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攻略手册》 第1章 海上有鲛人(一) “喂?茵茵,你要的那本书,这架子上还剩一本,还得是我~期末周借这本书的也太多了,你是不知道,刚刚还有个比我慢一步的同学,都要哭出来了。” 云时走在图书馆公共走廊里,小声说着,又往另一个阅览室走去,对手机对面的人笑道:“大恩不言谢,你呀等高分通过了再请我吃饭也不晚……嗯,是啊,这不是要准备古汉语考试,不说啦,我找完这本就回去。” “……《广韵校本》……记得是在这里,昨天还有的。”云时走在两排书架中间,放轻脚步悄声自语道,眼睛向熟悉的摆放位置看过去。 “找到了,在这里。”她松了口气,把一本书抽了出来。跟着不小心掉下一本空白封面,页脚打卷的薄册,“这是什么?” 宿舍楼,寝室里。 李茵茵小心将这书接过去,奇怪发问:“时崽,……虽然咱们学校图书馆里是有很多比我们年纪还大的旧书啦。不过,我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没有名字,没有条形码,也没有贴标签,连这个图书馆的章,看起来颜色也不对……这你怎么借出来的?” 云时蹙眉,迷惑不解道:“我刚刚在借阅机上,确实显示借阅成功。这里面的字,不像是印刷体,有点好奇就带回来了。” “好啦好啦,没事,借都借了,不行下次一起还回去就行,我得去三教了,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了。真羡慕你,这学期也没那么课,晚上见~” …… 云时百无聊赖把这无名书哗啦啦翻过一遍,哀嚎道:“这到底是什么,怎么还有完全看不懂的书!嗯?这……是金文吧。” 她磕绊猜着念出纸张上有点眼熟的三个字:“吴……照……野” 有风吹起蓝色的窗帘,再看向屋内,空无一人。 “照野!你这名字真是自己取得么?别说这海里最精通陆地语言的白鲸,便是那些小鱼小虾,也不会取这种名字……” 有一尾鲛人捡起礁石上一枚遗落的海螺,眯起只眼睛好奇瞅着:“是呀,鲛人若是要看见原野,恐怕便是被迫跟着上岸,被那些谋利者高价卖给那些贪婪的人类的……我宁愿一辈子生活在海里,也不去向往那田野土地。” “不过啊,照野即便是憧憬人类所在的岸上,怕是也只敢待在海里的,虽说照野的尾巴确实不够漂亮,甚至有些……”这鲛人意识到自己失语,又顿了顿接着道,“不过照野老实、听话,族中的姑娘们看见了,也很喜欢找他攀谈几句……就是可惜了,照野声带受损,也回应不了什么。” 几条人形鱼尾的鲛人在海中礁石上趴着晒太阳,瞧着湛蓝海水中遨游的一条人鱼,散漫调侃着。 这海水中的鲛人长着一条霁蓝近黑的鱼尾,似深不可见的海底一般,如同永夜的黑。在色彩艳丽的族群里算是低等劣质的的异类。 这许多年的族群生活里,没有谁见过他如方才那些年轻鲛人一般,慵懒得晒着太阳,将漂亮流光的尾巴翘出海面,又一瞬落入海里,留下一道溢彩的光。 远处有一道庞然大物正朝着这处礁石驶来,海中余波涌动,这名唤照野的鲛人猛得甩了下鱼尾,出声喊道:“快离开这里,是岸上的捕鱼人!” 那方才笑他的人鱼,惊讶望着他:“你不是哑巴?” 他鱼尾翻了一个浪头,瞧着身后趋近的大船,伸手拉向这尾霁蓝的鲛人:“照野,你水性不好,这船还有段距离,游在我前面,他们赶不上的。” 霁蓝鱼尾的鲛人青年将这想要殿后的鲛人向前推离,望着族群的方向,摇头道:“丰仪,你们走吧……我离不开的。” 隐约听见身后传来牛角吹起的沉闷声音,海浪的波动越来越明显,名唤丰仪的鲛人回头看他一眼,白金色泽的尾端摇曳,随着其他人鱼离开。 照野闭眸一瞬,深吸口气游向那处湿润的礁石,他喃喃道:“吴照野,这是第几次了。看呐,我们遇上了……海中的鲛人……” 身后的大船上,有人欢呼:“看呐,我们遇上了海中的鲛人!” 照野看向逐渐变得无力的鱼尾,眼神发狠抬头与船上众人对视,而后转身将这船引向一处格外平静的海面。 “若是主角没有得到圆满的结局,这个故事,便要一次次重复着我们的苦难么?那便一起去死好了!” 鲛人是海中最珍贵的猎物,宛如天神恩赐的出众容颜,骨相优越的肩颈、胸膛腰肢,流光溢彩的鱼尾,是比世间最难得的丝绸还要让人争夺的无价之宝。 海面有漩涡升起,乌云蔽日,让这处方才格外平静的海面顿生变故。 船上有容貌俊朗的青年与佳人走到甲板上,似叹似怜,带着悲天悯人的善良与正直:“船家,众生不易,这鲛人虽难得,却也是生了智慧的,不如今日便放过他……” “郎君与女郎是良善之人,只是今日出行本就是为了捕捉鲛人的,将他放过容易,只是在贵人那里,我们不好交差啊,宫里那贵人易怒,若是今岁一只鲛人都无法进贡,恐怕丢了性命的,便是这我这一船的工人,与那好几十口的妻儿老少了。” 那女郎望向天边的黑云,劝道:“天变了,恐怕是海神动怒!” 船上一众船工脸色凝重焦急:“还请两位退后,再拖下去今日恐怕回不去了,容我等前去捉那鲛人上船。” 风浪卷起越来越汹涌的漩涡,逐渐有雨降落,朦胧了视线。 天雷滚滚,压抑而绝望。 “照野!停下!”有一只大船似是撕裂了天幕而来,兵甲撞击发出阵阵金属的响声。 有披着锦绣衣裳的妙龄女子站在船头,面色焦急慌张,看向海中暗中操纵这一切乱象的鲛人。 “怎么做?” “宿主。太晚了,这海面已经起了龙卷风,若是鲛人不想停下,你还是快逃命吧。”云时脑海里传出一阵无机质的声音,卡顿又带了几分生硬。 云时沉默片刻,举起手中的金黄卷轴,高声道:“我是陛下亲封的神女,这只鲛人还请诸位让给我!” 说罢,见天色愈发阴暗,她顾不得什么,将身上披着的斗篷解下,跳船向那海中吓坏了的鲛人游了过去。 海中本就难驭,这般光景下又似乎顶着巨浪狂风一般要将人卷进海里。 “系统,是不是只要他不满意不快乐,我就回不了现实世界……”云时打了个寒颤,体力不支渐渐游的慢了些。 “是这样,宿主,我开了权限,替你把阻力减少,快去拦下他!!” 那本已做好同归于尽打算的青年鲛人,眉尾与耳鳍生出了霁蓝色的鳞片,随着风浪变大,眼神也变得充斥了原始的兽性与嗜杀的锋利。 他看向那跳海的女郎,风浪有一瞬停息,又转瞬将这意外落入这片风暴里的女郎裹挟近前,指尖划过她的脖颈,用了几分力气。 “不管你是谁,带他们离开,不许再来!” “系统,他说什么呢?叽里咕噜怪好听的。”云时使劲将他的手掰了掰,感觉到力量悬殊后,果断求助外援。 系统亦是极有眼力见,拿出一个金手指,放在云时脑海里。 “在这本小说里,照野是一名鲛人,他说的自然也是鲛人族语。呐,通语,新人保命法宝,时效一个时辰。” 跟随云时来的这只船上,有几名身穿盔甲的士兵套紧麻绳,欲要攀住船舷下来。 鲛人瞳孔一瞬竖起,不再有顾虑,从尾巴一处揪下一片坚硬的鳞片,欲要继续影响海域,却在举起的瞬间被云时掠走。 云时轻轻转动有些不适的脖子,显然再不制止这真的要上演一出无人生还。 她摆摆手,示意那些士兵不要下船。 一边又照着通语法宝磕绊用鲛人族语说出一句话:“你叫照野,你不想待在这里是不是?你不害怕我们,你想要什么?” 照野掐住她脖子的力道不见减弱,甚至又加重一分。 “唔,等等,不要这么野蛮。无论你想要什么,我看见你眼睛里,渴望的是死亡,是这海面之上的绞杀,能不能给我个满足你愿望的机会?” 鲛人笑了笑,海上他的倒影稀碎,身形却不受风浪影响,无疑是这海上的霸主。 “虚伪的人类……我看见你的眼睛里,是对我的畏惧和讨饶,若是我说,我希望你们都去死,这个愿望,还可以满足么?” “这么好听悦耳的声音,为什么要说这些难听话?这样,这片鳞片便是我对你的承诺,我带你离开,不伤害你……在不伤人命的情况下,我可以试着帮你完成愿望,怎么样?” 云时紧闭眼睛,吃痛哼了一声,又念道:“若是到时候你还不满意,再说杀人的事行不行?像你这样心善又年轻好看的鲛人,海神大人一定也不愿意让你英年早逝是不是?” 照野感受着掌下鲜活的脉搏跳动,许久,才撤下手。 云时握住他手腕,又小心举起,对着两只船上的人道:“承蒙陛下赏识,我作为神女,也应顺应天意。这个鲛人,跟我走。” 系统悄悄传递消息:“宿主,我觉得这个鲛人,听得懂人语。” 云时亦是侧目瞧了瞧他,又暗自否定道:“怎么可能?你给我的小说,我可是全都看过,他这种连人都没见过的鲛人,去哪学人语?” 那鲛人依旧是警惕极重的模样,又似乎对她有些特别的关注。 照野看着这名海上的女郎,约莫人类十**岁的年纪,冷静淡定固然不假,却似乎又带了些天真。 她手上的链子,闪着银光,却是一个个细碎的小坠子,材质有些奇怪。 他想了想,恍惚觉得和从前见过的锁链有些像…… 人类喜欢把好看的东西装饰在身上,这个少女为何要将锁链打造成这手链,不是金银,也不是珠宝。 这个此前从来不会出现的第二条船只和陌生女郎,会否预示着这次的不同? 云时勾了勾手上的钛钢手链,看两方明显缓和的气氛,知道这是默许她将鲛人带走。 这才松了口气,对这鲛人说:“看来我这身份还是够用的,如何?海上的浪太大,你要是答应我的话,能不能自己游过去?” 照野深深看了她一眼,果真是天真不谙世事。 有点傻,看起来并不能产生什么威胁。 他看了看那船上的兵甲,又思索片刻,示意云时在前面引路。 那对青年男女,担忧喊道:“这鲛人是海上霸主,姑娘若是害怕,可以与我们同路。” 照野才到船上,这又冷厉地将视线投过去,呲牙发出骇人的声音来。 云时披上斗篷,又多拿了一件披在鲛人不着 寸缕的身体上,安抚地拍了拍他肩头,小小的身形挡住对方船只上的多道视线,又谨慎行礼道:“不劳烦二位,今日抢了船家的生意,在下心中过意不去。这般,等到了岸上,请各位去东富钱庄,就说是与云时约定好的,一人取五百两白银,如何?” “这鲛人,卖相不佳,姑娘这是给多了……”“往常捕捉一只鱼尾昳丽的鲛人,即便是贵人打赏,分下来也不剩多少了……” 对面船上隐约有声线传来,又被船主按下,船主的恭维笑语顺着海风递过来:“既然如此,我等便也不算白跑一趟,这鲛人,便算是与女郎的见面礼。我等常年在此,以捕鱼为生,若女郎喜欢鲛人,日后也可常来此处,等遇见鱼尾昳丽的,给姑娘划算的价钱。” 方才平静下来的海面又嚣张得开始汹涌起来。 云时遥遥行礼,亦是客气礼貌道:“万物有灵,鲛人亦是少有的灵气之身。京城追逐珍奇之物固然是个钱满钵满的好生意,只不过在下途经此地,观望此地气运,恐是需要各位以性命为重,莫要再行此等危险之举,否则日后,恐怕会遇上血光之灾……” 照野闻言,余光瞥着身前的女郎,不解思忖:“这女郎所做的,是本该那船上二人日后所做的才对。可她当下怎么,不把我交给那些可怜的捕鱼人?” 人类不是对比自己可怜的下等族民,更加友好或是怜悯才对? 便是那两个所谓“主角”的人,也不想直接与这船渔民对着来,损了心善慷慨的名声,不是么? 第2章 海上有鲛人(二) 云时摸了摸有些发毛的后脖颈,下意识想往身后瞧,又听系统悄悄传着消息:“宿主,我替你看过了,那鲛人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内心极度晦暗,眼底的阴翳都要化为实质了。总感觉,他虽然现在安静得很,盯着您的眼神很吓人,也不知道内心是在筹划什么计策……” 云时安静片刻,脑海中飞快闪过大篇剧情走向,喃喃道:“如果这样,那这进度可比原剧情要快很多,明明在这个时候,他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人类,是条很单纯好哄的鲛人才对……系统,你是不是搞错了时间线?” 对面那船上的船主与周边的工人低头商量着什么,又含着笑扬声喊话道:“难得见如女郎这般出手大方又痛快的贵人,若是因着这鲛人脾气爆烈,让贵人败坏了兴致岂非我等的过失……” 那船家将身旁船工取来的一个长条状盒子捧起,示意给云时看,匣子在天光中折射着闪烁的光,他又适时开口解释道:“今日遇上贵人,我等亦是感激,这鲛人总有些固执难训的,这匣子里的物件,可是压制的法宝……” 云时视线顺着那人的动作看过去,心中雀跃道:“简直是打瞌睡送枕头,凭他的手劲,我真怕还没回到现实世界,会提前将小命搭上!” 她开口应下,却听身后那鲛人嗤笑一声,也不再说什么鲛人族语。 只是这声嗤笑,当真是含了可悲可笑的含义,云时与那船家礼貌答谢后,蹙眉回头看那鲛人。 冷不丁的,两人四目相对,那鲛人盯着她瞧,嘴角勾起一抹疲于应付的弧度,微微启唇,唇瓣开合却不发出什么声音。 “你说什么?”她小心问他。 名唤照野的鲛人指尖挑了挑身上带了点似有若无香气的衣裳,挑衅般慢慢唇语:“你和她们没什么不同,真让我恶心厌烦。” “我?她们?” 对面船上有名船工划着小船顺着平静海面恭敬将螺钿匣子送了过来,这又返回那船上。 身后有名兵士快跑几步,小声道:“神女,这是方才送来的。” 那鲛人挑眉看她接过,不再说什么,旁若无人般自顾自进了船舱里。 云时拿着那匣子,迷茫看着对面船只,心里不解:“因为这样他伤害不了我,就生气了?两相无事这不是最好么?我替他挡了囚禁的灾祸,还打算有机会放他自由呢。” 系统苦大仇深,亦是叹气:“唉,宿主,我觉得这不是新手区的难度,等我去总部看看是什么情况。” “?”她心里缓缓打出个问号,随后听到脑海中传来系统断连的提示声。 “……” 云时这便道:“诸位后会有期,我等尚有安排,这便自行离去了。” 她示意掌舵行船,随后亦是进了船舱。 因男女大防,同在船上又多有不便,舱内隔出几个独立的房间,云时一一找过去,到最后的屋子时敲门的手顿了顿,直接推开。 “那么多间屋子,你怎么偏要来这间?” 那倚在榻上透过小窗盯着海面的鲛人好像没听到似的,瞧得入神。 “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我认为我已经表达了我的善意,你很没有礼貌!我的友善和退让,并不是你可以人身攻击的理由!” 那鲛人依旧神色平淡,雷打不动。 “照野,这是你自己取得名字,你能听懂陆地的人语,你还会写字,还在装聋作哑吗?” 鲛人耳鳍微光闪现,支棱一下,又转瞬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照野旋身坐在榻上,鱼尾的鳞片因缺水而失去了色泽。 他摇了摇头,口中顺畅地说着人语:“你是人皇亲封的神女,在我眼里,却是一个新的狩猎者,对于你们同族来说,无论是海中的贝壳、海螺或是珊瑚……或是鲛人,都可以叫做交易的商品。我并不觉得,需要对你们这种……用破坏和侵占其他种族的强盗有什么礼貌。” “我与你是初相识,你为什么觉得会很了解我?”云时带了些情绪,走上前低头看他。 鲛人启唇吟唱出清润空灵的曲调,见身前的女郎眸光涣散,懵懂朝他靠近。 他停下来,抬手将她推远,看着她恢复清醒后,这才像是看了一出闹剧似的,勾唇看她:“所谓神女,不过是唬人的幌子,若说你与她们的不同,倒是比那些权贵商贾多了几分心计。” 他五指伸开,透过缝隙看她,而后慢慢道:“你,会骗人,会造势。我不觉得神女之名,能对我有什么好处,亦或是,能满足我什么愿望……” “除了替你害人,我答应你一个愿望,即便很难,也会努力替你实现。” “哦?生来无趣,不如替我了结这条生来卑贱的命,如何?” “……也除了这一个……” 鲛人眼眸中闪着微妙的光,眸光流转,又瞧了眼蓝黑的尾巴,疲惫地甩了下,垂眸道:“你们将自由的鲛人带到陆地上,让许多鲛人再也看不到海,成为任人宰割的禁脔,若彼时身份转换,倒是不知道神女能否接受?” 却听到身前三步远的女郎连着后退几步,手上的碎光手链一阵乱想,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磕绊道:“你……我很能理解剧情需要狗血刺激才能有人看,不过这话从长着一张禁欲神颜的鲛人嘴里说出来,你、你不觉得有点OOC么?” “?”鲛人眼神盯着她瞧,似是无机质的琉璃一般的眼睛,缓慢眨了眨,又噗嗤笑出来,“在说些什么胡话?瞧,不过说说便害怕得要逃出去,还说让我许愿,看来要坐稳这神女的虚名,怕是有点难度呢。” “我!……降低点难度,在你自由之前,我可以替你打打下手……” 鲛人问道:“奴仆?” “……骂的好脏,也可以这么理解吧,你开心就好……” “虽然只是个奴仆,看在你自愿的份上,倒是少了几分痛快。” “你够了……适可而止……”云时小声吐槽。 “名讳。” “?”云时抬眸疑惑。 “蠢。”他惜字如金,又蹦出几个字,“叫什么?” “云时,云起有时。” “云时,替我打水来。”他将名字在唇舌里滚了一道,而后使唤着。 “做什么?” 照野鱼尾轻甩,拂过她裙摆,平淡道:“尾巴干了,难受。” “哦。嗯?对啊,你是鱼,是我忘了,对不起哦。” 他蹙眉提点:“云时,鲛人与鱼不同,不要混作一谈。鱼是食物,这样说像是我会吃同类一般。” “哈?”要不听听您在说什么,海上霸主? “虽然如此,希望它们往生后能不再成为我的果腹之物。” “……你倒是很心善……”云时咬牙出声。 “却之不恭。你是在等我干成鱼干么,奴仆?”照野含了一丝愠色,沉声问。 “要海水还是淡水?不对,您要海水还是人类的水?” “既然上了这贼船……那便用海水浸湿鱼尾,用淡水煮茶吧。” 云时看着颐气指使的鲛人,又想了想原剧情,心中的气倒是消了大半,不过还是念叨道,“还得是您会享受嘞,小的这就去取水。” 房间重新恢复寂静,隐约有热闹的人声从甲板传来,众人笑着跟谁打着招呼,又听见几道声音欢快地要帮忙取水。 照野指腹拂过干涩渗血的鳞片,轻声自语:“她不是神女,却似乎跟她们不同。此番,是为寻我,不知是为了这身皮相,还是为了这血肉……胆子像鹌鹑一般小,也会追逐长生与容颜,金钱与名利么……这次,是否是最后一次轮回的终结?” 他喃喃着,念道:“若海上有神明守护,还请指引前路。” 许久,一声低叹浮在空气里,带了几分怅然:“罢了,左不过再来一遭儿罢了,倒也无妨,便再试一次呢。何况,她的出现,是否会改变既定的命运呢?” 房门吱呀一声,那名唤云时的女郎吃力地搬着一桶水进来,裙摆湿透,纱裙变得透明,隐约露出纤细的脚踝来。 他收回神思,扭头看向窗外,沉声道:“云时,仪容有度,人前还是需得庄重些。” “嗯?怎么啦,该穿的衣裙我一件也没落下啊,还是这裙子方便些,方才跳海那身衣裳,厚重得很,去海里一遭像是拖了身棉被,我可不想再拖着那衣裳了。” 他沉吟一声,将发上的绢带摘下,遮住眼眸:“纱裙遇水……不方便,云时,去换身衣裳吧。” “你有时候也很守礼啊,照野。” 身后有女郎一步步走近,碰了碰海风吹拂飘扬的绢带尾端,又哼着不知名的轻快调子朝着屏风的位置远去。 有布料摩挲的声音传到耳边,惹得漂亮的耳鳍泛起了红。 一时世界只剩下屏风那头的声音,那女郎似乎想到什么,又笑道:“我还以为你是个腹黑的鲛人,方才那般样子,实在是像个不谙世事的单纯性子。你说的也对,人鱼……鲛人是该自由的,海水应该是无边际的蓝,深邃广袤,万物自由共生,就像……从来没有人捕猎或是污染的,不该因为私欲成为一片遮蔽了阳光的猎杀场。照野,你不适合在岸上,等有机会我会带你回到这片海域。” “这是你的缓兵之计,还是当真有一分真心?”小窗下传来的声音,带着试探也藏住许多情绪。 脚步声从屏风处靠近,快到让他来不及做出反应和思考,有触感从发带处传来,绢带被扯下,滑落停留在肩上。 视线所及,那女郎换了身海水般湛蓝的衣裙,眸光剔透,似是无暇的海中宝石。 不知怎得,他在带着自己远离故土的船只上,看见了一片藏着温柔与包容的海。 “我想,既然冥冥中注定让我来到这里,那便做好当下的事,也希望能够在这没有被污染的山川湖泊、天空四野里,让更多人、或是你口中的其他种族,能试着在这阳光之下自由地呼吸。” “看起来,我的奴仆,似乎比我更单纯天真。”他盯着那双剔透无暇的眸子,伸手将她指腹绕着的可怜发带扯出,慢条斯理地将身后的发丝缚住。 冷淡、平静、从容,名为照野,渴望自由地灵魂,生来便有的野性与坚韧,在一次次的轮回里被命运磋磨,直到心底的那片田野见不到光,荒芜成一片死气沉沉的模样。 “女郎虽是沽名钓誉的‘神女’,不管真心与否,到底说出来的话比旁人顺耳一些。” “我带了十二分的真心!” 他瞧着眼前那年轻神女赌咒发誓的模样,难得顺着她的话:“嗯,此刻的你,当真是有着许多真心。” 可是真心易逝,人心生变,我已经赌了许多次,这场赌注,只会一次次提醒他要认命,要臣服,要做一个无心的傀儡…… 直至这个世界中心的那对眷侣,能够携手终老,幸福圆满……哪怕为了这个主线的圆满结局,埋下数不尽的尸骨与血泪,用所谓配角的悲欢离合,搭筑起那座朝朝暮暮、长长久久的鹊桥。 无论是真心,还是人心,是他不敢再赌的惨败之局。 第3章 海上有鲛人(三) 照野,是不是在深海里待久了,便会向往远处的烟火人间。 “好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大海了。”云时放下手中的剪刀,烛火晃动,投下人影。 听着耳边传来的浪拍声,她顺着鲛人的视线看向窗外,夕阳已经坠入西山,涨落的潮汐已不复傍晚的浩大气势,只留下规律传来的海浪,在船舷上留下湿漉漉的水痕。 女郎的声音从身侧递过来,存了几分好奇:“照野,你很喜欢这片大海,为什么要为自己取这个名字?” 照野视线随着海中波浪起伏而动,声线平静:“云时,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与你的交情都不是能够打听这些的程度。” “你生活的海域,到长安走水路半月,而后船只靠岸,便得踏上陆路。我记得,今日是第十四日了,我们也算熟悉,还是这般拒人千里么?” “如云姑娘所讲,若是今晚顺利,明日一早,当旭日从海平面升起,姑娘便能见到热闹的人烟了。” 照野略微转头看向她,而后视线收回掠过看似平静的海面,轻声道:“我想,为了姑娘还有船上这些人好,还是需得与姑娘要个承诺,才算稳妥。” 他念出段奇怪的语调,认真专注得看向半空,明月在天边遥遥悬着,银白泛冷的月光投进他眼眸里,眸光深邃,映出一片汪洋。 五指成爪,探出窗,截取了段灵气馥郁的光。 云时看着那段被捉住的月光,真心感叹道:“虽然明知道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可能,我所能想到的,却不及眼前的万一。” 他将那月光铺展,像是世间最华丽流光的绸缎,侧头看向身旁的人类女子:“十四日前,你曾说过,会满足我一个心愿,可还算话?” “无关旁人与你的生死。” “你曾说过,你带了十二分的真心,希望万物自由共生,这话,如今可还作数?” 女郎沉思一瞬,而后逐字说出:“虽说很难,若能看到这番景象,也不算白来这世间一遭儿。” 那鲛人忽然露出抹笑靥,而后闭眸凝神,月光织成的锦缎被赋予深海的力量,浮现出陌生古老的文字。 “你我的谈话,将刻在海底鲛人族的史书之上,若有朝一日,你敢违背诺言,无论是我,还是天罚,都会成为这海神见证下的刑罚者。云姑娘,既然来到这个世界,无论此前身在何处,都算这世间之人。可敢让此方神灵,见证你此刻的真心?” 他递上一把匕首,流光溢彩,寒冰铸就。 云时握住刀柄,刀尖指向眼前的鲛人,又微微晃动,颇自在逍遥得划开指腹,血珠冒出,被锦缎吸附,而后化作两个古老的文字,柔和得闪烁着。 她抬眸看着鲛人,谈笑风生:“我属于我的世界,不过无论是哪个世界,总分善恶与错对。照野,你信任鲛人,信任深海,信任无辜的生灵,却对人类赋予最大的警惕与厌恶。曾有位伟人站在洲头,曾许下挥斥方遒的愿景,今日便借他老人家的话吧。” 照野眸光波动,却听那女郎声线坚韧,带着昂扬与洒脱:“今日,小女云时,与鲛人照野,请此间神灵见证,愿‘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他想,或许她来到他的命运里,在这一刻,她的眼里,不仅是人间,亦有万物。 古老的诺书在此刻写就,因轮回往复而沉寂的死水,泛起波澜。 “等到了长安,希望云姑娘仍旧记得今晚的月色。” “唔,今日的月色甚美,接来的路,还请公子与我前行。” “那是自然。”照野收起那诺书,心底继续道,至少在这一刻,诺书既然认定你是真心,便已足够让我与你入这深渊地狱。 “叮,系统已连接……” “系统?可算回来了。帮我看看,那诺书上写了什么?会不会趁我不识字,给我设什么圈套。”云时内心毛毛的,面上依旧平静。 “唔,宿主。这鲛人的文字本统也是头一回见到,等我开下通语权限。”系统发出卡顿的声音,而后听见系统“呀”的一声,小心试探出声,“我不在的时候,宿主与那鲛人定下了很重的誓言。” “多重?我还是很想帮他的,这本小说……配角是很惨的。” “这是鲛人族中最极致的诺书,宿主应该知道,天地之下,万物皆渺小。” “可,这也没关系吧,如果能够让他相信我,与我努力,即便小蚂蚁推动不了剧情走向,也会阻止一些悲剧吧。”云时犹豫道。 “宿主,这次去总部,我打听了下这次任务……本来小说世界是这样啦,即便任务失败,顶多会换下一个任务,还是很人性化的。不过,奇怪的是,这次的任务,是那位先生发布的,同样是,穿书任务的最高权限。” 云时有种不好的预感,看着视线内的鲛人,一边安抚露出个和善的笑,一边咬牙问道:“那位先生?” “穿书系统的最高掌权者,穿书通道的创造者。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现实身份是谁,他是我们老大中的老大,最高等级任务经他审核,由他发布,所谓的最高权限,是能够与现实世界交互。通俗来说,这个鲛人写下的,是若违背了今天的诺书,哪怕你真的回到现实,也可以困住你,让你生不得死不能……” “什么?!!” “统的意思是,他与你的誓言,是灵魂的承诺,他借助了月光的力量,将你的誓言加了最大的砝码。不过宿主也不要太担心啦,只要能完成诺言,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的,宿主还没说,这诺书为什么加密了,通语看不到誓言内容呢,只能看到誓言的力量与你们的名字。” “?加密?” 云时中止了与系统的对话,开口问鲛人:“照野,能不能告诉我,这诺书是写了什么?” “云姑娘聪慧心善,不过是记录了姑娘为天下计的愿景,替某实现心愿罢了。” “当真?” “鲛人从不说谎。” 云时与系统心声:“系统,他看起来,很真诚。” 系统:“……”谁攻略谁哇喂? 它看着三段空白的进度条,陷入系统的深深怀疑。 好感度:0% 愉悦值:0% 信任值:1%、0%、1%、0%…… 唯一有点进度的信任值在0%和1%之间反复横跳…… 它有悄咪咪开了特殊权限,看着另一个角度的数据,整个统散发出淡淡的死意。 友善度:1% 心动值:0% 调动性:20% 真是很棒呢!宿主当真是执行力的好手,可见是真的想帮忙拯救小世界哈?毕竟……这情绪价值给的真的很足,调动性进度条已经超乎意料了呢! ……本来以为能在去长安的重头戏剧情来之前,先努力刷好感度的。 “宿主?人与人之间,真的需要伪装至此么?您对鲛人,怎么想的?” 云时疑惑反问:“什么怎么想?鲛人容貌俊美,又有礼貌,进度有度,矜持守礼,纯真直率,简直是小说里最让人心疼的男配了。” “……”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走心啊喂! 那鲛人与她对视一眼,似是能看穿人心:“云姑娘看起来有心事?莫不是方才的诺书,让姑娘觉得需要收回誓言?” “哪能?我有十二分的真心!” “嗯,多谢云姑娘的真心,今夜观星,天象极好。明日一早便能靠岸入城,再过十日,便可抵达长安。如此,姑娘也能尽早帮某达成心愿了。” “这天象,是托了照野公子的福气。”云时唇角微扬,十二分真诚感激道。 “自然是神女的气运上佳,某不敢当。” 两人之间打着机锋,又似是极为和善的同路伙伴,恨不能结义了。 好险,差点就要带着一船人葬身大海了。 云时转身离开,指了指那间分给鲛人的房间,示意他自便。 转身瞬间嘴角的温柔和善笑意不剩分毫。 “系统,我想是时候问下,为什么我只是识出了那本无名书里的名字,便被强制绑定你,现在还要被书中配角拿命耍着玩?” “唔,那、那自然是缘分天定啦?” “等我出了这个地方,一定一定要去投诉你家老板,那位先生。” “慎言,慎言,宿主。统子什么也不知道,求放过。” 云时甩开门帘,掏出个眼熟的薄本子,掀开其中一页,念出全书唯一认得的三个字:“吴、照、野,到底为什么非要我来陪你们玩这个无聊的拯救世界游戏。” 她嘴角往下撇,叹声道:“也只有像那位先生一样,随心所欲不管不顾的人,才会这样拉人下水吧。虽然纸片人很惨,可我觉得我也是无辜牵连的路人!还有考试等着去考,到底为什么非要陪你们过家家?” 系统为难安慰道:“宿主,这也算是纸片人眼里的世间呢。” 另一间房间里,鲛人将全身泡近木桶里,尾巴色泽黯淡,隐约泛着霁蓝色的光。尾部一处柔软角落,皮肉绽开,因缺失一枚鳞片而显得光秃。 他蹙眉看着那处损伤,轻声说:“好丑,本该杀了海上的所有人类,却被她夺走鳞片……人类果然是这世上最能伪装的。” 如果系统此刻能看到数据,一定也会心痛到麻木。 信任值稳定到了0.50%。 如果系统能有情绪,它一定会咆哮一声,到底是为什么还能见到小数点呢? 宿主的心思难猜,纸片人的心更难捉摸呢。 第4章 海上有鲛人(四) 黄金港,是人界最大的港口,每日有数不尽的货船与客船在此处靠岸,产自南金岛的鲛人都会运来此处贩卖。 来自长安的贵人与富商,也会来此处,拣择品相上佳的奇珍佳品,翡翠金银、杭绸苏绣、河鲜与海产…… “听说,今日来了两个长安的贵客,出手阔绰,言谈有度,我瞧着,这几尾鲛人呐,若能被他们相中,定能卖个好价钱。” 有身材圆润的富商,戴着幞头,身穿簇花棕红团领袍,从玉带上解了枚鼓囊的荷包下来,趾高气昂地丢给身前那个俯首作揖的商贩。 “呐。荷包里有一枚金锭并白银十余两,东家体谅你们这些商贩不易,这些银钱足够把你这盒东珠买下来吧?再将那俩鲛人赠予我,如何?” “诶?先生莫要作弄小人,这鲛人比之东珠,更不易得,如何能这般赠予您呢?少说也该……也该多给五十两白银才是。” 道上有微雨,泥土潮湿,商贾与富绅官宦游走集市间,讨价声与叫卖声交织其中,热闹非凡。 云时与照野扮作年轻夫妻,从拥挤的人潮中小心避让经过。 女郎声音压低,小心耳语:“辛苦公子了,实在是去长安的路线,这个地方是绕不过去的,未免铺张声势惹来非议,这才不敢雇马车。” 早在船只靠岸,这鲛人便将尾巴化作一双长腿,耳鳍与脖颈手踝的鳞片亦是褪了下去,瞳仁里的霁蓝被封在眼底,只剩琉璃般的棕灰色。 鲛人从方才做了笔大生意的摊贩身上收回视线,神情恹恹,略微点头示意,又暗中朝一处晃了晃食指上的一枚珍珠戒。 见那被推搡的俩个鲛人恢复了几分精神,这才抬步向前走去。 云时视线自他身后跟着在那珍珠戒上停留了两秒,略低下头在脑海中与系统交流。 “系统,他的动作……不是挺明显的么,就不怕被发现吗?” “宿主,港口人多,他的动作并不明显……或许是宿主将心思放在照野公子身上,才会觉得明显而已哦~” 云时勾了勾耳边的辫子,眼睛微微眯起,悄声道:“这样呀……看来他确实机敏狡黠,实在应该增加提防。” 照野感受着同族的微弱回应,向摊贩走了几步。 “这两尾鲛人,可否让给在下?”商贩口中的长安贵客挥剑将扫向两个小鲛人的马鞭斩断,挡在他们身前,那名手持长剑的郎君神采奕奕,皮革臂鞲上有金饰,腰间躞蹀带上环佩叮咚,端的是副洒脱不羁的侠客模样。 那郎君见富商惊惧收手,这才笑着将配剑收回剑鞘,将腰间一块玉佩解了下来,又拆了一粒金珠,手一扬起分别抛给摊贩和富商。 “二位且将这鲛人让给兄弟如何?我这心上人不忍见鲛人受苦,未免见她难过,可否请二位割爱?” 果然,熟悉的场景如梦般浮现。 身后不远处,有年轻郎君捻着手上那枚珍珠戒,眼睫低垂,后退半步。 看来,无论被贩卖的鲛人遇到什么变故,这个摊上,总会有两个同族被这对男女救下,而后为这两人的故事做了起因,也做了垫脚石。 第一次,是鲛人丰仪与染青。 他救助不及,眼看因这男主的仇家寻仇,将被救下的鲛人炼成了长生灯油。 第二次,他暗中施计将丰仪替下,托丰仪以珍珠戒为信,前往神殿祈求海神将那大船覆灭。 若计划可成,起码能叫那知道同族所在之处的船上人成为鱼虾的食物,鲛人善水,若船只倾覆,身上的铁链便不再是困住自由地枷锁,只是……丰仪一去不回,这计策便没了可行之处……身死之时,同伴染青听得讯息,鲛人一族失去了故乡,被男女主所救的几尾小鲛人被迫远离南金岛,去往更远的海域。 第三次,在捕鱼人来之前,他劝说同族不要外出,小心船只与渔民。 船只从海面游走,又在日落之时准备空手而归,他记得那日的晚霞艳得似血,洒在海面上,一片寂静中,是两尾贪玩的年轻鲛人,被眼尖的船工瞧见…… …… 如同话本一般的轮回往复里,他不知历经了多少次杀戮与捕捉,直到上一次,只他一个鲛人出现在被日头晒得温暖的礁石旁,将自己与海神做了交易,珍珠戒上蕴藏着足以搅弄风云的力量。谁知变故发生,那捕鱼人的大船上,出现了一对男女。 他们看向他的眸光里藏着纯善与侠义,带着令人信服的莫名力量,这次,他们用千金换了他的自由,待他远离后,他与船只一同往返。 似乎是逃过一劫了,只是……族人生叛,为求得取之不尽的人类财富,将族人聚集之地出卖给达官显贵…… 无论缘起如何,故事的开头如何变化更改,在每一次的轮回里,注定会施救的侠客与贵女。 他们总会机缘巧合地出现在黄金港的这处摊贩前,拦住因争执挥向族人的马鞭,用玉佩与金珠买下摊子上的两尾鲛人,于赞叹声中行善事,走正道,与世间诸多不公黑暗斗智斗勇。 而这鲛人,注定是历练的缘起,亦是主角成长的转折与助力…… 大道三千,用许多性命浇筑成的善缘石阶,成为两人幸福美满的见证。 照野视线停顿片刻,将珍珠戒收拢在掌心,望向云时的目光复杂,他道:“云姑娘,可否帮在下一个忙?” 阳光下的鲛人声线干净,肌肤莹白,像是蚌壳悉心打磨的珍珠,不见分毫瑕疵。 只是他的眼睛,似乎藏着许多故事。 “照野公子想做什么?你想让我救你的族人?” “是。”还不等云时开始想办法,只听那神清骨秀的青年笑着开口,“若云姑娘能将这两位族人从他们手中买下,我会帮姑娘成为名冠长安的真正的神女。” “照野公子好大的口气呀。”还不等云时作出回应,一旁有道飒沓的女声插进来,笑靥明媚,伸手晃了晃朝两人打招呼。 那女子将长发高束在莲花玉冠里,一副清俊少年人的模样。 她指着摊子前与摊贩交谈的年轻人,狡黠笑道,“没成想还能与二位侠士在此处相见,当真是有缘!我叫程黎黎,与我同道的那个呆子是上官崇。阿崇正与那摊贩讨要鲛人的身契,我闲来无聊,瞧着二位颇为面熟……” 她抱剑而立,发尾跟着晃了晃,而后压低声音凑近云时:“你便是他们所说的云时?听闻长安有女子受圣人册封,得了个神女的称号,我还想着若有机会再去寻姑娘踪迹,姑娘怎得将它带上了岸?” 尽管不提名唤姓,只这语焉不详的含混模样便引得一旁的照野退离了几步,手上捏着什么东西的力道重了三分。 “程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将那俩个鲛人转卖与我?”云时指尖掐进掌心,与系统加紧交谈着。 “怎么办……怎么办……去找照野走得急,身上的银钱又大半给了南金岛的船工,这两条鲛人,主角就是肯卖,我也没钱替他们赎身呐!” 程黎黎看了看蹙紧眉头的云时,又余光瞧了云时身旁化成人形的男鲛,不知想到什么,忽得笑了声,食指指向那容貌惹眼的照野,下巴微微抬起。 “若云姑娘想要,在下自当成人之美,只是今日来此没打算空手而归,不如用它来换罢,一换二,这桩生意可做得?” “诶?使不得使不得……”“不能答应她!”云时与照野几乎同时默契出声,双双回绝了这个要求。 “倒是有趣。这般,云姑娘是圣人封的神女,想来也有几分道法仙缘。我和阿崇是这俗世的两个俗人,喜好听些奇闻轶事。长安城里的说书人早就听倦了。这半月前么,是我二人听闻那海上鲛人的故事,这才随岛上的船家一同出海……” 程黎黎指尖点着剑柄,思量着,才道:“姑娘若能移步到我府上住些时日,将罕见少闻的事情说与我二人解闷,待我等心满意足,便将那俩尾鲛人赠与姑娘,如何?至于这位照野公子么……他是姑娘的身边人,自然也与姑娘一起同行……” “不行……你要多少银子,只管说个数!”一旁摩挲戒指的某男鲛语气阴沉道。 云时拦下他,点点头:“行的,便如姑娘所说。如此倒是给程姑娘添了麻烦。” “云时,你说过……”果真人类是出尔反尔的。 “嗷!”系统发出一声颤颤巍巍的尖叫,吓得云时一个激灵,慌忙询问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只听系统泣不成声,哽咽道:“宿主,今早上刚2%的信任值,啪,没了呀~” 云时哽塞一下,冲程黎黎笑了笑,将那不满的郎君拉到一旁,小声解释道:“这不是钱的事儿。唔,我的意思是,为了替你赎身,将泰半的银钱给了那些船工,这两个鲛人,实在是赎不起……” “姑娘贵为神女……” 云时摆摆手,急声道:“当不得当不得,我这名号怎么来的,想必照野公子也猜出大概,这钱财来之不易。你放心,我这有很多趣事,肯定能把你族人救回来,回你们家乡的……” “不,他们不能回去。” “?”云时眼里和脑子里同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什么意思?” “算了,与他们同路也好,只要小心些,也不会平生事端。”照野低声喃喃道。 “宿主,查到了,这两个鲛人,似乎不是什么好人呐……” 照野将珍珠戒重新戴回食指上,而后看着被上官崇带回的两名鲛人。 似乎承受了很久的虐待,那两尾鲛人状态虚弱,几近昏迷。 如果云时能听见他的心声,便会听到更具体的答案。 他们,便是上辈子投靠人族,做了叛徒的鲛人。 背叛同族者,死生不配再回到海里,只是……若任由他们混迹长安城,恐怕会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