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太傅今天掉马了吗[重生]》 第1章 摆烂了还被诬告谋反? “哗啦。” 顺着天牢走廊,有一处朴素不起眼的小牢房。房中关押着一位年轻人,身着印着黑色“囚”字的囚服,囚服浸染上褐色与鲜红的血,颓然伸着两条干燥的腿,经月未洗澡,血与痂散发着腐臭的气息,成了腿上的鳞片。 这个人就是江儒安。 江儒安是一名贪官,准确来说,他是一名毫不作为的官员,属于朝廷之上被排挤,在民间也会被编排为丑角的对象。沉迷享乐,不问政事,路边的狗见了他都会啐两口。 他都这样了,皇帝居然还怀疑他造反。 几名狱卒掏出钥匙,打开狱门,为首的刑吏一把扯起江儒安,带起镣铐“哗啦”声响。江儒安惊呼一声,捂着头皮:“哎哟哎呦轻点,疼,要被你扯秃了。” 受了三月酷刑,江儒安硬是不承认谋反,从鬼门关路过好几趟,搞得自己奄奄一息。皇帝有令,江儒安不能死不能残。刑吏们用尽手段,都没能让江儒安吐出一句话。 “江太傅,你若再不认罪,明年此时便是你的祭日。”刑吏道。 江儒安嘴角勾起,虚弱地笑了,无可奈何:“到底要干嘛……说我造反你们也没证据啊……” “啪!” 清脆的耳光扇在江儒安脸上,落下一片狰狞的绯红。 “狗反贼,你还想得挺美!”刑吏高高在上地狞笑,靴底碾过江儒安手指。 江儒安疼得龇牙咧嘴,嚎道:“哎哟喂,要死要死,我这个人游手好闲,说我造反我都没那志向,要我承认死的人不就成我了吗?你快松开!” 刑吏冷笑一声:“皇帝是什么样的人,想必江大人自己心里门清。之前你踩我手指的账,怕日后再也见不到你,今日便还清了。” 刑吏收回脚,江儒安立马捂住自己的手指头,眉头紧皱,闭着眼呼呼吹着口气。之前他当太傅作威作福惯了,惯爱四处欺负人,今日果然遭到报应。 完了。 不祥的预感袭上江儒安心头。 他觉得今日免不了一死。 宫殿内,装饰得金碧辉煌,华灯高悬,连映在地上的影子都显得雍容华贵。殿堂的地板由青碧玉石铺成,闪着萤萤碧光。江儒安被两名士兵拖着来到殿外。 血,滴答、滴答而下,在殿外的汉白玉上凝成一条血路。黑夜一眼望不到头,仿佛变为永恒。殿内人影幢幢,躁动不安,窃窃私语。 熙瑞帝萧瀛泰然自若坐在殿内,身着龙袍,年纪四十左右,右手上缠绕着一条小黑蛇。这条蛇乃皇帝十年前在御花园所捡,乖巧听话,能吐人言。身侧站着两名侍卫。 殿中,躺着一具被烧焦的尸体,冒着缕缕青烟。今日熙瑞帝专程审讯犯人,江儒安是最后一个。 仆人们拖走尸体。 “陛下,江儒安已在殿外。” 一名宦官,虚头巴脑,脸上堆满笑,对皇帝点头哈腰。 萧瀛把玩着那条小蛇,小蛇发出小男孩的笑声,笑声清脆,宛如银铃。 “铉瑞真乖。”萧瀛轻抚几下名为铉瑞的小蛇,嘴角翘起弧度。 随后摆摆手,捏捏眉心:“裘壑,让他进来吧。” 江儒安头昏眼花地被人拖入殿内,“啪嗒”一声甩在地上。就算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还是爬起来,强行让自己跪直,勾唇向皇帝行了一礼:“微臣……江儒安,叩见皇上。” 萧瀛没有看他,不耐烦道:“若不认罪,今日处死。” “臣的确没有谋反。”江儒安直直跪着,坦然道。 真的没有啊,把他家翻个底朝天都绝对找不到谋反的证据,江儒安发誓。 “什么?”萧瀛问。 “臣没谋反,哈哈,你爱信不信。”江儒安干巴巴笑了两声。 “呵呵呵呵……”人群中传来众人的笑。 “哈哈哈哈哈……朕还从未见过如此冥顽不灵之人。江儒安,我问你,你若没谋反,那我梦见京城被大水淹没是何意?” “自然是陛下白天所见,夜中所思。再说了,你的梦关我什么事。”江儒安压不住嘴角。 要死要死,死到临头居然还想笑,江儒安你真的没救了。江儒安在心中暗自骂娘。 萧夜桓像是听见什么笑话,无比宠溺地看了眼手上缠绕的小蛇:“太傅不知道,我的铉瑞知道。来,铉瑞,你来告诉江儒安,我的梦是何意?” 铉瑞吐了吐信子,道:“京城被水淹没,说明将有姓中带水之人谋权篡位,这水还不少,是三点水。” 扯狗屁。江儒安内心反驳道。 萧夜桓眼神多了几分高深莫测:“江儒安,你说,整个朝堂,身居高位又带这样的姓的人,能找出来几个?掰掰指头数一数,好像只有你了啊。” 江儒安垂头,不语。 “怎么,无话可说了?”萧瀛已经认定江儒安有谋逆之心,篡权之意,就差江儒安一句话,就可以将他处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江某一生行得稳坐得端,一心忠于朝堂。若皇上听信他人谗言,专于研究鬼神之事,江某性命不保是假,熙朝不日灭亡才是真。” “逆贼!你口吐狂言!熙朝的国运其实你这庸碌之辈可以说的?”宦官怒喝,转向萧瀛,立马变了一张脸,“陛下,熙朝可以千秋万代,别听这小贼胡说。” “裘爱卿,我知道江儒安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此等逆贼,不足为他说话。” “报——”殿外传来破空呼声,一名侍从疾走入殿。 萧瀛皱眉:“又有何事?” “太……太子殿下回来了……”侍从强压言语中的惶恐道。 萧瀛冷脸道:“拦着。” 侍从的脸上出现为难的神色,欲哭无泪道:“拦不住……” 此时,一名身着黑色戎装的年轻人卷着一股寒意跨入殿内。面冠如玉,长眉斜飞入鬓,凤眸冷冽,冰如霜雪。虽是一副冰冷模样,却藏不住一身的阴郁气质。抬眸恰巧看见江儒安浑身是伤跪在殿中,微微眯眼:“我的好太傅也在这儿?” “桓儿,凯旋而归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萧瀛面上带笑,眼中却没有笑意,淡淡轻抚着手上的铉瑞。 萧夜桓行了一礼:“半路听闻宫中有反贼,今日父皇亲自审问,桓儿爱父心切,便不顾阻拦冲了进来。请父皇恕罪。” “倒也不至于得罪我。桓儿,”萧瀛呵呵笑道,指了指江儒安,“这便是反贼。” “原来如此,儿臣早有预料。不过一个反贼,也值得父皇专程审问?”萧夜桓扶起江儒安,牵动他身上的伤口,疼得江儒安斯哈喘气。 “嗷!!”江儒安素来是个怕疼之人,此刻萧夜桓掐着他发炎的伤口,江儒安控制不住,一嗓子嚎了出来。整个大殿都是江儒安的回音。 萧夜桓见了这般狼狈的他,现在心中定然是暗喜的吧。 毕竟之前摔碎了他珍爱的藏酒,还不止一屋。 萧瀛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我的好皇儿,懂得如何为父皇解忧了。好!好!好!那便听你的!” 江儒安几乎要被萧瀛这三个“好”字振得耳聋,两只手捂住耳朵,哆哆嗦嗦道:“陛……陛下……这样怕是不妥……” “那你来说说,有何不妥?把你交给太子,一来让他得到了锻炼,而来消除众愤,三来还能够把你贪了的钱充盈国库,这么多好处,为什么不妥?” 江儒安本想在生死之际再挣扎一番,但面对萧瀛头头是道的分析,硬是将想说的话噎了下去。看来皇帝很希望他不得好死了。 而萧夜桓就是可以让他不得好死的那个人。 江儒安想说的是,若是把他交给萧夜桓,那么接下来,大家将会听见从东宫传来的凄惨人声,还都是从江儒安嘴中发出来的。跟萧夜桓抢美人、打碎萧夜桓的美酒、撞见萧夜桓葬花……桩桩件件,无一不是死罪。在此之前他已经在萧夜桓眼里死过很多次了。 像江儒安这般当太傅的人,古往今来,也就他一个。好一个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皇儿,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江儒安这个疯子,我看也只有你才能治好他。”萧瀛口吻多了几分威严。 萧夜桓当即半跪:“遵命。” 江儒安还在发呆,便觉腰身一紧。眼前景象化为乱花,是萧夜桓将他横抱,走出大殿。 一时间殿中安安静静,官员们沉默不语,黑压压一片低着头,只能看见好几顶颤抖的乌纱帽。 “站住,皇儿。” 萧夜桓没走几步,便被萧瀛叫住。他停了下来,江儒安又被抱着转了一圈。 “殿下别转了,我要晕了。”江儒安头昏眼花道。 “闭嘴。”萧夜桓沉声呵道。 江儒安被萧夜桓呵得缩了一下,嘟囔:“别这么凶啊。” “你打算如何处置江儒安?”萧瀛问。 呵呵,刀山火海?铁床油锅?江儒安都已经想好自己的死法了,就看萧夜桓会选择哪一种。 “自然是……”萧夜桓盯着怀中的江儒安看,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意,抬头,“父皇,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吧?” 萧瀛点了点头:“的确。皇儿的决定我不多干预。下去吧,好好处置这名逆贼。” “儿臣领命。” 萧夜桓你赢了。 江儒安要死了,萧夜桓心情很好。走出大殿,江儒安不安地挣扎,哀求道:“殿下,饶了我这次吧。” 哈哈哈哈,开新文惹~[垂耳兔头]欢迎大家评论呀嘿嘿嘿[菜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摆烂了还被诬告谋反? 第2章 聪明,还知道自己找吃的 不过片刻,一名宫人便端着鸩酒进入大殿,走到萧夜桓的面前。 萧夜桓不动。 江儒安察觉到萧夜桓的无奈,轻声笑了,拿起酒杯,突然豪放大笑道:“噫,快哉快哉!身死之前还有佳酿,死而无憾!虽是鸩酒,但太子殿下赏赐的定然有所不同,今日我便来品鉴一番,尝尝鲜。” “不错不错!”萧瀛一边鼓掌,一边哈哈大笑,整个殿堂都萦绕着萧瀛的笑声。 江儒安心如擂鼓,咳嗽两声,端起鸩酒,看着里面透明液体,摇了两下,液体溢出。 他嘴角噙着笑意,功名利禄,都是眼前浮云,转眼便空。笑看红尘,能有几何,此后也无缘牵挂。 仰头将鸩酒尽数饮入口中。腹中顿时一片灼烧痛感,喉咙也似被人扼住,无法呼吸。 江儒安皱了皱眉,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像是海上沉浮,看不到尽头;又如走马灯花,色彩斑斓,让人眼花缭乱。既然无法躲避,那就享受。江儒安陶醉地闭上了眼。死亡而已,不过如此。 萧夜桓面无表情地看着江儒安饮下鸩酒,似乎这就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江儒安看见萧夜桓眼中有泪花打转。 江儒安笑了:“我都没哭,殿下,你哭什么?来……” 当着萧瀛的面,他从头上取下青玉簪子,塞入萧夜桓手中,眨了眨眼:“殿下,送你,以后有个念想。” 萧夜桓紧紧握住江儒安给他的簪子,眸色暗沉,眼泪奔涌。江儒安身子向后倾倒,萧夜桓稳稳接住。 “哈哈哈哈哈……”江儒安吐出几口鲜血,“谢谢你啊,殿下。” 三个月,终于死成了。江儒安安详地闭上眼,懒得跟这个世界告别。 萧瀛看了眼江儒安的尸体,脸带笑意:“桓儿,喜欢?哈哈哈,朕就知道,太傅的尸体赏你吧。” “萧夜桓,还不快受赏。”铉瑞道。 江儒安死在熙和十二年冬。 这一年,他彻底被敌党掰下去了。 熙和十四年夏。 头疼。 还饿,快饿死了。 东宫柴房,江儒安被阳光刺醒,闷哼一声,“唰”地从干草堆坐起来,惊讶地环顾四周,喉咙干涩沙哑:“没死?我居然没死?” 窗外艳阳高照,蝉鸣阵阵,昭示着此时为夏天。 柴房漏水,或许昨夜下雨,江儒安面前积水,积水中倒映着他的模样。 江儒安眉头微蹙。 这谁? 水中陌生男子面色苍白而孱弱,生得眉清目秀,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秋波涟涟,眼尾上翘。鼻梁高挺,嘴唇是潋滟的红。 不若江儒安的冷清,这人的样貌有几分妖冶,若三月桃花染上细雨,带有几分凄美之感。低头,衣着破烂,上面却绣着刺绣,是华贵衣物磨损后的样子。 “红绫,柴房里关的是冲喜侧妃?”门外来了两名丫鬟,窃窃私语。 “那不然呢,咱俩亲眼看见殿下把他带进去的。”红绫道。 “可……可是我害怕……侧妃都在柴房关了半个月了,太子也不准送水食,天气还这么热,那不都烂成啥样了?”绿绮来到柴房门口,有些犹豫。 江儒安听见红绫深吸一鼻子气,咳嗽两声道:“还没发臭,这次尸体应该不吓人。唉,就算死了也和咱无关,咱就是个打扫柴房的,不会缠上咱,放心吧。”红绫拍了拍绿绮。 重生这一说法江儒安只在民间流传的话本子上看到过,当时只觉得有意思,本来不信。 没想到这样奇葩的事落在了自己身上。 “直接重生成了萧夜桓的侧妃吗?有点意思。”江儒安扶额。 一边想着,江儒安靠在柴房的草堆上,嘴里叼了根草,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别在门外徘徊了姑娘们,请进!” 见红绫跟绿绮进来,把草吐出,朝她们微微一笑。 红绫眉眼生得英气,身着红色劲装,年龄约莫十六岁,一旁飒飒站着,面无表情:“哦,没死。” 绿绮柔和的五官皱成一块儿,尖叫着提着绿色襦裙连滚带爬逃走:“救命啊!!!厉鬼索命啦!!!” “绿绮,人没死,不想打扫柴房别找借口!”红绫把绿绮提了回来。绿绮看起来岁数与红绫差不多,十六七岁的样子。 绿绮缓了一会儿,指着江儒安,问红绫:“没死,咋办?尸体都没有怎么收尸?告诉太子还是直接杀了?” “太子公务繁忙,直接杀了吧,”红绫一边说着一边抽出腰间佩剑,冷冷道,“太子娶了这么多侧妃无一例外都死了,你活着不容易,死了也许轻松点。” “擅自杀死太子的人,怕是不妥,该去问问。”江儒安听有人要杀他,也不怕,笑着建议。 上一世江儒安二十岁便当上太傅,那年萧夜桓十八岁,还只是个皇子。后来,江儒安见萧夜桓能力出众,欣赏水平也远居常人之上,便有意托举,助其夺嫡。 说到夺嫡,那便不得不提到玄隰国的皇帝,熙瑞帝萧瀛焕。此人脑回路清奇,想法异于常人,竟然觉得不立太子,让皇子们内斗,剩下的那个便是最厉害的! 此等养蛊式立太子,江儒安只得拍案叫绝。更绝的是,负责决策的中书省那群老骨头竟然觉得这想法不错,还吹得天花乱坠。整个朝堂,除了顾松云站出来说这样做有违伦常,其余人都默不作声,暗暗战队。 可惜那时江儒安还没出生,没能见证如此精彩的决策的诞生。 红绫寒声道:“问不问你都只有死路一条。” 说着,银光一闪,红绫抽剑出鞘,挥剑向江儒安刺去。 江儒安侧身一闪,躲过红绫那一刺。红绫手腕一翻,剑锋指向江儒安,江儒安手无缚鸡之力,眼见利剑刺来,连忙道:“停下,这样死太无趣了些。” “你想怎么死?” 此时,一胖小厮路过,细小的眼睛眨了几下,寒暄:“红绫、绿绮,收完尸啦?这次侧妃是怎么死的?咦?这是……”他顿了一下,仔细观察江儒安,只见江儒安头发凌乱,衣衫褴褛,立马尖叫着做出与方才绿绮一样的反应,“夭煞啦!闹鬼啦!侧妃诈尸啦!” 绿绮跺了跺脚,想拉住小厮,没想到这小厮跑得比兔子还快,像后面有鬼追:“诈尸啦!诈尸啦!太子爷,侧妃诈尸啦!” “李二!侧妃这次没死成!别跑啊!”红绫大吼着追上去。 江儒安看着李二圆滚滚的身体边跑边爬,从柴房飞奔出去。东宫的柴房在杂务处,与厨房挨着,厨房旁是浣衣局,浣衣局旁为洗恭桶的地方,这三个地点围成了个院子。李二刚跑出院子,刚好撞见上朝回来的太子。 门外,李二立刻没了声音。 一尖细声音责备道:“何事如此,大声喧哗?” 李二“啪嗒”一声跪在地上:“回……回公公,侧妃诈尸了。” “嗯?”李二的话吸引了一男子的注意,男子声线明亮,富有磁性,“柴房关了十五天,还没死么?” “是……” 那男子轻笑两声:“有意思,落轿,我来看看。” 江儒安走出杂务处,衣衫凌乱,先闻到一阵冷冷的木质奇香,而后发觉一双炽热目光轻轻落在身上。江儒安随那目光低头,身上差点都不着寸缕了,他才发现白皙的皮肤上还有几条猩红的鞭痕。他掀起眼皮,对上男子沉沉的黑眸,坦然而明媚地笑道:“好久不见啊殿下,我没死是不是让您失望了?” 江儒安适应能力向来很强,就算重生为前世学生的侧妃,他也能很快接受这个身份,面不改色。 萧夜桓身着红色朝服,腰间挂了枚双鱼玉佩,这双鱼玉佩名为鲤梦,是江儒安给萧夜桓的及冠礼,没想到连上朝萧夜桓都戴着。头戴黑色官帽,脚踩白底皂靴。一双狭长凤目冷淡无情,眼里是嘴角噙着笑意江儒安。周身气场阴郁森冷,冷到江儒安好像能看见一团黑压压的乌云在萧夜桓头顶。 与上一世相比,萧夜桓的气质更冷、更阴郁,或许忙于公务,他的面色也更憔悴。 萧夜桓伸出冰冷的手抬起江儒安的下巴,左右端详,答非所问道:“这些时日,侧妃饿瘦了不少。” 好饿。 江儒安垂眸看着萧夜桓的手,头脑恍惚,把手指看成了根根白葱,差点就要咬一口。他压下心中欲.念,对萧夜桓柔情蜜意:“臣妾瘦了不打紧,被关柴房饿死也是臣妾的错。要是殿下忙于政务饿瘦了、憔悴了,臣妾就算死了,也会心疼殿下呢。” 红绫、绿绮二人也走了出来,绿绮听得江儒安如此说,小心翼翼地观察萧夜桓的动静。 “是吗?看来侧妃饿了十五日,有了不少觉悟啊。”萧夜桓道。 红绫行了礼道:“太子殿下,我们清扫柴房之时这王子谦便如恶鬼一般扑了过来,将我与绿绮都吓了一跳。” 原来这身体原主身份叫王子谦。江儒安心中清明几分。但就算是冲喜,能嫁给太子的侧妃至少也得是名门望族,江儒安再怎样也会有所耳闻,可王子谦这个名字,他倒是从未听过。 萧夜桓含笑问江儒安,眼里却没有笑意:“她们所说,可否属实?” 江儒安嘴角抽抽,恭恭敬敬道:“属实,臣妾在柴房呆得有些久,闲不住。” “既然如此,侧妃便去后花园散散心,除了后花园哪儿也别去,五日之后本王再来看你。”萧夜桓将手背在身后,身上的朝服如鲜血染红,瑰丽绝艳。 “到时候后花园的花全都没了,剖开臣妾的肚子一看,呀,原来是我吃了。”江儒安一本正经道。 红绫跟绿绮会心一笑,二人看了眼萧夜桓立马正色,垂着头,双目直视前方,憋笑憋成了斗鸡眼。 萧夜桓若有所思沉吟道:“你倒是提醒了我,这个死法不新颖,之前我这样弄死过一个侧妃。” 他看着江儒安:“所以,王子谦,你想怎么死呢?” 第3章 命保住了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万人嫌太傅今天掉马了吗[重生]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3章 命保住了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章 东宫杀人案 那青紫发绿的尸体飞一般追了上来,李二脸上挂着两颗眼球,跑一步就蹦跶一下,长长的舌头像谁家挂的对联。 “诈尸?啊?”江儒安皱眉道。之前活了二十余年,都没见过的事物,此刻却纷至沓来呈现在眼前。江儒安都怀疑自己在做梦。 他并没有慌张,用试探的目光观察飞奔而来的李二。 “没死吧?” 突然,李二停下,像突然被抽干了灵魂。 “是死是活你上去探探呼吸不就知道了?” 听得这般言语,江儒安循声望去,只见池乐游从李二身后探出头,对江儒安做了个鬼脸:“你关不住我,哈哈哈哈……” 说着,朝李二踹了一脚:“小家伙,快出来。” 李二竟直接摔倒在地,背上贴了张不知写了什么的符纸,眼球染上尘土。 “什么小家伙?”江儒安问。 “你喜欢的小家伙,”池乐游狡黠一笑,眼中闪着精光,又踹了脚李二,还带着几分醉意,“快点儿,否则小爷拿你当下酒菜!” 江儒安仔细回想,云风枭方才说李二嘴里有蛇,那么池乐游让出来的东西应该—— “谁喜欢这东西!快拿走!”云风枭嫌弃,往后疾退三步。 一堆黑麻麻的蛇从李二口中喷涌而出,四散逃离。池乐游趁机抓了几条,笑道:“噫!下酒菜有了!” 池乐游看了眼云风枭:“嫌弃?如此仙品,凡间少有!没眼光。” “没品的家伙。”可云风枭目光落在池乐游手上的蛇上。 池乐游对云风枭一笑:“你很好奇?送你一根。” 云风枭“啧”了一声:“谁要这些。” “李二口中的黑蛇从何而来?”沉默已久的萧夜桓问道。 池乐游行了礼:“回殿下,臣也不知。此蛇就是普通黑蛇,山野间一抓一大把。” “是么……李二尸体可有何异样?” 云风枭抢答道:“臣知道,他下面那个小月牙儿没了。” “哦?小月牙儿?这比喻倒是精妙,”江儒安挑眉,“被歹人割了吗?” “小洋人就是不一样哈,有文化。”池乐游理了理粉色广袖道。 “是比你有文化点。”云风枭哼了声。 萧夜桓柔和地笑了:“二位,要吵下去吵,办正事。” 江儒安学着萧夜桓的样子,柔和一笑:“特别点名池乐游,小嘴跟淬了毒似的。” “你针对我?”池乐游剑拔弩张,含笑问江儒安。 “啊,我可没有,公子切莫误会,我只是为大家着想。”江儒安笑眯眯道。 萧夜桓看了看三人,叹了口气,冷冷道:“然后呢?还发现什么了?” 池乐游与云风枭思索半晌,又拨弄了会儿李二的尸体,忽然找到什么。 “咦?” 江儒安立马凑上前去:“啥?” “喏。” 云风枭还有些犹豫,池乐游直接把那物什从李二衣襟中拿了出来。 “哇,”江儒安感叹道,“这针法,妙啊。” “发现了什么?”萧夜桓问道。 江儒安拿过池乐游手中的东西,簌簌抖动开,一双鸳鸯戏水图展现在四人面前。 红色的手帕。 萧夜桓眼神闪过诧异,随后变得了然,却不作言语。 池乐游点点头:“确实,绣的不错。” 云风枭眉头跳了跳:“这是重点吗?我们该关心的难道不是为什么一个男子身上有这玩意儿吗?” “大理寺卿就是不一样……” “闭嘴!” “哈哈哈哈,池乐游,叫你别惹……” “你也闭嘴!”云风枭森森道,“正事要紧,别说闲话。” 此时,绿绮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殿……殿下……不好了!” “说。” “红绫姐姐和月凝打起来了!” 江儒安打了个嗝:“月凝?什么人物?敢跟红绫干起来?” 一想到早上红绫的剑差点让自己脑门落地,江儒安就打了个寒颤。 “除非是武林高手,”池乐游沉吟道,“否则生死难料。” 云风枭行了礼:“既然如此,太子殿下,我就先行一步,将李二的尸体带回去搜查。” “别走,我们一路。”萧夜桓道。 云风枭抬眼,此时太阳落山,天边只剩霞光,以往这时,他都在家跟媳妇吃饭了。 “是。”云风枭应道,听不出感情。 随绿绮引路,一行人又回到杂务处。 “怎么又是这里……”江儒安挠挠脖子,无意间露出锁骨。 绿绮咳嗽两声:“殿下、侧妃、大理寺卿、池门客,就是这儿了。” 说着,绿绮指了指浣衣房道。 门内隐隐传来打斗之声。 江儒安内心暗自称赞,这月凝是个人物,白天跟红绫斗嘴,晚上和红绫干架,与红绫相处的时间比红绫和绿绮呆在一起的时间都长。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否有猫腻。 云风枭推开门,一把利剑带着剑锋直刺面门。云风枭大喝一声“呔!”,向后空翻,足尖往红绫手腕上轻轻一点,便点到穴位。 红绫没戴护腕,右臂一麻,剑脱落出手,“叮叮当当”落在地上。 月凝抱着锅盖,眼中充满怒气,无视面前站的一群人,抬起锅盖便要往红绫身上砸。 池乐游掂了掂方才捡的石子,瞄准,往月凝脑门上一弹:“小姑娘,偷袭是不对的哦。” “好痛!”月凝捂着额头,眼里泪花闪闪。她忿忿地摔下锅盖,跌坐在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恨恨地盯着池乐游,“拦人死妈!” “啧,小姑娘,怎么说话呢?”池乐游脸色有些发黑,“这话说的,跟我妈没死似的。” “你妈死没死关我屁事?!”月凝仍是怒气冲冲。 “怎么了,这么大火气?”江儒安刚开口,便被月凝的眼神盯得噤了声。 红绫靠在门边,寒声道:“别理她,这女的疯了。” 池乐游重重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红色手帕,吸吸鼻子,正要—— “臭流氓!”月凝突然尖声骂道。 “月凝,住嘴。” 萧夜桓话一出口,月凝便像被扇了一耳光,立马打住。 “为何杀李二?” 月凝怔怔地看着萧瀛焕,连哭都忘记了:“殿……殿下……” “说。”萧夜桓不想说一句话,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我没有……”月凝断了线的眼泪滴落在地上。 “这是你的东西吧?”萧夜桓看了眼池乐游手上的手帕,却并未接过,“给她。” 月凝也没接,闭着眼:“这不是我的。” “殿下,你怎么知道这是月凝的?”江儒安问。 萧夜桓目视前方,没有看月凝:“上面绣着海棠花,绣法与月凝身上所穿衣服一样。” 月凝嘴唇发颤:“……” “没……没错,是我的……”月凝道。 池乐游盯着月凝,半晌:“我看你印堂发黑,脸色蜡黄,像是被邪祟吸了阳气。近日你可有祭拜什么鬼神?” “死贱人,你配问我?”月凝条件反射一般,对池乐游龇牙咧嘴,与对萧夜桓的态度截然不同。 池乐游嘴角抽了抽:“我是关心你……” “去你妈的关心!你们男的没一个好东西!”月凝道,“都去死好了。” 红绫指着月凝说:“没错,有一次我见她在屋中,又唱又跳,完了之后东南西北都拜了三拜,手中拿着四柱香,嘴里还念念有词。” “殿下!我是冤枉的!若真是这样,红袖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月凝一个滑跪,跪在萧夜桓面前,“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萧夜桓后退了一步,与月凝拉开一段距离。 红袖道:“我去,月凝,你这个人不地道啊。一个人半夜三更又是唱歌又是跳舞搞那么大动静不让人睡觉,自己还觉得很有道理是不是?不只有我一个人看见,大家伙儿都看见了!你为自己辩解的时候动动脑子行不行?” “我……”月凝说不出话。 江儒安问:“月凝,所以你为什么杀李二啊。”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是李二自己……”说到这里,月凝立刻噤声,捂住嘴巴。 原本江儒安只是为了逗逗月凝,没想到这一逗居然还把杀人凶手给逗出来了。 “哦,继续说,李二自己怎么了?” 月凝颓然地靠着墙,滑落在地,喃喃道:“不……我的脑子里想的话怎么自己就溜出来了……” 萧夜桓道:“月凝,我且问你,你所祭拜的神,在哪里?” “长宁城北边的聿怀山上。”月凝捂着嘴道,眼中泪花打转。江儒安从怀中拿出手帕,递给月凝。月凝有些迟疑地看了江儒安一眼,随后默默地接过手帕,擦了擦泪水。 江儒安想起方才李二嘴中的那些蛇,他指了指池乐游手中的黑蛇问道:“你知道这些蛇是什么吗?” 月凝愣了一愣,觑着眼一看,见是几条黑蛇,吓得退出好几步,尖叫道:“啊啊啊啊都拿开,好恶心啊!!” 萧夜桓问:“所以,为什么杀李二?” 月凝的表情变得愤怒:“他该!死猥琐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偷看我洗澡还偷我肚兜,垃圾贱人。” “那确实该死。”江儒安道。 萧夜桓:“把月凝押下去吧,好生看着,云风枭。” 云风枭点点头,撇撇嘴:“我想回家。押了月凝之后我可以回家吗?我觉得我老婆应该想我了,殿下。” “回去便是。” 月凝泪眼道:“我也想家,呜呜呜呜呜……” “你别回。” “呜呜呜呜呜……” 江儒安笑着问池乐游:“你那符咒效果这么好吗?还能让人返老还童。”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池乐游得意道。 “你俩,跟我走。”萧夜桓道。 “去哪儿?” “玄清观。” 第5章 天有异象 “这个时候吗?太晚了。”江儒安看了看天边圆月,本该鹅黄的圆月此时发出诡异的橙光,让江儒安毛骨悚然。 池乐游也看见了月亮:“这月亮有些奇怪。” 忽然,池乐游瞪大了眼睛。 “殿下,我们还是现在就去玄清观看一看吧。有问题。” 江儒安顺着池乐游的目光看去,月亮是圆的,上面隐约可见一张人脸,人脸与人类的相似,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只不过眼睛漆黑盯着江儒安看。 江儒安莫名打了个寒颤,他心中涌起一股异样之感,这是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 “这月亮盯着我看。”池乐游道。 “明明是盯着我看。”江儒安道。 萧夜桓皱着眉,沉思:“奇怪……” 聿怀山,就在长宁城的北边。长宁城是玄隰国的都城,江儒安从小便生长于此。虽说长宁城极为繁华,有“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之称,但其北部的聿怀山却是阴森可怖,非常人能住。民间传闻,没有人能够正常地走出这座山,走出来的都疯了,没走出来的尸体都找不到。 而奇怪之处就在于,人们总能在聿怀山上看到安居乐业的居民,还能跟他们聊天——那些人,却能够正常出入这座山。 民间亦有传闻,聿怀山上的山神,掌管着月亮。 “此番景象,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见。”池乐游说。 池乐游自幼便能够夜观天象,厉害的是还能看出些什么名堂来。江儒安自幼便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只觉得池乐游在扯淡。但是在经历了重生这件事之后,江儒安对待类似的事物态度也变得严肃起来。 江儒安问:“池乐游,你可知道月亮长出五官代表什么?” “代表‘面若中秋之月’。”池乐游道。 “……” 池乐游思索一番:“我的意思是,整个地面都会变得跟中秋的月亮一样圆。” “这样会导致什么后果?”萧夜桓问。 “地震、饥荒、叛乱……总之,不是什么好天象。”池乐游沉声道。 江儒安嘴角抽抽:“月亮生人面,不是月亮成精?” “不可胡言,月亮乃有所司之神,怎会成精!”池乐游道。 “玄清观……月凝……”江儒安也静了下来,思考着二者可有什么联系。 “你们说……这月凝与月亮是否有联系?”江儒安问。 池乐游笑道:“从哪里看出?” “名字里都带‘月’。” 月亮的眼睛陡然睁得很大,目眦欲裂,且露出狰狞的笑,白森森的牙照得江儒安无所适从。 ……马车一路行驶,上面坐了三人。分别穿着蓝色、白色、粉色的衣服,年龄约莫都二十来岁,但蓝衣青年要更年轻点,大概十**岁。 月亮渐渐暗了下去,天空变为蓝色,散发着诡异的光亮。天空的蓝色渐渐变深,蓝到地面都好似覆上一层蓝色的纱。 四周的景象渐渐变得扭曲,山野间好似有女人用听不懂的语句低声吟唱着远古歌谣。 “閜畬韡,牫霘儽,廼尶窳攟屫。” 江儒安听不懂,但就是觉得头疼,脑仁生疼,右手也灼灼发痛。疼得江儒安眉头皱起。 聿怀山的磁场,真的不一样。 江儒安有些后悔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萧夜桓察觉到江儒安的异状,问:“子谦,你还好吗?” 江儒安强装无事道:“哈哈,无事,继续走?” “奇怪奇怪,好生奇怪,”看到马车外诡异的景象,池乐游感慨道,“殿下,你身为太子,却因为东宫一个小厮的死大半夜来到这么个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夜桓道:“李二死得诡异,或许就跟这里有关。若我不及时解决,后面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端。” “咔擦。” “哎哟喂!” 马车陡然停下,江儒安一个不注意,身子向前倾倒,正以为自己的脸要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却感到腰身被什么柔软但有力的东西扶住。缓过神来一看,正是萧夜桓的手。 江儒安还没反应过来,萧夜桓便立刻将手撤去,轻飘飘丢来一句话。 “小心,你不能死在这里。” “啊?”江儒安一头雾水。 不能死在这里,那萧夜桓的意思是,他给自己找到要死的地方了? 真是令人痛心疾首,上一世辛苦扶持的太子这一世竟然要杀死自己。江儒安心中一片苦涩。 既然这样,他也不得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江儒安刚打算告诉萧夜桓自己是谁,马车外突然飞入一只猫头鹰,在江儒安手臂上啄了一下。江儒安吃痛,闷哼一声。 想要抓住那只猫头鹰时,它却飞走了。 “这猫头鹰怎么忽然飞入马车?”江儒安这样想着,便忘记了要告诉萧夜桓自己身份的事。 刚才被撞得鼻青脸肿的池乐游则一脸忿忿地下了马车,嘴上也不闲着:“不是我说,你这车怎么开的?怎么动不动就来个急刹?是东宫该有的素质吗?要刹车了好歹也提前吱我一声啊!” 池乐游性格向来暴躁,江儒安心想东宫又得没一个车夫时,池乐游一声国骂拉回了江儒安的思绪。 “我靠!!” “发生何事?”江儒安问。 池乐游骂道:“狗玩意儿,还装死是吧?你快睁开眼看看,小爷的脸都成啥了!” 这句话提起了江儒安的兴趣,他刚想走下马车,却被萧夜桓拉住。 “不可轻举妄动,池乐游在试探。” 江儒安不解:“试探?” 正欲再问,车外传来池乐游的低语:“你们先走,这里有问题。” “啪”的一声,池乐游在马车上贴了张符纸。 符纸一贴,车轮便自行运作,带着江儒安和萧夜桓一路横冲直撞。 “怎……怎么回事……” 车内颠簸,萧夜桓与江儒安抓着车壁,不让自己在车内乱撞。 “砰!” 轰然喧鸣,马车碎裂,变为废墟。烟雾之中,江儒安踉跄爬起。 萧夜桓见江儒安爬出来,伸手把他拉起。 衣衫破碎,江儒安右手手臂上的黑色图腾刚好落在萧夜桓眼中。萧夜桓一把擒住江儒安,嘴唇翕动,目光叵测,想要说些什么。 正当此时,池乐游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你俩在干啥呢!快跑啊!” 池乐游身后正是满嘴黑蛇的车夫。 无数黑蛇如喷泉一般从呆滞的车夫口中喷了出来,四散逃逸。车夫脖子上隐约可见六翼飞蛇的图腾。 江儒安抹了把脸,忽然觉得右臂刺痛,此时图腾的存在感才变得如此强烈。 低头一看,那条六翼蛇的图腾,额上黑曜石发出幽幽冥光。 江儒安想起了李二的尸体…… “快跑啊王子谦!愣着做什么呢?”池乐游拉着萧夜桓已经跑了很远,在远处招呼他。 车夫一瘸一拐向江儒安走来。 面对变异的车夫,江儒安虽然心中心虚,但还是咽了咽口水,决定赌一把。他和车夫都有类似的图腾,那么…… 车夫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同类? 池乐游脸色憋成猪肝色,重重叹了口气,正要来到江儒安身边,却被萧夜桓拉住。 “先看看。”萧夜桓沉着道。 “咔、咔咔……” 车夫歪斜的脖颈发出骨骼错位声,满嘴黑蛇“噗嗤”脱落。鼻子汩汩流着鼻血,他却浑然不觉,只直勾勾盯着江儒安右臂。 车夫的额头上挂着池乐游贴的符咒,这符咒对车夫不管用,在追逐中已被风刮得残破不堪。 “檷昦。(主上)”车夫嘴唇扭动,挤出两个粘腻音节,声音低沉如从山谷中传来。 他生满蛆虫的脸一动便露出黄色的牙,牙关打开,黑蛇掉落。 江儒安瞳孔骤缩。这样的音节他方才听人吟唱过,当时只觉得熟悉,却也没听懂。而这次——他从未学过这语言,却听懂了一切。 车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黑蛇,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把黑蛇献宝般举过头顶,递给江儒安:“蘴檷(贡品)。” “蘴龏(送我)?”江儒安有些诧异,犹豫着接过那些黑蛇。 “檷齰癦邉庱讋霙鍀?” 车夫茫然地摇头:“臒鉮庅兠尣鱀鰳。” “你们在说啥?”池乐游在一旁挠着头。 车夫张着嘴,把嘴里的蛇都抓出来,再抬起身子时,张嘴。 江儒安只看见了一张嘴巴比半张脸还大的脸。 车夫的舌根鲜血淋漓,一整个舌头都没了。 萧夜桓冰冷的脸出现了一丝破碎,浮现出疑惑的表情。 只见车夫一点点弯曲膝盖,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最后“嘣”地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就像是对江儒安臣服的臣子。车夫把头重重地撞在地上,一下一下,给江儒安磕着头。 蛇群靠近江儒安的瞬间,竟化作屡屡黑烟进入江儒安的身体,江儒安感到体内流淌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啊?”池乐游惊了。 “啊?”江儒安傻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池乐游的符纸“轰”地自燃,他猛地拽回江儒安,“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儒安懵了,呆呆地摇着头:“我不知道。”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不简单。 “能操控黑蛇的人,只有那位……” 江儒安抬头,茫然看着池乐游,问:“谁?” “我们都叫他——禁言者。你难道就是禁言者?”池乐游若有所思地看着江儒安。 江儒安摇头,矢口否认:“我不是,你觉得我像吗?” 池乐游歪头看着江儒安,随后也摇摇头:“并不。” 萧夜桓的剑尖抵住车夫眉心,却忽然顿住。 ——车夫溃烂的衣领下,赫然露出与江儒安一模一样的六翼蛇图腾。 而萧夜桓却如理所应当那般,眼中并无惊讶神色。剑锋偏转,车夫头颅歪斜,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用嘶哑的声音告诉江儒安。 “瓿崾嬯黈冚龠輌(不要抬头看月亮,否则)……” 话音未落,他全身骨骼爆响,如被无形巨手捏碎,炸成一地腥臭的齑粉。 池乐游脸色惨败地后退一步:“难道……是山神?” 萧夜桓却不以为然,只是抬起江儒安的下巴:“王子谦。” 他的声音比剑还冷:“你手臂上的东西,是什么时候长的?” 第6章 进军聿怀山 江儒安摇摇头:“不知道。” “是么,”萧夜桓的语气满是不信,“那你为何会操控黑蛇?” 江儒安无语:“你哪只眼睛看我操控过?” 萧夜桓把剑横在江儒安喉间:“你不会无缘无故就觉醒一项技能。” “呵呵,你杀我啊,杀了我我也不知道。”江儒安双手举过头顶,万般无奈道。 萧夜桓手中微微用力,剑刃划破江儒安皮肤,血珠一滴一滴渗出。江儒安先是感受到一点刺痛,而后温热的血便从脖颈流下。他面上带着笑意。 池乐游见状,连忙上前拉住萧夜桓:“诶哟,殿下,这可使不得。王子谦不能杀啊。” “哦?你也想死?”萧夜桓没看池乐游,目光还是落在江儒安身上。 池乐游立马噤声。 江儒安感到脖子上的剑被移走,萧夜桓用布擦拭了剑,收剑入鞘。 “你很可疑。”萧夜桓冷声道。 江儒安瘪瘪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自重生之后怪事接连不断,江儒安可从来没见过如此多的奇葩事…… 面对萧夜桓的怀疑,江儒安选择让他怀疑。没有证据总不可能杀了他。 “手铐,池乐游,你带了吗?”在江儒安疑惑的眼神中,萧夜桓好整以暇,问道。 池乐游犹豫了一会儿,哆哆嗦嗦,红着脸从衣袖中拿出手铐:“这个手铐……可以吗?” 萧夜桓看了眼池乐游手上的粉红手铐,微微皱眉,有些无语:“这手铐是做什么用的?” 池乐游支支吾吾:“我和我那几个好妹妹……” “你真的是够了。”萧夜桓淡淡道。但还是嫌弃地拿起手铐,扣在江儒安手上。 江儒安看着手铐,眼神凝滞了一会儿,微微一笑,觉得这手铐还挺好看。但就是不知道萧夜桓要搞什么。 “别做小动作,回去好好审你。” 江儒安叹了口气:“殿下,你疑心太重。我啥都没干……” 萧夜桓目视前方并未回应他。 见萧夜桓不理会自己,江儒安也不放在心上,乐呵呵地跟池乐游打趣儿:“池乐游,你这手铐还挺不错。” 池乐游耳朵红彤彤的,别过脸去:“艾玛,你可别说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碰这幅手铐了。” “对了,这里是哪儿?”江儒安摆弄着手铐链子,一边问。 池乐游东南西北看了一圈。 还没等池乐游回答,身后便传来萧夜桓的声音。 “聿怀山,西边山脚。” 三人正在研究当下所处状况时,忽而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你们在说什么呀?” 回头,却见得一名身背鱼篓的小女孩歪着脑袋,一脸天真地看着他们,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笑容甜甜的,小个儿很可爱。两颗不是很灵活但漆黑的眼珠装满好奇。 江儒安和善一笑:“我们在想这儿是哪里。小朋友,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呀?” 小女孩的脸上绽出一朵花,笑着说:“漂亮哥哥,这里就是聿怀山山脚啦。我今天出去钓了好多鱼,哥哥你看。” 说着,便将后背上的鱼篓取下来,给江儒安看。 只见里面装着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 “原来如此,小朋友很棒呢。” “对啦哥哥,叫我怀玉就好。聿怀山夜晚邪祟颇多,你们要小心才是,”怀玉道。 江儒安问:“邪祟?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怎么重生之后突然就有了这么多没有见过的东西? “一直都有啊。” “怀玉啊,可以告诉我们玄清观怎么走吗?”池乐游问。 想要回答池乐游时,怀玉却有些怯懦地看了看萧夜桓。 江儒安察觉到怀玉的视线在萧夜桓身上,笑着问:“怎么,莫非玄清观与他有关?” 怀玉立马摇了摇头,指着萧夜桓道:“哥哥,你离他远点。他……好可怕……” “哈哈哈哈,萧夜桓你看,平时不温柔点,这下小孩儿都怕你了吧。” 萧夜桓抱胸冷笑:“怪我?不是因为她胆子太小了吗?” 江儒安正想继续逗逗怀玉,黑夜中却袭来一阵女人泼辣的声音。 “怀玉!站那里做什么?快回家!一天天书也不读学也不上,不但不上学还不帮着做家务,不但不做家务还跑出去钓鱼,钓鱼就算了,居然半夜才回家!你这小贱蹄子天生就是挨打的命!不想打你你也招打!” 一名穿着青色常服的女人,约莫三十岁,光着脚从黑暗里走出来。眼窝深陷,面容憔悴,干巴的躯体像是随时能被折断的干柴。手上拿着手腕粗的木棍渐渐走近,江儒安无端感受到一股压迫。 “过来挨打!怀玉!”女人吼道。 怀玉害怕地朝后面退了退:“娘,我今天抓了好多鱼。” 女人无视怀玉身边的三人,一把扯过怀玉手中的鱼篓,看了眼,横亘在脸上的阴鸷一扫而空,转怒为喜。 “不错嘛,走,今晚回家,娘给你做好吃的。”女人很高兴,一咧嘴便露出淡黄的牙齿。 萧夜桓拦住女人,极具亲和力地笑道:“这位夫人,请问玄清观怎么走?” “你们是谁?” “……” 池乐游喘了一口粗气,“啧”了一声。 “夫人,请问玄清观往哪里走?” 看着女人:“可以告诉我们吗?” 女人来来回回扫视了一下三人,打量着萧夜桓,不怀好意地笑了:“这位公子,你是唱戏的吧?大半夜穿着太子的衣服,也不怕第二天被发现后砍头?” “哦?是吗?我像唱戏的?”萧夜桓问,眼睛笑得眯起。 “长这么好看,不去唱戏可惜了……去年我的丈夫死了,今年还想再嫁,不知公子可有……” “咳咳咳咳咳!” 女人正说到兴头上,池乐游赶忙像罹患重病一样咳嗽两声,江儒安差点都以为池乐游要把肺咳出来。 “怎么了公子?咦,我看你也长得不错,不如……” 萧夜桓笑了两声:“这位夫人,请您自重。” “嘁,也不卖,光在哪里馋人,”女人翻了个白眼,“都能到聿怀山山脚了,你会是什么好人?此山戾气极重。还想去玄清观?怕是有命去没命回。” “此话怎讲?” 女人转过身去走向身后的灌木丛,扒拉开来,有几具尸体。有的只剩白骨,有的刚开始腐烂,有的像刚睡着。 “这些便是去了玄清观之人的尸体。”女人道。 “你怎么知道?”江儒安皱着眉问。 “我陈薇薇怎么不知道?这座山我守了多年,每一处地都走过,没人比我更熟悉。”女人名叫陈薇薇。 忽而天光大亮,天空倾斜下温和的阳光,照亮山林。 “怎么回事?”江儒安问。 “山里的时间总比山外面要快点,也是民间传闻。”萧夜桓道。 “你们不是要去玄清观吗?”陈薇薇道,“我带你们去。” 说着,转身,让怀玉先回了家,一边哼着歌一边扒拉开草木往前走。 “閜畬韡,牫霘儽,廼尶窳攟屫……” 江儒安这下听懂了。陈薇薇唱的是“夏雨雪,秋冬雷,乃敢与君绝”。 三人跟着陈薇薇行至一处山谷,山谷两边有猿猴啼叫,悲戚的叫声在山谷中回响,久久不绝。陈薇薇听见叫声,轻轻地笑了两声。越往深处走,山谷便越云雾缭绕,看不见前方。走着走着,女人消失不见,隐没在雾霾中。 “人呢?”江儒安挠了挠头,四处摸索,试图往前走。不料“砰”地一下撞在了岩壁上。江儒安吃痛地摸着头,手上锁链“哗啦”作响。 若是寻常人,定然会觉得锁链碍事不好行动。但放在江儒安身上,这便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前世三个月的牢狱之苦不是白受的。锁链戴了就跟没戴一样。 四周还有杜鹃嘶哑的叫声,像是先前叫得太过欢快、太过大声,把血都咳了出来。猿猴与杜鹃的叫声结合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江儒安四下张望,不见了池乐游与萧夜桓的身影。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信步走在烟雾之中。走着走着,便听见了小女孩的尖叫。 沿着尖叫声走去,摸索着来到一处全是白雾的地方,江儒安隐约看见一个小女孩蜷缩在地上,身下流了一滩血。他连忙上前把小女孩扶起,关切地问:“怎么了?” 隔着雾霾看不清小女孩的脸,但小女孩身边散落一地的鱼虾告诉江儒安,她就是怀玉。 怀玉身上鲜血淋漓,双目紧闭,失去意识。 在怀玉的不远处,江儒安隐隐感受到坐着一个女人,这女人披头散发,低声吟唱远古的歌谣。 “喂,还好吗?”江儒安问。 女人双手放在地上,爬了过来,口中吐出一股又一股黑色条状物。江儒安又将女人扶起。 女人有些重量,江儒安扶不起,便作罢。他睁大眼睛看女人的脸,发现她就是陈薇薇。 陈薇薇摸索着,茫然地睁着眼睛:“怀……怀玉……” “怀玉在这儿呢。”江儒安把怀玉放在陈薇薇面前。陈薇薇看不见,越过怀玉,站了起来,一双手缩在胸前,昂着头,“呜呜”嚎叫着。 躺在地上的怀玉一听见陈薇薇的嚎叫,便睁开双眼,眼睛发出黄色的光芒。陈薇薇感受到了怀玉的存在,同时也感受到了江儒安的存在。她一把推开江儒安,江儒安差点被陈薇薇推倒在地,踉跄一下。 陈薇薇缓缓抱起怀玉,走向了更深的白色里。 江儒安没有阻拦,只是观察地上的血迹,沿着红色的血迹一步一步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白色里,江儒安好像听见传来一些声响,让人战栗发抖。 “”醧潟儥觋孻鶸齃。” 江儒安听得懂,这个声音在叫女人过去。 陈薇薇朝那个声音走去,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下了。她呆呆地停住,松手,手里的怀玉便掉了下去,淹没在白雾中。 “砰。”下方传来人体碎裂的响声。 江儒安大喊一声:“停下!陈薇薇!” 陈薇薇一点一点把头转过来,身子却没有跟着头一起转动。她对江儒安森然一笑,跳下了悬崖。江儒安连忙冲上去,却连陈薇薇的衣角都没有抓住。 神秘的声音还在继续吟唱,引诱江儒安跳下悬崖。江儒安并不受这样的声音控制,但脑子变得晕乎乎地。 “是啊,这个村子总是有人莫名其妙地就死了,不过我们都习惯了。”江儒安似乎听见有老年人在说话。 “哗。” 有人在给菜地浇水。 “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们呢。唉,那又怎么样,我们都活这么久了,到那个年纪啦。” 江儒安在睁开眼之前,还以为自己在那山谷之中。 “殿下,王子谦好像醒了。” 江儒安听见池乐游的声音。 第7章 玄清观 江儒安缓缓地睁开眼,便刚好对上池乐游那双大眼睛,以及灿烂的笑容。二人相顾无言,片刻之后,江儒安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你别笑,我知道刚才你吃了韭菜。”江儒安道。 池乐游收起笑脸,正色问道:“什么?我牙齿上占着韭菜吗?”说完便用舌头在牙齿上转了一圈,笑道:“你别说,还真有。” 江儒安懒得看他,捏捏眉心,听见“哗啦啦”的声响,来自手上的粉色镣铐。 正在心中默默叹气,此时萧夜桓裹着一股冷风,“砰”地将门踢开,把江儒安从床上吓得坐起。江儒安愣神看着萧夜桓,张了张嘴才道:“殿下,早啊。” “现在是中午。”萧夜桓没有看江儒安,一进屋就把一卷图纸放在桌上。池乐游一脸谄笑地站在江儒安旁边,随时准备撤。 江儒安侧目看了眼图纸道:“我睡了多久?” 萧夜桓道:“一天。准确来说,你昏过去了一天。陈薇薇引着我们去玄清观的路上就找不到你了,。” “然后呢?” 池乐游与萧夜桓对视了一眼,用眼神商议。萧夜桓皱着眉,思索着问:“你不记得?” “我看见陈薇薇和怀玉跳崖。”江儒安道。 萧夜桓摇摇头:“并非如此。在你晕倒之后,我和池乐游拖着你走了一路,前面走着的陈薇薇突然暴起,手拿匕首要对我们行刺,怀玉从后面赶上来,陈薇薇便杀掉怀玉……” 说着,萧夜桓叹了口气。 江儒安不解,问:“怎么?” 萧夜桓的目光落在桌上放置的卷轴上,淡淡道:“都不重要了,这幅画里便是她们母女了。” “啊?”江儒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画里?” 池乐游半倚在屋内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眨着眼睛歪着脑袋,就像没睡醒:“昨天我们其实进了一幅画里。” 此言一出,江儒安的眉头皱了皱,心里也摸不着底,脑仁生疼:“什么?进了一幅画里?什么情况?” 江儒安分明记得,坐马车来的路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如果有……会不会是车夫骤然停下的那一刻? 萧夜桓面无表情地将卷轴递给江儒安,收回手后揉了揉眉心:“你看吧。” 江儒安拿起卷轴,将它徐徐打开,只见画上赫然有一对母女,只不过两个都倒在悬崖之下,一片凄惨死相。池乐游起身来到江儒安床边,指着画上的两个人物道:“你看,她们像不像怀玉和陈薇薇?” 江儒安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半晌,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像……”说着,他转头看向萧夜桓,“怎么跑到画里去了?” “不清楚,”萧夜桓耸了耸肩道,“我们醒来之后便身处这一间小木屋,身旁摆着一幅画……” 没等萧夜桓说完,池乐游也起了劲儿,手舞足蹈道:“王子谦你那时候还在昏迷状态。我们不是进了聿怀山吗?可是在去聿怀山路上的小木屋里醒来,那个车夫也好好的……” 江儒安顿了一下:“车夫还活着?” 池乐游思索一番:“依我对道法一事的了解……这应该就是……去聿怀山的路上不慎触发了某种仙人留下的诅咒或者结界,才导致我们都进入到这幅画里。” 这类术法,江儒安曾经在某个书册上看到过,只不过当时认为故弄玄虚,于是随手翻阅后便甩在一旁,不料到了今日却能够用上。 虽然江儒安印象不深,但他好歹看过,怎么说也有点残留的记忆。这入画之法乃是上古流传下来,施法之人必须是纯正的巫师血统。除此之外,施法之人还必须精通巫术,对画中所发生之事了如指掌。 “池乐游,你可知道这幅画从何而来?可有印象?”江儒安侧头问道。 萧夜桓坐在一旁的桌上默默地喝着茶,脊背挺直,清雅微凉,眼尾似有白雪拂过,寒若冰霜。一袭白衣,仿若九天仙人。江儒安看得有些呆,待萧夜桓发觉时,堪堪别过脑袋,将目光转移到自己的手上。 “我仔细看过,很眼熟……有点像……贺府书房里珍藏的那幅。”江儒安一问,池乐游便立马想了起来。 贺府……贺亭章?便是朝堂之上手握重权的贺家?江儒安对贺家有些印象,应该是很深刻的印象。他太傅当的好好的,又没妨碍着人家,怎么什么事情张口就来? 造反的是也是随便就能扣在别人头上的? 简直是让江儒安恨得牙痒痒。 还有那个贺亭章,老不死的家伙。江儒安跟他好大二贺闻之斗蛐蛐,把贺闻之的蛐蛐逗死了,从此便跟贺家结下梁子。 真是从未想过,贺家居然如此小气。 不就一个蛐蛐吗?用得着告他造反? 江儒安回过神来,咳嗽两声,笑道:“咳咳……贺府书房?传闻是贺府禁地,你如何进入的?” 轻飘飘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似有千斤重,如有实质地落在了池乐游身上。他愣了一下,黑眸微动,转而笑道:“术法一事,千万般玄妙,穿墙隐身也只是寻常。” “原来如此……”江儒安干笑两声。 “谁知道呢,先不提这幅画了,能不能出了这村子再说吧,”池乐游道,“我出去看看。” 此村名为杏花村,坐落于聿怀山山脚,被视为离聿怀山近的较为正常的村落……至少没有突然发疯拿刀捅自己拉出小肠当跳绳的村民。 看着池乐游远去的粉色背影,江儒安有了股不祥的预感,可又说不上来。 萧夜桓漫不经心地拈着茶杯,手指在木桌上一下一下敲着,眼皮往上抬了抬:“杏花村也出问题了。” 江儒安看了眼窗外,两位被太阳晒得黝黑的农民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 “欸,老温,听说了吗,康家那小子,进玄清观修行才两天,就疯疯癫癫地跑出来了,狗.日的,脸上还都是泥巴。” 老温摇了摇头:“可怜的娃,怎么就想不通非要去玄清观修行?那可是聿怀山上的道观。” 月凝祭拜的神也在玄清观…… 江儒安笑着对两位农民打了声招呼:“嘿!你们好!农民伯伯们!” 两位中年农民诧异地看过来,其中一位农民扯了扯另外一位的衣角悄悄问道:“这就是从你家捡来的那幅画里蹦出来的那堆人啊,老温。” 老温拍了拍那位农民的肩膀,转头笑着问江儒安:“什么?” “康家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康家那位,本来是个傻子,脑瓜子不太好使,从小就被人欺负,从玄清观回来之后生了场大病。 “生了场大病,就死了。”老温跟说一件寻常事一样把人的死亡轻飘飘掠过,还耸了耸肩。 “哦?那是不是因为里面有什么东西?” 江儒安一问,老温顿时就起劲儿了,摆出一副说书人的架子:“欸,说到这儿我可就不困了。话说这玄清观啊乃是西王母下凡,指定了聿怀山这一位置,上清真人见了之后,便募集资金,建了玄清观一观。建观以来,怪事接连不断,聿怀山上的许多村子都出了不少自戕狂人,嚷嚷着不知名的语言,最后在恐惧中死去。最为要紧的地方,便在于这些自戕而死的村民无一没去祭拜过玄清观中的神像。” “玄清观里面,住的也不是什么寻常物。寻常来说,道姑和道士应当分在两个道观,此观却是百无禁忌,道姑道士杂居,不久之后便由不少道姑大了肚子,一天晚上,所有道姑同时生孩子,婴儿的哭闹声响彻云霄,闹得周围居民一晚上都不得安眠,第二天,所有婴孩的哭闹声却同时消失了。” 什么西王母、上清真人?江儒安眉头皱了又皱,怀疑老温所言的真实性,可听见后面,老温越说越有真情实感,胸膛也因为激烈的感情而剧烈起伏,唾沫如雪花般从口中四溅。 看老温的神态,多半不假。 江儒安沉吟一会儿,推测道:“这些婴孩会不会……” “没错!”没等江儒安说完,老温就呵呵笑了两声,“你猜对了,就是你想的那样。” 老温的声音忽然压低:“她们把刚出生的孩子当成了祭品。” 江儒安毛骨悚然:“怎么会……” 江儒安没看见,萧夜桓在他身后,负手而立,屋内光线昏暗,他的脸被阴影遮去大半,艳红的薄唇微微勾起,眸光在阴暗中忽闪,如同鬼魅。 “在这之后,所有的道姑纷纷跳崖,哎哟那个场面哦才叫壮观,脑花炸开跟西瓜似的。不少人端着碗接人血呢,”老温说完还咂咂嘴,似是回味无穷,“那还是我第一次喝人血……” 江儒安跳下床去,往后退了三步,触到什么绵软而又□□之物,还没来得及反应,淡雅的香气便盈满鼻腔,撞入了萧夜桓的怀中。 萧夜桓扶住江儒安,柔声问:“还好吗?” 江儒安干巴巴笑了两声:“哈哈……还……还好……”一边想要将萧夜桓推开不料死活推不动,萧夜桓的手像两条藤蔓,死死缠住江儒安,把江儒安桎梏在怀中。 “被吓到了?” 萧夜桓的呼吸喷洒在江儒安耳廓,他看着江儒安耳廓上细细的白得透明的绒毛,安抚道:“别怕,别怕……”手掌在江儒安背后轻轻拍着,让江儒安有些眩晕。 江儒安轻轻推了推萧夜桓,萧夜桓不愿放开。 江儒安嘴角抽了抽:“你……呃……嗯?你也害怕吗殿下。” 萧夜桓像一只大型犬,把头埋在江儒安颈窝:“你是我的太子妃,孤就是想抱你,没有原因。” 窗外的老温见了这一幕,老脸红了一阵,却立马转过身,摆摆手叹气道:“既然都醒了,就从我屋里出去吧。刚刚好像看见你们的朋友往玄清观去了。” “什么?”听了老温所讲的故事,江儒安对玄清观的印象直线下降,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暗自琢磨着怎样才可以脱身。可池乐游却兀自去了道观。 江儒安默默捏紧了拳头,这家伙,真的是没事找事。 但还是怀疑老温所言真假,问:“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 “看来……”江儒安的拳头松了又紧,“这玄清观是不得不进了。” 第8章 看起来不像直男 江儒安的脸色变得很黑,老温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见江儒安如此,把肩上扛着的锄头放下,两手撑在上面,随后取下脖子上挂着的汗巾,擦了把额上豆大的汗珠。 “俺刚才看见有个人领着你们朋友上的山,嘿嘿。” 江儒安愣怔一瞬,不知说些什么好,眼睛微微眯起。 萧夜桓嘴角勾起,和蔼可亲,给人如沐春风一般的温柔道:“那请问您方才为何不去阻止?” “砰!” 江儒安的手都落在萧夜桓随身携带的佩剑上准备杀人灭口时,聿怀山上忽而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男人尖叫,尖叫声犹如一支箭穿透在场每个人的耳膜,让人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就连桌上摆着的花瓶也震了几震。 “唉,”老温叹了一口气,“每个月不定时都会发生几次,这次居然还来。” 江儒安推测:“这是……让人祭祀?” 老温随手将锄头扔在地上,道:“会有几个信徒自愿献祭……玄清观很怪,道观的后院便是坟墓群,每到晚上总会传来阴冷的声音,像是猛兽低吼。” 萧夜桓从身后握住江儒安的手,贴着他耳朵道:“我们一起去。” 闻言,江儒安打了个冷战。这么危险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他去。他战战兢兢地回过头,谄媚地笑了:“殿……殿下?” “嗯?不可以吗?去看看,玄清观到底有什么奇妙之处。” 江儒安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此次前行,定是凶多吉少。若是贸然前去,我们两个都会性命不保。” 江儒安也奇怪,为什么萧夜桓偏偏就对玄清观如此执着,还非得拉着他去。 萧夜桓拉着江儒安的手紧了些,眸色沉沉地盯着他,笑容如羽毛一般轻轻挠着江儒安的心脏,声音中带着蛊惑道:“陪我去好不好,子谦。” 此刻老温已经扛起锄头带着他的伙伴识相地退下了,给他们二人留下充足的二人空间。 江儒安想要挣脱萧夜桓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萧夜桓低声喃喃:“你可是我的妻子啊,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如果你不陪我,我可不知道该和谁一起了。陪我去,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虽是商量的话语,却是不容抗拒的语气。江儒安感到萧夜桓身上的威压正在逐渐加重,死死压在他身上。好像江儒安一旦脱口而出一个“不”字,下一刻可能就在酆都领孟婆汤了。 “我……”江儒安呵呵笑了两声,“殿下,我胆小,万一……” 萧夜桓眼中闪过失落,像一只受伤的小鹿,愁云惨淡地看着江儒安:“池乐游还在山上……万一……” “呃……万一……死了的话也是他自找的。去了有什么用?” “那我就当侧妃答应啦。我就知道,我的侧妃对我最好了。子谦,谦谦,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萧夜桓嘴角还留着淡淡的笑意,眼睛忽闪忽闪,他伸出手轻轻揉着江儒安红红的嘴唇,留恋辗转,生出百般心事。 江儒安钉在地板上,不敢动。 苍天,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太子吗? 他所知道的太子,不是做什么都兴冲冲、每天脸上都挂着阳光的微笑、兴冲冲的像只哈巴狗吗?为什么这么……粘腻而阴暗?月露渐冷,霜华渐重,徐徐攀附江儒安四肢百骸,宛若有鬼贪婪地吸食他的阳气。 江儒安不能再拒绝了,轻抚额头,顿了顿首,按下心中一切疑虑。江儒安是江儒安,王子谦是王子谦。他现在扮演的是王子谦。 可是江儒安和王子谦又有什么区别呢?两个人都是混子,谁都不比谁好。江儒安想起曾经的萧夜桓,他是一个积极阳光的快乐皇子,可是再怎样积极、再怎样乐观,都不免会被皇宫的勾心斗角所侵蚀。 说萧夜桓积极乐观,也只是江儒安听说。在上任太傅之前,江儒安是江家长子,父亲江观远是朝廷一位三品文官 ,没什么发言权,也没什么地位。母亲是大家闺秀,喜欢弹琵琶。江儒安自幼便十分聪明,但不喜欢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因为皇帝过于残暴,几乎听不进去大臣们的任何建议,于是但凡当面觐见指出萧瀛过错的,基本上都被抄家了。 到后来朝堂上的大臣都被杀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不敢对皇帝提出任何反对意见的,萧瀛才放慢了屠宰大臣的速度。这个时候,萧瀛发现太子的太傅都被自己杀死了,才临时找到江儒安。 是怎样让江儒安当上太傅的呢? 那时候江儒安在和贺闻之斗蛐蛐,斗赢了。萧瀛刚好撞见这一幕,对江儒安大为赏识,当即把他提拔为太傅。 江儒安真的是呵呵了。 简直是天降横祸。 江儒安哆哆嗦嗦被拜为太傅之后,只能装疯卖傻,以为以此能够逃过一劫,没想到最后还是被贺亭章这个老家伙陷害,最终荣获三个月的牢狱之灾。 在晦暗深宫中,只有足够狠辣,才能够存活下来。萧夜桓在小时候还是一个很可爱的皇子,江儒安小时候经常听见父亲提起萧夜桓,江观远说萧夜桓是他见过最可爱的一个皇子了。可知道江儒安二十岁上任时,才发现,萧夜桓根本就不是父亲所说的那样。 脾气很差,江儒安啥都没做,萧夜桓就生了气……比如喝了萧夜桓喝过的水壶。 可江儒安也不知道萧夜桓有洁癖啊…… 江儒安陷入回忆,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落在萧夜桓的手上。 “怎么?侧妃,看我的手都看入迷了吗?” 江儒安再次反应过来,阴风将他包裹,庭院中枯叶洒落纷纷,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色蝴蝶起舞翩翩。江儒安已经置身于玄清观之中了。黑蝴蝶纷纷掉落,化作纸钱烧尽的余灰。 抬眸,是萧夜桓饱含喜悦的笑眼,见江儒安清醒过来,眼神盛满淡淡的笑。 萧夜桓眼白泛红。 江儒安看在眼里。 “是的,殿下。你的手很好看。”江儒安顺着萧夜桓的话道。 若是放在以前,有男子对萧夜桓说这样的话,萧夜桓定然会一脚将他踢飞十万八千里,踢到西方极乐世界取经。可是现在的萧夜桓只是定定地看着江儒安问道:“子谦说的可是真的?” 江儒安笑了笑:“当然是真的啊,难不成还是假的?殿下您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白如羊脂,指甲也修整,很好看呢。” 萧夜桓把手抚在江儒安的脸上:“还是王妃有眼光。” 江儒安扯扯嘴角,敷衍地点点头,“嗯”了两声。 “如此有眼光,眼睛又生得这般好看……孤很喜欢。” 江儒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萧夜桓以为江儒安没听清,于是走近了,嘴贴在江儒安的耳朵上道:“孤说,你这张脸,孤很喜欢。” 一字一顿,在江儒安看来却宛如凌迟。 因为,放在以前,要是萧夜桓做出这样的举动,江儒安定然会认为萧夜桓得了失心疯。 反正多半是疯了。 “哦。” 江儒安后脊发麻,心脏跟结了冰一般凉凉。 萧夜桓……不会真的……疯了吧? 江儒安看着萧夜桓的眼睛。 眼眸却是如深渊一般,望不到尽头。 江儒安越来越看不透萧夜桓了。 沥青般的黑暗里传来了嘎吱作响的声音,萧夜桓轻闭双眼:“谦谦,你听,这声音是什么?” 江儒安意识到,这是从玄清观后院坟墓群传来的。 阴郁苍凉的声音像是有某种感召力,召唤着江儒安前去。江儒安正要跟着声音走,萧夜桓抓住江儒安,江儒安只觉天旋地转,便被萧夜桓死死箍在怀中:“别走……谦谦,我害怕。” 江儒安心中无端升起无语之感,手中的拳头不自觉捏紧。 萧夜桓不正常了。 虽然但是。 可他江儒安还是正常的啊。 真的很想给面前的家伙一拳啊! 但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他居然真的拍了拍萧夜桓的肩膀,温声到:“别怕,别怕。” “子谦,抱紧我好吗?”萧夜桓的下巴放在江儒安的头顶上,一点一点,轻轻地蹭着。 滚远点啊恶心死了肉麻死了谁要抱你!! 江儒安内心咆哮,手上却还是抱紧了些,忍着肉麻道:“别怕了。” 可萧夜桓这样真的很欠揍啊…… 没事,他江儒安能忍。 坟墓群中传出了一阵沉闷的喧闹,亦有沉闷的喘息,伴随着嗖嗖的风声。畸形的灵魂便居住在那阴冷的坟墓里,那漆黑无光的阴暗里。江儒安的灵魂同那些灵魂共振,他感受不到自己了,像是被人夺去了知觉。软绵绵的,如同刚死的尸体,倒在萧夜桓怀中。 耳边是萧夜桓焦急的呼唤,江儒安动不了,听觉也逐渐消失。可就在这时,江儒安求生的**最为强烈。他渴望生。 “我要活,我一定要活下去。”江儒安对自己说。 可无可奈何的是,江儒安真的动不了。 “救……救救我……”剧烈的恐惧和排山倒海的痛苦袭来,从脚尖到头顶,从心脏到四肢。江儒安开始抖动身体,呈现痉挛的状态。 他翻着白眼,口吐白沫:“救……救救我,萧夜桓……” 无比绝望之际,萧夜桓笑着低头,蜻蜓点水般地,在江儒安唇上落下一吻。 霎时间,江儒安身上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 可此刻,江儒安的大脑却空白一片,一个词句也蹦不出来。 萧夜桓看着江儒安这般模样,笑了:“谦谦,傻了吗?” “没……没有……”江儒安立马矢口否认。唇上还残留着萧夜桓留下的热意。 他被亲了? 嗯??? 千万头雄狮从江儒安心头狂奔而过,把他的心头夷为一片平原,随之而来的是狼群的呼嚎。江儒安的心里乱成了一片动物世界。 太子殿下你在做什么??? 看着萧夜桓无辜的眼睛,江儒安刚想抗拒,不料被萧夜桓环住腰身,扣住后脑勺。 萧夜桓加重了方才的那一吻,呼吸逐渐沉重。 这是他的初吻啊啊啊啊!! “萧夜桓你还我清白!”江儒安赶紧推开萧夜桓,“你疯了???我和你都不熟……亲一次就够了怎么还亲第二次??” 江儒安眼眶红红的,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萧夜桓被江儒安推开后也不恼,歪头,满眼都装着江儒安:“谦谦说什么?” “我说,前些天不是都想杀我?怎么今日便亲上来了?我知道,第一次是在救我,第二次是什么?” “我就要,你是我的太子妃,为什么不能?” 江儒安给气笑了:“嗯?虽然时太子妃,不过……我俩好像也没有熟到那种程度啊。” “自然是情难自禁……谦谦……” “好恶心,你放开!” “谦谦,你之前从未如此和我说过话……” “哦。” “谦谦……” “正常点,别恶心巴拉的。” 萧夜桓撅着嘴不说话。 江儒安以为萧夜桓生气了,抿抿嘴主动化解气氛。 “不过还是谢谢你……救了我。” “哦。你也知道说谢谢啊。”萧夜桓阴阳怪气道。 江儒安气不打一处来,想想还是忍忍吧。 萧夜桓笑了,把江儒安拥入怀中:“谢谢什么?” “谢谢你。”江儒安推开萧夜桓。 “两个大男人,你搞什么。” 萧夜桓终于不再做那些让江儒安感到恶心的动作,跟老实人一样笑了,诱哄道:“好好好,不逗你啦。” 江儒安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萧夜桓说了不再逗他,心中郁结的气也消散大半。 第9章 太暧昧了 江儒安控制不住自己,眼角流下一滴泪。萧夜桓似有察觉,抬手将泪拂去。 “谦谦,怎么了?” 江儒安一想到自己的初吻被眼前的男人夺走两次,虽说不生气了,可这股怒气却化作满腔的委屈,但江儒安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于是泪水流了下来。 萧夜桓温声安抚:“下次不亲你啦,好了吗?” 江儒安深呼吸几口气,压下心中不悦,只是点点头。 又是一阵阴风,裹挟着几分情愫掠过萧夜桓,阴沉的情感在萧夜桓眼底蔓延开来。 “以后都不会亲你了……”萧夜桓也很委屈,“可是谦谦……” “哈哈。” 江儒安笑了两声打断萧夜桓:“殿下,别发疯了,我受不了。明明之前还在想如何下药毒杀我,今日却对我如此亲近。传言殿下是个疯子,今日我算是领教到了。” “谦谦,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看着萧夜桓无辜的俊脸,江儒安觉得,应该是玄清观的风水问题。方才他一脚踏入玄清观,便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阴森感觉,这便是玄清观和其他道观的不同之处。既然江儒安方才会突然窒息,那么萧夜桓也会突然发.情。 他察觉到萧夜桓的眼睛里,虽然确实满眼都是他,但眼神深处,仿佛漩涡,带有目的性地,必须要将江儒安吸纳进去。江儒安没有在萧夜桓眼中看到爱。 好吧。 江儒安初步断定,萧夜桓就是被玄清观的风水影响了。 江儒安不会看风水,可是池乐游会。进入玄清观这么久也不见池乐游的身影,江儒安悲观地认为,池乐游估计也翘辫子了。 毕竟道观这么奇怪。 面对萧夜桓古怪的行为,江儒安懒得反抗。就算萧夜桓把头迈进江儒安的头发里面吸,江儒安也只当萧夜桓患了疯病。 霜雪蔓延出漫山梨花,带着丝丝冷意,侵入江儒安的身体。方才落在地上的死灰再次被阴风吹起,化为黑鲽,涌入道观的正殿。 池乐游是否也看见了这些离奇的景象? 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些东西没的? 江儒安道:“有古怪,我们先逃。” 还没走出几步,便被萧夜桓抓住:“别走,有人出现。” 江儒安跟看傻子一样看着萧夜桓:“有危险不跑,难道你有办法?你想硬刚?” 萧夜桓点头。 “你真要硬刚?” 萧夜桓歪着嘴角:“当然,孤的实力,可是不容小觑。” “被打趴下你就老实了。你不跑我跑……” 江儒安抛下萧夜桓,正要走时,正殿却传来一年轻女子的声音。包含威严与怒意。 “哪里跑?!” 江儒安刚要踏出一步的右脚凝滞在半空,僵硬成木雕。 都怪萧夜桓。 江儒安索性不跑了,在地上胡乱蹬了蹬脚,笑着说:“脚底板有些痒,随处走走。不跑,不跑。” 那女子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孔。身后的烛光勾勒出她苗条修长身形。 “不知二位来到此地,有何所求?” 江儒安刚想说就是路过想要在此地歇脚,不料萧夜桓却开口说道:“自然是看你们是不是邪教。” 江儒安的嘴角都凝固了,再也笑不出来。 不是,萧夜桓你在说什么? 你在找死? 江儒安连忙捂住萧夜桓的嘴:“别听他胡说!姑娘,这家伙只知道胡说……” 萧夜桓挣脱开江儒安的手:“我没有胡说。” 那女子轻笑道:“公子这是哪里话,山上正经道观,可不是什么邪教。” 江儒安一听,笑了,肘了肘萧夜桓:“你看,我说嘛,正经道观。咱俩快走。” “现在想走?不留下来多坐会儿?” 正殿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两颗火红的光在隐隐闪烁。殿门被风吹动,忽而大开。江儒安眼睛眯了眯,想看清殿内的景象。黑色旋风从殿中呼啸过来,在江儒安周围旋转。 见此情景,萧夜桓歪了歪脑袋,并没有其他动作。他双手抱胸,对黑色旋风笑了一下。 江儒安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对黑色旋风笑什么?江儒安皱了皱眉头。 随之而来的,是一名道姑,手上拿着一柄拂尘。她一见萧夜桓,便舒展开眉眼:“嗯?这位公子长相倒是帅气。” 只那么一瞬,道姑的神色便立马变了。她看到江儒安,皱了皱眉,问:“施主,您……周围为何一股黑气环绕?” 江儒安看了看周身,道:“哈哈,这要问阁下才对,所环黑气乃阁下正殿所出,怎么还怪上我了?” 道姑不语,做了个手势,身后冒出几个道士。 “忘了自我介绍,施主,我是玄清观的一位道姑,名为云晓疏,道号清真子。这位施主,看您模样身为古怪,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江儒安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啊?你是说我吗?” 道姑点点头。 “上吧。” 清真子一下令,身后的道士们便走上前来,正要将江儒安用绳索捆绑,便被萧夜桓拦住。 萧夜桓柔和地对清真子笑了笑:“不好意思,这个人是我的,你们不能碰。” 清真子冷笑一声:“哦?真的吗?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说着,手上拂尘在空中划了几圈,口中念念有词。江儒安见清真子欲施法,便连忙问:“欸欸欸,都好说都好说,别动手啊,否则伤了和气。请问阁下是想让我做些什么呢?” 清真子定定地看着江儒安道:“你是妖。” 突然被人说成是妖,江儒安自然是不高兴的,皱着眉头:“我哪里是妖了?你有没有长眼睛?我是人啊。若是妖,你才是妖吧。道观这样古怪,我之前还没说呢。” 清真子道:“贫道已遁入空门,何来妖这一说?” 说到这里,江儒安忽然想起来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于是问:“阁下,请问您可有看见一位身着粉红衣物的男子来到这里?” 清真子摇摇头:“粉色衣物的男子……倒是有些印象,不过他没来我们观” “嗯?那他在哪里?”江儒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不知道。还请施主随我们走一趟。” 这番仗势,让江儒安大感不妙。 萧夜桓把江儒安拦在身后:“要动他,先过我这一关。” 清真子使出拂尘,空中转几圈,另一只手拿出一张符箓,嘴中念念有词,符箓燃烧,发出火光,黑色余烬化为黑色凤凰。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说完,黑色凤凰便朝江儒安袭击而来。萧夜桓抽出腰间佩剑,直指凤凰心脏。朝凤凰的要害刺去。 凤凰一闪,便从萧夜桓身旁飞走。萧夜桓拿剑一削,削去凤凰一半尾羽,凤凰看着自己的尾羽哀嚎,飞到道姑脚下,低声哀鸣,似是在呜咽。 清真子本以为凤凰能够顶上一阵,没想到眨眼之间便败下阵来。 她没有为此懊恼,而是看着断尾凤凰叹了口气:“唉,还是我来吧。尾巴被削掉就哭成小花猫啦?” “你们还有点能耐,既然这样,施主,我便不抓你了。”清真子道,手上抱着还在呜咽的凤凰。 萧夜桓道:“方才要说抓,现在又不抓了,阁下觉得我们很好玩?” 清真子笑:“自然没有。” “没有就算了。” 江儒安看着清真子与萧夜桓二人,眉心跳了跳。 他俩怎么这么像演的呢? 萧夜桓对清真子颔首:“观里供奉的是谁?怎么也不让我们去见见?” 清真子道:“没什么,说出来你们也许都不知道。” 江儒安并不多言,径直走入正殿,看着那两7颗红点。红色的光芒正是从神像的眼睛上发出。这尊神像通体雪白,前面摆了个牌位,写着“鸢白”二字。 清真子并未阻拦江儒安,道:“之前有位女子,前来祭拜过他。” 江儒安问:“谁?” 清真子道:“月凝。” “这个我知道,前些日子东宫死了个人。月凝杀的。死人的嘴里冒出好几条小黑蛇。” “鸢白在帮助月凝复仇,这有什么错?” “可既然杀了人,那便是不对的,难道不是这样吗?”江儒安反问。 清真子耸了耸肩,笑了:“鸢白有鸢白的思想……对了施主,您想看看我们的后山吗?” 这样说着,未等江儒安答应,清真子便道:“请随我来。” 从左侧耳室进入,穿过蜿蜒的走廊,走廊像是没有尽头的迷宫,令人头晕目眩。迷宫中央便是一座墓葬群。墓葬群有很多坟墓,江儒安看了一眼,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方才你们所听见的声音,便是这里传出。” 江儒安问:“所以……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啊,开尸体宴会。” 此话一出,江儒安震了三震,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哈哈,你说什么?你是说,这些死了的人,在自己的坟墓里面,和隔壁坟墓的互动。是这个意思吗?” 清真子点头:“是的。这些都是聿怀山上死去的村民。怎样去世的都有,有的是身患绝症到这里来治病,有的是从小孤苦无依便来此地求神,其实大多都是将死之人,前来等……死。” 江儒安想到之前山脚下那个村落里老温说的话,对清真子的回答有些不以为然,:“哦?真的吗?”江儒安挑了挑眉,表示不相信。 “不是有一个叫康……” “对,叫康泽。我对这小子印象还挺深的,他从小就生了病,家里人想治的时候才会治。直到有天父母都没钱,无力给他治病,于是他便自己来到这儿的道观想要走过剩下的路。后来病入膏肓,玄清观的道姑和道士们都告诉他,要魂归故里,否则以后家都找不到在哪儿,要死在外边成孤魂野鬼。” “所以你们让他回去了?” “没错。”清真子点了点头,神色自然而和气。 江儒安又问:“你可知道村中的人是怎么评价你的吗?你们的道观?他们说,康泽从玄清观中出来之后便罹患重病,卧床不起。” 清真子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那又怎样?跟我们观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江儒安道,“你可还知道,他们说玄清观道士道姑杂居,道姑总是莫名其妙就大了肚子,一夜之间观中多出好多小娃娃,又是一夜之间这些娃娃都消失了,且许多道姑纷纷跳崖,这又是为何?” 清真子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施主,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以后谁也不要提及。” 江儒安正要说话,萧夜桓却一把将他拦住:“老温的话不可信。” 江儒安看了眼清真子,她的脸都变成了青紫色,眼睛里没有什么波澜,手却捏得紧紧的,还微微有些颤抖。江儒安怔愣一瞬,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才让清真子变成这般模样。 既然老温的话是错的,那么清真子如此生气,也能够说得通了。 “谁告诉你孩子是道姑生的?大道无情,修道之人怎会囿于儿女情长,甚至是……”清真子的声音没有起伏,说话淡淡的,也不带什么情绪,“怀上孩子?” 江儒安能够感受到清真子周身的威压,如乌云一般压在身上,便识相地闭了嘴。 清真子轻阖双目,幽幽道:“道姑们跳崖,是因为没有保护好孩子。’” 第10章 所供奉之神明 清真子黑发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晃,她起身,走入正殿,看着贡台上供奉的神明,作了三揖。转头看向萧夜桓跟江儒安二人,道:“这些孩子都是村民们送来的。” 闻言,江儒安诧然:“嗯?” 萧夜桓道:“你是说村民想用孩子交换些什么东西?” “没错。村民听说山上新修了一间道观,便纷纷要来此地求神,把家中刚生下的女婴送来,祈求变成男婴。”清真子痛苦扶额。 “所以……女婴的死亡与那些村民有关?” 清真子把脸埋在手里,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又叹了口气道:“他们把女婴放在观中就走了,第二天来看发现女婴还是女婴,便气急败坏地扯着我的领子逼问我为什么女婴没有变成男婴……” 江儒安哭笑不得:“脑子有问题吗?没变成男婴和你们观有什么关系?” “后来,他们就从道观拐走几名道姑,从山崖上推下,”清真子的眼中骤然盈满恨意,身体抽动着,“我恨……我恨啊……” 四下寂静,无人言语,只余下清真子的叹息。 清真子立马察觉到什么,抹了把脸,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我不恨村民,只是恨当时的自己为什么没有阻止他们。明明我有那个能力。” “这不是你的错……”江儒安道。 “那些女婴呢?”萧夜桓问。 清真子的身体停止了啜泣,一动不动,道:“被送走了。” “送走了?真的?” 清真子的眼神有些躲闪,飘忽不定:“真的。” 江儒安站着有些累,想找个清凉处歇歇脚,见主殿中央摆着几个蒲团,便走上前去,坐在蒲团上。屁股刚一坐下,抬头便看见鸢白的神像在发光。 清冷好似月光。 神像被一层红布盖着。 “年轻人,你有什么愿望?”隔着这层红布,鸢白问,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江儒安想了片刻,好像没有,摇了摇头。 “只需要一个小女孩……把她送至贺府……”鸢白道。 江儒安嘴角抽搐:“我能先问一下你是谁吗?” 清真子听见江儒安与鸢白说话,连忙要抓住江儒安,刚走几步,便被地上的树枝绊倒:“哎哟喂。” 那个声音道:“我就是鸢白,鸢白就是我。” “原来你就是鸢白啊,为何用块红布将自己罩着?是因为见不得人吗?长得丑?” 鸢白给江儒安制造了好多麻烦,以至于江儒安在知道这位便是鸢白时也没什么好语气,甚至还用不善的言辞激怒祂。 “不是因为见不得人,也不是因为长得丑,而是因为……”鸢白也不恼,平静道,“我怕你揭开红布之后,会遭到诅咒。” “哦,我信你?你又不是什么灵验的神……” “我怎么就不是了?” 江儒安和鸢白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萧夜桓上前查看清真子的状况,好像是晕倒了,于是把她拖在一角。 吵到后面,江儒安也没了力气,撇撇嘴:“不和你吵了,我要说正事。” “什么正事?” “你的信徒杀人了,名字叫月凝。” “哦,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杀人。”鸢白冷漠道。 正当此时,从江儒安身后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玄清观外有人大声发布号令:“清真子何在?” 清真子摔晕了,没有应答。 萧夜桓脸上挂着微笑,前去开门。 江儒安首先听见的是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殿下您看我把人给找来了。”池乐游乐呵呵道,身后两名士兵压解着月凝上前。月凝被五花大绑,在一处空地上跪下。 来人居然是池乐游?江儒安口中呼出一口气,不是因为看见池乐游好好的松了一口气,是在抒发被骗了之后的怒气。 江儒安咬牙切齿地问:“你没有上山?。” 池乐游摇摇头,一脸茫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江儒安的不满,笑着回答:“聿怀山古怪如此,纵然有道法之术加身,我也不敢独自前去。”说完,池乐游皱了皱眉,看着江儒安:“为何你这样想?” “老温亲眼目睹你上山,告诉我。” 及此,池乐游拍了拍江儒安的肩膀,道:“忘了和你说,聿怀山乃极为凶险之地,山上包括山脚之人的任何话语,皆不可信。我刚回去,云风枭便提醒我,让我少与此地之人交流。” 江儒安点点头,双手背在背后,四方步行至清真子身边,示意道:“不是要找清真子吗?她便是了。” 池乐游上前查看,见清真子眉眼清秀,墨发披肩,眸中闪过疑虑,便眉心微蹙道:“女的?” “不是女的难不成还是男的?”江儒安哂道。 “世人传言,聿怀山上有位道士,常供奉着一位神仙。这位神仙就下一人便要用另一个人的命来补偿。而且道士要供养神仙,经常得献出自己的血肉……难阳女阴,若是女子,那又该如何供养?除非……” 萧夜桓接道:“除非其所供奉之神灵乃属阴性。” “没错。” “唔……” 三人思索之际,低处传来嘤咛之声,齐齐低头望去,乃清真子逐渐转醒。清真子睁眼,赫然三张人脸映入眼中,她心间一跳,连忙起身,揉了揉发痛的额头,指着那三人道:“有人晕倒,见死不救,冷血无情。” 江儒安笑着说:“看你好好的,像睡着了,便没想到要救你。” 池乐游理了理搭在肩上的发丝,眸光闪闪,笑眯眯地问:“你便是清真子?” “明知故问?” “所供之神乃鸢白?” “又明知故问?” “既然如此,可否掀开神像之上所覆红布,给我们看上一看?” “不可。” “有何不可?”池乐游笑意渐浓,行至神像面前,跪在蒲团上拜三拜,“我已跪拜,这样可以了吗?” 清真子嗔怒道:“用心不诚,不可。” “哈哈哈……”池乐游笑了,不知从哪儿寻来把羽扇,徐徐扇动,盯着祭台,抿唇不语。 江儒安挠头问:“啥时候买的扇子,好看。” 池乐游笑了笑,侧过头去对侍卫道:“传月凝。” “是。” 一声令下,月凝便被压着上前,清真子见来人是月凝,瞳孔骤缩,呼吸微滞:“你怎么……” 只见月凝披头散发,见着池乐游便破口大骂:“你这贼人,不得好死!” 闻言,池乐游歪了歪头,猛地抬起月凝的下巴,眯了眯眼:“嗯?到底谁是贼人?” 月凝恶狠狠地朝池乐游吐了口痰:“我呸!早晚有报应!” 江儒安不知发生了何事,乐呵呵地看着池乐游,摸不着头脑地问:“咋了?” 清真子正悄悄后退,正欲逃走,却立马被几名侍卫拦下。萧夜桓几步走上前去,抓住神像所覆红布,哗啦扯了下来,道:“这东西留不得。” 神像不是人,是一尊狐狸,头部能够看出是狐狸的形状,却不见五官。这尊名叫鸢白的神像没有脸。 清真子被两名侍卫压住,动弹不得,她冷笑着说:“你们揭开了红布,你们完了!哈哈哈哈哈……你们所有人,都将会受到诅咒!” 闻言,池乐游愣怔一瞬,凝滞的嘴角转化为浅浅笑意:“哦?什么诅咒?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的生死吧。方才从你家中找出这些剧毒的黑蛇……你是想用这些黑蛇做点什么呢?” 清真子眼睛骤然睁大,不可思议道:“怎……怎么可能?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池乐游微微一笑,看向月凝:“你来说。” 月凝把头低得低低的,啜泣道:“晓疏姐,对不起……” 清真子满眼不可置信:“你……你居然……你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的神明,你会不得好死。” 月凝抬头,害怕地看着池乐游,道:“杀了我姐,就不要杀我了……” “你说什么?杀了你姐……不错,是个好主意。”池乐游嘴角勾起,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剑,“嗞啦”一声响,长剑刺入清真子的胸膛。清真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呆呆看向月凝,随后吐出一口鲜血。 血溅得到处都是,池乐游粉红的广袖沾上许多,增添鬼魅之感。月凝看见清真子洒在地上的血,往后躲了躲,生怕沾上一点。 池乐游抹了一把脸,手上的血带到脸上。 月凝吓得颤抖,扑倒在地。 清真子死之前,直愣愣地看着江儒安,发出了诡异的笑,然后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萧夜桓,指着江儒安道:“他,就是那个会遭受诅咒之人。哈哈哈哈哈……” 随后,清真子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特地吐在了月凝身上,森然道:“你还想当太子妃?你还看不起你的原配夫婿王二?呵呵……你不会当上太子妃的,痴心妄想,你永远都不会!!” 话到后面,清真子仿佛用尽了身体的全部力气在嘶吼,宛若十八层地狱挣扎的恶鬼。 生命的尽头到了,清真子抽搐几下,盯着月凝,慢慢地、慢慢地停止了呼吸。 月凝一抽一抽地哭着,双手死死攥着衣裳,她的表情没有丝毫愧疚,全都是害怕。 萧夜桓打了个哈欠,懒懒地来到月凝面前,蹲下,柔声道:“云晓疏在怎么死的,你都看见了。接下来问你的问题,如实回答,能做到吗?” 月凝听见萧夜桓的声音,打了个寒战,她又看了眼云晓疏的尸体,转而用祈求的眼神望着萧夜桓,呆呆地点了点头。 “殿下……殿下只要你不杀我,我做什么都愿意……”月凝哭着说。 萧夜桓轻轻地笑了:“别害怕,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伤你。” 月凝点了点头。 “那么,你和云晓疏是什么关系?是亲姐妹,还是……” 月凝立刻回答,不敢迟疑半分:“亲姐妹。我和姐姐自小一起长大,无父无母,相依为命。其实是姐姐把我拉扯长大的。” “这么说来,你也算是大义灭亲,就连自己的亲姐都出卖,”萧夜桓若有所思道,“那么,鸢白是从何而来?真的如传言所说那样?” “自然不是,鸢白是云晓疏供奉的邪神,是从一位官老爷家中……偷来的……”说到这里,月凝缩了缩脖子,生怕有人打她。 “这么大一尊神像,也能偷?” “本来神像只有手指头大,姐姐一日砍柴不小心破了皮,血刚好落在神像上,神像便开始长大……真是奇怪了,起初都还只是一只金色的小狐狸,到后面越长越大,连都看不见了,夜里还总发出阴森古怪的红光,看得人头皮发麻。再到后面,姐姐不知又知晓了什么,便用红布将其盖住,说什么……可以防止诅咒。从那一天起她便总是心神不宁,还常常到外面找人随机杀掉来供奉祂。” “我和姐姐从小一直都在流浪,直到有天我们看到聿怀山有座废弃的道观,便在那里住下了。姐姐把越长越大的金狐狸放在贡台上,渐渐地狐狸便把原本所供奉的神像吞噬了。道观有了灵气,来此地的道姑道士也变多,可观中的人却一日比一日少,那天我才发现,他们都是自愿献身给狐狸的。道姑们为了满足狐狸,还同处子之身的男子诞下一子,献给狐狸,再从山崖上跳下,表明忠心。” 说完后,月凝静静地等着萧夜桓的下一个问题。 “对了,那日出东宫后,我们进入了一副画中。你可知道何人动了手脚?” 还有点剧情就走感情线了,前面在铺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所供奉之神明 第11章 哟呵,想杀我? 月凝声音细若蚊蝇,道:“鸢白……鸢白知道你们要来……你们要找祂。所以便让你们进入了一幅画里。” “胡说。”萧夜桓拿出那幅画,展开,上面仍然是一对落在悬崖得母女。 月凝盯着那对母女,半晌,才道:“这……这是贺府的一幅图……” 月凝沉闷着,过了会儿,道:“这是贺府珍藏的图画,有很特异的功能,能够将被诅咒之人跟他同伙一起吸附进去,如若同行之人没有一个会道法之能,便只能够等死。这是贺家少爷贺闻之告诉我的。” “哦?那你方才说的,那只金狐狸,”萧夜桓指了指贡台上的鸢白道,“金狐狸就是贺家的吗?” 月凝沉默一会儿,迟钝地点了点头。 “贺家做出如此行动,又是为了什么……江儒安都已经死了,没有什么人能够威胁到贺家在朝政之上的地位了。”云风枭将手放在下巴上,思忖道。 “除非……江儒安又活过来了。不过,再怎么看,也没这个可能。”池乐游道。 江儒安心下震惊,他?怎么可能?他江儒安不是一直都在摆烂,毫无作为甚至人人喊打吗?什么时候成为了威胁贺家地位的存在?若真是那样的话,那也不符合江儒安的性格啊。 奇怪奇怪,真的很奇怪。包括造反之事,江儒安本人一无所知,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真的就是,摆着摆着,家就被抄了。 江儒安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啸。 “谁还有我命苦啊啊啊!我只想好好地当个闲官啊!” 一定是有人要陷害他。 对,没错,就是贺家。因为一只被他逗死了的蛐蛐。 “若是江儒安活了过来,那么贺家便多了个敌人。毕竟像江儒安这样身居高位每晚还能睡着,上朝还能迟到的官员不多了。”萧夜桓道。 “要复活一个死去的人,便是逆天改命。从古至今逆天改命成功的案例根本就没有。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方法也就只有一种,那是一种还魂之法,名字叫魂归,成功概率小之又小,小到几乎没有,”池乐游回答,他接着说,“会不会是因为,贺家发现有人动用这样的方法复活了江儒安,且发现江儒安就在东宫?” 池乐游的猜测太准确了。 江儒安就在东宫,江儒安复活了。 不愧是会术法的人。 萧夜桓一听,沉吟道:“这样的想法也太天马行空了些。且不说魂归之法何人会尝试,先说这可信度,上古神话流传下来,就十分不可能。要是说江儒安怨气未消散,长期滞留人间化为厉鬼,四处害人到还说得过去。” “如若江儒安真的复活……” 江儒安的耳朵竖了起来。 萧夜桓道:“若真的复活,我定要让他赔我那几屋子的酒,以及从书房偷走的书,还有让我眼睁睁看着被他勾引走的未婚妻……” 说到这里,萧夜桓有几分咬牙切齿,像是恨不得将话中之人生吞活剥。 “可是……从贺家最近的行径来看,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对您下手……” “疯了才会对我下手。我娶了王子谦,跟贺家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他们要动我,除非是脑子有问题,否则无异于自断右臂。” “若不是贺府……或许就是普通的个人恩怨罢……”池乐游若有所思。 二人对话,江儒安皆是听在耳中。 他也想不到,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傅,都会被人当成竞争对手。 这个世界疯了。 “对了殿下,江儒安生前不但在宫中散布您对皇帝仆从不敬的言论,还传……传您是断袖之癖……”池乐游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江儒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这人怎么这样? “池乐游你不是我的朋友吗?你不是兄弟吗?咱俩从小就穿一条裤子你难道忘了?!!”江儒安内心疯狂咆哮,“池乐游,你背叛我!” 要是现在江儒安还埋在土里,他的棺材板一定压不住,当即化作厉鬼,一口便将池乐游吞下。 哦不对,江儒安他有没有棺材都不知道。 造反的罪名,没有被挫骨扬灰都是好下场了,还想要棺材?想得美。 萧夜桓听见“断袖之癖”四字,会心一笑,问道:“嗯?这个说法又是怎么来的?” “殿下您忘了?十七岁时您拒绝了皇上的赐婚,十八岁拒绝一次,十九岁又拒绝一次……所以江儒安觉得你不喜欢女子。” “哦?”萧夜桓挑眉,“我不喜欢女子,所以他便他有理由勾引我的阿昭?” 江儒安内心:我不是故意的啊…… “殿下,您这就有所不知了。江儒安虽然说您有断袖之癖,但最后喜欢的还是女子。说您男女通吃呢。” 萧夜桓听后忍俊不禁:“好一个男女通吃。” 一旁偷听的江儒安终于是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萧夜桓闻声看向江儒安,只见江儒安双手握在身前,目光落在地面上。萧夜桓随着江儒安的目光望去,是干净整洁的地面。于是他摇摇头,与池乐游相视一笑。 江儒安暗自腹诽。虽说穿入图画、还有那些死去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有了答案,但他总觉得,还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他盯着观中绿植,树影婆娑,阳光打下,星星点点的太阳光在地面上宛若波光粼粼的水面。睡眠上有一颗石子,江儒安不想听萧夜桓与池乐游的谈话,绕过侍卫,伸出脚尖踢了踢。石头咕噜噜滚动,滚了不远,停滞在一处。 两柱香的时间之后,东宫的江儒安百无聊赖地倒在端居室院子中的躺椅上,摇摇晃晃,两只脚悬空在地面上,踢了脚从玄清观带走的石子。 那颗石子本是江儒安随脚一踢。但后来他却发现,石子在太阳光的照射之下,显现出紫色光芒。心觉必有不同,于是揣在怀中,带来东宫,一来可以把玩,而来没事时可以踢着解闷儿。 萧夜桓身为太子,公务繁忙,一到东宫便匆匆去皇宫拜见萧瀛焕。池乐游的几个姐妹在宜春院很想他,为了不冷落他的朋友们,便也回到了她们的怀抱。 江儒安用扇子扇着风,蝉鸣声加上炎热的天气,让他无比燥热。他理了理衣衫,打算出了院子走走。 一出院子,便听见有丫鬟在窃窃私语,各拿一个鸡毛掸子,像是要去哪间房打扫卫生,她俩边走边说着什么。江儒安好奇,便悄无声息地跟在她们身后。 话题刚进行到一半,不过结合上下文,江儒安还是能够听懂她们在谈论什么。 “唉……可别说了,虽然对外宣称每一任太子妃都是暴毙身亡,要么就是食物中毒,要么就是什么隐疾。可实际上,都不是这么轻松就死掉的。别看这个位置常年空着就肖想坐上去,这可没那么简单。”丫鬟甲道。 丫鬟乙还是沉浸在想象中:“万一呢,说不定空着的两个位置,有一个就是为我准备的呢。那天我洗衣服时殿下路过,我可是看见他对我笑了呢。” “别自作多情了,咱们身份低微,又怎会是太子能够瞧得上的。再怎么如何,将来的太子妃也定然是一位非同寻常的女子。” 丫鬟乙摆摆手:“若是有天太子眼瞎了……” 丫鬟甲没有接过丫鬟乙的话茬,戳了戳丫鬟乙:“欸,你看,红绫姐来了。” “红绫姐!”两个丫鬟快乐地跟红绫打招呼。 红绫对她们付之一笑,但目光放在江儒安身上。江儒安感到如芒在背,对红绫比了个“嘘”。 红绫立马把眼珠子转到天上去,假装看天,边看边笑:“今天天气不错。” “确实不错。” “你们有事忙,就快些走吧,别耽误了。”红绫看了眼二人手上拿着的鸡毛掸子道。 “是。” 话毕,二位不再言语,疾步离去。 江儒安没再跟着她们身后,等观望着两位丫鬟走远,才一脸谄笑地说:“姑娘,多谢。” “举手之劳。”红袖面无表情。 红袖身边沉默的绿绮,好奇地看了看江儒安,天真道:“咦?你居然还活着?” “我怎么不能活着了?”江儒安哭笑不得,“我好好的,也没生病,没有突发恶疾,你如何张口就来,我死了没有?” 红绫肘了一下绿绮,挤眉弄眼,摇头。江儒安把二人的动作都看在眼里,随即笑道:“无妨,二人有话可以直接说,我不会生气。” 绿绮一听,面露喜色,又看了眼红绫。眼见红绫无奈地叹着气,摇摇头,却并未阻止,于是东张西望一下,四周并无他人。可仍然不放心,硬是拉着江儒安来到一处隐蔽的小屋子,牵着江儒安的手,低声道:“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美的男子了。” 江儒安笑着点了点头:“绿绮,还是你有眼光……” 话到一半,被绿绮打断,她用手比了一个“嘘”的动作,道:“可是太子妃,殿下也不会因此轻易放过你的。” 江儒安眼含笑意,挑了挑眉:“哦?放过我?此话怎讲?” 绿绮双手叉腰,叹了口气:“太子妃,你晕倒十五日,之前的事情都忘记了?殿下可是任何时机都想杀掉你……总而言之,你还是快逃吧……” 江儒安的心脏狠狠地震动一下,他好像轻飘飘悬在半空,然后立马降落,脑瓜着地,鲜血四溅。 他愣怔着,拼命眨眼,压下心中恐慌,表面仍然镇定,云淡风轻笑道:“逃?不是我的风格。” 绿绮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江儒安,努努嘴:“有命不要,你要做什么?你可知道之前有个殿下厌恶的官员,太子约她去花园游玩,完完整整的人进去,太子一个人出来让我们去清理。我和绿绮一进那院子,血腥味扑面而来……东一块西一块的……” 说到这里,绿绮打了个寒战,自顾自吐槽道:“殿下这也太……” 江儒安捂住绿绮的嘴:“这话可不兴说。今天多谢你提醒,我知道了,改日便逃走。” “但是……”绿绮低头看着脚尖稍加思索,“可是自从您怎么也不死,殿下对你的态度好像和其他人不一样……唉,命要紧,说不定是兴致来了要换一个新颖的方式杀人。总而言之,侧妃你快逃走。” “若太子发现是你告诉我让我逃走的该怎么办呢?”江儒安问。 “唉……我自有对策……虽然现在也不知道吧……”绿绮歪着头,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咕噜噜转着。 江儒安忽而觉得绿绮有些可爱,伸手捏了捏绿绮的脸:“小妹,我都知道啦,谢谢你告诉我。你也小心些,我们这对话要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咱俩的小命可都不保啦。” 绿绮握紧了江儒安的手:“你是我在殿下讨厌的人当中见过活得最久的人了,那也理应是逃走希望最大的,你一定要逃走啊,殿下疯了。” “淡定些,小妹,你想想,既然殿下疯了,若是我这个顶风的逃走,他岂不会在宫中四处杀人?” “他杀的只有不喜欢的人。若是你走了,我便告诉他是你脚滑摔入花园的池子里,人捞上来时已经断气了,他也不会多问。” “那么先前那些人是如何下葬的呢?”江儒安来了兴致。 “随便找的乱葬岗扔的。” “行吧。” 江儒安扶额,太子妃啊,不可能也是随便找了处乱葬岗扔下吧? 绿绮补充道:“总之,先前那个名叫江儒安的太傅,似乎就是被扔在了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