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会梦见仿生人皇后吗》 第1章 第一章 隆庆十五年冬·北境青风崖 寒风如刀,卷着雪沫抽打在赵明诚脸上。他紧贴着冰冷湿滑的岩壁,背后是万丈深渊翻涌的雾气,身前是仅容半只脚掌的狭窄石缝。追兵的呼喝声和弓弦绞紧的吱嘎声从头顶悬崖边传来,越来越近。 “逆王之子,赵明诚!束手就擒,留你全尸!” 咆哮声裹挟在风雪中,天气更加凛冽,这是一场三十年未见过的严冬。 赵明诚咬紧牙关,口中满是血腥味。才不过半月,他从云端跌落泥沼。本来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如今父亲成了谋反的逆党。他那野心勃勃的皇叔发动宫变,弑君篡位,弑父的罪名栽赃给他的父亲——雍王。 一夜之间,他从尊贵的世子沦为丧家之犬,被千里追杀至此绝地。 世上真的天无绝人之路么?他心里大抵是不信的。 他低头,脚下是翻滚的浓雾,深不见底。 身后,箭簇的寒芒已清晰可见。 退无可退!一股狠厉涌上心头,与其被抓回去成为监下囚或受辱而亡,不如搏一线渺茫生机! 前面就是绝路了,清风崖的石碑上积着厚厚一层雪。他不再犹豫,猛地松开扣住岩缝的手,身体如断线风筝般向崖底坠去! 他不知道这悬崖有多高,他只是父亲不得宠爱的儿子中的一个,又没有母亲,心底也无牵挂之人。 他太年轻,拥有的又太少,所以可以心无挂碍的将性命放上天平,大声嘲笑惜命的懦弱之人。 风声在耳边凄厉嘶吼,失重感攫住心脏。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噗通”一声巨响,刺骨的冰水瞬间将他吞没!他竟坠入了一个隐藏在浓雾与崖壁之间的寒潭!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发黑,冰冷的潭水如同无数钢针扎进骨髓。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挣扎着浮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稀薄的空气。 他挣扎着游向岸边,一片乱石嶙峋,不生草木。他精疲力竭,爬上去耗光了他所有的气力,几乎要冻僵在岸边时。 他躺在石头上面,寒风刺骨,他猛然发现,即使爬上来自己也恐怕逃不出去,就连这寒风也抵抗不了,身上被水浸透的衣服在快速结冰。 他挣扎着起身,目光被不远处岩壁上一个巨大的、焦黑的撞击坑吸引,那是个躲避风雪的好地方。 他艰难地挪了过去,坑的中心,一个约两人高的、流线型的银灰色金属物体半埋于碎石泥土之中,形似一个光滑巨蛋。表面覆盖着奇异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纹路,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幽蓝光芒。 它不似凡物,难不成是什么祥瑞降世?他笑了一下,对自己的反应感到可笑,他那皇爷爷,“励精图治”“爱民如子”上天要是降下祥瑞,肯定先砸死他。 赵明城拖着几乎冻僵的身体,踉跄着爬过去。 金属物体的一侧,有一块相对光滑的面板,此刻正闪烁着黯淡的、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符号。他下意识地伸手触摸。 “嗡——” 面板瞬间亮起!柔和却不刺眼的蓝光铺满整个区域,将他狼狈的身影笼罩。一行行扭曲、变幻的奇异文字在光幕上快速滚动,最终,竟缓缓稳定成了他能勉强辨认的前朝古篆体! 【休眠舱编号:LKH-07】 【能源状态:严重受损 (3%)】 【生命维持系统:紧急模式】 【乘员状态:深层休眠 (仿生伴侣型)】 【唤醒协议待启动…请设置唤醒后首要任务需求…】 赵明城的手哆嗦的更厉害了,一半是冻的,一半是震惊与狂喜。 天无绝人之路!这“祥瑞”竟能识别他的语言!他死死盯着“设置唤醒后首要任务需求”这一行字。他现在最迫切的需求是什么?是活着,来个人帮帮我,只要能活着,被活活冻死在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他颤抖着、冻得发紫的手指,带着滔天的恨意和不甘,狠狠地点向光幕,试图把“活着”“恨”“报仇”“帮助”……这些话深深地刻进屏幕里。 然而,休眠舱受损的系统似乎发生了严重的误判。 天知道,这其实是个伴侣型仿生人的休眠仓,他写进去的大半指令全部都是违禁词,只有寥寥几个被录进了系统,他连仿生人的初始性格都没设置。 或许是他强烈的求生意志被放大,光幕上的古篆体文字剧烈闪烁了几下,终于激活了程序。 最终定格为: 【需求分析确认:使用者需求:安全,帮助,服从。】 【唤醒‘伴侣型仿生人’0514,绑定唯一使用者。】 【警告:唤醒程序强制启动!】 赵明城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已经冻得神志不清,不断书写的手指冻得青紫。 一阵更强烈的嗡鸣声打断了他。 休眠舱内部发出低沉的机械运转声,表面的琉璃纹路蓝光大盛!舱体正前方,一道笔直的缝隙无声裂开,浓密的、带着奇异低温的白色雾气汹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撞击坑,冰冷刺骨。 雾气缓缓散开。 赵明城屏住呼吸,瞳孔骤然收缩! 金属内部并非实心,它可以像一个棺材一样打开。内部是白色柔软的内衬,一个身影静静躺在淡蓝色的冷光中。 那是一个浑身**的女人。 她有着一头长及脚踝、如同流淌月光般的银色长发,无风自动,丝丝缕缕飘散在冷雾里。肌肤是毫无血色的、近乎透明的白,能看到其下隐隐流转的、淡蓝色的、如同琉璃脉络般的微光。她的身体修长完美,没有丝毫瑕疵,仿佛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每一寸线条都符合某种超越凡俗的极致美感。 她的双眼紧闭,长而密的银色睫毛在剔透的脸颊上投下阴影。待冷却的气体散去,金属内部的温度引导他步步上前,最后挤进了休眠仓里。 如果不是实在冻得没了力气,他恨不得把这个女人丢出去,只留自己躺在里面。 理智渐渐回笼,他轻轻的把那个女人的手臂往旁边放了放,接触到的是如金属一样冰冷的体温。 此刻,舱内柔和的蓝光正笼罩着她,仿佛在为她最后的苏醒积蓄能量。 赵明城被眼前这超越想象的景象震慑得忘记了寒冷和仇恨。这绝非人类!是精怪?是神祇?屏幕上不断闪着唤醒的提示。 他点击了确认,休眠舱的光幕已经彻底黯淡下去,显然耗尽了最后一丝能源。 赤足无声地踩在冰冷的碎石地面上。在她踏出去的那一刻,金属仓化作齑粉,随风雪一同飘去。 就在这时,女人缓缓睁开眼睛,银灰色的瞳孔显示出她非凡人的身份。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那是一双纯粹由流动的、液态银光组成的眼眸!冰冷,无机质,却又深邃得仿佛蕴含星河。银色的流光在她眼中高速旋转、聚焦,瞬间锁定了唯一的目标——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正惊愕望着她的赵明城。 赵明城作为她绑定的主人,并没有给她设置初始的性格和样貌,一切都是最初始的形态。 她微微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种初生般的、非人的好奇。银色的目光扫过他冻得青紫的皮肤、破烂染血的锦袍、以及脸上混杂着惊惧与野心的复杂神情。 赵明城猛地回过神!强烈的羞耻感和一种被彻底看透的寒意涌上心头。他贵为皇孙,何曾如此狼狈地被一个…一个非人之物如此**裸地审视?对方还□□,却没有让人产生**,只有对非人之物的恐惧。 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丝恼羞成怒,猛地扯下自己身上那件虽已破烂不堪但尚能蔽体外袍,扔给对方。 “穿上!”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将尚带着他体温和血腥味的衣袍用力抛向那银发银眸的女子。 女子银眸中的流光微微一顿。她没有人类女子的羞涩或惊慌,只是平静地伸出手,接住了那件对她而言显得过于宽大的锦袍。她的动作精准而流畅,仿佛早已演练过千万遍。她将带着男人体温和浓重血腥味的衣袍裹在身上。 野兽穿上人的衣服也还是野兽。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她非人的肌肤,玄色衬得她肌肤愈发苍白如雪,湿漉漉的银发披散在蟠龙纹上,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诡异美感。 就在衣袍覆体的瞬间,她抬头,再次看向赵明城,那双液态银眸中的流光沉淀,有的只是绝对的专注与服从,这是她最初始的设定,为人类服务。 她向前一步,赤足踩过冰冷的碎石,停在他面前一步之遥,然后—— 她单膝跪地,以一种绝对臣服的姿态,低下了那美丽的头颅。冰冷而清晰的、毫无波澜的合成音调在寒潭边响起,盖过了呼啸的风雪: “指令确认:绑定主人——赵明城” “状态:待命。” “请指示当前任务。” 赵明城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绝处逢生的狂喜和骤然掌握未知力量的亢奋! 他看着跪在面前、裹着他外袍的奇异女子,看着她冰冷的银色瞳孔,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炸开:这是上天赐予他的神器!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翻腾的情绪,指向那陡峭如刀削、高耸入云的悬崖绝壁,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带我离开这里。现在!” “指令接收。” 她站起身,动作没有丝毫迟滞。她没有询问如何离开,也没有评估这近乎不可能的任务。她只是转身,走到赵明城面前,微微屈膝,然后直接将他背了起来! 赵明城猝不及防,惊呼一声。他比她高出许多,此刻却像个孩子般伏在她看似纤细、实则蕴藏着难以想象力量的背上。隔着湿透的薄薄衣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背部肌肤那非人的、恒定低温的触感,以及其下如同琉璃般坚硬的结构。 她没有丝毫犹豫,赤着双足,踩上湿滑冰冷的岩壁。她的手指,指甲泛着淡淡的银芒,如同最坚硬的合金,精准地抠进岩石的缝隙。她的动作没有丝毫人类攀岩的笨拙与试探,只有纯粹的、高效的、如同精密机械般的运作。比岩羊更灵巧,比猿猴更敏捷。 一步!两步!她背着赵明城,无视重力,无视风雪,如同最灵巧的壁虎,又像一台开足马力的攀爬机器,在近乎垂直的悬崖上,稳定而迅速地向上攀升!寒风吹动她银色的长发和宽大的外袍下摆,猎猎作响。 赵明城紧紧伏在她背上,低头看着脚下越来越小、被浓雾吞噬的寒潭,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掌控未知力量的战栗感,彻底淹没了他。 风雪中,只有稳定的令人心安的攀爬声,和她透过衣袍散发出的、恒定不变的温度。 第2章 第二章 攀上崖顶,风雪比崖底更烈。 不出赵明城所料追兵已散,只余马蹄印痕,他们当中有本地的向导,一定知道这清风崖不高,崖底又有水潭,必定会追下去寻找自己的尸体。 赵明城回望背着他攀上绝境的女人,银发在风中狂舞,裹着他的外袍,垂眸立在原地。 他谨慎地朝她挥了挥手,他已经明白眼前这个也不是什么真的人,只是巧夺天工的人造之物,那文字上还标注了她的生产日期生产地和厂家,显示距今2.5亿年。 “从今日起,你就叫殷离。” 赵明城一定是没看到文字中标明了她所属系列,那才是她的名字。 通常情况下,仿生人的使用者并不会特意去给他们取名字。因为名字这种东西,往往被视为人类所特有的权利。对于仿生人而言,它们只是一种工具或者说替代品,其存在的意义主要是为了满足人类的各种需求,而不是像人类一样拥有独立的人格和情感。因此,给仿生人取名字似乎显得有些多余,甚至可能会让人觉得这是在赋予它们本不应该拥有的“人性”。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殷"为所住之相,"离"为破相之法。从此一个仿生人有了自己的名字。 “名称修改完成:殷离。” 她毫无波澜地回应。 他沉声道“现在我们必须逃到盐城,尚志将军是我们的人,我们向他求助,他一定会答应。只是你的样貌实在显眼,先隐蔽在城外,我一个人进去。” 赵明城脱了锦绸的里衣,在城外饿死的流民身上扒了件衣服换上,扮作逃难的百姓混进城里。 当他走到寻城的官兵面前时,心中不禁有些忐忑。摸了摸身上仅有的半两银子,没有犹豫了,将它悄悄地塞给了其中一个官兵。那个官兵似乎心领神会,看了我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收下了银子。 他原本以为他们会对我进行一番仔细的搜查,但令他惊讶的是,竟然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放他进去了。 赵明城命殷离将残破的外袍深埋雪中,换上了自己的里衣,反正她也不惧寒冷,全做蔽体罢了。 殷离的银发被布巾包裹,只露出一双低垂的眼睛。 盐城城的城墙高耸入云,城墙上的士兵们手持长矛,神情严肃地注视着城外的动静。城内的街道宽阔而整洁,但是此刻却显得格外冷清。尽管还没有到宵禁的时间,但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仿佛这座城市已经被一种无形的恐惧所笼罩。 赵明城凭着记忆,摸到城西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后门。三长两短的叩门声后,门扉裂开一道缝隙,一张饱经风霜、警惕的脸探出——是他手下安排在此的内应。 他伪装在这里,主要的任务就是监视尚志,没想到今天还有别的用处。 “…主?!” 老赵看清来人,瞬间涌上热泪,急忙将人拉入,紧闭门户。 昏暗的油灯下,赵明城简略道出宫变惨剧与逃亡的始末。老赵听得目眦欲裂,一拳砸在桌上:“奸贼!老奴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主子您了,雍王大人被诬陷造反,于是自立门户,与勤王打了起来,勤王还说你早就尸骨无存了。老奴就知道主子吉人自有天相……” “行了,这样没用的话还是少说一点吧,赵叔。我派你来监视尚志,他可有什么异动?” 老赵监视尚志已经三年,他只守着盐城这一亩三分地,有时候连大门也不出。 “那我父亲起兵后,尚志是什么反应。” “尚志将军听说雍王大人起兵后响应的十分积极,多次派人与雍王大人联系,表面上应该是咱们这边的人,此时尚还可信。” 赵明城于是带上了几个安排在盐城的内应,充作自己的护卫,一行人伪装出从追兵手里逃生的假象连夜叫开了盐城的大门。 尚志听说了这个消息连忙出来迎接。 赵明城向他说明了求援的意图,并且向他借兵反杀回青州府。 青州府是当年先皇赐给他的封地,他的王府,他的手下,都在青州府,是他积累势力的主要据点。 尚志神色凝重:“少主,青州府如今的守将是勤王心腹,兵马多为其掌控。末将要固守盐城手中根本没有多余可用的人手,也只聚得一队人马,三十七名老兄弟,皆是当年雍王殿下旧部,忠心耿耿,可效死力!恕臣无能请殿下降罪!” 三十七人…面对青州府数千守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听了尚志的话,赵明城没说信还是不信。只带了这三十七个人往青州府去。 “多谢尚将军了,将军守卫盐城,于蛮夷作战,多年来居功至伟,若有幸能再见父王一面,必报将军大恩。” 老赵这边根据赵明城的指示带上女子穿的衣物去城外寻找殷离。 殷离灵巧的停在树上,像一只无声无息的飞鸟,雪落满了她的睫毛。 一直沉默待机的殷离忽然抬头,低垂的眼眸,此刻竟有细密的银色流光飞速划过,如同星河倒卷。 她站在空旷的雪原之上,目光凝视着那漆黑如墨的夜空。这片雪原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寂静,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冻结了一般。 突然间,一阵微弱的声音在风中传来,若有似无,宛如幽灵的低语。她警觉地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这细微的声响。 随着声音的逐渐清晰,她分辨出那是有人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每一步都显得有些沉重,似乎那人在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 老赵走到约定的那棵树下,并没有看见主子说的什么女子。 突然树上的积雪落在了他的头上,他下意识抬头,原以为是什么飞鸟晃动树枝掉下来的积雪,却看见一个裹着白色绸衣的女人从树上一跃而下,白色的发丝在空中滑落,像一只白色的鸟。 只可惜这样冷的天,鸟也少见,多半被人捉去烤了去填肚子,只留几只飞得高又难抓的,瘦骨嶙峋的停在枝头。 眼前这个可不是鸟,要老赵说,指不定是什么妖怪。 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主子单独叮嘱,这事让他一个人来办。 老赵按主子的意思,告诉她他要去的地方,又给了她张地图,让殷离自己一个人赶去与他们会合。 赵明城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毫不避讳的脱下里衣换上带来的衣物。他连忙转身回避,过了一会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只能听见呜呜的风声。他诧异转身,身后早就没了什么女子,来无影去无踪,果然是妖怪吧。 赵明城看着她精确地标出每一条潜入路线,每一个点火位置,甚至计算出了火势蔓延的速度。 当殷离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找到赵明城所在位置,他们已经在离敌营三里的位置驻扎了下来。 此地山高入云,仿佛与天相接,让人望而生畏。山势陡峭险峻,犹如斧劈刀削一般,令人胆寒。山峰之间,云雾缭绕。他们人少目标小,被发现的概率微乎其微,赵明城正在暗暗分析敌营的军力部署。 殷离无声无息的走到他身后,直到赵明城起身,往后退了半步,直接撞在了她身上,才发现殷离的到来。 “你的速度倒快。”转身对殷离说“你既然能做到悄无声息,那你一定有能力潜进敌方大营里斩下那主帐中人的脑袋。” “对不起,我不能对人类产生伤害行为,请下达其他指令。” 赵明城讥讽一笑:“那要你何用?” “请你提出具体命令。” “告诉我,如果我要火攻成功的机会有几成。”赵明城显然心中已有盘算。天气寒冷,却格外干燥,那领兵的是个蠢货,本来就驻扎在防风的背风坡,却让他们将帐篷安排的格外紧密,要是来一把火,能将这把火烧起来定能将他们付之一炬。 “经过天气分析,两个时辰后雪停。一天后后,强风稳定,天气干燥。积雪因低温直接升华,地面可燃物完全暴露,干燥如引火绒。雪停后的第二天,往往是冬季火攻最致命的时刻。 ” 赵明城听了她的分析,神色晦暗难定。“你怎么知道的。” “根据空气湿度,风力,风向等综合判断可得出。正确概率百分之八十七。” 赵明城明显兴奋了起来,如果殷离的分析正确…… 寒风呼啸了一整夜,卷走了最后一丝湿气。积雪在低温下并未融化,而是直接升华,地面裸露的枯草、木栅、帐篷布料变得极度干燥。空气中几乎嗅不到水分,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般冷冽。 ——这正是火攻的最佳时机。 暴风雪会掩盖行动痕迹,大风会助长火势,而严寒会让敌军反应迟钝。 殷离观察了一段时间,通过建立行为模型,指向沙盘上几个点,"经过分析这些位置都是粮草和箭矢存放处,一旦起火,将引发连锁反应。会造成更严重的损失。" 赵明城这几天也是在观察这个。二人的思路不谋而合。 暴风雪如期而至。三十七名老兵在赵明城的带领下,身着白色伪装,背负特制火种,悄然消失在茫茫雪夜中。殷离站在营帐外,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雪花落满肩头。 第3章 第三章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不出预料,一夜后,大风吹得正紧,卷尽地上的残雪,裸露出干燥的地面。 敌营粮草库的守卫缩在避风的角落,咒骂着鬼天气。 谁也没注意到,几道如同鬼魅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行接近。 领头的正是赵明城和另一个熟悉当地气候地形的老兵,又有一支七八人的小队紧随其后,他们正进行计划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火烧粮草。 其余的人则迅速分成四路,他们悄然无声地穿梭在营地四周。每个人手中紧握着易燃之物,准备在适当的时候点燃火焰。 到达指定位置,他们便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易燃物点燃,瞬间,火焰如火龙般腾空而起,舔舐着周围的一切。 火势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了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墙,将整个营地包围在其中。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照亮了夜空。 营地中的人们被突如其来的大火惊醒,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他们呼喊着,尖叫着,试图扑灭这凶猛的火势,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就在众人忙于救火之际,营地的守备力量也出现了明显的懈怠。原本严密的防线此时变得漏洞百出,这是赵明城火烧军需的绝佳时机。 赵明城借助猛烈的西北风,他们单独配备了磷粉,极易燃烧。磷粉遇空气瞬间爆燃!混合着火油的粘稠物附着在木质仓顶和干燥的粮草上,烈焰在狂风暴雪的助威下,如同狰狞的巨兽,瞬间吞噬了数个相连的巨大粮仓!冲天的火光甚至短暂地撕开了厚重的雪幕! 火光冲天,漆黑的夜色浸染着红色的火焰。殷离站在山顶,火光舔舐着她冰凉的脸。 她透过黑暗与风雪,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赵明城的身影上, “走水了!粮仓走水了!” 凄厉的呼喊被风雪撕碎。 整个营地瞬间炸锅!士兵们在风雪和烈焰中乱成一团,天寒地冻,河流早已结冰取水十分艰难,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火焰越燃越高。 赵明城带着其余人马在约定的地点汇合,看着远处映红半边天的火光,听着隐约传来的混乱呼喊,眼底的火焰正熊熊燃烧。 他没有久留,只身一人与留在原地的殷离一同打道回府。他知道,从此以后,尚将军必然会一时声名鹊起,少不了人来拉拢。 此时,敌军营地内愈发混乱,不少士兵趁着混乱逃出营地,慌不择路地四处奔逃。 尚志接到赵明城的消息,带人埋伏在山坡上,见他的计策成功,当机立断,“兄弟们,咱们趁此机会杀他个片甲不留!”众人齐声高呼,如猛虎下山般冲向敌军。 敌军本就被大火烧得焦头烂额,又遭此突袭,更是溃不成军。尚志一马当先,手中长刀挥舞,所到之处敌军纷纷倒地。 他带领众人左冲右突,杀得敌军丢盔弃甲。 这场战斗,他们以少胜多,大获全胜。 “成了!殿下!” 尚志激动得声音发颤,看向赵明城的目光充满了震撼与敬畏,:“仅凭手里的三十七个人,就能火烧粮草大破敌军,殿下真乃神人也!小人佩服!” “也是多亏了尚将军,这三十七个人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勇武的猛士,身经百战,以一当十。”赵明城摆了摆手,朗声道:“此次成功,绝非我一人之功。尚将军接应及时,兄弟们英勇无畏,咱们才能如此顺利。这功劳,是咱们共同的。”众人听了,皆是热血沸腾,士气大振。 回到城主府,尚志大摆宴席,邀请众人,共饮庆功酒。 但这场庆功宴真正的功臣却一个人躲在小院里,乐的清闲自在。 …… “六处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作琼枝。”赵明城打开窗任由雪花飘进,带来丝丝寒意。“殷离,你看,雪又下起来了。” 殷离其实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因为眼前没有青竹,青竹也不能能进行物质上的转换变成琼枝。 不过外面的确在下雪。 “今日天气,最高气温-2℃,最低-11℃,中雪转小雪,预计一个时辰后雪渐停,现在温度-4摄氏度,建议防寒保暖。” 赵明城转过身看着她,脸上挂着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你一直会是这样吗?不太……不太聪明的样子。” “检测到主人对情感模拟模块产生异议,请放心,由于主人并未设置初始人格,所以正在进行人格的后天构建,另外作为出厂性能优良的合格产品智力模块运行正常。” 眼看殷离又在说一些自己听不明白的话,赶紧把话题岔开:"殷离。你在不停的进化对吗?最后会不会变成真正的人?" “只是进行感情模拟,事实上仿生人不会产生情感。”她微微偏头,语调依然平静。 "这只是计算的结果。" 赵明城沉默片刻,忽然问: "那你会永远忠诚于我么?" "必然如此,主人。我的忠诚,是写在程序里的。无需质疑。"她回答,声音依旧平稳,没有波澜。 赵明城盯着她,试图从那张无机质的面容上找出一丝破绽,几息之后,他撇过脸,放弃了这个毫无意义的行为。 "如果有一天,有人修改了你的程序呢?" “事实上,这不可能发生。” ……赵明城沉默良久,忽而话锋一转,赵明城又提到了未来的事:“你不是从未来来的吗,那你肯定知道以后要发生的事,我想知道……接下来是谁当了皇帝,我爹还是勤王?” 要是他敢在别人面前问这个问题恐怕下一秒就会被扣上谋反的帽子,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赵明诚也就越发无所顾忌,他本来就是个喜欢离经叛道的性子。 知道皇帝的人选就相当于是作弊,提前知道答案。他甚至想,说不定自己可以直接少走三十年弯路,直接投靠未来皇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令人感到无比失望的是,这个所谓的仿生人竟然根本不具备存储如此久远之前的历史档案的能力。更无从得知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赵明成只好放弃这个想法,转而又丢给殷离几本书,让她从头到尾背下来,然后自己再一字一句的考,充分的体会了把过目不忘的神奇之处。 而这不过是殷离将内容录入数据库,而在外人眼中就相当于是过目不忘一样神奇。 赵明城不知道的事,这个在他面前相当于神迹的仿生人在未来不过是个有着人形的搜索引擎。 而且时常有人嫌她不够十分智能,对于他们来说赋予他们人形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履行伴侣的职责,排解**,反而搜索引擎才是附加的功能。 也没人会为了一个大号的玩具尽心尽力的调教数据模型。 这是第一次,有人任由情感模块任意发挥,形成一个全新的人格。 …… 他们两个一问一答,赵明城便在尚志安排的小院里消磨了一天的时间,他对庆功宴真的没兴趣,还不如着手研究这个从未来来的仿生人有意思。 夜已深,书房里烛火摇曳,他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殷离。 只用了一个下午,她便可以将这几本书融会贯通,真是让人沮丧。赵明称三岁读书,十岁便小有所成,毫不夸张的说自己也算个不世出的天才。 可今天下午的辩论只有开头的几次自己赢了,后来殷离的逻辑越来越完善,他也就只好认输。 坐在他对面的殷离垂着眼,银白的发丝如月光泻落肩头,几缕拂过腕间,更衬得那双眼瞳像是盛着碎冰的琉璃,在昏暗中泛着奇异的光。 突然“砰”一声,房门被撞开,尚志带着满身酒气闯进来,大着舌头笑:“小殿下快……快随我出去喝杯庆功酒!兄弟们都在等着呢!” 他脚步踉跄着,身体微微摇晃,仿佛随时都可能摔倒在地。迷迷糊糊抬起头,视线模糊不清,努力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突然,他的目光与室内的情景交汇,笑声如同被人突然扼住了喉咙一般,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银发白眸的女子,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住了。那女子的身影在他的眼中逐渐清晰起来,她的银发如瀑般垂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那双白色的眼眸如同冬日的冰雪,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站在那里仿佛一尊活生生的苍白的纸人。只有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他的酒意瞬间被这惊悚的一幕驱散了大半,心中涌起一股恐惧。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各种关于女鬼的传说和故事,不禁打了个寒颤,随机打出了一声长长的嗝,显得十分滑稽。 赵明诚眉头微蹙,随即舒展,抬手示意尚志稍安:“这位是殷离,之前正是有她相助我才能得以来到盐城,向将军求援。”他目光掠过殷离,语气平淡却清晰,“因她发色眸色异于常人,自小生活在深山中,现在无处可去,便暂且留了下来。” 殷离起身,垂首行礼,动作轻盈如蝶,银白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却始终没抬眼去看尚志。 尚志这才回过神,挠了挠头,酒意又涌上来,打着哈哈圆场:“哦?哦!这般容貌,确是少见……。” 他眼神在两人之间溜了一圈,烛火晃得赵明诚眼底情绪不明,而那女人安静立着,像幅无声的画。尚志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来的不是时候。 走出房门,他闭上眼按了按阵阵作痛的太阳穴,紧紧握住手中的酒杯,完全不见一丝醉意。可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醉了。那根本不像个活人!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但随即被他狠狠压下。 这样的存在,说她是山鬼精怪,远比什么“山中孤女”更让人信服。 他实在是不敢去想象,也根本不愿意去深究赵明城身边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东西”存在。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呢?它既是人,也不人,而是一个妖孽! 这个妖孽的存在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惧和困惑。 这场本该酣畅淋漓的庆功酒,喝到最后,只剩下满腹的疑虑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不是对那女人样貌的恐惧,而是对于似人非人之物的危机感,她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