛琳环顾一遍房间,确定无人。她舔了舔牙齿,抬起屋内的蜡烛点燃,外面天渐渐黑了。赛琳默默走出房间。 幽深的走廊上在蜡烛照耀下,慢慢显现出一条荧光的道路。她起步向前,跟着粉末来到了庄园的大堂。 大堂里悬挂着历任暮色庄园主人的巨型油画,颜料点缀的每一双眼睛注视着闯入其中的女仆。 荧光一直蔓延到大堂里庞大的壁炉下,之后消失不见。 赛琳抬高蜡烛注视着壁炉,这里面有新的空间。 爱丽丝去到了这里面。 要不要进去? 进。她要摸清楚庄园的特点。 既然有伪装性的建筑,就一定有揭开这层伪装的面纱。她慢慢摸索过壁炉的砖,寻找着能够打开壁炉的开关。 “咔哒”,一处有些凹陷的砖块被赛琳按压了下去,发出清脆的声音。 庞大的壁炉内部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荧光粉末重新被蜡烛照亮,一路延伸进不可知的另一层地下室。 地狱里的恶魔在此刻低语,诱惑着来人走进暮色庄园的隐秘。 烛光燃烧在赛琳的瞳孔里,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走了进去。 终于签约上了[竖耳兔头] 一修:处理了一些错字 2025.7.7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第6章 第六章 壁炉后地下室入口虽小,内里随着赛琳不断走下楼梯,展现出其中的庞大来。 这里面铺设繁复,但是下行时仍能感受到风的流动,应该是安装了蒸汽驱动的通风机。 仆人居住和工作的地下室里,却仍然使用着传统的通风井,与厨房炉灶相连,形成拔风效应,加速空气流通。 蜡烛的光摇摇曳曳,在涂抹沥青的墙上投射下赛琳的影子。 随着不断深入地下室,赛琳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事先经历过埃德温和爱丽丝,使她对血腥味非常敏感。 同时升起的还有疑惑和不安的感觉。 爱丽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她还安全吗? 赛琳走完了下降的楼梯,终于触及到了地面。地面下填充碎石层以阻隔地下水,在其上是装饰性的地板,走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赛琳放轻了脚步,沿着墙面慢慢探索。地下室开始出现许多废弃的工具,斧头,刀锯,绳索,还有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材料,木头——大量的木料堆放在地下室的一些房间里。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滴答滴答。 似乎是水滴的声音。 远处传来火光,为了防止被发现,赛琳吹灭了蜡烛,荧光的颜料粉末到地下室也已经用完了,剩下的路需要她自己摸索。 一个接一个的房间被经过,赛琳在迷宫般的走廊中近乎要迷路了,耳边传来的齿轮转动声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忽然,刺耳的尖啸声贯穿了整个地下室,犹如瞬间崩断的钢丝,扎进了赛琳的耳朵里。 “!!!” 不知为何,赛琳被这段声音刺激到浑身汗毛直立。 居住在地下室里暗中窥探的魔鬼不留疑问,立马在后面给出了答案。 声源似乎迅速从一场美梦中惊醒,刚才的尖啸给嗓子带来了不可逆的损伤,但也让高音转为痛苦的低吼,同时带上了人声的声色。 即使浑浊不清,即使距离仍远,赛琳也立刻察觉到,这个声音无比熟悉。 “爱丽丝!……” 赛琳加快了脚步,想去确认她的安危。火光越来越近,一双强硬的手却当空袭来,把她撂倒在地,像一个破布口袋一样,粗鲁地拖到角落里。赛琳的脑袋狠狠地撞上了墙面,痛的她当场迷糊了视线,身上也有数不清的地方刮擦破皮了,发出火辣辣的疼。 “乌鸦跟我汇报,有一只不知礼数的虫子溜进了庄园的地下室。我当时还在思考,究竟是哪一个孩子这么不顺心呢,赛琳?” 女仆长一如既往侍立在赛琳的前方,仿佛刚才的暴力并不来自于她。 “厨房里的糖有一点损失,我想也是你这个孩子动的手脚吧。庄园里万事万物都是主人的恩赐,僭越代表着惩罚。” 玛莎微笑地看着地上喘息的赛琳,似乎在思考如何处理这个弱小的蚂蚁。 “抱歉,玛莎大人,我只是发现爱丽丝不见了,正在寻找她。”赛琳不敢直接与这位战力不明的人抗衡,尝试周旋。 玛莎发出短促摩擦的笑声,仿佛缺乏机油的铁锈机器。她蹲下身,轻柔地抚摩赛琳的脸庞。 “都是不够乖巧的孩子。爱丽丝正在为她的失职偿还代价,而你,小赛琳,本来作为埃德温少爷的‘食物’,想看看你多活几天。” “现在,也没有留着的必……!” 在玛莎悠然诉说的空隙,赛琳一撑跃起,藏在身后的匕首准确地扎进了女仆长的胸口。蓄谋已久的偷袭,普通人无法避开的致命一击。 然而,那尖刃刺入的触感绝非血肉! 在外表衣裙和人皮破开的空隙,带来的却是材料被穿透的刺耳声。 赛琳的匕首被卡进了玛莎不见血色的身体里,难以拔出。 “!!!”赛琳的表情出现一丝空白,玛莎却勾起了嘴唇,将赛琳重新狠摔回了地上。 □□碰撞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嘭”的一声。 “神赐我的身躯,被你轻易损坏,真是个要被教育的坏孩子。” 再次重击被摔回地面,赛琳的视线充满血色和重影,只看到眼前不断走近的裙摆和鞋跟,还有来自锋利刀具的反光。 她努力挣扎想重新站起,远离面前的怪物,最终徒劳地昏迷过去。 完蛋了,她心想。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预想中的殒命却没有到来,赛琳在熟悉的地方——她的房间醒来,映入眼前的是一如既往的朴素的天花板。 头部的疼痛仍在持续,但是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了。 赛琳抬起手臂,发现上面因为被拖行破皮的伤口,渗出来的血迹已经凝固了。 怎么回事,玛莎居然没有杀她? 房间因为没有点灯,一片黑暗,好像跌入了无底的空洞。赛琳默默起身,摸索着去点亮了房间内的煤气灯。 “咔嚓——” 昏黄的灯光迅速填充了整个简陋的房间。 神台上遗留的莉莉丝闭眼画像,在光照下仿佛新生,面带笑容地注视房间内的人群。 没错,不止赛琳一个人。 当赛琳看清房间内状况后,她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蠕动的大麻袋,里面隐隐发出喘息声。 赛琳想拿起自己的匕首,突然想起匕首被玛莎攻击时,落到她的手里了。 于是她顺手抄起了神画像旁边的烛台。 就在这时,悄无声息的阴影里,一个熟悉的人慢慢走了出来。 是埃德温! 赛琳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到,谨慎地退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视线在麻袋和埃德温之间不安地游走。 埃德温并不在意赛琳约等于无的威胁,径直走向麻袋,并将它轻松拖了出来,展现在赛琳面前。 他用刀划开了袋子的一端,露出里面的人,正是之前面容端庄的玛莎。 此刻的玛莎发丝凌乱,面部扭曲,告诉看见的人,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暴行。左眼的眼珠松动,在打开的一瞬间,溜下了她的脸庞,落在地上清脆的一声,滚动到墙边停住了。 那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人眼,掉落下来也全无血迹,落地后,赛琳清楚看清了它的构造,是一个木质的圆珠。 而玛莎,左眼留下了一个黑洞,直直看见内里一无所有的芯壳。 暮色庄园的女仆长并非一个活人,而是一具活生生的木偶! 来自小说世界奇幻的设定,玛莎仍然保持着人的实体感,而脱离这具身体庇护的零件,迅速化为死板的木料。 衣柜的门缝渗出潮湿的霉味,铰链发出锈蚀的呻吟,仿佛有只手正从内部缓缓推挤。 点燃的煤气灯的光突然变得惨白,在地板上投出藤蔓般扭动的影子。 埃德温为什么要把玛莎绑到她的房间,这个疯子,知道要怎么善后处理吗? 而且他和玛莎有什么不快,赛琳脑子里冒出一个疯狂又貌似很合理的想法。 是埃德温救了她,然后把玛莎抓过来,给她报仇泄愤。 这实在太直来直去,还有几分荒唐,但是赛琳同时又痛苦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爱丽丝……爱丽丝在那个地下室里……你们会把她怎么样?” 大量冰冷的唾液聚集到她口腔里,恐惧如此满溢,像一杯即将泼洒的血腥红酒。 答案不必言明,狼狈受伤的玛莎却不能放弃能折磨对方的软肋。 “爱丽丝,哈哈,那个愚蠢的蚂蚁,邪恶令人厌恶的鬣狗,她已经脱胎换骨重生,正享受神的恩赐。” “你们这群无知的鬣狗,迟早也要踏入……啊!” 沉默的埃德温透露出对喋喋不休的木偶的烦躁,给了她不留情的一击——他将匕首准确地刺入玛莎心脏处,用力地搅动。 这似乎是玛莎唯一的弱点处,终于在寒冷的匕首处渗出血流,与之伴随的是木偶的痛鸣和强烈的关节扭转声,却被埃德温顺手拿起一块抹布堵上了嘴。 残留右眼的玛莎恶毒地注视着两人,不用猜测,也知道后面吞掉的话音是什么肮脏的词语。 挣扎中的人偶挣脱出一只手臂,努力把自己拔出布袋,不耐的埃德温直接折断了她的手臂,扔在一旁。 那根内里木质的手臂因为撕扯下来的人皮覆裹,似乎保留了一丝魔性,像一只丑陋恶心的蛇,努力地爬行回原身更。 赛琳在一旁冷眼旁观,努力平复下心情后,她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 在尝试救回爱丽丝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她拿起烛台,把木偶手臂砸烂。 然后她重新抬眼看向无言的埃德温,艰涩地开口:“是你,把我带回来的吧。” 恶魔之子保持沉默,赛琳知道他默认了这件事,尽管此人似乎并不愿意和她说话。 这让赛琳感到惊讶,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谢谢你。” 气氛再次陷入安静和尴尬,赛琳只好再次开口,慢慢地走上前,“你,为什么要救我,还把她抓到了这里?” “……” “是,为了帮我报仇,吗?还是找我,想换取什么?” 埃德温默认不语,只是紧握匕首,却没再逼近,反而往后缩了半寸,像在刻意拉开距离。 她继续向前走,房间很小,统共没多远。 “还有玫瑰花田那次,我是不是也没有感谢你……” 话出口,赛琳自己都觉得嗓子发紧,自己在靠近一个魔鬼。 埃德温站在那里,像尊沉默的石像。他脸上的疤痕在光的衬托下,竟像活过来一样,在慢慢的鼓动。 三步,两步…… 他的视线像淬了冰,死死钉在她身上。赛琳看见他喉结滚动,握着匕首的手臂缓缓抬起。 不是直指她的胸口,而是横在两人中间,像一道防线。 她甚至能看见他瞳孔里自己的影子,慌乱,却没停步。 一步。 赛琳的影子彻底覆住了他的。 一双因为刺激和害怕尚在颤抖的双手出现在埃德温的眼前,他预料到动作,强而有力的手臂下意识弹射起步,却在下一秒僵硬在了原地。 那双手绕过了埃德温的身体,拢合在恶魔之子的身后,一个温柔而带有适当空间的拥抱缠绕住了他。 “谢谢你。” “……” 写文好痛苦,终于挤出来了一点,我会努力更新的! 二修ps:增加两个人走进的心理描写,张力感觉上来了 三修ps:删减了不必要的感情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六章 第7章 第七章 赛琳的手臂环上去时,自己都惊了。 一半是别无他法的感激。 比起简单直接的恶意,她发现,他似乎不知道怎么处理突然的善意,埃德温的茫然会让她处于一种暂时安全的境地; 一半是她确实感谢他的出手,不然她就要命丧地下室了。 说实话,她对这种危险的刺激感,都有点荒谬的上瘾了。 指尖触到他后背结痂的伤口时,他猛地一缩。 赛琳下意识想收回手,却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刺骨的冷,竟透过布料渗进来一丝微不可察的热,像融化的冰面。 她没敢抱太紧,只是虚虚拢着。 突如其来的拥抱,令埃德温呆滞在原地,好像又回到了被虐伤那天,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地面上。 绷紧,僵硬,怔忪,但没有抗拒。 魅魔的感知在靠近时起效——她闻到他身上血腥味里混着一丝极细的颤抖。 他后背的肌肉先是绷得像块铁,下一瞬却泄了半分力,不是放松。 更像某种紧绷到极致的溃缩。 赛琳的手臂僵了僵。这不是威胁解除的松弛,倒像是…… 溺水者抓到浮木时,既想攥紧又怕被扎伤的犹豫。 这层发现好像给这个恐怖疯子蒙上了一点点活人的血色。 埃德温的匕首迅速抵住赛琳后背时,刃口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但那力道顿住了。 他的呼吸在头顶停滞半秒,喉结滚了滚,赛琳听见刀鞘摩擦布料的涩响,却迟迟没等来预期的推力。 反倒是抵着后背的刀尖,极轻地、极不情愿地挪开了半寸。 直到匕首彻底收进鞘里。 他似乎也放纵了这份接触,或者是说,他太匮乏一段正常的情感关系了。 感受到背后锋利的刀刃离开了脊背,赛琳松下了一口气。 拥抱持续了不过两息。 直到赛琳先松了手,她继续说道:“谢谢你帮助我……但是这个人在我的房间里终究是个麻烦,可以交给我处理吗?” 埃德温不置可否,于是赛琳收敛内心浮上来的慌张,走向了玛莎。 地上的人偶正以一种厌恶又恶心的眼神注视着他们,赛琳选择视而不见,拿起旁边搁置的烛台,指向着玛莎的心脏处,威胁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不然我把它刺进你的心脏里。” 准确有效的威胁让玛莎低下了自己的头颅,赛琳利索地扯掉了她口中的抹布。 “爱丽丝是不是在地下室里,你们要对她做什么?” 玛莎屈辱地回答道:“你不是都听见了吗,等你见到她,就是和我一模一样的场景了。” “我劝你最好把我放了,庄园很多事务都是我亲历亲为,只要我走失半天,主人会立刻派人来找我的,到时候你们两个都会完蛋。” 赛琳直接把烛台插进了玛莎的心脏,在她下一次痛骂时,敏捷地堵住了她的嘴。 “这是不按问题回答的下场,我最后提醒你一次,我问什么你回什么。” 这次终于真正威胁到了玛莎,她意识到眼前能夺走她性命的不止沉默无言的埃德温,面前的赛琳下手同样也够狠。 “庄园里,和你一样情况的人有多少?或者说,是谁把你们做成这样的?” 玛莎咬着牙齿回答道:“除了新来的,供给埃德温少爷的食物,所有人都要得到神赐的,至于赐福人,自然是庄园主人,亨利老爷。” “有什么特定的条件吗?” “每周六,亨利每周六深夜去地下室进行木偶活化仪式,那是莉莉丝女神赐福的时间。” 答案和预料中相差不大,赛琳又详细询问了庄园的其他事情,玛莎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最后一个问题,亨利的书房在哪里?” “……” 得到答复后,赛琳整理思路,玛莎又开始挣扎,“我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了,可以放我离开了吧!” 赛琳淡淡地扫了一眼玛莎的裙摆,在灯光的照射下,隐隐约约散发着不太醒目熟悉的荧光,她回答一声:“好。”遂抬起烛台彻底刺穿了玛莎的心脏。 玛莎的右眼震惊地注视着赛琳手中血淋淋的烛台,疯狂地扭曲着试图自救,余音卡在喉咙尚没有发出,然而那不留一丝情面的锋利烛台已经切断了木偶特定的能量循环。 她的皮肤迅速开始破败,贴附在木偶架上逐渐变成干瘪蜡黄的组织,剩余的右眼也变回了普通的木珠。玛莎原本精致栩栩如生的身体变得陌生,木珠滚落下来,徒留脸庞上两个巨大的空洞。 “去地狱里给爱丽丝赔罪吧。” 赛琳怔怔地举着仍在滴血的烛台,血迹失去生机,溅到她脸上的部分凝固了,发出淡淡的腐臭味。 赛琳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去房间里洗脸盆里清洗了自身。 她转过身,埃德温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一只来无影去无踪的影子。 经历这么多,外面天已经蒙蒙亮。 赛琳听到了庄园其他仆人起床开始工作的声音,然而此刻在她的耳朵里,不过是数不清的木偶同时转动的关节声而已。 刚刚杀掉了一个怪物的恶心和怪异感在此刻涌上喉咙,赛琳忍不住想吐,但是她还是强忍住了。 她走回玛莎的尸体旁边,把它们都塞回麻袋里,然后一路拖行,把麻袋塞进了简陋的衣柜。 做完这一切,赛琳直接累在地上,不成姿势,她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 赛琳思考,她需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是在这个战力悬殊的世界,她必须要找帮手。 而目前唯一可以利用的帮手,正是态度扑朔迷离的埃德温。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啊。 至少埃德温的境遇也没有好到哪去,说起来她是作为埃德温的“食物”被选进来的吗? 这座庄园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加混乱。 今天是礼拜天,庄园里的仆人可以在集体的祷告堂里做祷告,也可以唯一一次暂时性的外出去此地的教堂。 以便完成像爱丽丝之前给家里寄信寄钱这些活动。 她不能错过这次外出的机会。 爱丽丝身处的地下室入口在大堂的壁炉下,那里白天有许多人经过,不能直接进入,其实还有一个入口,来自盘问玛莎所知,可以从亨利的房间里进入。 但是亨利的房间不是她能够随便进的,在房间外,还时刻有男仆侍立,她根本没有机会混入。 只能等到夜晚。 但是等到夜晚,爱丽丝真的还活着吗? 不论如何,她需要先把其他的谋划做完,这样就算救出了爱丽丝,也可以不让她继续呆在这个地方。她们可以一起出去谋生,找到她母亲埋葬的地方,换一处好风水的墓地,可以日日方便母女叙话。分隔了这么多年,她们一定有很多话可以聊。 赛琳整理衣袍,从枕头下摸出一片黑玫瑰花瓣藏进袖口,然后把烛台的血迹擦在斗篷内侧。 做完这一切,她去厨房领到了今日的早餐,草率吃过后,换上自己的便服和斗篷,来到了庄园侧门。 这里守候侧门的是一位老仆,在他转动脖子打量自己的时候,明明正常的动作,赛琳却无法忽视来自木料摩擦的声音。 “咔咔……咔……” 苍老褶皱的手指递来庄园准入的书信,老仆低着眼睛,凝视着外出祷告的赛琳,“只有两个小时,必须及时赶回庄园。” 赛琳戴上斗篷,暂时离开庄园的她回望这个极大的建筑。 在小说描述中,暮色庄园大部分产业来自田地和独产治愈伤口极好的血蓟膏,但是随着工业和蒸汽机的不断增长,新兴工业资本家凭借财富跻身顶层,世袭贵族的政治范围不断缩减,面对新产业和大量仆人外逃进入城市工作,许多土地贵族也在濒临破产。 暮色庄园也不例外,只是在大厦将倾前最后的辉煌。 她拉低帽檐,遮住大部分脸庞,向教堂的方向走去。 · 正午时分,赛琳赶回了庄园,老仆抬眼瞧了瞧她,放她进入。 踏入庄园的第一刻,赛琳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聚集到自己每一寸皮肤上,监视无处不在。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但是赛琳仍然面不改色的继续前进,顶着监视,慢慢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还未开门,赛琳就听到了里面细细碎碎的声音,她迟疑地转动门把手,门一打开,窗户大开,成群的黑乌鸦遍布她的房间,正在慢慢啄食地上玛莎留下来的木屑。 锁死的衣柜门已经敞开,麻袋被啄食的破烂不堪,乌鸦密集在玛莎的尸体上饱腹。 这场面实在太具有冲击力,赛琳感受到了浓重的反胃。 玛莎的死已经被发现了。 就在此时,背后合紧的门传来一阵又一阵间隔的敲门声。 赛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强行镇定下来,在扑腾的乌鸦群里合上了柜门,一声极轻的木头摩擦声从衣柜里传出。 她呼出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僵硬的面容,打开了门。窗外也在此刻传来翅膀拍打声。 门缝由小变大,一双熟悉而又陌生的碧绿眼睛显露在眼前,爱丽丝,或者是, “爱丽丝”。 [我叫,爱丽丝。] 她缓慢标志地转动头颅和眼珠,似乎还在适应新的身躯,微笑地注视赛琳。 [我和母亲过得很困难,但是也还算快乐。] 赛琳的脸色逐渐苍白,瞳孔恐惧地放大。 [救,救我,求你。] “咔咔……咔……”无法忽略的刺耳的木头关节扭动声。 “赛琳小姐,玛莎大人,派我前来提醒你,你忘记给埃德温少爷送餐了。” 等写完这本,还想尝试一下拉美文学风格的故事,不过大概又是一个flag吧~ 二修ps:之前写两个人拥抱比较尴尬,特地修了一下 三修ps:删掉了一些描写,感觉多余了,情节更紧凑一点。白天写新的一章,今天主要重新复盘了一下男女主之间的关系转变。 四修:这里一定是我改过最多次的地方了,因为是第一写感情线的文,所以非常手生,一有想法就努力调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七章 第8章 第八章 赛琳无法抑制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死死盯着木偶眼角部分不自然的僵直,然而她带着爱丽丝沐浴在阳光下,拿着手绢帮她擦掉额头上的汗珠的日子,明明就在昨天。 一起躺在床上,听爱丽丝默默诉说曾经的遭遇,她蓬松干燥的头发,激动时微微颤抖的下巴,和眼前木偶的机械微笑形成强大的割裂。 平息不久的胃袋又开始翻腾。 一阵恶寒升起,像误食了苦胆。 “赛琳小姐,玛莎大……” “闭嘴!”赛琳按住自己发紧的喉咙,她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赛琳小姐,玛莎大人派我……” “我说了,让你闭嘴!” 她承认她自私地放纵利用了爱丽丝,为了探寻整座庞大的庄园,但是直到现在,盘伏在庄园里的恶魔,才真正对赛琳这个无知的闯入者,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赛琳低垂的眼睛瞥视到了“爱丽丝”手腕上残留着自己亲手涂抹的未擦净的血蓟汁液。 亨利将爱丽丝的人皮切割裹覆上木偶时,刻意没有擦除这些赛琳带回来的汁液,似乎就是为了现在展示给不安分总是意图跳出庄园的她看到。 赛琳感受到了上面满满的恶意。 这份恶意,也同时爬升为自己命运的恐惧。在那个地下室里,是否同时也给自己准备了一份木偶的身躯。 她和爱丽丝一样,都是被庄园吞噬的“外来者”。 爱丽丝的木偶化就像一面镜子,照出此刻赛琳的面容。她也终将会变成“会说话的木料”。 赛琳的眼神从震惊厌恶转向冰冷的锐利。 她必须逃出去! 逃出这个魔鬼的手掌! 赛琳暗中攥紧口袋里从烛台上折断下来的尖锐部分。 她开口,声音发颤却刻意拔高:“玛莎让你传话?” “爱丽丝”再次重复机械的送餐指令,赛琳突然逼近一步,盯着对方失去神采的绿眼睛,曾经盛满恐惧与依赖的眼睛,低声说:“你母亲要是看见你这样,会把玫瑰丛全烧了。” 她尝试试探爱丽丝留存的人性,然而那双眼睛里面古井无波,死如寂潭。 仿佛她交谈的对面,也不过是一具木料而已。 赛琳痛苦又失望地收敛自己的目光,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重新说了一遍, “我也会帮你把玫瑰丛都烧了。” 赛琳出门前去厨房取来送餐的食物,“爱丽丝”一步一步地跟着她后面,距离维持一个固定的数值。 她的步伐会比往常更沉,带着一份愤怒的决心。 赛琳边走边思考,她需要逃出这里,但是不能只靠她一个人。爱丽丝变成了人偶,除开她,能够合作的人,庄园的作恶者亨利,就是无穷无尽的木偶,剩下的答案只有一个埃德温。 即使此人态度模糊不清,难以掌控,但是想到他救过自己,把玛莎绑到她面前给她复仇,他目前对自己的态度至少比庄园其他人好一点,相对好那么一点点。 至少他也算个活人,而且他在这过的并不好,也受到虐待。 她得拉拢他。不行也得行。 抵达埃德温房间时,“爱丽丝”停住了脚步,驻留在门口,注视着赛琳慢慢走进那个漆黑的洞穴。 赛琳照例把食物放在胡桃木桌上,房间空无一人,天鹅绒背后的窗台乌鸦扑腾着翅膀。 她利用进屋这段短暂的时间,快速小声地说:“我会给这座庄园制造一场混乱,如果你也足够厌恶这里的所有事物,请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交代完后续,赛琳收拾上一次未被食用的食物,转身出门。 她知道埃德温一定会听到的。 如果他不帮忙,也只是自己更冒险麻烦一点,不过比起在这个庄园长久地待下去等死,还有什么更冒险的事情了呢。 “爱丽丝”在门口迎接完成送餐的赛琳,接着发布第二条指令。 “赛琳小姐,请随我面见亨利老爷,接受你延迟送餐任务的惩罚。” 赛琳不置可否,跟上在前面带路的人。 路径足够漫长,赛琳被领到了走廊的尽头。前方是庄园的大堂。 即将踏出时,一击沉重的闷棍敲击在了赛琳的后脑,人瞬间就已经昏倒在地。 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仆站在赛琳的身后,“爱丽丝”在前面没有转身,仿佛对现状了如指掌,冷漠地吩咐女仆,“把她扔进地下室里。” “爱丽丝”一路向前,轻车熟路地打开了壁炉后的地下室入口,看不到尽头的楼梯一路延申。 女仆将赛琳一路拖行至此,将她扔进了地下室。 来往大厅的所有仆从人偶对此视若不见,继续干着自己手上的活。 赛琳的身体沿着楼梯一路翻滚下,疼痛将她暂时从昏迷中唤醒。 逆着光的地下室入口远在高高的楼梯上方,投射出来的强光勾勒出爱丽丝的轮廓。 仿佛她还是她。 “爱丽丝……快跑……”地下室里的人不清醒而含糊地开口。 地下室外的人偶本应逐渐流利的动作有一瞬的卡顿,那双碧绿的眼睛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很快,又逐渐消弭,沉寂在平静的沼泽里。什么也没有发生。 人偶机械地转身,关上了地下室入口的大门。 就在最后一束光收束的时刻,一阵沉稳 而又严肃的声音从庄园外传来。 “你好,我们是马什教堂的人,有人举报你们暮色庄园涉嫌税务混乱问题,特地前来调查,请配合我们工作。” · 昏迷没有多久,赛琳在清醒的一刻,开始努力站起身来,她有意躲过了部分偷袭的木棍,装作昏迷任人偶将自己拖行扔进地下室。 她的目的就是利用自己必然要被处罚的处境,提前混进地下室。 如果她所料不差,教堂的人已经来到庄园开始清查账务。 前不久被亨利召见,她有注意到亨利处理的公文里有大量关于税款和教堂的捐款问题。虽然原主的识字层面堪忧,但不妨碍赛琳察觉到暮色庄园庞大的产业,以及小说提到过庄园面临破产的困境,包含教会因庄园对地方税收的侵占早已不满,此刻,暮色庄园的账务,绝对是笔烂账。 足够拖延亨利亲自出面处理,为自己在地下室争取时间。 而且她还发现了一个问题,暮色庄园上上下下信仰的绝对不是教会的正神。 所谓莉莉丝赐福的时间在星期六,而教会的礼拜在星期天,也不知道在干了这么多邪教徒的事情后,亨利还能不能瞒过教会。 不过,就算教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亨利还会出面贿赂,但是,也绝对足够自己拿到想要的东西了。 毕竟面对一只如此大的肥羊,难得来一次的教会,怎么不会大宰一笔。 赛琳从口袋里取出备好的火石,点燃了地下室里的蜡烛,照亮前路开始深入。 从玛莎口中得知,进入地下室的入口有两个,一个是大厅的壁炉后,一个是庄园主亨利的书房。 那么,她为什么不可以反利用这条道路,跳过门口守卫的男仆,直入亨利的书房! 蜡烛的光源可照亮的范围有限,但是赛琳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这次,比上次慢慢摸索轻松了许多。 她还在角落里发现了自己被重击后遗落的匕首。 赛琳擦净上面的脏污,放入自己袖子里,继续前进。脚下的木屑逐渐增多,废弃的工具也逐渐出现。 在这个蒸汽繁荣的时代,亨利的木偶工坊也不乏蒸汽机。 而它需要大量的燃料持续燃烧维持运转,所以就算工坊的主人无暇来这,蒸汽机也没有停止运行。 远处的火光在赛琳经过弯弯绕绕的迷宫后出现,指引着她前往地下室的心脏部位。 这次的赛琳畅通无阻,迅速来到了这座庞大的人偶工坊。 工坊位于地下室最深处,由原本的酒窖改造而成,拱顶布满锈蚀的蒸汽管道。 管壁凝结的水珠顺着缝隙滴落,在地面汇成水洼。 工坊内有大小不一的玻璃管,浸泡着剥下的人皮,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都统一来自庄园死去的仆人。 南侧靠墙的木架分层摆放着不同阶段的木偶,底层是削好的白松木胚,眉眼处仅凿出浅槽;中层是拼接好的木质骨架,关节处缠着亚麻布,手指、喉结等活动部位嵌着齿轮;顶层是接近完成的人偶,已覆上处理过的人皮。 工坊角落立着一台蒸汽机,活塞上下运动时发出“哐当”巨响。 工坊的墙壁,木偶的身躯,处处描绘着来自莉莉丝的神像符号,犹如一座邪恶血腥的祭坛! 在正中央的工作台上,还有大片大片凝固的血迹。和一些意义不明的器皿,好像是拿来收集某样东西的。 赛琳迅速掠过了这一切,不敢细看,思考着自己的目的地到底在哪。 地下室以活化工坊为中心,呈蜘蛛网状辐射出三条走廊。 赛琳在其中一条的角落里,发现了咬碎的布料与指甲。是原主生拔下来的,赛琳沉默地认出了它的主人。 她提灯走上了这一条路,尽头的石壁刻着褪色的克莱门特家族纹章,和一道可以双向打开的门,方便亨利进入和离开,掀开后是一条悠长的暗梯。 终于找到了。 赛琳呼出一口浊气,踏上了楼梯。 到达墙面是一道暗门,但是不是防这头的人,她很快找到了打开的开关。 赛琳贴近墙壁倾听,确定书房内毫无人声,小心打开了暗门。 推门而入时,首先撞入眼帘的是深胡桃木打造的巨型书架,从地面顶到拱顶,格子里塞满烫金封皮的古籍。 赛琳来过一次,那次魂不守舍,没有细看,这次观察,却发现了书架上摆放的不止书籍,还有小型的木偶。 惟妙惟肖,姿态各异。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宽大的橡木书桌,桌上散落着未批改完的公文,桌面铺着深绿色丝绒桌布,边缘同样绣着克莱门特家族纹章。 楼下隐隐听到亨利和教会周旋的声音。 赛琳通过盘问玛莎,锁定了一些地方,开始翻找。就连玛莎也不清楚亨利存放仆人契约书的地方,只是提供了排除大致的方案。 外面天已经黑了,庄园门口传来声音,教会的人已经要被请离了,很快亨利就会发现自己不在。 一层,两层…… “嗒,嗒——” 分不清是人偶还是亨利准备上楼。 不在这里,下一个地方。 脚步声越过一楼,开始向二楼前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里全是关于木偶制作和献祭的方法,不对! 脚步终于停在了书房门外,钥匙插进锁孔,齿轮咬合转动。 只剩最后一个地方了。 门轰然推开,亨利跨步进来,戾气沉重,后面跟着人偶爱丽丝。 书房内空荡安静,保持着他上一次离开的原样,没有变化,只有制造昂贵精细的天鹅绒窗帘,被微风轻轻吹拂,慢慢摇晃着。 亨利走向书桌,略带烦躁地翻看桌上公文,爱丽丝侍立在他的身后。忽然,她的视线无意识地瞟向窗帘后,碧绿眼珠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红光,随即又归于空洞。 而在窗帘外不足一尺的地方,赛琳站在外窗狭窄的边缘,三楼的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她一只手死死攥紧暮色庄园仆人的契约书,一只手努力维持着平衡。 只要一念放松,她就会从此处直坠下去! 昨天一直在复盘然后修文,今天更新啦 二修ps:增加了一点推理情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八章 第9章 第九章 赛琳站在悬崖的边缘,听到屋内开启了谈话。 “事情办完了吗?”亨利翻看完书桌上的文件,开始问话。 “是的,老爷。鬣狗已经扔进了地下室。”这是“爱丽丝”的声音,不过更加卡顿和平直。 亨利微微皱眉,显然对新换的仆人并不满意。 “可惜今天并不是神赐福的日子,花点周章做出来的人偶没什么神识,顶多做点机械活。” “不过也够了,看这只鬣狗跳得够久了,甚至还故意招来了那群教会的人,让我多花费精力。” “莉莉丝女神在上。老爷,但是木偶的活化剂,上次用于我的赐福,似乎不够了。” “该让埃德温做点贡献了。” “只等这最后一个人偶,就可以完成祭坛,让恶魔之子前去女神的国度了,到时候,缠绕暮色庄园几百年的诅咒就会迎刃而解。” 亨利说完,卧倒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摘下了眼镜,一只手缓缓按摩着鼻梁,那只苍老的手掌下,露出一个满意又扭曲的笑容。 赛琳听到此处已经不敢多待,在庄园盘旋的乌鸦迟早会发现她,时间也不允许了。 她小心地摸索建筑的外墙,沿着外沿突出的地方一点点往下爬动,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踩上了坚实的地面。 高强度的攀墙耗费了这具身体并不多的力气,赛琳强打着心力,找了一处地方躲藏。 赛琳翻出塞进围兜里的契约书,找到了自己的那页,上面草草签署的签名还留在纸面。 想起刚刚的那一番谈话,赛琳听出来了亨利制作人偶不仅需要特殊的日期,还需要活化剂,而这份活化剂,联想到她到庄园那天,埃德温浑身虐待的伤口,和地下室那片收集的器皿。 她心中有了一个答案,恐怕活化剂就是埃德温的血液。 尽管小说中交代不清,但是埃德温身上确实具有许多奇幻的元素,用血液浇灌木偶活化,怎么听都是一个邪教徒的作风。 还有那个处处存在的莉莉丝,难道这个世界还有神的设定。 联想到小说中,在女主来到前,埃德温就已经杀死自己的叔父,陷入疯狂。很有可能,所谓去神的国度,不过是一场疯狂的献祭。 而且最后,因为不可抗力因素,绝对失败了,反倒变相导致了暮色庄园的灭亡。 想到这,赛琳感到了一阵嘲讽。 时间不多了,月亮升了上来,笼罩这片庄园,很有可能亨利已经出发去地下室了。 赛琳咬牙站起身,走向和埃德温约定,好吧,她单方面约定的目的地。 庄园的马厩前,几桶火油摆放在地,她走到那,看到了埃德温的影子。 赛琳惊讶他真的应约了,并且带来了她想要的东西。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吗,我想把这座庄园给烧了。” 埃德温只是冷漠地看着她,因这句话,看她带上了几分审视的目光。 虽然这个时候去尝试说服他当自己的共犯似乎有些太仓促和,草率,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要怪就怪这个庄园处处都想要她的命。 赛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开口道:“你知道我刚刚从亨利,嗯,你的叔父那听到了什么吗?” 见埃德温没有打断她,赛琳继续说:“他们在商量如何把你献祭给另一个邪神,在那之前还要像上次那样虐待你。” “其实你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种伤害了吧,没关系,这次我们直接逃出这里,把这里一把火烧掉。” 赛琳见他没有很愤怒的反应,相信他并不抗议这个选择,顶多不想干。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向前一步,在他反应之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知道,你可能经历过很多的虐待厌恶和不信任,但是这些都无所谓,我相信你,你一定也很讨厌这里。” “我们可以一起逃出这个地方,我会陪伴你,去一个没有伤口足够温暖的地方。” 赛琳放开埃德温,却注意到他这次认真地注视着自己,同时她发现埃德温喉咙震动,迟疑地开口:“为什么?” 这是一个非常低沉的声音,让赛琳感受如同备受命运打磨的砂砾感。 他居然跟她说话了! 但是时间紧迫,“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们可以延后一点解释的时间。在这之前,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赛琳拉过埃德温的手臂,站在火油前。 “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离开,在那之前,我们给庄园制造点更大的麻烦。” 赛琳拧开火油的木桶,用匕首划开缠紧的绳索,并将火油绕着黑玫瑰田倾倒,其余的全部洒在了庄园建筑上。 由于火油桶实在过重,赛琳挪动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最终埃德温接过,并帮她倾倒了大半部分。埃德温接过桶,手指擦过她的手腕 —— 赛琳感觉到他的手在抖,却不是害怕,而是兴奋得发抖。 用火石点燃火把,再将火油点燃,瞬间燃亮的火照亮了赛琳的脸庞。 精准投放的火油在此刻燃烧成一条长龙,将暮色庄园拉入地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赛琳宣布,不管她有没有逃出去,至少把这个压抑她许久的破地方给烧了,已经让她爽到了。 吸血的黑玫瑰没想到死亡的镰刀终于有一天降临,前来收割它们的头颅,烈火烧灼,无数的玫瑰扭曲着,鲜艳着燃烧,发出尖锐的哀鸣! 藤蔓突然像蛇一样缠住赛琳的脚踝,赛琳利落地拿刀砍断,藤蔓里流出黑血,溅在埃德温手上。 埃德温却任由藤蔓缠上自己的手臂,用另一只手点火。 火焰腾起时,玫瑰竟开出血红色的花,在火里疯狂旋转。 庄园里的人偶似乎发现了外面的响动,匆匆准备出来。 “外面着火了!” “新来的人逃跑了!!!” 叫喊声,救火声此起彼伏! 赛琳不管那些声音,拉着埃德温的手臂跑回马厩,火把烧红了她兴奋的脸。 “埃德温,你会骑马吗?我不会。” 埃德温注视着她因火光跃动的眼睛,进入马厩,牵出了一匹高骏的白马。 他把赛琳拉上了马背,在后面拉起缰绳,驾驭马匹朝出口疾驰出去。 “你们是什么人!” 来到庄园门前,看守的人偶发现不对,拦在了马前,一群乌鸦却俯冲下来,首先啄出了人偶的两颗眼睛。 埃德温翻身下马,轻而易举取走了看守人偶身上的钥匙,打开了庄园的大门。 回身牵着马匹,走出了庄园。 赛琳一只手举着火把,一只手紧紧抱着马脖子,震惊地看着这一切,自己好像选择对了一个合作伙伴。 虽然合作伙伴说不定会不会杀了她。 赛琳回望火光冲天的庄园,终于要和这个鬼地方说再见了。 埃德温翻身上马,带着赛琳一路离开庄园的掌控。 但是很快,沼泽和森林的交际带,赛琳听到了无数关节的运转声! 他们追上来了。 赛琳的耳朵听到了一声巨响,使她的耳膜刺痛将近要流血。 是枪! 说实话,21世纪的她根本就没见过这玩意儿! 数不清的人偶快速地移动,几乎将他们包围。从人偶的簇拥中,慢慢走出了一个人,正是亨利。 埃德温拉紧缰绳,使白马暂时停住。 “我其实很震惊,你能驯服我的侄儿和你一起进行这场愚蠢的逃跑。”亨利微笑地拊掌。 “要不你也不要再走了,我付给你足够的英镑,比起愚蠢的人偶,你似乎才是一个宝藏。” 赛琳冷冷地注视这个刽子手,亨利却全然不在意,继续说道:“聪明的孩子,你可能根本就不了解你身后的恶魔,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招你来到庄园吗?” “为什么?”赛琳问道。 “因为埃德温是杀人的恶魔,如果不给他送上新鲜的人头,笼罩在莉莉丝女神的控制下,他会慢慢折磨我们,一个一个将庄园的人虐杀至尽。” “而你,孩子,你却想和他一起逃走,你能保证,在他杀人的**到来之时,你能逃出生天吗?” “留下来吧,孩子,我保证,在庄园里,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我会让你远离这个疯子。” 埃德温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场交易,仿佛对这种诅咒和背叛已经司空见惯。他似乎也料定了结局,没有发出一星言论。 赛琳注意到了背后的沉默,安抚性质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自己的立场。 如果赛琳没有听到亨利在庄园的那番谈话,如果她不是从书外而来,知道埃德温的一些经历,原主真的可能心动这丰厚安逸的条件。 但是前提就是,她并不是真的赛琳。 赛琳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叠厚实的契约书。 “亨利,你看清楚这是什么了吗?” 亨利瞳孔一缩,虚伪的面孔差点坚持不住。他咬牙切齿地小声骂了一句:“鬣狗……” 转而又翻出一份尽力的狰狞的微笑,连嘴角都在抽搐,“赛琳小姐……为何要拿一堆轻飘飘的纸张来提问我。” 背后却没有收手,暗中手指在晃动。 赛琳注意到了这份动作,知道亨利在指挥人偶夺回契约书。她却不给人偶任何机会,将一大叠契约书靠近了火把。 “不!你这鲁莽的鬣狗——”亨利发出痛苦地咒骂,赛琳却愈加兴奋。 火舌卷着纸张一点点地吞噬,几乎要舔舐到赛琳的手指。 随着契约书一张一张地烧毁,跃现出无数克莱门特家族的徽章。方才听从亨利号召攻击的人偶一个一个开始四肢摇晃,崩溃,疯狂地在原地变相扭动。 “你们这群无用的东西,给我清醒一点!”事实却向亨利证明他怒骂的无用。 约束无数人偶,囚禁过往活生生的人的灵魂的邪恶契约开始失效,维持暮色庄园多年辉煌的高台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枪支遗落在土地上,只剩亨利一个光杆司令。 “你以为你们能逃掉吗?!” 他愤怒地抢过地上的步枪,拉栓瞄准了赛琳,一只乌鸦却在此刻飞来,尖锐的鸟喙直接撕下了亨利手臂的半块肉。 亨利痛的尖叫。 赛琳看着地下失控的人偶群,开口道:“去吧,去找你们真正的仇人报仇,剥下他的皮,让他真实地品尝绝望的味道。” 此刻的月光在温柔的辉映下,透出一层淡淡的红光,笼罩着所有的人偶。 人偶似乎听懂了赛琳的语言,以非人的姿态慢慢向亨利爬行过去。 “你们想干什么!快给我滚开,滚开!啊————” 赛琳感受到了无比浓重的怨念和恨意在顷刻间爆发,一只人偶率先向亨利袭去,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亨利被乌鸦啄咬和人偶反扑时,血肉模糊之际突然狂笑:“赛琳,你以为他是人类?他是莉莉丝和恶魔的杂种!这座庄园的诅咒,就是他诞生时带来的!” 赛琳瞬间僵住,埃德温控制下的马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变化,不安地躁动起来。 亨利继续尖叫:“他根本不是人,是怪物!” 此时埃德温的眼睛彻底变成金色,乌鸦群疯狂攻击亨利,同时有几只乌鸦开始啄赛琳的马。 马在惊嘶,赛琳不想再看接下来的画面,转头挽住埃德温的胳膊,她意识到自己该说点什么。 “走吧,埃德温,我说过,我会相信你,陪伴你的。不用害怕选择,我会选你,不管你是什么。” “不想看看远离了这个制造我们痛苦的源头,自己到底是人还是怪物吗?” 埃德温金红色的瞳孔在燃烧的火把下,晦暗不清。他注视着赛琳,不一会,拉紧缰绳,带着赛琳奔腾而去,消失在荒凉雾气弥漫的荒原尽头。 · 暮色庄园内,火焰越来越大,几代人积蓄建造的城堡,木材,砖瓦,在高温中一点点倒塌,化为灰烬。木材爆裂声像人偶的哭声,灰烬中飘出无数半透明的人影,是此处被契约囚禁的灵魂。 留守庄园救火的人偶一动不动,都在默默等着爱丽丝下令,又在契约解除的瞬间失控扭曲,像在火焰中进行了一次放纵的舞蹈。 赛琳的房间里,火势蔓延进来,玛莎的残骸被一一点燃。 庄园外,黑玫瑰藤曼像生命殆尽的女妖,挥舞着最后的手臂,荼蘼醉人的花香最后一次如浪潮般袭来,浓烈到令人做呕,大片的乌鸦盘旋在庄园的上空悲鸣。 爱丽丝一圈一圈从容不迫地登上楼梯,高温使她外层的人皮开始干裂脆化,最后如同纸张一样剥落。 爱丽丝并不在意,慢慢摘下自己的人皮面具扔进火里,用木偶原始的身躯来到庄园的最高处,直到目送远处的两人一马安全地远离。 她轻轻的一笑,转身步入庞大的烈火中。 写完了!开心,其实一直在铺垫这里! 重修了一下下,增加了一些细节,不过这次修文到了星期四凌晨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申榜,不管啦,写的开心就是了!爱丽丝的安排是我一开始就有计划的,但是直到写出来,距离自己的计划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了哈哈哈哈,但是还是写出来了,这个角色算是我第一个写的比较完整有血性的角色,希望看到的人能够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