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逐出师门后灭了师门》 第1章 空桑 烈日当空,热气从四面八方蒸腾而来,呼吸间都是滚烫的空气。。 东归看向前方连绵不断的山脉,眼前被汗水模糊了,只囫囵看得清轮廓。她离家已有月余,一身将将蔽体的粗布麻衣已经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手上支撑着身体的棍子被破皮的手掌处的鲜血浸泡。鞋子磨烂了,稚嫩的两只脚被磨出了血泡,又结成老茧。脚掌被路上尖锐的碎石刺入,像行走在刀山火海般煎熬。 她的意识已然模糊不清,身体摇摇欲坠,脚下踉跄着就快要摔倒…… 头顶的太阳离她不知有几米,直愣愣地对着这个毫不畏惧它的人。 干涸到冒烟的嗓子,饥饿到无知觉的身体,不知还有多远的彼岸…… 东归恍惚意识到:若是倒下去,可能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模模糊糊之间,有人的声音传来:“停下!停下!这里有人……” “快救他!快快快,要倒了……倒了……” “……” 最后一秒,东归心里仍记挂着: ……空桑…… 天晓鸡鸣,整座空桑山慢慢活了起来。东归翻身起床,草草洗漱完出门。 今天是秋蝉峰的张长老为弟子们上课,东归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迟到的。 爬上一座山,又爬下一座山,东归累得气喘吁吁。最高峰上的雪水流下,汇成小河泠泠作响,和她打了个招呼。 蹲在河边,饮了一口水,顿觉心旷神怡。 天边,巨大的青鸟拂过,留下一声清脆悠远的鸣叫。 天山峰顶上的卢其钟被敲响,钟声悠远绵长,叫醒整座空桑山,又远远地传到人间去。 施了疾走术,她施法并不熟练,因此一时快一时慢,差点掉到山下面去。 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来到课舍。 课舍里没有几个人,零零散散地坐着。东归找了个不远不近不显眼的座位闭目养神。 没吃早食肚里空空——弟子峰离课舍实在太远——想念着食舍师兄做的大肉包聊以慰藉。 思绪飘忽不定,又想起昨日学的剑招,觉得自己还能做得更快更好。 说起来她来到空桑山已经一年有余。 当初她还不知天高地厚,拿上些许干粮,和家里仅剩的小黄狗一起,就这么踏上了寻仙求道的路途。 殊不知被人错引,走错了方向,小黄狗也被掳走,不知所踪。 她傻愣愣地朝着与空桑相反的方向走了千余里地,在筋疲力尽间昏倒在地。 本以为自己会就此死掉,幸得一商队所救。 “我们还以为你是空桑的弟子嘞,嘴里一直叨叨着什么空桑什么的,”和她一起躺在车上,受了重伤,全身缠满白布的人,脸黑得几乎看不出五官,只能将将凭借牙齿和眼白大致判断:“救助了空桑的弟子,是很有好处的。” 那人自称香罗——寓意为轻薄珍贵的丝罗——是从西域穿过荒漠到中原走商的。 他俩同病相怜,都是被勒令在车上躺着不许乱动的——除了嘴巴。 因此,东归和香罗只能通过与彼此闲聊来打发时间。 幸而两个人十分投契,短短几日,就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总有说不完的话。 “西域远吗?”东归歪着脑袋看他,很是好奇。 她是个闲不下来的女孩儿,总是要时不时地动动手动动脚才觉得舒服。只是她的整个小身子都被木板固定住了,缠了厚厚的布条——以防她乱动伤口裂开,据香罗说,她的伤口已经被他的姐姐包扎过好几次了——所幸脑袋还算自由。 “很远很远,我们遇到群狼,在沙漠里走了好几个太阳日。我受了伤不能再保护。有空桑的卫钟不怕,狼群不敢。”香罗的汉话不算很好。但东归是个很聪明的小孩儿,就算香罗说话颠三倒四,她也大差不差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卫钟是什么?” “我只听别人讲,”香罗绞尽脑汁用汉话描述:“一个铁做的倒着的桶,是空桑的。有商队带着卫钟,不怕群狼和盗匪。” 东归:“那要怎么才能得到呢?” 香罗兴奋地说:“驼山救了空桑的弟子,他们送给他一个。” 他说着,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那张黑得跟碳一样的脸满满裹上了白纱,但东归仍从他亮晶晶的眼睛里看出来了。 救命之恩应当涌泉相报,何况香罗并不想要泉,只想要一个钟。于是东归义气上头,她想要拍拍胸脯,但却只能点头。信誓旦旦地立下承诺:“虽说我现在还不是空桑弟子,但等我入了空桑,一定给你搞一个那什么钟来。” 香罗发出长长的惊叹:“哇——谢谢你,好塔朗!” 香罗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这是他第一次走出西域,对西域之外的世界有种莫名的憧憬。 东归不解:“好塔朗?” 香罗看着眼前小孩儿精致漂亮的脸庞,高兴道:“塔朗就是,一起说话,打猎,生活,对你好!也对我好!” “哦——”东归说:“我们这的塔朗叫夫妻。” 香罗笑得傻傻地:“我们,做夫妻。” 东归摇头拒绝:“不行,我只能和你做好朋友。” 香罗十分低落,他还从未有过除族人外的塔朗。尽管东归拒绝了他,他心里面还是把她当塔朗对待。 商队一路向前,到了黄河边,香罗他们要往东走,深入中原。 于是在此分别。 领队告诉东归:“沿着黄河走,走一截路多问几个人,到了巴蜀就离空桑不远了。” 东归认真地点头道谢。 她承诺一旦找到卫钟便找机会给他们送来。 香罗躺在车上热泪盈眶,口不能言。 香罗的姐姐——照顾了东归一路的医师——拿着一大包行礼递给她:“路途遥远,行路艰难,愿天泽神保护你。” 长长的车队慢慢启行,香罗躺在板车上不住地动脑袋,往后张望,他眼看着东归一瘸一拐的背影越走越远,难过的像一条被抛弃的小犬。 雪裳坐在他身旁安慰道:“总会有再见的一天。等你长大了,阿姆放心让你出来游历,你可以亲自去找他。” “……嗯。”香罗泪眼婆娑,手中紧紧地握着东归给他的东西——一张画着一黑一白两张大脸的羊皮——那是东归答应给他带卫钟的凭证,声音小小的:“她还要,一个卫钟给我。” 雪裳笑笑,摸着香罗的头不再说话。 又走了两月,东归才顺利来到空桑山脚下。 历经种种考试,测验,她顺利地留下,成为了一名外门弟子。 住在弟子峰,每日去承归堂领取任务,完成任务以换取留在空桑生活的资源。 空闲之余,才能够到课舍跟随师长们修习一些基础的法术。 管理弟子峰的长老名叫灵澈,是一个脾气很好,温和随性的女人。看东归勤奋好学,私下也会教授她几招制敌之术。 东归来者不拒,抓住一切机会学习。她想早日成为内门弟子,早日…… …… “滚远点!”一声爆呵打断了东归的思绪,她缓缓睁开眼睛。 课舍已经被慕名而来的弟子们占满,大多安静乖巧地等待着。离前门最近的地方聚集着一群人高马大的男人,争吵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他们团团围着一名在坐在座位上的弟子,口中利语伤人。 “小弱鸡,谁准你坐这个位子的?” “这是助教的位子,凭你也是能坐的?” “你有资格坐这个位子吗?识相滚开,小爷我放你一马。” 位子上的弟子气得脸颊通红,仍倔强地端坐:“课舍的位子向来是先到先得。我先……呃” 话还没说完,人群中走出一个四肢强壮的人,身长八尺有余,一把掠着那弟子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同他说什么废话!且看我将他扔到山脚下去!”那人声若洪钟,语气中带着不可忽视的兴奋。 人群害怕地散开,那人的同伴们笑嘻嘻地看起热闹。 “敬酒不吃吃罚酒,惹到武昌师兄有你好小子受的。” “刚劝了他,他也不听的,活该!” “小五,回寝舍拿一方锦丝垫来,林师兄可坐不了被人用过的垫子。” “……” 人群窃窃私语,有看不惯如此霸凌之事义愤填膺之辈,有埋怨怕事祈求息事宁人之辈,也多的是高高在上冷眼旁观之辈……只是全部为着明哲保身,不肯轻易出头。 那名弟子双手用力扯着武昌的衣袖,脸色青紫,双脚在空中不停扑腾。 他心中又怕又悔,早知如此,何不早早让出位子,好免了这无妄之灾。 这下,众人皆袖手旁观,自己或许真要被扔到山脚下,也许会死…… “住手!”随着一声怒喝,一人踩着课桌翻过人群,来到众人面前,她用稚嫩的声音大喝道:“不能欺负别人!” 正是东归! “弟子门规第五十九条,不得在课舍斗殴。”这条她犯过一十八次,因此记得最清楚。 她抬起头,眼神直直地望着武昌,双手叉腰毫不畏惧:“放下他!” 那弟子正欣喜于有同门出手相救,但看眼前的这个女……小孩儿,内心的希望尽数破灭。 他挣扎地更加激烈,朝东归不住地摇头,希望她不要多管闲事,累及自身。 东归却巍然不动地站在那里,她可管不了什么累不累及自身,路见不平就必须要拔刀相助! 看清来人,武昌众人哈哈大笑。 “这小屁孩儿,毛长齐了吗哈哈哈哈哈。” “看起来像只黄毛鸡仔,我用一只手便能掐死。” 东归长年忍饥挨饿,因此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是五六岁一般矮小。 她不在意旁人的奚落,只重复着:“放下他!” 武昌狞笑:“我若是不放……” 东归身体紧绷,已然是蓄势待发的姿态。听着武昌嚣张的话,借力起跳,身如闪电,重重一脚踢在他的小臂。 武昌巍然不动,不急不慢接道:“……你能奈我何?” “出去!” 姗姗来迟的长老阻止了这一场硝烟,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恐怖的威压。 武昌的手控制不住地向下歪折,他连忙松开手,龇着牙退出了课舍。 惹事的人都自觉退出课舍。 众弟子也有序回到位子上,只剩那名遭受无妄之灾的弟子扑倒在地,不省人事。 一人上前查看,向长老报告:“无性命之忧,只是晕过去了。” “林容。” “弟子在。” 一名面容俊美的弟子跟着长老走进课舍,他微微俯身作礼,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韵味。 “你护送他回弟子峰,不得有失。” 长老的眼睛斜看林容:“也不必再回课舍。” 林容的嘴角微颤,却还是笑着应道:“弟子遵命。” 武昌在人群中对上东归的眼睛,轻蔑地笑了笑,向她传音道:“黄昏时刻,决斗台见。” 东归惊奇,脑中凭空响起别人的声音。这种法术她只听同门闲聊时说过,这还是第一次体验! 这人竟会传音术?刚想问话,却发现自己嘴巴紧闭,像是被针线缝住了一般。 张长老轻敲课桌:“禁言,上课。” 天色将晚,张长老轻飘飘的话像催眠,东归闭了一天的嘴巴终于能张开。 她脑子里昏昏沉沉,一天没吃饭,肚子雷鸣似地响。 脑袋很饱了,身体却饿得很。 今天又翘了活计去上课,估计食舍里也没她的饭了。 唉,这也是应该的…… 空桑啊…… 幸好你是座山。 山里的野味多得很,东归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对弟子峰后山不说了如指掌,也算是熟门熟路。 在食舍拿了些盐,东归一蹦一跳地朝后山飞奔去。 打了一只野兔,在池塘边利落地扒皮除内脏,又到远远的地方痛快地洗了个澡。 东归穿着中衣,一手拎着还滴着水的衣衫,一手拿着兔子的肉和皮毛,轻快地回到山洞。 这山洞她来了几次,打扫得干净,还存放了些木柴和干草。 生火架柴,一边烤兔子,一边烤衣服。 晚风吹得林中的树木飒飒作响。她躺在干草上,任由风穿过她,双眸轻闭,自在享受这惬意的一刻。 大家好!第一次写作,有不当之处请多多包涵。 嘿嘿,咱们东归是小小正义使者一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空桑 第2章 挨揍 再次去课舍上课是一个月之后。 课舍多是给刚入门的弟子授课。但并不是每日都是长老授课,多是各峰的师兄师姐,教导的内容不定,各类法术,剑术,体术,符术……五花八门。 长老们只是闲暇时偶尔来,教的也多是一些浅薄的东西。 但东归却大有收获。 用幼儿行走类比,师兄师姐们教的,是告诉幼儿们如何走得快,如何走得美,如何走得炫酷……而长老们教的,是教导他们行走时该拉动哪些经脉,双手双脚如何配合,该怎么走才能走得更稳,走到什么时候可以学跑…… 东归很喜欢长老们的授课,深入浅出,很容易懂,实操起来也很顺利。 她并非生而知之,也没有厚重的家族底蕴,因此一切都需要从头学起。 在来到空桑之前,她从未接受过教育——任何教育——学习对她而言是白纸一张。如何在纸上落下第一笔对她而言至关重要。 所以每一次,只要有长老授课,她宁愿饿着肚子也要翻山越岭跑去课舍听讲。 刚到课舍,东归便看见一个面容不善的大块头来势汹汹地朝她走来。 她的记性很好,认出此人是前段时间为了一个位子为难其他弟子的人。 旁人叫他,呃……武…… “给我站住!” 来者不善,东归心想。好女不吃眼前亏,不能与他硬刚,脚尖一转便准备转身离开。 “小贼!”武昌心里很是气愤,他在决斗台等这个小贼等了三天三夜。 她呢?不仅失约,而且还失踪!找了整一月他才终于逮到了这个不守信用的狗东西! 东归装作没听见,脚下生风,开始逃跑。可惜那师兄人高马大,步子也大得出奇,一步抵她的三步。 师兄挡了东归的路:“耳朵聋了?你!给我站住!” “师兄好哇,”东归眼见躲不掉,连忙露出善意的笑容,只希望这位师兄伸手不打笑脸人。 “请问师兄有什么事呢?” 武昌暴怒:“你这狗东西,还给老子装。老子在决斗台等了你三天三夜,你还问我有什么事?” “啊?”东归有些,依稀,好像,也许,记得是有这么件事。刚开始还对传音术印象深刻,可惜后来张长老的授课太过深入脑子,将那点新奇通通挤了出去。 但是,“师兄哇,我不知道决斗台在什么地方啊——我是新来的。”就算记得也不会去的!该死的哪家的疯狗跑出来乱咬人。 武昌看着东归这副无知样子,看来是完完全全将与他的约定忘在了脑后! 这是!奇耻大辱! 还从未有人这么戏弄于他!再一再二,因为这个人冒出来的怒火与燥郁,已经折磨得他夜不能寐,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方平息他内心的愤懑! “我要杀了你!”愤怒攥取了武昌的心神,不管此时此地,他唯想将眼前这个女人打到,将她四肢折断!打得她七窍流血,拧断她的脖子,搅碎她的五脏六腑,看她躺在地上血沫飞溅,了无生气,睁着眼睛死去! 这才能平息他这一个多月来暴虐的心情。 看眼大山般的人朝自己袭来,东归的立马紧绷起身体,进入对战状态。 转身躲过挥来的大掌,她还试着说服他停手:“哎哎哎,你干嘛啊,门规说不让弟子私下打斗。” 但话又说回来…… 修炼这么久她还没与人比试过呢。 武昌双眼赤红,双耳闭塞,早已听不进任何话。 双目如狼如鹰,狠狠盯着眼前上蹿下跳的人,完全将她当成猎物般。 此刻天色尚早,课舍的人寥寥无几,见此状也都纷纷避开,生怕惹事上身。 东归被盯得一阵胆寒,但既然躲不过…… 心中虽怕,却也战意昂扬,她一边与其周旋,一边思考取胜之法。 这么大的块头……不知他速度如何,是否敏捷? “风来!” 侧身在大树上借力,东归顺势跳到武昌的背后,风卷起地上的细尘迷了武昌的眼。 正是此时,东归趁机跳到武昌的脖子上,抓住他的长发,用尽浑身力气,往后狠狠一扯—— “啊啊啊啊啊——————” 围观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杀猪般的叫声响彻整座山峰。 双手抓住头发,双脚夹住他的脖子,将身一扭。 原以为能给他一踉跄,没想到这人下盘出奇地稳。 东归已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却也只觉得自己像是盘在了一根铁棒上。 无论她如何施力,其自巍然不动。 武昌忍着头痛,恶狠狠地嘲笑道:“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小东西,想跟你武爷爷比力气,还早了八辈子!” 说罢,武昌铁钳般的大手抓住东归的双脚,“咔嚓”一声拧断了她右腿的骨头,见状东归连忙收回双腿,左腿在肩上登住,身体呈弯弓之势,逼迫武昌仰头。 发丝从头皮上被扯断,武昌痛极,发起狂来。 “你这个……” 他整个人向后倒去,将头重重地砸在地上。 东归连忙扯着他的头皮往上爬。 只听见山崩地裂的一声,尘土翻起,地面竟被武昌生生砸了一个坑! 就在这时,倒下的武昌终于抓住了东归的双手。 他顶着满头鲜血,龇着牙齿瞪大眼睛看着东归,犹如恶鬼。 手上一用力,“咯嘣”一下掰断了东归的胳膊:“……小杂种!” 东归疼得龇牙咧嘴,只觉得今日甚是倒霉。 看着地上大坑,实难想象,一具活生生的血肉之躯能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 这人感觉像是没了理智,失约而已,真有这么生气麽…… 趁着武昌放松警惕,东归瞄准他的双眼,以头抢面! “呃!”武昌发出痛苦的叫声,将东归大力丢了出去。 她撞到树上,数十米高的树被拦腰截断,“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东归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撞得移了位,疼得要命,也许下一刻就会死去。 快死了,钟还没送…… 武昌愤怒的攻击接踵而至,东归用尽全力却只抬起一根手指,不到片刻又泄了气落下…… 死就死了,我也……不…… 眼神迷离中,有人御剑而来,落在她头顶的上方。 那人似乎穿着玫红?还是暗红的衣衫,看起来年岁并不大,剑未出鞘,只是一个轻摆,便抵住了武昌带有千钧之力的拳头。 如此厉害…… 真不甘心啊…… 东归闭上眼昏迷过去。 再醒来时,天色空濛,隐约听见了青鸟的鸣声。 灵澈师姐坐在一旁昏昏睡去,不知在这儿守了她多久。 “师姐……”东归虚弱地叫喊:“师姐……” 静了片刻。 师姐的呼吸声仍旧平和而安定,并无醒来的征兆。 “师姐……” “师姐……” …… 叫不醒…… 但是,好饿…… 看着眼前安静的房间,东归咬牙。 求人不如求己! 试着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四肢,包括脊椎——都被木板固定着,不能弯曲。 稍稍感受了一下,内里有一股温顺的力量温养着经脉,其余外伤的话,应该只是断了几根骨头。 没什么大问题,东归心下稍安。 试着坐起身来。 “嘶——”腹部传来剧烈的疼痛,东归蜷缩在榻上,像只受到伤害的小猫,轻轻吸气缓解。 缓了片刻,她微侧身体,像只小虫一样蛄蛹着往榻尾挪。 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怎么这么倒霉,好不容易等到长老授课,没吃早食赶去课舍。 就无缘无故地被一个无缘无故的人打了一顿。 受伤痛死了!还没东西吃! 也不知道昏迷了几天,自己一直饿到现在! 层层委屈袭来,东归再也忍不住眼泪。 “呜呜呜呜呜呜哇……我好饿……呜呜呜呜……” 灵澈被小猫似的哭声唤醒,看到的就是一只可怜的小孩儿,蜷着身体哭得一塌糊涂。 眼泪鼻涕齐流。声音却小小的,格外让人心疼。 “哎呦,哭得这么可怜啊,咋了?伤口痛啊?” 说着一边轻轻地擦着东归的眼泪,一边缓缓朝她身体里输送灵气:“没事啊,一会儿就不疼了,别哭了,哭得师姐也想哭了。” “我,呜呜呜,我,”东归顺势将头埋到师姐的肩膀上,结结巴巴地哭诉:“我饿了,师姐,我好久没吃饭了呜呜呜呜……” “哎呦,这可怜的,是被饿哭了啊,”灵澈又心疼又好笑,这小孩儿一身的伤不哭,倒因为饿肚子哭得肝肠寸断:“想吃什么,师姐带你去吃。” “吃,吃师兄的……包,包子。”东归抽抽噎噎地说:“我,我上次就……想,想吃,去上,上课,就没吃到……” 灵澈好脾气应了,抱着怀里的小孩朝食峰走去。 怀里的小孩还在抽抽噎噎地哭着说着自己的委屈,她也不嫌烦。 风吹过来,她伸手挡住。 青鸟的鸣叫在天上盘旋,远远传来卢其的钟声。 空桑醒过来了。 这章是可可怜怜,委委屈屈的东归,很快玉成就要出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挨揍 第3章 初见 日子又过去大半个月,东归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 只将将能下地便又投身到了日常的干活和训练中。 她的伤还没完全好,因此灵澈派给她的都是些简单轻松的活计。 这天的任务是帮药峰的师兄去药田里除草。 不用去和精怪们打交道,是个很轻松的活,而且报酬也很丰盛。 刺藤林里,东归正蹲着身体弓着腰将杂草一根一根拔出来,这片刺藤长得十分高大,茎上布满了尖锐有毒的锥刺,只有身材矮小的人儿才能安全穿过刺藤的间隙。 饶是东归也拿出十二万分的小心,若是一不小心中了毒,还得倒贴灵石请药峰的师兄师姐们医治。 有人御剑而来,空中传来破风的声音。那人在东归头顶上说话,声音温柔可亲:“你身体已经好了么?” 应该是是过路人,东归想。 “……” 半响 那人又开口:“东归。” 东归:“嗯?” “我在和你说话。” “什么?”东归慢慢直起身体。只是被刺藤林遮挡了视线,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东归疑惑问道:“你是谁?” “我叫玉成——风来。” 强风将刺藤向两边压弯,显出空中御剑之人的身姿。 那人身着一件靛蓝的长袍,映得她小巧精致的脸庞神采飞扬。她笔直地踩在一柄通身银白的剑上,头发一丝不苟地高高挽起。姿态高傲,就好像她也是一柄未出鞘的剑一样。 有种大人的感觉。 满身泥点,头发蓬乱,形容狼狈的东归想。 “回神!我在和你说话——东归!”玉成见她竟然在谈话时走神,觉得这真是一个不礼貌的弟子。 “啊?啊!” 东归回神,不好意思地朝那人笑笑:“你找我啥事啊?” 玉成点点头:“我是那天救你的人,想……” 东归惊讶极了,顾不得她话还没说完便出口打断:“是你!”她上下打量着,张大了嘴巴:“你这么小!有十岁了吗!” 玉成皱眉:“今年确实是十岁,不过还未满。” “你好厉害!那天我虽然晕了,但是还没完全晕过去……我看见你这样,唰地一下子,就挡住了武昌的拳头!我之前与他打架的时候,拼尽全力也没办法接到他的拳头呢。你是怎么做到的!” 东归兴奋地跳了起来,差点撞到刺藤的毒刺。 她没想到救自己的人竟然是一个和她同龄的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厉害!用的剑也好看,看到就让人觉得开心! 玉成显然很并不习惯承受这样的夸奖,先前的不快烟消云散。她不自觉露出她惯用的微笑,带一点高傲和得意,却不让人显得讨厌:“还好。你也不错呀,入门短短一年,就能在武昌师兄手下过几个回合了。” 初见的晦涩就这样消失。 玉成见她行为受限,向她伸手:“别在这里说,我们找个舒服的地方聊聊吧。” 东归低头看了看又抬起来,她举起双手,五指张开:“我的手很脏,会把你的手也弄脏的。” “没事。”玉成并不在意。 “我的脚上有泥巴,会把你的剑弄脏的。” “……那你把鞋子脱了。” 于是东归人生第一次体验到了御剑飞行的快乐。 白云在她身旁流过,树梢在她脚下唱歌,风在耳边呼呼作响。 看着云上的蓝天,她想,就这样飞上去能不能遇到阿爹阿娘呢?也许他们还会惊讶自己那么快就找到他们了。 嘻嘻。 她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好像自然就应该在天上飞,好像生来就应该与蓝天白云为伴。 她紧紧环住玉成的腰,二人在云中穿梭。 东归止不住地兴奋,看着地上蚂蚁般小小的人儿,大笑着挥手和他们打招呼,还要求玉成:“再快点再快点。” 玉成被东归真诚的欢乐感染,也感到内心的畅快。只觉得自己现在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她催动长剑加快速度。 “哇哦————” “玉成!”东归凑近玉成的耳边:“如果是早上的话……是不是——能……看见——青鸟……” “嗯?”狂风吹乱了话语,玉成微微回头:“你说什么?” “等等——小——心——” “哗哗哗……” “铮——” 两人一剑冲进了巨大古树的树冠中,叶子被搅得哗哗作响。 剑被甩到地上,狠狠插入土里,发出清脆的嗡鸣。 巨大的古树并未计较这两个冒失鬼的过失,用柔软的藤条接住了她们。 玉成被树藤吊在空中,表情呆呆的,她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 东归的头枕在她的肩上,四肢将她抱得紧紧的,她还未回过神,耳边便响起东归畅快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玩,玉成玉成!再飞一次!” 玉成听到这话不自觉露出轻笑,明明是摔倒了,却被她说得像是在玩游戏。 这人真是,完完全全是个随遇而安的乐天派啊。玉成心里想着。 又觉得狼狈一点也无所谓了。 借着树藤的力,玉成在空中扭着身子坐了起来。 树藤缓缓将二人放开。 “是棵有灵的古树,”玉成说:“轻一点,别弄疼了它。” 东归乖乖点头。 树藤像是听懂了她们的话,在身边绕来绕去地与她们玩耍。 二人任由树藤摆布,树藤温柔包裹住她们身上的伤口,一股清凉的治愈之力缓缓推入她们的身体之中。 东归惊奇地叫道:“哇——玉成玉成,我身上一点都不疼了。” “我也是,”玉成温柔的抚摸着身前的藤蔓:“是树奶奶治愈了我们的伤。” “谢谢树奶奶。”东归脸颊蹭蹭树藤,与她玩闹起来。 玉成召回长天,它有些不满地在手上跳来跳去,玉成轻抚安慰:“下次不会再把你丢那么远了啊,放心放心~” 东归一刻也闲不下来,追着藤蔓在枝干上跑来跑去,激动的声音在树冠中回荡:“哇——玉成玉成,快来这里看——” 她几乎整个人都陷进了厚厚的树叶里,只剩屁股在外面不停扭着,拔出头回头说道:“这里能看见弟子峰!我就住在那里。” 没等玉成回话,她又兴致勃勃地跑到另一边去了:“你看你看,这里竟然还可以看见卢其!哇——好大一个钟!” “天山峰上真的全是雪啊,那么——白。” “食舍冒起炊烟了!不知道今天会做什么。” “……” 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玉成在心里想。 这棵树应该是空桑建立之初便留存下来的古树,几百年的树龄,当然能在空桑傲视众峰。 她找了个树杈坐下来,耐心等着那只麻雀飞来飞去。 麻雀飞累了,扑棱扑棱飞到她身边坐下来,只是嘴巴上还不得闲:“这里真是个好地方!能把空桑整个都看遍!下次我们还要来玩嘛。我要在这个树干上放一个秋千,还能在那边,就是那里,做一个吊床,这样就可以在这儿睡觉了!”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问玉成:“可以么?” 玉成摸着粗糙的树皮,感受到它的温和欣喜,柔声道:“可以的。你轻一点,树奶奶就不会疼。” 又在心里禁不住腹议,果然麻雀要在树上筑巢。 “难怪你喜欢这里,这里真的很舒服!我怎么以前没找到这么好玩的地方呢。” 东归仰面躺下,双手枕在脑后,闭上双眼:“就算在这里待一天,我也不会嫌闷的。” 微风徐徐,树叶哗哗,偷得浮生半日闲。 玉成也学着东归的模样躺下,别说东归了,就连玉成自己,从小在空桑长大,也不知道这里有一棵成了灵的古树——她大多数的时间都在琅峰和望月峰上读书,修行。 不知道师父知不知道……应该是不知道的,师父她长年待在琅峰,连师门大比也不出来…… 谁也没再说话,只有风声时时光顾。 过了半响,“玉成。你睡着了么?”东归轻轻地问。 玉成闭眼假寐:“没有。”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你是怎么修炼得这么厉害的?” 嗯?玉成睁开眼,看见东归脏兮兮的大脸出现在眼前,吓了一跳。 连忙双手将大脸推开,静了下心,思索片刻道:“跑步,挑水,砍柴,练剑。还有……挨打。” 东归不解:“挨打?” “是啊,师父说,‘修学储能,先博后渊’。练武也是这样,不能画地为牢,要常与师兄师姐们交流,这样集众家之所长,才能择自由道而习之。” 东归愣愣地看着玉成,脑袋里把她说的每一句每一字都拆开了想,也还是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有点像课舍的师兄师姐们讲的话。 而且……又像个大人了。 刚才还很亲近的小伙伴,突然变得遥远起来。 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吐出一个字:“哦。”权当应答。 东归想,她现在的样子肯定很呆,不然为什么玉成会一直看着她不说 话。 玉成……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是个心思细腻的小孩儿,自己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又说不出是什么。 想说些什么,又不明白应该说什么才好。 又想起灵泽师姐说:交浅言深,十分不当。 她另起了一个话头,“对了,”玉成道:“我是来问你事情的。” “你和武昌师兄的事。” 东归疑惑:“嗯?武昌师兄?我不认识他。” “就是那个与你私下斗殴的师兄——他现在已经被关进刑峰的牢里面去了。” 东归害怕:“那……那我?”她也打了架,不会也被关进牢里面去吧。 “你没事——只是那位师兄练的功法有些问题——你跟我讲讲当日的情况吧。” 东归没有隐瞒,与她和盘托出。 二人自此分手。 玉成:洋洋洒洒讲了一堆。 东·小文盲·归:阿巴阿巴巴巴巴巴巴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