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门旧梦》 第1章 梦回 大荒之中,有着无数的妖魔邪神,它们时而为了妖王之位群起纷争,时而为了一块风水宝地大打出手,时而为了配.种求.爱争吵追逐,跟凡人一比,似乎除了作妖的本领要大一点外,并无什么不同。 有些妖,天生喜欢喧嚷折腾;但有些,却生性懒散闲适。 言廷,就是与群妖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按理说,他不参与大荒纠纷,就不应该当上妖王,为霸一方。但事实是,他就是当上了! 原因有三,他继承了老爸神力过人的力量,又继承了老爸的武器风啸剑,还继承了他老爸的遗产九河之都......又因为常常挂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于是,笑面妖王这个称号,就这样叫下来了。 他不爱追名逐利,一说是因为这些他都有了,一说是因为,他就是懒。最爱干的事情,是躺在九都外,高山之上的树巅上,枕着脑袋,听鸟雀啼叫,看云卷云舒。 九河汇聚,群山环抱。身处世外桃源,自在逍遥,好不快活,谁还会在乎九都之外的纷纷嚷嚷呢? 此刻,猿猴在山崖间攀援啼叫,飞鸟啾啾落在身边,暖暖的阳光随风倾泄,彷佛美人的手,轻抚着发肤。言廷睡在树冠上,伸了个懒腰;树下卧着一匹黑豹,眯着眼睛,同样慵懒地盯着鼻头上的苍蝇。 隐隐约约,风中传来声声清脆动听的笛声,树上的鸟雀们被吸引,呼啦一声炸起来,纷纷往声音的来源处飞去。 言廷也被这声音吸引了,来这儿的,除了神仙就是妖魔,但哪个神仙会如此大张旗鼓告诉别人,他来这儿找乐子了?那就是妖魔咯?可他从没见过叶笛吹得如此动听的妖魔! 遂爬了起来,扒开树冠,极目远眺,跟着那群飞鸟寻去,目光渐渐落到远处的河岸上。只见一个头戴斗笠的白衣人,吹着叶笛徐徐走来,停在河岸边,不知要做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河水之中,似乎在寻找方位,片刻后,又顺着河流往下走了两步,手上的叶子飞出,在河中一划,水流便分成两半,露出下面的河床。 斗笠美人儿轻声道,“去吧,帮我找到。” 数只青雀飞入河床之中,一会儿的功夫,便啄了几条小鱼虾回来,献到美人儿面前,他无奈笑笑,“不是这个。” 闻言,那几只青雀又猛地扎了回去,一顿寻找后叼着一条青鱼玉佩回来了。陆凝接了过来,将那玉佩在袖口上擦了擦,温声道,“有劳了。” 随后,又吹着叶笛,转身离去。鸟雀们跟在他身后,一同隐匿于密林之中。 言廷眼力非凡,尤其是看美人儿,看得极其地清楚。 他扒拉着树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诧异道,是个凡人?还是个修道的凡人?何不掳入九都,叫他日日侍奉本王......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打消了,他虽然好.色,但还没到这种强取豪夺的地步! 有辱身份...... 脑子转了转,灵机一动,跳下树梢,换了身装束,敛了周身邪气后,追着陆凝而去。 这个美人儿周身散发着随和恣意的气息,言廷原本以为他应该有个明确的目的地,但跟了他三天三夜后,发现这个美人儿时而往东,时而往西,根本就没有明确的去向可言! 他有时候走累了,在林子里随地坐下休息个半天,有时候遇到好看的叶子,摘下来观摩一番,随口吹出一曲动听的曲子;饿了就叫身边的鸟雀摘来两粒野果,渴了,就着溪水解决;既不修炼,也不归家,看得人疑惑。 难不成美人喜欢过这野人儿般的生活?言廷正自疑惑时,突然看见他摘下青鱼玉佩,定定地看着,细细摩挲一番,微不可察,一声叹息...... 言廷的脸色登时变了,看这样子,难不成他心有所属了?!心中剧烈地活动着,连自己的堂弟黑珍珠偷偷靠近了也没注意。 黑豹也找了主人多日,三天前,言廷一声不吭从树上跳下来后就消失了。找了他这么多天,总算在这个山头找到了!小黑豹悄无声息地靠近言廷,本想给他来个豹扑惊喜,谁知,一枚叶刀从灌丛那边飞过来,打在它的鼻头,黑豹嗷嗷痛呜,脾气上来,当即要跳出去,给那凡人好看! 不过被言廷一个眼神制止了,心知自己被发现,正寻思托词时,美人儿先开口了,只听他冷声道,“还不快过来,要等着妖怪吃了你吗?” 言廷尴尬地从灌丛中钻出,一溜烟溜到美人儿身后去躲着。 黑豹奉了堂兄的命令,跳出来,当了个拦路奸角,最后佯装不敌,被陆凝几片叶刀打了后,委屈地逃跑了。 见妖怪已跑,言廷便腆着脸,抱拳道,“多谢美......仙君相救。” 陆凝将他打量一番,眸中并无厉色,温声道,“跟了我三天了,想做什么?” 言廷愣了愣,他明明藏得很好呀,美人儿怎样发现他的?遂道,“我叫言成,本来想求仙问道,那日在九河之畔,亲眼看见仙君露了一手惊绝的法术,想拜仙君为师,但又害怕唐突,所以才一路跟随......” 陆凝面露惊诧,还有三分尴尬,因为,他那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实在担不上“惊绝”两字......遂道,“九都是群妖聚集之地,你要求仙问道,也应该去昆仑、蓬莱或者长芦,怎么到这里来了?” 言廷摸了摸脑袋,十分腼腆道,“我......我不懂嘛......” 陆凝轻轻一笑,这一笑差点将言廷的魂魄勾走,他询问道,“你会运气吗?” 言廷摇头。 陆凝又问,“那你有法器吗?” 言廷道,“没有。” 闻言,陆凝面色阴了两分,他已察觉到不对劲,说道,“九河位于南荒,远离人类所居,你既没有法器,又不会运气腾云,怎么来到此地的?” 言廷心中咯噔一声,忙道,“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道人,他说求仙问道就得到南荒的深山中去寻找,我央求他带上我同行,稀里糊涂地就到了那儿了......” 陆凝神色缓和了许多,说道,“你大概是被他骗了,南荒并无仙宫道门,我送你回去吧。” 言廷摸摸脑袋,做出一副为难神色。 陆凝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一头,但言行举止似又傻乎乎的男子,关切道,“怎么了?” 半晌后,言廷才道,“在外面,我也没地方可去......” 陆凝道,“你父母亲朋呢?” 言廷低着头,十分弱小无助,说道,“没有。”顿了顿,想出了个自以为绝妙的说辞,“他们被妖怪吃了......” 笑面妖王是谁,怎么可能撒这么拙劣的谎?是以这句话说得干巴巴,毫无可悲可怜之意。但他低着头,不敢看陆凝,反倒让对方以为他想起了伤心事,同情了起来。 陆凝了然道,“所以,你才想寻仙问道,为他们报仇么?” 言廷见接上了茬,忙道,“不是不是,那些妖怪已经被道流降伏了!我只是......想学点简单的法术,足够保护自己就成了!请仙君收我为徒吧!” 陆凝面露难色,说道,“我浪迹四海,居无定所......” 言廷以为他不愿意,忙道,“我自幼也流浪惯了,不怕吃苦的!” 有美人伴在左右,当然不怕吃苦了!这句话说得倒也恳切,言廷睁着两只无辜的眼睛,期待地看着陆凝。 陆凝沉默半晌,想起自己与哥哥也是自幼流浪,吃了很多苦头,不禁感同身受。言成长得虽然高大,但毕竟是个凡夫俗子,父母双亡,肯定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今日叫他遇到,不如帮他一回吧,于是说道,“那好吧,我先带你修行一段时间。” 闻言,言廷激动道,“多谢仙君。” 陆凝道,“我不是什么仙君,只是一个修道的凡人......我叫陆凝,你叫我子凝就行了......” 言廷笑了笑,“这名字可真好听......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陆凝浅浅一笑,令人如沐春风,他温声道,“自然是去找个洞天福地,助你修行。” 洞天福地......听到这个词儿,言廷脑子一热,那岂不是个没人的地方,就他们两个,朝夕相对.......回过神来,说道,“那太好了,咱们现在就去吧!” 陆凝道,“洞天福地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你根基太弱,想学习法术,必得找个上乘的福地,咱们不急,慢慢找去吧......” 言廷点点头,笑得人畜无害,憨态可掬,“我都听你的。” [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梦回 第2章 吊鬼 陆凝带着言廷向西行去,走了三天,一个适合修炼的清净福地都没有遇到。不是地势条件恶劣,便是被大妖小怪占据。 陆凝无奈,只得带着他走出群山,往昆仑方向行去。 而言廷,当然认得这是去昆仑的路,他装作不知,说道,“子凝,我们走了这么远了,都没找到福地,干脆别找了,随便找个寺庙也成。” 昆仑路上,少不得遇到熟人,要是被撞破了可就...... 陆凝温声道,“怎么,不耐烦了?” 言廷摸摸脑袋,装出一副苦脸。 陆凝摇了摇头,说道,“修行可是一条漫长的路,一个清净合适的福地是修行的必备要素,找到它也算修行的基本功课之一,你这就受不了了?” 言廷道,“我只是累了......”顿了顿,又道,“我们这三天来一直在赶路,我脚痛,休息一下再走吧。” 其实是因为这三天来,只有他一个人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陆凝似乎心事重重,都没怎么与他搭话,他很想找个地方坐下,跟美人好好聊会儿天。恰巧他记得附近就有个寺庙,等月亮出来,燃上篝火,一片美好静谧之中,与美人促膝长谈,岂不美哉......要是有酒就更妙了! 陆凝不知言廷心中所想,但见他满身风尘,面有疲色,才意识到,这三天赶路,虽然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但言廷毕竟是个没有修道根基的凡人,恐怕早就吃不消了,是自己疏忽大意了。 遂掏出一枚金叶子来吹了吹,只听一声尖啸,几只鸟雀盘旋而落,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后,他便回头对言廷道,“前面不远处有个小镇,我们到镇上去歇脚吧。” 言廷乖顺有如奶豹,点点头,说道,“好。” 于是,两人又加紧赶了一段路程,在天黑之前,总算赶到了那个破败的镇子去。 夜色初降,晚风徐徐,寨门上,两盏高悬的白灯笼随风晃动,木匾上刻着“梧桐镇”三个大字。 在镇门处停留了一会儿,陆凝转头望了望身后。丛林漆黑静谧,将来路遮掩得严严实实。晚风轻拂,林木摇摆,树叶娑娑作响。 此外,并无其他异常。 可他总感觉有东西在后面跟着,难道是他的错觉么? “子凝,你怎么了?”言廷笑嘻嘻问道。 “没什么,我们进去找个旅店歇脚吧。”陆凝温声道。 于是,两人便一前一后进了梧桐镇。 梧桐镇不大,只有一条很窄的长街,横贯南北。 陆凝与言廷走在街上,环顾一番,不禁察觉到一丝怪异的气氛。家家户户闭门锁户,没有点灯,似乎没人一般。 并且,空气中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尸臭味。 他们从街头走到街尾,最终确信,镇上没有生气。好不容易走到一个门房没关闭的客栈前,陆凝上前一推门,突然一个人落下来,竟然是一个缢死的人! 陆凝后退两步,赶紧关上房门,再走了几家,发现家家都有吊死的人。 一个活人也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言廷拉着陆凝的衣角,小心翼翼道,“子凝,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些人都......” 陆凝安慰道,“有我在,别怕。”顿了顿,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言廷见状,立刻低眉顺眼,装成柔弱小豹。 陆凝握住他的手腕,以示安抚,温声道,“我们先出去,另外找个地方落脚。” 这一握,差点令笑面妖王再也装不下去。他看着陆凝的手,愣了一会儿,勉强压制住内心的躁动,抬眼对陆凝道,“刚才过来时,看见路上有个寺庙,不如咱们就去那儿些歇一晚吧。” 陆凝也有此意,要是留在镇上,只怕遇到难对付的东西。自己逃跑倒没问题,但带着言成,就不可冒险了,于是道,“走吧。” 于是两人走出了镇子,沿着来路返回。 鬼风凄清,夜枭哀啼。 晚雾渐渐铺开,梧桐镇寨门的橼木上,隐隐出现一个随风晃动的吊鬼来。脏衣,白绫,披头散发...... 陆凝嗅到了些许鬼气,担心言成害怕,对他道,“怕就别回头,咱们先离开这儿,明天再来看看情况。” 言廷呆呆地“唔”了一声,他压根就不在乎身后的女鬼,用眼角余光打量着陆凝,唇角微微翘起。 而陆凝则放缓了脚步,斜过头去,看了看身后,那吊鬼消失了。 这寺庙离梧桐镇并不远,供桌上还摆放有未燃尽的香烛,显然不久前有人来参拜过。陆凝掐了个火决,将香烛点燃,这点烛火虽微不足道,但却足够看清庙内的情况了。 借着烛光,他抬眼看了看神像,只见灰尘蒙面,蛛丝网结,一派暗淡寂寞。 他认得这位神君,看来,他们已来到金门地界了。 言廷咳嗽了两声,掩着鼻子,把蒲团上的灰尘拍掉后,提到陆凝跟前,说道,“我把灰尘抖掉了,可以坐了。” 然而陆凝陷入了沉思,没有回应。 言廷感觉奇怪,将蒲团扔到地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清了这是哪位神君后,心中不屑,但面上装作不知,好奇问道,“子凝,你盯着他看什么呢?” “没什么。”陆凝神色失落。 言廷追问,“他是谁?” 陆凝解释道,“他是金鼎神君,应该是这一带的守护神。” 言廷摸了摸脑袋,长长地“哦”了一声,“我听说过他,”顿了顿,腼腆道,“他好像不怎么厉害!” 闻言,陆凝好笑道,“此话怎讲?” 言廷道,“我听说,他曾被妖怪狠狠地修理过......” 陆凝笑了笑,“你说的那个妖怪,是南荒的大妖,号称笑面妖王。金鼎神君还是个凡人时,便苦恼于他的手下作恶多端,成立了金门派,专门护佑南荒百姓的安宁。他得道成神后,想一劳永逸除掉南荒的妖魔,便单枪匹马闯入九都,试图擒住笑面妖王......只是对方太过卑鄙狡诈,手下又有许多得力妖将......金鼎神君是正派之人,被他们的下作手段蒙蔽才吃了败仗而已......” 闻言,言廷怔了怔,他没听错吧?卑鄙狡诈?明明是金门山弟子闯进九都吃喝嫖赌不给钱被扣下了,金鼎神君带了一帮人来挑衅。言廷为了风度,让他们一群人上,最后金门山众人却被揍得灰溜溜逃跑...... 怎么传到外面就变成了金鼎神君为民除害,单枪匹马挑战不成,还被卑鄙大妖的下作手段所害?想到自己在陆凝眼中竟然是这种形象,言廷心中委屈,不禁握紧了拳头......别让金门山的人遇到他! 言廷呵呵干笑道,“原来是这样......” 陆凝捡起两根香,点燃后,恭敬地插进炉中,回头看了看言廷,“我们在他庙里落脚,还是得尽尽礼数。” 言廷下意识拒绝道,“我不要。”顿了顿,又道,“在我眼里,你最厉害,等你修炼成神了,我只给你一人敬香。” 陆凝浅浅一笑,坐到蒲团上,拍了拍袖子,说道,“也许他不算厉害的神仙,但我小时候,可是感激他得很,多亏了他,我跟我哥才能活到现在。” 言廷来了兴趣,坐到他身边,问道,“怎么说呢?” 陆凝便道,“幼时,我跟我哥四处流浪,天寒地冻时无处可去,途经一个很小的金鼎神庙,大概比这个庙还小还破一点......那时我又瘦又弱,行走都得靠我哥哥背着,十分不方便,我们便在那破庙中住了下来,白天我哥出去讨吃的,晚上我们就在庙中,躲避寒冷和野兽。路过的信徒有时候会留下两个供奉的馒头,我们靠着那点吃的,挨了半个冬天,后来......” 言廷盯着他,问道,“后来怎样?” 陆凝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微笑,十分从容地诉说往事,“后来我染上了伤害,差点就死了,那天,却遇到了途经此庙的金门山冷掌门,他是金鼎神君的第七代弟子,路过此庙,进来拜了拜老祖宗,就发现了我们两个小乞丐......他见我哥有修道的天分,便收留了我们。” 言廷心中讶异,“那你也是师从金门山?” 陆凝点了点头。 听完,言廷心道,看在金门山救了美人儿的份上,就不跟你们计较辱我名誉的事了。他看着陆凝清秀的眉目,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你说你还有个哥哥?那他现在在哪儿?” 提起兄长,陆凝眼睛亮了几分,徐徐道,“他不负冷掌门的期望,十几年后,修道成神,成为了金门山第二个得道的弟子。”顿了顿,眼睛暗淡了下去,说道,“不过我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只听说,他好像在昆仑神宫当值......” 言廷心中了然,得道成神了却没有到天庭当差,而是留在了下界的神宫,那他混得也太差劲了......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他轻轻一笑,“子凝,我就知道,拜你为师,绝对错不了。” 陆凝笑道,“我道行浅薄,教不了你什么,只能带你练练根基,等找到了合适的仙家道门,我自会帮助你拜入他们门下。” 言廷愣了愣,忙摆手道,“我说过我不想学什么高深的法术,我对当神仙也没兴趣,只要学点三脚猫功夫,能保护自己就成了,我只想跟着你!” 陆凝沉默半晌,最后道,“那不行......” 言廷怔道,“为什么?你不会想把我送到金门山吧?!” 陆凝失笑道,“你放心,各宫神仙在下界都有弟子,我一定给你找一个门风清净的。” 见陆凝似乎铁了心不肯收他为徒,言廷便不再纠缠,反正时间还长,日后慢慢打算......他慢慢往陆凝身边挪去,抱着双肩,说道,“突然感觉好冷,你冷吗?” 果然,冷气嗖嗖,凉意渐重。 不知哪儿来的风,将烛火吹得摇晃不定,差点熄灭。陆凝立即施了道法,将烛火定住,他四面环顾一番,只见地上、墙上以及神像上,不知何时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如今正值盛夏,这个时候外面热意才刚刚褪去,不可能这么快就结霜,他心知不妙,站了起来,说道,“那鬼跟来了。” 言廷立即抓住他的手,紧张道,“在哪儿?” 陆凝凝神关注八方,半晌,却没有感知到那鬼的方位,联想到梧桐镇的情况,心中渐渐没底起来,这会不会是一只很厉害的凶鬼? 他徐徐道,“应该就在附近。” 话落,言廷指着神像,叫道,“在那里!” 陆凝回头一看,只见神像前的橼木上,垂下来一截白绫绳,绳上挂着一个晃晃悠悠的鬼影,披头散发,衣裳破烂,目测其生前应该是个女人。 见陆凝回头,那鬼影突然就不见了。 言廷又叫道,“在大门那儿!” 再一回头,只见那鬼又挂在了庙门前,随着晚风吹拂而轻轻晃动个不停。这鬼若是仅仅想吓唬吓唬他们,绝不可能跟到这儿来...... 陆凝咬破指尖,画了张血符,冲那鬼影打去。血符速度极快,只听啪地一声,极速打在了吊鬼胸前。 那鬼影立刻停止了晃动,死气沉沉地挂在门上,脸上全是头发,头仰着,死相很不正常,应该是被别人吊死,而不是自缢而死。 陆凝有些不相信,这吊鬼怎么这么轻易就被他的血符给镇住了。他上前一步,冲那吊鬼走去,言廷立即拉住他,“别过去!” 陆凝按住他的手,示意无妨,拔腿走到那吊鬼跟前,唤来一道风,将她胸前的头发吹开,本意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但胸口的血肉中,一枚泛着血光的钉子却立即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金门山的封魂钉,看来这个吊鬼,应该是被金门山弟子处理过的,但为什么,还能在外面作恶呢? 陆凝心中疑惑,此时,却突然听见一声女人的轻笑。 这声音,好熟悉......就像......银铃一般......他不禁陷入了模糊的回忆之中。 “子凝小心!” 听到呼喝,他猛地醒过神来,只见吊鬼脖子上的白绫突然暴涨开来,如灵巧的蛇一般,迅捷地缠上他的脖子和身体,将他捆得死死的,怨气扑面而来,他几乎顷刻就要被勒死。 脖子一重,吊鬼将他拉上横梁。 耳边传来言成的呼叫,“子凝!我来救你!” 他被勒得喘不过气,但理智还算冷静,从喉咙中勉强发出一句,“别激怒她.......”同时放出两枚带血叶刃,嗖嗖声中只听厉鬼发出一声惨叫,白绫一松,他应声跌落。 脱了禁锢后,抬眼一看,只见头上白绫翻展,怨气冲天,朝言成袭去。陆凝还未回过神来,那白绫已经缠住了言成,将他拖出了庙外。 陆凝立刻追赶出去,但那吊鬼行动迅速,拖着言成已不知跑哪儿去了,茫茫夜色中,唯剩一群聒噪的惊雀。 [菜狗]挂在门上,呜wer......呜wer......呜wer......,就说吓不吓人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吊鬼 第3章 故人 此时,月至中天。 急促高亢的笛声从林东响到林西,鸟雀引路,白衣人影急行于其中,奔走了半晌后,最终,在一片洼地前停下。 鬼气彻底消失了...... 陆凝四处环顾,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踪迹,不禁心底发寒,高声叫道,“言成!” 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沉寂。 被他的笛声吸引,陆续有几只鸟雀落到身边,陆凝低声道,“找到他,拜托你们了。” 雀儿们叽叽喳喳,一哄而散。 而在另一边,林子最高的梧桐树上,言廷站立其上,看着茫然无措的陆凝,唇角浮起一抹笑意。他摸着手中的白绫,心中一计较,便把自己挂在树梢上,伪装成被缢鬼所害的样子。 鸟儿们很快就发现了他,于是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言廷偷偷睁开一只眼睛,见陆凝着急地赶来了,又立刻将眼睛闭得紧紧的。 不多时,白绫松脱,身体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头枕在某人的怀中,鼻尖上飘荡着一抹悠悠的发香,一只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摸了摸他的鼻息和脉搏,而后,耳边响起陆凝的声音,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还好......”复又呼唤道,“言成,言成......” 叫了几声,言成却纹丝不动,脸色僵白如尸,嘴唇却鲜艳如血,陆凝暗感不妙,点入他的气穴游走一番,惊诧道,“中毒了么?” 话罢,心知不能再等,哪怕梧桐镇危险,也得再去那儿走一遭。遂背起言成,趁着月色,飞跃而去。 到了镇上,阴风阵阵,鬼气森森。 屋梁上挂着的尸体随风摇摆,似乎在迎接二人的归来。 陆凝顾不得许多,找到医馆后爆出一波护体真气就冲了进去,屋内烛火腾地一声就燃了起来,将屋里照得明晃晃的。 医馆掌柜和徒弟,全部被缢死在梁上,瞪着眼睛,吐着舌头,死死地瞅着闯进来的生人。 陆凝低声道,“得罪了。”径直走到屋内,本想将言成放在榻上,走进去一看,却见里面还有一个女人,两腿跪着,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被缢死在床梁上。 她身旁,还有个被吊起来的婴孩儿,尸体已呈僵青色,一只耳朵已经被老鼠啃没了...... 陆凝震惊悲哀不已,也不敢去碰她们,这里鬼气太重,一旦叫这些枉死的尸体触碰到活人的气息,只怕立刻尸变。 他只好把言成放在长凳上,在他身上画了个符后,跑到药房中去,仓促地抓了几昧去阴毒的药。只是在他忙活的间隙,屋外却似乎溜过一个一瘸一拐的佝偻人影。 这个地方决计没有活人,陆凝眼角余光扫到了,不想身后留着一个未知的威胁。立即追了出去,然而那东西却又马上消失了。 究竟是鬼是妖...... 陆凝心中忧虑,但言成还等着去毒呢,不得已他只好放弃了,转到后院,准备去井里打水。然而一弯腰,就看见那井里赫然浮着一张鬼脸! 正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张脸扭曲丑陋,十分可怖,陆凝吓了一大跳,但是那“鬼脸”似乎也被吓了一跳,惊叫一声,从水里蹿出来,跃上房顶逃跑了。 观其身形,一瘸一拐的,似乎正是他刚刚看到的影子。 陆凝拍了拍身上的水,抹了把脸,心绪稍定。 那应该不是鬼怪,而是其他什么活着的东西,似乎正是为了躲避陆凝,才藏到井中,只不过冤家路窄,两人又撞了一面罢了。 只是,它既然害怕陆凝,为什么又要跟进医馆中来呢?今夜走近梧桐镇时,陆凝也感觉身后有东西跟着,不会就是它吧? 陆凝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心想,横竖那东西威胁不到他,罢了! 于是,赶紧打了水回去,用医馆内的药罐子把药熬好了,灌入言成的嘴中。 药入口中,言成咳嗽了几声,一双手胡乱挥舞,最后抓住陆凝的衣袖死死不肯松开,头还往他的怀中拱。 陆凝只以为他受了惊吓,被魇住了,无奈之中,只得任他抓着。言成身高八尺,凳子并没那么长,是以他的脑袋悬在空中,看起来十分不舒服。 陆凝为了他好受一点,自己坐到矮椅上,将他的头抱在怀中。 屋内,一人一妖,四具尸体,静静地呆到天亮。 言廷过足了瘾,才悠悠地装作从梦中醒来,若不是担心自己体重太沉,叫美人儿不堪劳累,他能在陆凝怀里躺一辈子! 提心吊胆了一晚上,陆凝苍白的脸色难掩疲惫,但他不敢松懈,眼睛还盯着桌子上的药罐子,小火燃着,正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他没有注意到怀中人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 言廷咋了咋嘴,心道,真好看,真想...... 那个旖旎的念头还未冒出来,只听陆凝说道,“你醒了。” 言廷忙起了身,坐在凳子上,环视屋内,问道,“这是在哪儿?” 手臂被他枕了一晚上,酸痛不已,陆凝没来得及舒缓,将药倒进碗中,递到他面前,“你中了尸毒,先把药喝了。” 言廷便接了过来,装装样子,将药一饮而尽。 陆凝复又道,“咱们在梧桐镇,昨晚你被缢鬼捉走了,幸好你命大......” 言廷摸了摸脑袋,说道,“我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那鬼把我吊在树上,以为我死了,就离开了。”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嘻嘻笑道,“幸好你来得及时,不然凭我的体重,脖子一定会断掉的。” 言成天真无辜,而此景此景下,陆凝却笑不出来,他从昨天到现在,一滴水也没进,嗓子干咳沙哑,十分愧疚道,“对不起,我不该带着你冒险......” 言廷跳下凳子,心疼道,“说什么呢?你不是救了我吗?” 陆凝沉默半晌,随后看了看屋里的尸体,说道,“梧桐镇是个山中小镇,外人多半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们先离开这儿,到了外面,我再想办法通知金门山。” 言廷“唔”了一声,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出医馆去。 然而,甫一踏出门,迎面便撞见一批道士,他们见鬼了般,大眼瞪小眼,怔怔地打量着陆凝和言廷,似乎在辨认他们究竟是人是鬼。 梧桐镇并不大,若有邪祟,定逃不过这批道士的搜查。只是他们翻遍了大街小巷,都没找到那缢鬼。 最后,一名道士提议,“这些人死得冤枉,怨气不散,迟早走尸,我看一把火把梧桐镇烧掉得了。咱们设一个阵法,将镇子困住,那缢鬼若在里面,也会被烧死。” 为首的道士长着一抹山羊胡,他捋了捋胡须,说道,“不成,得查清楚此事。万一作恶的不是缢鬼,而是其他东西呢?” 拿拂尘的道士说道,“对,无论如何,等过了今晚再说,也许它晚上就跑出来了......” 背宝剑的年轻道士质疑道,“要是是个咱们不能对付的大凶又该当如何?” “这......” 众道士陷入了沉默。 陆凝和言廷坐在茶馆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们讨论了一上午。这几个道士只在最开始时向他们了解了点情报,随后便把他们抛在一边了。 只听那年轻道士生气道,“师父也真是,金门山的烫手山芋,关咱们什么事?吃力不讨好!” 年长道士劝道,“师弟,莫要这样说,金门山仗着金鼎神君和陆之离的面子,把方圆几百里内的洞天福地都占了个精光,咱们若不想搬走,可得抓住这次机会......” 想起自家门派被金门山压了这么多年,众道士心中都憋了一口气。那年轻道士又道,“师兄,你们说,这缢鬼,莫非真是......” 话未说完,铜锣声响,天降罡风,几乎将房顶掀飞。 众道士大惊,跑出去一看,只见路上多了十几个人,为首的一个身穿玄色蟒袍,眉如利剑,目若朗星,负手而立,端的一派沉着大气。 几个道士见了,面色变了几变,最终,山羊胡子老道士上前拱手道,“原来是贺掌门。” 年轻道士压不住脾性,冷哼一声,“贺掌门想起来擦屁股了?梧桐镇上百口村民,一夜之间死于非命,要不是逃出来个小孩子求助到我们门下,我们还不知道,金门山治下地盘儿,竟然还有凶鬼闹事!” 贺知成从容道,“我游历在外,不知此事,弟子们办事不周,才没及时派人来处理。我听说后,已经责罚了他们,这才连夜带着人赶来......”顿了顿,又道,“不知诸位,捉到缢鬼了没有?” 众道士面面相觑。 老道士道,“我等能力不济,还是请贺掌门来一展神通吧。” 贺知成点点头,对身后众人道,“布阵。” 金门山众人便往八个方向散去,贺知成道,“诸位忙了半天,歇会儿吧,等到晚上,且看我们如何拿住缢鬼。” 说罢,跟着弟子进了茶馆。小弟子将凳子擦得干干净净,引他入座后,用带来的茶水给他倒了一盏。 贺知成正欲饮茶,眼角余光不经意间却瞥到一抹熟悉的背影,不禁浑身一震,脱口而出,“凝儿?” 陆凝本来想带着言成悄悄地离开这儿,但被贺知成看到,少不得要打个招呼了,他收回踏出去的腿,转过身来,哑声唤道,“师兄。” 贺知成的目光牢牢地钉在他身上,半晌后,儒雅地笑了笑,说道,“天涯何处不相逢,你可让师兄找得好苦啊......” 陆凝温声道,“多年不见,没想到师兄已经成为掌门了,师弟没能到场祝贺,惭愧万分......” 贺知成苦笑道,“没什么值得祝贺的......”他扫眼看了看周围的外人,知道此刻不宜多说,遂道,“等此事了结,咱们师兄弟,得好好聚聚,”顿了顿,对弟子道,“这位是陆凝师叔,给他倒茶。” 一个小弟子赶忙擦净了一条凳子,将陆凝请过来,另一个弟子紧着奉上一杯茶水。陆凝本想拒绝,但架不住两个弟子热切地询问,便只好入座。 喝了口茶水,嗓子的干渴缓解了些许。 气氛有些怪异。 贺知成并没问他,为什么当年不告而别,为什么明明看到了他却要偷偷离开......看向陆凝身后,温声道,“这位是?” 言廷一屁股坐在后面的桌子上,抱着双手,扬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贺知成,痞痞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挑衅。陆凝回头看了他一眼,柔声道,“我朋友,叫言成。” 贺知成了然地笑了笑,“朋友?在哪里遇到的?” 陆凝道,“在南荒......” 贺知成道,“南荒吗?南荒多妖,你这位朋友......” 陆凝忙道,“他不是妖怪。” 贺知成怔了怔,笑道,“我没说他是妖怪,凝儿,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肯定是多年未见,才如此局促,陆凝手心里满是汗水,握着茶盏抿了一口,企图缓解缓解莫名的情绪,放下茶盏后,说道,“师兄,我们游经此地,遇到这桩怪事,本想出去后就通知金门山的,既然你们已经来了,那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处置了,我们这就走了。”说罢,起了身拱手告辞。 贺知成见他要走,霍地起身,说道,“陆凝,你这是做什么?”顿了顿,语气坚决道,“留下,随我回金门山。” 陆凝面有为难之色,还不待出声,一人先替他拒绝了。 言廷不爽道,“一口一个凝儿,看不出他不喜欢你吗?!” 闻言,贺知成面色难看了起来,不过现场还有其他门派的人等着看好戏,他还是秉持了应有的风度,失望道,“是这样吗?” 陆凝沉吟道,“师兄,我......” 两人陷入了奇怪的对视和沉默之中,言廷肚子里的酸水差点涌到嘴里了,他却不能立刻将陆凝扛走,更不能拉一拉他的衣袖,小小地表达自己的不满。谁叫贺知成是陆凝的师兄,而他言廷,只是一个路边捡来的朋友! 贺知成背着手,叹了口气,说道,“罢了,师父临终前一直想见见你们兄弟,结果你们一个飞升,一个远游......金门山是个小地方,我不强留你了。” 陆凝下山时,师父已经重病在身,他知道此去再也不会回来,便在门外磕了一个头,随后便悄悄离去。现在听贺知成说起此事,陆凝心有愧疚,问道,“师父的墓在哪儿?” 贺知成道,“在......小心!”话落,茶馆内突然扑出来一个走尸,陆凝一惊,随后便被言廷扯到身后,眼前闪过一抹冰冷的剑影后,血污飞溅,那走尸即刻断成两半。 贺知成收了剑,关切道,“渐到身上没有?” 陆凝摇了摇头,多亏言成反应迅速,将他扯到身后,否则,怎么也得沾染上秽物。但言成做了个擦脸的动作,显是被邪物的血肉渐到脸上了。 陆凝见状,忙道,“言成,你没事吧?” 言廷一边擦脸,一边嘟囔道,“眼睛疼......” 陆凝急道,“别怕,我马上带你出去......” 房门吱呀响动,似乎有东西正在推门出来。几个道士立刻拔剑起身,靠背而立。 贺知成挺剑说道,“凡人之躯若被邪物沾染,轻则发烧,重则有性命之危,待会儿把他带到金门山,寒潭的泉水可以洗净秽气。” 言廷心中咯噔一声,他是故意让那血水渐到脸上的,他并非凡人,岂不是要装一装发烧?想到这儿,不禁握紧了拳头。陆凝也是凡人,离姓贺的这么近,很明显一定会被秽物渐到,而贺知成明明大可将那走尸踹开,却选择用剑......居心不良,一定是故意的...... 没人关心言廷的小心思,因为此刻,长街上走出来许多跌跌撞撞的走尸,挂在屋梁上的尸体也开始活动起来,脖子被勒断后,尸体砸在了地上,挣扎着往有人气的地方扭动。 众人走出茶馆,看着此景此景,惊异异常。 大白天的,怎么突然就走尸了? 贺知成携剑而立,环顾四周,对那几个道士道,“那缢鬼凶念很强,诸位不想丢命的话,赶紧离开这儿吧。”又转头看了看陆凝,说道,“凝儿,到我身边来。” 闻言,言廷的拳头又硬了! 陆凝动也不动,说道,“师兄,我能保护自己。” 此时,先前被派去布阵的十几个金门山弟子只活着跑回来七八个,身上血迹斑斑,颇为狼狈,见了贺知成,他们大叫道,“掌门!” 贺知成见状,镇定询问道,“怎么回事?” 跑近的一个弟子帽子没了,脖子上一条明显的勒痕,他上气不接下气,颤颤道,“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缢鬼,根本不怕我们的法器......我跟赵师弟还没来得及布阵,就被它偷袭了。” “我们也是!” 说话时,走尸们已经靠近,贺知成砍翻了两个后抬眼望去,只见长街的尽头,有一个挂在屋梁上的鬼影,随风摇摆,给人一种正看着诸人的感觉。 贺知成引剑朝那缢鬼劈出一道雪白的剑浪,将迎面而来的走尸们劈得四分五裂。 几个走尸扑向陆凝,他立即抓着言成,飞到屋檐上去。下面一片混乱,他抬眼看了看长街尽头的缢鬼,只见它被白绫提着,左飘右荡,混迹于尸群之中,不知要用什么诡术。 陆凝心中疑惑,但还是提醒了一下贺知成,说道,“师兄小心,这缢鬼会使计!” 虽然整个镇子居民并不多,但现场两三百尸体却是有的,走尸们一齐涌上来,不怕刀砍,不怕火烧,反正逮着人就咬,下面的人虽都有修道的根基,但毕竟都是凡人,被邪物咬了,也是件麻烦事。 说话时,贺知成又砍翻了一个。只是走尸的身体虽被砍断,但受缢鬼的念力驱策,四肢还能照常动,伸手去抓道士们的脚,看着既恶心又瘆人。 贺知成皱着眉头,在尸群中寻找着缢鬼。 突然,一道白练从侧边房子里钻出,瞬间就绞死了一个道士。 众人大惊,贺知成还算镇定,他知道缢鬼的注意力在他身上,杀些旁人不过是为了扰乱他们的心智。现在当务之急,是确定缢鬼的行踪。 只是,这么多尸体堵着,干扰了视线......而那白绫行动迅捷,转眼间又勒死了两个金门山弟子和三个外派的道士。 剩下的几个道士见状,以为贺知成无法对付缢鬼,心中没底,说道,“咱们还是快逃吧。”话罢,纷纷往镇子外面撤,然而刚刚突出尸群,就被白练追上,只听缢鬼嘎嘎尖叫道,“谁都别想走!!!” 伴随着几声惨叫,他们的脖子便被白练绞断,鲜血飞溅,□□横飞。 见状,陆凝面色惨白,打出一波护体真气,说道,“言成,靠近我。” 言廷很听话,立刻躲到他身后,说道,“陆凝,那缢鬼好像不攻击我们。” 贺知成刷刷舞出几道剑光,将袭来的白练割断,但是这玩意儿太多太杂,本质又能以柔克刚,叫人烦不胜烦,贺知成放了一把火后,对众人道,“这里怨气太重,继续拖延,缢鬼的凶念会越来越强,到时候就不好对付了。你们都退到镇外,我要用金仙压顶阵将这里的所有邪物压碎!”话罢,打出一个火球,火焰暂时压制住缢鬼的白练,为众人挣得逃脱的机会。 金门山弟子道,“掌门小心!”随后纷纷撤退。 贺知成又回头看向房顶,轻声道,“凝儿,到外面等我。” 陆凝神色复杂,说道,“那你小心。”话罢,带着言成,往镇子外赶去。 刚出梧桐镇不远,后面便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回头看去,只见梧桐镇上空出现一座明晃晃的金鼎神君像,手持金锣,哐哐敲击两声,天地为之震碎。 陆凝心中不安,衣袖被拉扯了一下,他回头一看,只见言成看着他,说道,“陆凝,我们趁现在,赶紧离开这儿吧。” 陆凝沉吟半晌,说道,“你昨天晚上中了尸毒,刚刚又染上了秽气,我想带你去金门一趟......” 言廷惊道,“可是我现在好得很!” 陆凝没有看他,低声道,“我还想回去给师父上柱香......” 只怕这才是主要原因,言廷便不说话了,罢了,他要回金门山,那他就跟着,横竖得把美人儿守着! 梧桐镇中又哐哐传来两声震天锣响,黑云压顶,阴风呼号,宛若人间炼狱。 陆凝想不明白,低声道,“那缢鬼竟然逼得师兄拿出了镇妖绝技,它有这么厉害么?可是昨天晚上,似乎连我都能压制它......” 言廷心道,那是因为有我在......这缢鬼对金门山的怨气似乎格外的大,便疑惑道,“今天早上,那几个道士满镇子翻遍了,都没找到这缢鬼,怎么金门山的人一来,它就冒出来了?” 陆凝也觉得怪异,尤其是,那缢鬼胸前,有金门山的封魂钉,难道它是从金门山的鬼阵中逃出来的? 遂转头看向贺知成的小弟子,这几个人从前没有见过,应该都是后生晚辈,陆凝谦卑道,“敢问小道长,金门山从前是否处理过这只缢鬼?” 那小弟子嘘了口气,说道,“谁知道呢?每年都有些鬼从山里逃出来......” 若是从山里逃出来的鬼,见了贺知成应该逃得远远的才对,以免再次被抓回去,怎么这只缢鬼还自己往刀口上撞? 不多时,锣声消失,梧桐镇渐渐平静下来。 众人看着那个方向,视野里,一个浑身浴血的人影冲了出来,贺知成手提金鳞剑,落到近前,气喘吁吁道,“我已将缢鬼封印进了剑中。” 就说这个古早味儿纯不纯正吧[菜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