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卖侯府,我成了瓜田里的猹》 第1章 丫鬟的丫鬟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北方的春还带着寒气,天上偶尔还会撒下些许雪花。 牙婆带着一溜的女孩子从侧门进了景安侯府。穿过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最终到了一个院里还盛开着梅花的院子。 “你们进来吧。”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陈妈妈撩起抵御寒风的门帘子,引一众人进屋取暖。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陈妈妈转身让侯在一旁的婆子看着点,被让她们冲撞了府里的主子。 见人走了,牙婆耳提面命地说了一遍待会见了人该如何如何。小姑娘们个个乖巧地点头。 其中一个女孩孤零零的站在一旁,并不与其他人凑在一处。 “云姝姑娘,牙婆带着女孩们等着了,你先别忙,去挑个合心的。”陈妈妈到了老夫人的院子,找到正拿小瓮收集梅花上积雪的云姝。 “辛苦妈妈了,我这就过去。”云舒把半坛子雪封了放在自己的窗前,交代屋里的小丫鬟看着点,别让人拿去了。 “翠屏回来了,叫她替我去老夫人跟前伺候着,我晚些回来再谢她。”小丫鬟低声应是。 云姝说着,在柜子里拿了件披风穿在身上才出了院子。许是陈妈妈叫她叫得早,她去了新来的女孩们还在小声说着话。 “姑娘来了。”婆子向云姝行了一礼,热情地请她进屋。 牙婆自见了云姝,就知道挑人的来了,赶紧让女孩们站起来排好,她则迎了过来:“问姑娘安。您瞧瞧,我这些女孩子都是调教过的,最是乖巧不过。” 云姝只对牙婆点了点头,便接了名册看了起来。名册上记录了女孩们的姓名来历。 云姝看到其中一个写着“孤儿”字样的,抬头看了牙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弄了个被拐的进府? 牙婆脸上堆着笑,等着回话。 “希月是哪个?” 女孩们没有动静,牙婆推了希月一把,她才回过神往前站了站,对着云姝福了福身:“问姑娘安。” 云姝邹着眉头看着眼前细伶伶的女孩。模样倒是周正,只跟个游魂似的,瞧着不好。 她又叫了几个名字,女孩们站出来问安。她看着这些七八岁的孩子踌躇一会儿,便拿了主意:“就希月吧。” 牙婆有些惊讶地看向云姝,没想到第一个被挑上的竟然是她最不看好的:“谢姑娘。” 剩下的女孩们嫉妒地看向希月。景安侯府富贵,她们若能留下,自是比去别处好。选谁不好,竟然选了这个呆头鹅!纵然再不服气,也已是定局。 希月双目茫然,跟着云姝往外走。 云姝问:“可还记得自己家在哪里?” 希月:“不记得了。” “本就叫希月吗?” “不记得原来叫什么了,这名字是牙婆给起的。” 云姝叹了口气,没继续问下去。 回了寿康院,云姝去下房给希月寻了个铺位:“你先在这里等着,晚些会有婆子给你拿被褥。” 看着希月还是魂不附体,她多说了一句:“既然已经来了府里,以前的事就别想了。” “是。” 云姝摇着头离开,留下希月呆愣愣地坐在空铺位上。 去正房看了一眼,老夫人已经睡下。正在床边打络子的翠见她回来,停了手,轻手轻脚地去外面说话。 “挑小丫鬟回来了?” 原先服侍云姝的小丫鬟,她家人来赎了回去。大太太为了给大少爷祈福,放了一批到了年纪的丫鬟出去,府里一下子去了这么多人,老夫人便让大太太再卖些人进府。 云姝笑说:“还得多谢太太呢,要不然就得辛苦你的小桃多受些累,有照看照看我。” “选了个女孩叫希月,过几天她和妈妈学好了府里的规矩,就过来伺候。” “你说咱们大少爷这回能考得上吗?上回大少爷没上榜,老夫人可是好几天没吃好。” “我听说大少爷这两年很是发奋,想来这回该是能考上吧?”考上好,考上了老夫人一高兴,她们得的赏钱也多。 “但愿吧。” 到了三月十五这天,一府的人都伸着脖子等去看榜的回来报喜信。 “中了中了!老夫人,大少爷中了二甲第九名!”大太太高高兴兴地过来报喜。 “哎呀,这可太好了!”老夫人双手合十念了声佛,“云姝,开了我的私库,让府里的人也沾沾喜气。” “是。” 大太太笑说:“老夫人,也加上我。” “可。”老夫人很是开心,出手也大方,连希月她们这样的小丫鬟都有半吊钱。 下了一冬天的雪辞别了大地,春天真的来了。嫩草破土而出,春花在枝头绽放,连阳光都是那么多温暖。 安静的茶水间外,蓦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不大一会儿,门帘子被挑开,来的赫然是云姝。 一进门就瞧见青衣女孩儿头顶着柱子闭目养神,云姝上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嗯?”女孩睁开眼睛,一双大眼灵动有神。她看清楚了眼前的是谁,不由露出了笑容,“云姝姐姐。” 女孩虽是穿着府里小丫鬟统一穿着的青衣,一张小脸却着实漂亮得紧。 她提起红泥小火炉上的热水将茶碗烫了一遍,才往里面倒冷泡茶。 “今早才泡的冷泡茶,现在滋味正好,姐姐尝尝。” 云姝端起茶碗细细品尝:“这茶别有一番滋味。你现在倒是看着好多了,不像才进府时,呆呆的,像个木头。” 希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时想不开钻了牛角尖,多亏了姐姐,我才回转过来。” “你能想通就好。对了,”云姝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交到希月手里,“大少爷高中,老太太给府里都发了赏钱,这是你的那一份。” 希月接过荷包,说到:“有劳姐姐费心,亲自来送。” 云姝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我可不是特意来送赏钱的,我是惦记这一碗好茶。” 说着,两人都笑了。 云姝离开不久,又来了一个小丫鬟。小丫鬟与希月一样,也是穿的粗布青衣,不同的是她腰上束了一条鲜艳夺目的红汗巾。 她一进屋,就自己提了茶壶倒茶喝。 希月好奇地问到:“这个时间,你不是该和花房的师傅打理花草吗?怎么过来了?” “我是来叫你去领赏的。”女孩儿咕噜咕噜两下把一晚上茶水喝尽,才笑着说:“府里都传开了,说咱们大少爷中了进士,老夫人大太太心里高兴,给阖府上下都发了赏钱。咱们院子里的小丫鬟子每人都能得半吊钱呢。” 说着,女孩四处看了看,忍不住说到:“春燕这会儿只怕已经去领赏了,真是的,这丫头惯会欺负你。一个茶水房,除了顶头的妈妈,就你们两个。她是专职看着茶水房的,你不仅要伺候云姝姑娘,还得顾着这里。她也太过分了,自己的事不干,每回都叫你一个人在这儿守着,也不怕云姝姐姐不方便,怪罪你。” “我比她进府晚,吃些亏也没什么。再说了,”希月拿出云姝给的荷包,“云姝姐姐记着我,早把赏钱给了我。她要偷懒就去呗,反正我该得的又没有少。” “原来你已经得了赏钱了!”女孩先是惊讶,后又觉得这是正常,“也是我白担心一场。你是云姝姐姐亲自选的,她待你又十分不错,自然不会落下你。” “多谢你记挂着我。”希月说到。 她与欣儿都是寿康院的小丫鬟,连她们一起,院里一共十来个小丫鬟,都住在后头偏院。她们身份低,八个人挤在一间屋子。 她们最大的九岁,最小的七岁。年纪虽小,进了府也得做活。 洒扫洗衣这样的活自有粗使婆子做,她们要做的不过是在屋里擦洗桌椅,帮着花匠打理打理花草,或是烧水泡茶,照顾大丫鬟。 希月本职是照顾老夫人的大丫鬟云姝的起居。但云姝除了每月休息的一天,其他时候都得去老夫人跟前侍奉。希月平日里十分空闲,掌事妈妈便让她无事就到茶水房帮忙。 茶水房一共三人:希月、春燕和管茶水房的妈妈。 春燕比希月大些,又是家生子,平日里就爱四处乱逛,把自己的活丢给了希月。 希月在这府里无亲无故,就只有云姝一个依靠。小丫鬟们干活是应该的,她也不好拿这点小事去烦云姝。几头都不好得罪,就只能她自己多受些累。 “唉!熬着吧,得以后成了大丫鬟,就不用受这夹生气了!”欣儿安慰希月。 同是丫鬟,欣儿的父母兄弟在府里做事,她自然有几分薄面,打理花草的婆子就从未为难过她。 “对了,”欣儿从怀里摸了个油纸包出来,“这个给你。” 希月接过东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呀?” “打开看看。”欣儿笑得开心。 希月拆开油纸,里面包的竟然是肉脯:“这是……” “你写给我的那个方子,我交给了我大哥。他回去和铺子里的师傅琢磨着做出来的,你尝尝,看味道对不对。” 希月咬了一口,猪肉脯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有点甜,又有咸味,韧性也足。这个颜色也好,卖相不错。” “是吧。”欣儿喜滋滋地说,“我哥答应以后每个月给你一斤肉脯,你只有出些本钱就行。哦,还有,”欣儿接着说,“他说卖方子的钱得月底的时候才能给你,你得再等几天。” “没事。”希月嚼着肉脯,想着等欣儿把肉脯带回来,她该怎么用这个挣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丫鬟的丫鬟 第2章 希月的打算 同样的出生,云姝见了希月,难免物伤其类。尽管那日的希月很是糟糕,她还是软了心肠,要了她。 初时希月也不明白,在那些女孩子中,自己呆呆傻傻的,怎么会入了大丫鬟云姝的眼,直到在她有意无意的打探下,才知道了云姝的身世。 许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云姝待她很好。她生无可恋的时候,是云姝把她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她记得云姝是这样说的:“事已至此,难过已然无用,不如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虽然说是做了下人,可也不能就此放弃了自己。不记得父母家人有什么的,人从娘胎里出来,就是独立的个体,就当是六亲缘浅吧。” “进了府,就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老夫人是有心的,谁好不好她心里清楚。你现在还小,往后说不一定也能成大丫鬟。” “若是在主子面前得了脸,日后说不准能讨得恩典出府去。到时候得了自己的身契,站在太阳底下,我们也不比别人低一等。” “且拿着攒下的月钱和赏赐去换了多多的良田,再买些仆从陪着,做个富婆多好!” 有了云姝的开解,希月想通了,打起精神开始攒钱。 欣儿的哥哥在外面走动,托了欣儿的福,希月也了解了外面田地如何买卖。 京郊附近一亩上等田得要二十两银子;中等田十八两,下等田十五两。 以她现在一个月月钱二百文来算,要想买地是比较困难的。不过谁让府里的主子们大方呢,在她出府之前,定然能攒够钱当小富婆。 想到了这些,希月不由摸了摸怀里的荷包。大少爷中了进士,小丫鬟就能得赏钱半吊,这以后大少爷娶妻,也得赏下钱来吧?还有府里其他的少爷小姐,这来来回回的,光是婚嫁的赏钱就不老少。 前途实在光明,希月想着想着,竟然笑出了声。 “大晚上的不睡觉笑什么呢?有病啊?”睡在希月旁边的春燕才睡着就被吵醒,扭头过来狠狠瞪了她一眼。 “不好意思,我这就睡了。”希月抱歉地说了一声,老实闭上眼睛睡觉。 第二天一早,希月洗漱回来,就发现自己旁边的铺位换了人。 “欣儿,你不是睡在那边吗?怎么挪过来了?” 欣儿撅着嘴说:“还不是春燕,她说你晚上老是吵得她睡不着觉,非要换到前面去。” 希月表示自己很无辜:“不就是我昨天晚上笑了一下吗?有必要吗?而且我还没嫌弃她半夜磨牙呢,她才是吵到别人睡不着的那个。” “算了。”欣儿把铺盖铺好,拉着希月出门,“我们能挨着睡也挺好的。那门边我还嫌开门关门的麻烦呢。” 今天云姝还得当值,希月不用在她屋里伺候。她先去把云姝屋里将换下来的衣物拿去洗衣房交给婆子洗干净,那些贴身的,得她自己拿回偏院。 洗完了衣服,希月打水将云姝屋里擦了一遍,确定没有灰尘后才锁了门去茶水房守着。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快,守着炉子上的水,我去一趟茅房。” 还不到希月反应,春燕已经一溜烟地跑了。她等了半晌,去上房都送了两回水了,春燕还没回来。 “看来她又溜出去玩去了!”希月摇头,拿了针线筐坐在屋檐下缝衣服。 针线房忙着赶制府里的夏装,没空给她一个小丫鬟做份例里的春装。她身上这件还是云姝以前的小丫鬟穿过的,她将就穿着。 她缝衣服正缝得入迷,眼前的光亮蓦然暗了。希月抬起头来,看到面前的人颇为陌生。 十七八岁的女孩穿着碧绿的春衫,头上带着素雅的绢花和米粒大小的珍珠发箍,脸上一团和气。 瞧着就不是等闲人,希月赶紧放了针线起身行礼。 碧光推开了房门,在屋子里看了一圈,问到:“姚妈妈和春燕呢?” 希月不知她是什么来头,谨慎地回到:“姚妈妈今天休息,不在这里。春燕……春燕早上闹了肚子,这会儿可能是去找府医开些汤药了。” 哪是开什么药,分明是去偷懒。 都是一个屋里的,而且希月也不爱告小状,就替春燕圆了圆场。 碧光多看了一眼希月,脸上更加温和起来。 这些小丫鬟还没定性,偷奸耍滑的多。且有那想着踩着别人上位的,背着正主,难免不会说些坏话叫她们这些大丫鬟厌弃。 这丫头小是小,倒没有害人的心思,也还算得是个好了。 希月回了话,手脚麻利地端了碗茶给对方,后就自己做着事。 碧光饮了一口茶水,看着希月忙忙碌碌,好奇问到:“我有事出府半个月,还是第一次见你,你是什么时候进府的?” 希月回了话,碧光做恍然大悟状:“原是那天!”她复又问到,“那你就是伺候云姝姐姐的那个丫鬟了,叫什么……” “希月。”希月回到。 “对,就是希月。”碧光说,“既然现在这茶水房就你一个人,待会你就和我一同去正房上茶吧。” “沏一壶白茶和一壶老太太惯和的六安瓜片。对了,你刚刚给我的这茶是什么茶?喝着清甜,从前倒是没喝过。” “回姐姐的话,是用雪水煮沸后放凉后,加茶叶泡的冷泡茶。” “往日都是用热水或煮或泡的茶,还第一次喝这冷水泡的茶。”入口微苦,后有回甘,老夫人喝是喝不得的,倒是可以给大少爷尝尝看,“这冷泡茶也装一壶。” “是。” 她们一问一答,希月就像那□□,一戳一蹦哒,碧光有些无趣。 往日这院子里的小丫鬟们,是不是见了她们就亲亲热热的凑过来混给脸熟,这个倒是对她很说冷淡啊!难道是因为跟着云姝的缘故? 碧光胡思乱想了一通,希月准备好茶水,叫了她一声她才回神。 “好了吗?走吧。” 希月低着脑袋跟在碧光身后往寿康院正厅去。 进府多时,希月还是第一次进到正厅,在老太太跟前伺候。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暖气带着淡淡香气,叫人闻着脑袋清醒几分。 她有些好奇,老太太年纪大了,怎么会燃这种……提神醒脑的熏香? 见碧光在前面行礼,希月跟着福了福身。老太太靠着迎枕坐在上首,向碧光点点头。 碧光提了六安瓜片给老太太倒了一杯,然后就与希月站在一旁侯着。 希月微微侧着脑袋,小心打量起来。 正厅里陈设不多,却处处显贵。最显眼的当属靠在墙上的博古架。 上头的瓷器花瓶浓墨重彩,远远瞧着就十分华美。架上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正中间的那块玉盘。 通体透亮的白玉盘没有一丝杂色,若不是这里是景安侯府,希月都有些怀疑那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和氏璧。 希月将目光转向上首的老太太。 富贵人家的老太君,保养得宜。面上虽带了些皱纹,头发却还乌黑发亮,衬得她精神十分的好。 大夫人来了,待她给老太太行礼问安坐下后,碧光带着希月上茶。 希月的头低垂着,大夫人回首准备端茶时,看着希月好像有些眼熟,便开口问到:“你这孩子看着眼熟,从前咱们可曾见过?” 希月垂首回到:“婢子到府里多日,许是什么时候与夫人见过。” 大太太想了想,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老太太见她们说上了话,问到:“怎么了?” 大夫人忙说:“无事,只是看这孩子长得好,多问一句。”说着,她摘了头上一素钗放到茶盘里。 “你这孩子甚和眼缘,这钗子拿去带着玩吧。” 希月拿眼去看碧光,见她点头,便福了福身:“谢夫人的赏。” “你若喜欢,带回你屋里伺候吧。”老太太见媳妇还望着那小丫鬟的背影,说到。 大夫人回过头来说:“这是母亲屋里的,都是用惯了的,我怎么好横刀夺爱?”她岔开话题,说起了儿子的婚事,“如今大郎高中,原先选的那些门第似乎有些不太合适,还得求母亲拿个主意。” 他们这样的人家,婚嫁都是顶大的事。儿子如今得中进士,有家里帮扶着,以后能走得更高,这妻族得好好考量一番才好。 “这事一向是你在管着,那些合适你最是清楚。”老太太想了想,说,“你若拿不定主意,不妨在家中操办宴会,邀请那些有意的人家过府赏玩,再细细考量。” “母亲说的是。”大夫人应到。 “这儿女的事,也得看大郎的心意,你也可与他商量商量。” “是,儿媳省的。” 希月得了大夫人的赏,算是入了主子的眼。碧光对她热络起来,见她端了茶盘要回去,碧光赶紧把人拉住:“早上厨房给老太太做的东西味道淡了,老太太不爱吃,赏了下来,这会儿主子们暂时不要茶水了,你也得些空闲,与我去吃两块尝尝味道。” 希月跳得如鼓的心才将将平复一些,本想快些回茶水房压压惊,又想到欣儿一向爱吃点心,上回卖方子的事还没谢过她,不如给她带些点心回去:“那就多谢姐姐了。” 茶盘搁在桌子上,希月拿起那根钗子看了看,就往怀里放。 “唉,”碧光拦下了她,“别呀。太太赏你这钗,你就带着。往外头去,凡是有人问起,你就夸赞太太一番,若是太太知道了高兴,没准下回还赏呢。” 可别了!希月不好道出其中原委,只得把钗子插在发间。 第3章 散漫茶水房 希月还没开口,碧光就拿一方帕子包了一包点心塞给她:“茶水房那边空不得人,我就不多留你了。” 希月忙站起来向碧光道谢:“多谢姐姐体谅,我这就回去了。” 希月去了茶水房,春燕还没回来。她无奈摇头,这玩心也太重了,她能帮着忽悠一回,下一次可就没办法了!各人种的因,结什么果也是自己该受着的。 到了晚间的时候,春燕才慢悠悠地推门进来,她嘴上还泛着油光。春燕一进来,就自顾自的到了杯茶喝,见希月头上多了支钗子,好奇问到:“你才进府多久,竟然也舍得买这么好的首饰。” 希月见她丝毫没有愧疚之心,故意说:“今儿个碧光姐姐来叫茶水,你不在,她便叫了我去上茶,大夫人心情好,赏了我这只钗子。”她拔下钗子在春燕眼前晃荡,“你看,主子们用的东西就是好,这样一只钗子,以咱们现在的月钱,得三五年才买得起吧?” 春燕伸手一捞:“你这钗子好看,借我戴两天。”说着,她就把钗子插到发间。 希月笑嘻嘻地说:“姐姐喜欢就戴着呗,记得还给我就成。” 春燕在茶碗里看自己的模样,灯光暗了,看都看不清楚:“你再等等,值夜的来了你再回去。” 说完也不管希月如何,她就拉开门走了。 希月看着春燕越走越远,收了脸上的笑。她摸了摸脑袋,复又笑了起来。哼着小调将用过的茶碗清洗干净,又去提了一桶井水回来放着,等值夜的来了,希月才去饭堂。 “希月,这里。”欣儿正一个人坐在角落用饭,见希月进来,忙向她招手。 希月回应了小伙伴,排队打了饭坐到了她对面。 “你们花房不是一向散得早吗?你今天怎么到现在才过来吃饭?”希月问到。 欣儿一脸糟心:“别提了,夫人说要办赏花宴,让我们也得准备鲜花,赏花宴上要用。” “四月能用的花就那几种,茉莉好看,可是多几株放在一起,那味儿又有些熏人。茶花还在开花的,得小心伺候着,免得还没用上花就凋谢了。总之现在忙着呢!” “那你得受累了。”希月悄悄对她说,“看你这么辛苦,待会我有个东西给你,慰劳慰劳我们欣儿。” “啥呀?”欣儿惊喜地凑过来,“吃的还有用的?” 希月推开她凑过来的脑袋:“回去你就知道了。” “好希月,来,多吃点,看你瘦的。”欣儿殷勤地将自己还没来得及喝的鸡汤推到希月面前。 自己确实得多吃点补补,希月毫不客气地把鸡汤端起来一饮而尽:“啊!这汤有点子腻!” 用小瓷瓶装的冷泡茶还有半瓶,希月咕噜咕噜喝了两口解腻。 欣儿也不嫌弃希月,拿过瓷瓶也喝了两口:“我有些好奇,你怎么这么爱喝这茶?喝多了肚子不好痛吗?” 希月微微一笑:“喝多了冷茶,肚子当然会不舒服,每次少喝些不久好了?要说我什么爱喝这茶,我的欣儿,我干活的地方可是茶水房啊!又热又闷,天天在那待着,喉咙干得不行,喝冷泡茶正好缓缓。” 饭后两人散着步回去,还没进屋就听到大通铺里吵吵嚷嚷的。两人推开门进去,就看到春燕一脸得意地被其他小丫鬟围着。她见来的是希月,忙让大家散了。 欣儿一眼就看到春燕头上多了支贵重钗子,习惯性恭维到:“呀,春燕姐姐这钗子可真好看,这是主子们赏的?” 春燕略不自然地说:“是呢,大夫人赏下来的。” 希月也不拆穿她,还跟欣儿一起夸到:“姐姐带了新首饰,人都贵气许多。” 正主都没多说,春燕理直气壮起来:“那是,也就是我生得好,才没辱没了这么好的钗子。” 当面欣儿不多说,等其他人出去洗漱了,她忍不住对希月倒豆子:“还‘也就是我生得好看’,呕,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小眼睛粗眉毛,嘴唇还那么薄,一脸的刻薄像,哪里好看了?也就她自己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那有你说的那么磕碜?平心而论,春燕虽不是什么天仙,但也算是小家碧玉,自有一番韵味。你可别再说这种话了,免得她听见了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希月把给欣儿留的点心从柜子里取出来交给她:“这是厨房专门给老太太做的,外面该是没有,你尝尝。” “希月,你真好。”欣儿吃了一口,眼睛都亮了几分,“真好吃!不行,我得留着回去和我娘一起吃。” “你快吃吧,婶子在府里这么多年,什么好吃?的没吃过?” 欣儿想想也是:“对哦!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她吃着,也往希月嘴里塞了一块。 两个小姑娘开心的解决了点心,在其他人回来之前打扫干净掉落在地上的碎屑。 欣儿还在那喜滋滋的,丝毫不知道危险已经靠近。 第二天是云姝休息的日子,希月一早就去茶水房提了壶茶水。来到云姝门前,希月敲了三下门,不一会儿门就开了。 云姝披散着头发,穿着宽松舒适的衣衫,与平日的庄重全然不同。 希月将茶水放到桌上,云姝没去换衣服,坐到桌便倒了杯茶喝。看着希月在屋里忙忙碌碌的,她不由一笑,可看希月头上就一朵娟花,她眉头一皱,问到:“昨日大夫人不是赏了你一根钗子,为何今日不带着?” 希月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满不在乎地说:“我一个八岁的小丫鬟,带着那钗子总感觉有些怪怪的,还是绢花好看。啊,”希月扭头开心地说,“过几天就轮到我休息,我打算去外面买些头花。姐姐可知道哪里的头花又便宜又好看?” “这得问问你屋里那些家生子了。”见她扯开话头,云姝也不多问,反踱步至梳妆台前,从妆奁盒子里取了两只小小的珠花出来。 “过来。” 云姝招招手,希月屁颠屁颠凑过来:“姐姐唤我何事?”小姑娘眼睛扑闪扑闪的,可爱极了。 捏了捏希月开始长肉的的小脸,云姝把珠花插在她头上:“在寿康院做事,可不能一身寒酸气,外面的人看了,丢的是老太太的脸面。” “谢谢姐姐,我记下了。”希月在铜镜前这边看看那边看看,觉得带上了珠花,自己像个福团子,“哇,我好喜欢自己。” 云姝笑出声来:“你这丫头,说这话也不知道脸红。” 希月捧着自己的脸凑到云姝眼前:“难道姐姐不觉得我真的很好看吗?” “好看好看,去去去,干活去。”闹了一通,云姝也没了睡回笼觉的意思,换了衣服她就搬出绣架来,坐在窗前绣花。 希月收拾完,回大通铺取了没做完的衣裳,与云姝一同做女红,岁月静好。 茶水房的妈妈一回来,就使唤欣儿打水、清洗器具,第一壶热水烧好,妈妈就被人叫了出去,茶水房只剩下春燕一个人守着。 “热死了!”春燕守着炉子,屁股底下像是有针扎她似的,动来动去坐不住。 “大夫人拟了单子来寻老夫人商量,看来咱们府里又该办喜事了。”碧光和翠屏笑着进屋,春燕赶紧丢了夹碳的夹子,迎了上去。 “两位姐姐早。” “泡两壶老太太惯喝的茶来。”碧光吩咐了一声,继续和翠屏说着话,“我看花房那边的花开了好些,待会儿得了空,咱们去剪几支回来,陪老夫人插插花,打发时间。” “这个好。”翠屏说着,就看见看着眼前的小丫鬟黑着手就要去拿茶壶,急得她伸手就拍了过去,“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妈妈都是怎么教的?叫你脏着手就拿主子用的东西?” 春燕吓得后退两步,惴惴不安地垂着头不敢说话。 碧光看着也是眉头一皱:“算了,老太太还等着喝茶,回头再叫妈妈们多教着些就是。” 妈妈和姐妹唠完昨日她不在府里,发生的趣事,才高高兴兴回了茶水房。隔着门就听到屋里喧哗,妈妈收了笑,急急推门进去。 “两位姑娘这是给老太太要茶水?我这就把茶泡了。”妈妈说着,拿起茶盘上放着的布揭开了茶壶,手脚麻利地倒茶叶,冲泡滚烫的水。 “你们这茶水房怎么回事?怎么见天的不见妈妈在这里守着?”翠屏最是守规矩不过,见一个茶水房,竟然怎么散漫,便质问起来,“做奴婢的不知道伺候好主子,还要让主子等着你,妈妈真是好大的威风。” 这话不可谓不重,妈妈吓得连连求饶:“我知道错了,姑娘放过我这一回,千万别扰了老太太的清净,我再也不敢了。” “哼,再有下次,妈妈自己看着办吧!”翠屏也不叫她们端茶,自己就端了茶盘,白了她们两眼走了。 碧光知道她的脾气,正准备把剩下的一壶茶拿上,跟着去劝劝,乎看到那个黑手小丫鬟头上的钗子有些眼熟,便问到:“你这头上的钗子那来的?” 妈妈抬头有些茫然,钗子? “都是我自个儿在外头买的。” “不是问你,我问的是她。”碧光指着缩在边上的春燕。 见碧光脸色严肃,春燕小声说:“这钗子是希月的,我向她借来戴两天。” “借的?”碧光笑了。打量她是个蠢人呢?昨儿个她才嘱咐希月多带着这钗子,云姝看中的人,是那不知事的?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一个个的心思多得很。茶水房当真该整治整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散漫茶水房 第4章 吃到自己的瓜 碧光上了茶,老太太见天光大好,起了插花的心思,打发她去花房剪些花草回来。 大夫人笑到:“如今天儿渐渐好了,咱们府上东角上不是种了樱花嘛?我原打算叫花匠们准备赏花宴的花草,后来一想,樱花盛开,有花有树,要是孩子们有什么心思,地方宽广,游玩起来也多些乐趣,就改了主意,打算等花开了再举办赏花宴。” “这主意也不错。”儿媳改了主意,自有她的打算,只要正事上没走歪,老夫人并不过多插手,“怀玉的谢师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谢怀玉,景安侯府大少爷的名字。 “已经备下了。等明天怀玉的烧尾宴结束,就让他带着去拜访祭酒大人。”说起儿子,大夫人开心得合不拢嘴,“怀玉的烧尾宴,祭酒大人也到场了呢!” “这是好事。”老太太想了想,对儿媳说,“谢师礼的单子你备着,待怀玉回来,与他商量商量着添减,务必让祭酒大人看到咱们家的诚意。” 景安侯府以武封侯,朝堂更迭,如今的景安侯早大不如前。后辈们从军的少了,都开始走路子入朝。怀玉能靠着自己高中,老太太自然高兴。 婆媳俩说了半晌的话,家事繁杂,大夫人起身告退:“那儿媳这就去忙了。” “去吧。” 碧光剪了花草回来,见老太太还在与大夫人说话,就将花草拿去了侧间。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太太略休息一会儿,便由翠屏扶着去了侧间。 “这花开得好,花房的师傅用了心了。”含苞待放的,开得正艳的,看着就让人高兴。 “去库房拿那只琉璃瓶来,咱们也风雅风雅。”老太太拿了一支鲜花闻了闻,表情甚是愉悦。 碧光见老太太心情不错,装做不经意说:“老太太,咱们院茶水房的小丫鬟有趣的紧。早前我去取茶水,那丫头像个小花猫似的。” “哦?”老太太收了笑,淡淡说到,“叫茶水房的妈妈和那个小丫鬟过来,我也瞧瞧她怎么个有趣法。” “是。” 希月陪着云姝用了晚饭才回大通铺,一进门就看见春燕坐在铺 位上啼哭不止,女孩们手足无措地安慰着。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希月拉了一个女孩问到。 “刚才管事妈妈过来,让春燕收拾东西,以后不用在院里当差了。” “啊?她是犯了什么事了?”希月小声问到。 那女孩觑见春燕哭得不能自拔,靠过来说:“妈妈说她既然喜欢玩,没心思伺候老夫人,就回家玩去吧。” 希月恍然,原来如此。偷奸耍滑的共事人走了,还挺好一件事哈。希月没去安慰春燕,往自己的位置去,一个枕头“啪”地砸到她头上。 “春燕,你脑子有病啊?拿枕头丢我干什么?”希月捡起地上的枕头,想也没想就砸了回去。 “啊!希月!你还敢还手?”春燕发疯似地扑向希月,两手张扬着去抓她的头发。 疯了!这死丫头。希月被扑个正着,脑袋磕在桌子上“哐当”一声。正眼冒金星,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是你吧?是不是你向云姝告状,害我被撵出府去?”她扬着手去打,希月双手护着脑袋,护着脸不被抓花:“我没有!” “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春燕拔了头上的钗子,就去拉希月的手。 女孩们吓死,手忙脚乱将两人分开:“别打了,别打了!” 大太太拿着和老夫人商量定了的名单,出了寿康院的门。主仆几人走在寿康院墙壁底下,听见院子里面女孩们的尖叫声,大太太问:“这里面怎么闹哄哄的?” 大太太房里的玉梅闻言知意,去侧门拍了拍门:“开门。” “谁呀?”守夜的婆子隔着门问。 “大太太来了。” 婆子赶紧拿了钥匙把门开了:“见过大太太。” “你们这院里怎么回事?怎么吵吵嚷嚷的?” “小丫鬟们年纪小不懂事,老奴这就去让她们安分些。”婆子战战兢兢地回话。 虽说这是老夫人院里,可掌家的是自己,这丫鬟们进府,也是她安排妈妈教导,若真有个什么,自己难免落个治家不严的罪名。 大太太思定:“能进老夫人院里的,都是调教过的。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没规矩。” 婆子苦着脸在前头带路,引大太太去了希月她们住的大通铺。 希月挨了打,欣儿洗漱回来,见这样子就要帮她打回去。希月把气势汹汹的欣儿扯回来,小声给她说了两句。欣儿听完点了点头,转头往外去。 “先前你看上了主子赏我的钗子,要拿去戴,我想着自己资历浅,为了大家能和和气气的,也就忍了。今日我在云姝姐姐屋里伺候,你被撵了出去,与我何干?左右不过是你偷奸耍滑的样子不是被管事妈妈发现,就是被大丫鬟们瞧见了才要撵你,你凭什么赖在我身上,污蔑我?” 春燕气得眼睛都红了。那钗她可是夸口是太太赏给她的,被希月说了出来,她脸都丢光了! “不过一个钗子,你也要计较?还你就是。”把钗子一把从头上扯了下来,春燕用尽全力扔了出去。 希月本就站在门边,见她丢了东西过来,下意识往旁边一闪。 “啊!”钗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要进门的大太太的头上。好在是钗头砸的,如若不然,搞不好要见血。 “来人啊,把这闹事的拿下。”大太太捂着半边脑袋,恶狠狠地下了令。 一屋子的女孩一个个吓得跪在地上。 云姝才要睡下,就听见有人在门外小声叫着:“云姝姐姐,云姝姐姐。” “大半夜的,怎么了?”云姝起身披了件衣服开门问。 “云姝姐姐,你快去救救希月吧。” 云姝吓了一跳,希月回去时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做会儿就出事了? “怎么回事?” 欣儿急急说到:“茶水房的春燕今日被妈妈撵了出去,她以为是希月告状害她丢了差事,在屋里压着希月打呢!” 老夫人的院里竟然出了这样的事,云姝将衣服穿周正,急急往后面的院子赶过去。 “既是这个春燕故意挑事,今夜我就先把她带回去关起来,明日就叫牙婆进府,将她发卖了。扰家的东西,留着以后怕是会给府里惹祸。”大太太说。 “你既拿了主意,就这么办吧”老夫人说。 “至于这个希月……”大太太看着捂着脸垂着脑袋的小丫鬟,“这件事里,她不过是无端受牵连,还平白挨了打。回头我叫人给她拿些药,别破了相。” 尘埃落定,大太太押着人走了,希月她们也回了大通铺。 路上大太太的丫鬟问:“那个虽是无辜,可太太一向是一人一巴掌,这回怎么……” “你懂什么?”大太太也烦,“前儿个我才在老夫人面前赏了那丫头,现在出了这事,我若罚了,那院子里的人难免不会觉得我看人的眼光不好。再说了,本就是无辜的,何必那么计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吃到自己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