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事已,流光葬戈》 第1章 风雪月国 引言 我曾在烈焰中醒来,听见风吹过尸野,太阳如刃,照亮这片腐朽的土地。 他们说,这是一场无尽的战争。 族与族相杀,国与国相噬,忍者不过是贵族之犬,持刃者不问是非,沾血者反被称英雄。 我不信神明,也未盼救赎。 我只知道,我站在这世间,是为了终结它。 若命运将我投入这场杀戮,那我便亲手斩断命运; 若世界将我视作异类与祸种,那我便以祸种之名,撼动天地。 我不是救世主,我只是,最后一个不愿低头的人。 ———— 【1】 我是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 一开始,是光。不是温和的晨光,而是一种令人刺痛的白色,在我眼皮底下轰然炸裂。接着是气味——炭焦、烟灰、血与泥土混合在一起,像从喉咙里冲出的铁锈味道,直接灌进我的鼻腔。 我睁开眼的瞬间,看到的是一片破旧的茅草屋顶,梁木上缠着几缕烧焦的蛛丝,空气浑浊得像被油脂熏染过。 “她醒了!” 是女人的声音,陌生却真实。 我的身体像灌了铅,连呼吸都沉重。我试图坐起,却只觉全身剧痛,仿佛骨骼被硬生生拆散重组。喉咙像是被沙子刮过,连呻吟都无法发出。 “别动,你烧了三天了。”那个女人捧起我的头,小心地喂了一口温水。 我只是茫然地看着她。我不认识这人,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也无法判断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我甚至说不出话来。 脑子里是片断的闪光:地铁、雨夜、车灯和巨响……然后——黑暗。 我死了吗?不,不像。太真实了。皮肤的刺痛,水的温度,女人手掌上的粗糙与温热,一切都如此鲜明。我能感觉到世界的重量从四面八方压来。 但我不在我熟悉的世界里了。 【2.】 等意识逐渐恢复,我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个女人。 她大约三十出头,面容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青黑。她身穿粗布短衣,发间用旧布条简单束起,浑身带着一股草木与炊烟混杂的味道。 她叫朝阳,声音柔和却坚定,一遍又一遍地唤我:“天音。” 屋子的角落坐着一个男孩,约莫四五岁,穿着缝补数次的短衣。他安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有好奇,也有某种微妙的惧意。 “他是凪,你的弟弟。”朝阳摸摸男孩的头,“一直在等你醒。” 我怔住了。 “弟弟”这个词在我原来的世界里早已陌生,而现在,他们唤我为“姐姐”,用温柔而坚定的语气,说我是家人。 可我不是。 我记得我原来的生活,虽然模糊了。高楼林立、公交卡、手机、日常作息……那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文明城市。 可这里——窗外是黄泥土道、茅屋与远处连绵的山峦。没有电,没有灯,连空气都沉重得像能压碎记忆。 我想开口质问,却说不出话来。语言陌生,但我却能隐隐听懂他们说什么。就像一部分记忆被替换了,一部分的我变得“本就属于这里”。 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是被赋予的,还是我本来就叫天音。 3. 】 他们没有多问我为何沉默,也从未试图揭开我身上的谜团。 朝阳只是像对待亲生女儿那样细致地照料我。她为我擦洗身体,为我换药,夜里守在床前不合眼地望着我苍白的脸。而凪,每次进屋时都悄悄在床边放下一块干粮或一罐温水,然后怯生生地躲回门后去。 “你以前总是最爱喝热米汤。”朝阳一边搅着锅里的汤一边说,“现在却看着它发呆,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无法回答她。我确实变了。甚至可以说——我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我不属于这里,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不是她的女儿,不是凪的姐姐。我只是个掉落在这个世界的陌生灵魂。 可我不能说。 我说不出口。我害怕。一旦说出口,我就会被当作异类,会被抛弃在这个世界里——彻底失去依靠。如今我连站都站不起来,还能去哪里? 于是我学会了沉默。 我开始慢慢地恢复身体,学着忍耐不属于我的疼痛,也学着适应这个名为“天音”的身份。等能坐起来后,我开始自己洗衣服,跟着朝阳一起煮饭,捡柴、烧水、挑水、晒盐,像一个真正的农家女一样生活着。 我不说话,也不流泪,只是默默地做着每一件事,把所有的困惑、惊惧、挣扎和无助,都压在心里。 直到某天傍晚,我看到远山起了火,火光如血,乌鸦低飞。 村子里一群披甲的男人在大路上狂奔,鲜血沿着他们的腿滴落。他们说,“宇智波”和“千手”又打起来了。 我不知道那两个名字是谁。可我知道——这是战乱。 我第一次在这里的世界里,听到了“忍者”这个词。 【4. 】 黄昏时分,村里的篝火已经点燃。 我站在屋后的土坡上,望着这片落日下的村庄。没有霓虹灯,也没有楼宇剪影,只有摇曳的柴火,和天边像被烈火灼烧般的血红云层。 朝阳正用一块破布擦拭锅底,凪围着篝火蹦跳,笑声清脆。他们的笑声仿佛隔着一层帘子传进我耳中,有些模糊。 我没有加入他们。我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注视着远方烧得发黑的山脚,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这里不是我来时的地方,却将成为我命终的归所。 村里人议论着战乱逼近,说火之国与雷之国之间的交界地要再打一次了,说逃难的人越来越多,说“忍者”要开始征用村庄的粮草了。 我默默记住了他们提到的词汇:雷之国、火之国、边境、忍者、宇智波、千手。 我不知道这些名字为什么听着如此沉重。也许,在这个世界,它们意味着权力、战争、血与火。 也许,很快,我就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我是指被牺牲掉的那一部分。 【5.】 晚饭时,朝阳熬了一锅稀饭,锅里只放了些野草和几粒米。她从柴堆下取出一点点盐,像珍宝一样撒进去,又搅了好几下。 “今天凪摘到了几根荠菜,放进去了。”她转头对我笑,“味道不会太差。” 我坐在炕边,接过那碗略带青草味的稀饭,小口小口地喝下去。 凪吃得很快,他的眼睛一边盯着锅,一边偷看我的碗。朝阳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姐姐才刚好些,不许抢她的。” 他低头,小声嘟囔:“可是她没吃几口啊……” 我愣了一下,低头看着碗里还剩一半的稀饭。我突然心酸得几乎想哭。 这对母子,明明自己都活得这么艰难,却还是给了我最多的东西,最好的部分,最温柔的心。 我喝完最后一口,低声说:“谢谢。” 那是我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开口。 朝阳愣住了,然后笑了,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你能说话了就好。” 我点点头,没有说我为什么迟迟不说话,也没有说我心里那些无法解释的真相。只是低头,把空碗搂在怀里,像抱着一个温热的心跳。 【6.】 那晚,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回到了熟悉的城市。地铁站、人潮、车灯、雨伞、便利店的灯光,一切都如此清晰。我穿过街道,看到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神情茫然。 可下一秒,天色骤暗。 梦中的街道裂开,火焰升腾,无数人影在烈焰中哭喊。我看见一座村庄燃起大火,有孩童在哭泣,有人跪地乞求。我奔跑,却无法靠近他们,仿佛整个世界都与我隔了一层厚重的玻璃。 我从梦中惊醒时,天已泛白。 我坐在炕上,衣襟早被冷汗湿透。屋外的风止了,星光被晨雾吞没。凪蜷在角落睡得正香,朝阳靠着墙坐着,头轻轻偏向一侧。 我望着他们的睡颜,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我到底……是来到了什么样的世界? 我能离开吗?还是,我只能在这里——走完余生?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纤细却颤抖。我不知道这具身体能否承载什么力量,但我知道,我必须活下去。 哪怕只是为了弄清楚,我为何会来到这里。 第2章 月坠花折 我们出发那天,天还没亮透。 晨雾尚浓,雾中草叶带着寒意。我拉着母亲的手,凪紧贴着母亲的腰,小声说着梦话,甚至还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走出那个残破村子的边界。 母亲说这是“走山北”,但我知道,这不是去往哪里,而是被“哪里都不能去”赶了出来。 村里已经待不下去了。没有姓氏的我们,在这个战争横行的土地上,连逃难都算不上合格。我们没有干粮,没有护符,甚至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但我隐隐知道,如果不离开,我们会死在原地。 我没有哭。我紧紧拽着那只已经布满老茧的手,不敢松开。只要母亲还在,我就觉得不会真的死。 只是我不知道,这种依靠,会这么快地被抽走。 —— 这是第三天下午,凪终于倒下了。 我们在一处山脚歇脚,孩子们被集中在一块打盹,大人们轮流去林中觅食。凪那天一直很安静,我没太在意,只以为他终于学会“忍耐”了。直到我回过头,看见他蜷缩在一堆枯叶中,脸色灰白得像死去了一样。 “凪!” 母亲扑上去抱住他,泪水一瞬间涌了出来。 我手足无措地站着,忽然一只干瘦的手伸了过来,手里是一团米饭包着盐。 “给孩子吃点吧。” 是村田,那个一直沉默的老头。 我接过那团米团,几乎是跪在凪身边,把一小撮放到他嘴边。他的嘴唇动了动,吃下去了——我才听见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 夜里,风很冷。我靠在树干边取暖,村田坐在对面,用小刀削着干柴。 “你们也是月之国的人吗?要去哪儿?”我问他。 “雷之国。”他答,“我们音之国的山头全被烧平了,那里呆不下去了。雷之国边界荒得很,也没人管我们这号人。” “你是忍者吗?”我不知道为什么问出这句。 他听闻一愣,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若是忍者,还能被人赶成流民?” —— 第五天上午,天忽然闷了下来。 我们走的山路原本阳光透过密林,还能照到斑驳的地面。但那天中午,天像是被谁蒙了一层布,雾气浓得看不清五步之外。 我心里隐隐不安。 直到远处响起了一声闷响,像雷,却更低更重,仿佛大地从地底呻吟了一声。 “是打起来了。”村田说。“忍者们。” 我心头一紧,回头看母亲,她也紧紧握住我的手。 “没事的天音,没事的。”朝阳安抚着我,把我的头抱在了怀里。 空气逐渐开始变得稀薄起来。 接着是一道刺眼的红光划破天际,一整片山林瞬间燃起,如同太阳降临地面,火舌卷动着树干、野兽,和人群。 尖叫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有人往林子深处逃,也有人摔倒、被火焰吞噬! 凪在不远处吓得发抖,母亲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过去抱起他,一边喊:“快跑!天音快跑!” “母亲——!” 我只来得及看她一眼,下一秒,轰然的爆炸声将我掀飞,世界陷入一片炽白。 ———— 我醒来时,满口是血和灰烬的味道。 我像一条死狗似得躺在地上,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手脚沉重得动不了,呼吸时胸口像压着千斤巨石。 我挣扎着翻过身,耳边听见风声和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空气里飘着焦糊味,还有一股甜腻的腥气。 母亲和凪呢?他们在哪里?? 我扶着土地爬了起来,踉跄地走了几步。 “母亲——!” “凪——!!” 直到看到那棵烧焦的老树,树下倒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我的脚顿住,胸腔像被猛地抽了一下。 我扑过去,跪在他们面前,手伸出去,颤抖地碰了碰那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母亲……?” “凪……” 他们没有动。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哭的。只记得那一刻我不能接受——他们应该是活着的,是在山脚下吃饭、笑、讲故事的,是守护着我的啊……怎么会…… “醒一醒!!不要再睡了,不要吓我……母亲!母亲醒一醒啊!” 我像疯了一样摇晃他们的身体,可是回应我的,只有风吹过焦土的声音。 我浑身都痛,但我不记得是哪里痛。 我记得母亲把弟弟抱在怀里,像以前那样护着他,不让他摔倒,不让他走夜路,不让他被雨淋到。可现在,是他们被雨一样的火吞了,是我什么都没做到。 我低下头,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腕,直到咬出血也感受不到痛。脑海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咔哒一声碎裂,一种沉沦感从灵魂深处涌出。 那一刻,我眼前浮现了火焰、尸体、废墟,仿佛看见一切都在燃烧,而燃烧的,是这个世界的理。 我大口喘气,眼前忽然一阵眩晕——视野变得像水一样扭曲。 “这是什么?” “她的眼睛……写轮眼?!” “天啊……是三勾玉!” 我根本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只是看着他们惊讶的脸,心里一遍遍说:我不会原谅,我不会原谅,我不会忘记这一切。 —— “我们要把她带回去。” “包扎,别让她死。” 有人蹲下替我裹伤,带着焦味的纱布紧紧缠住我胸口。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术语,说我可能是宇智波的血。我只是闭着眼,感受那一切剧痛像洪水一样漫过神经。 再醒来时,是在一个安静的房间。炭炉的热度烘得人脸发烫,榻榻米下隐隐有香木味。 我睁开眼,只是这次迎接我的不再是母亲温暖的手掌和凪羞涩的笑容了。 有人在门外轻声说:“族长大人,她是从焦土带回来的,开眼时就是三勾玉。大概率是遗孤吧。” 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只是知道,我从火里活了下来。 活着,是为了让那些夺走我一切的人,看着我亲手将这个世界掀翻。 第3章 握碳流汤 ——火焰之后,我活下来了,而世界仍未改变。 耳边的风声逐渐清晰,不是烈焰席卷树林时那种暴烈的怒吼,而是一种沉静的、规律的风声,在木窗外绕来绕去,仿佛一只疲惫的手,在我额角轻轻扫拂。 鼻腔里有一丝草药的苦味。我睁开眼,像是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一样。我看到的是灰色的屋梁,上面缠着一圈黑漆发暗的藤蔓,空气中漂浮着的小小尘埃,被窗外朝进来的阳光衬得发亮。那些我曾不注意到的小细节,此刻是无比的清晰。 仿佛这时我才意识到,我还活着。 这个念头来得迟钝,像被泡在冰水里的思绪,从心口缓慢泛起。我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转头——我的手臂上缠着绷带,苍白的皮肤被汗湿透;胸口有些闷痛,仿佛还残留着爆炸时撞击出的碎骨。 但我知道,我真的没有死。 那片火海没有吞掉我。天照之下的战场也没有彻底将我撕碎。我像一只被血洗过的影子,从死地里爬了回来。胸腔内的心脏还在跳动,虽然疼痛但是无比鲜活。 我缓慢地撑起身体,眼前浮出一阵晕眩。屋内陈设极其简单,榻榻米地板,角落摆着一盆换下的药水,残留着泛黄的草屑。窗外风吹进来,带着一点雨后的湿气和松木的冷香。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稳重,戒备,且不止一人。 像是先前听到过的那个声音。 他们的脚步没有完全靠近我的门,只是在门外停留。像是特意在等待什么。 “她还没醒?” “刚才药婆说她翻了个身。恐怕快了。” “……三勾玉,一开眼就是三勾玉。” “像极了我们祖上一支流亡的旁脉。” 我听懂了他们的意思。 他们在谈论我,但不是作为一个“人”在谈,而是一件“突然出现的遗物”。 我缓缓躺回原位,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过去那一整天的记忆,如同洪水决堤一般卷来——母亲那声嘶哑的喊叫,凪湿润的眼睛,森林深处滚动的火舌,爆炸前一刹那的轰鸣。 我试图在心里唤出他们的面容,但那画面却已然模糊成一团炽白的灰烬。 我只能记得最后一刻,母亲抱着凪,朝我喊“快跑”时的眼神。 不是愤怒,不是绝望,而是一种极其坚定的……温柔。 我把那份温柔吞进胸口,像吞下一把火,烧得我差点喘不过气。 “我不会死的。” 我在心底说。 哪怕你们死了,我也会活下去。带着你们的名字,带着你们的尸骨,活在这个把人命当做工具的世界里。 终有一日,终有一日…… —— 门终于开了。 一个身穿深灰蓝长袍的中年男人走进来,他面容沉稳,鬓边微白,身姿挺拔,脚步坚定。他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没有半点怜悯,只有审视。 “你醒了。” 我点点头,声音有些干涩:“……这是哪里?” “这里是雷之国境内,宇智波一族的族地。” ——宇智波。 我脑中飞快掠过这两个字。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在逃亡的途中,村田提过,在雷之国边境上,与火之国为敌的正是宇智波族。 战乱的根源之一。 我垂下眼,双手紧紧地握着身下的床单,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声道:“谢谢你们救了我。” 那男人没有回应,只上前几步,在我身旁站定。 “我们没有打算救你。你睁开那双眼睛的时候,是三勾玉。” “……你们觉得我有用。” “聪明。”他不否认。“另一方面,宇智波不允许血继外流。” 我沉默片刻,再问:“那我现在呢?” “你在养伤,等你恢复了,会有长老来问你更多问题。” 我轻轻点头。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留下了一碗冷掉的粥,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的瞬间,我才缓缓松了口气。 原来这就是宇智波。他们果然不是救你,是收你。或者说——收编一双写轮眼。 我勉强坐起身,将粥端在膝头。粥味道很淡,但这几天以来第一次感觉胃里有了东西。 我一口一口地咽下,仿佛是在确认,我还活着。我还可以咀嚼,可以咽下,可以……计划。 我的指尖缓缓贴在眼角。 我不知道这双“写轮眼”是如何出现的。但它不是恩赐,是诅咒。 我死过一次了。 再来一次,我就会学会如何将这诅咒变成力量。 —— 第二天刚亮,我就被一名宇智波族人带出了屋。 他没有多言,只说长老要见我。我的身体还有些沉重,但我没有拒绝,也不想表现出任何一丝脆弱。 穿过两道木质回廊后,我被带到了一间灰木房中。窗纸透着朝光,一排三人端坐榻上,穿着不同于战装的黑蓝织纹长袍,显然是族中长老。 我跪下行礼,没有出声。 “你的姓名。”其中一人开口,声音干冷。 “天音。” “姓什么?” “……我就叫天音。”我回答。 他们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又有人问道:“你从何而来?” “月之国边境。但已不复存在。” “你身边可还有亲人?” 我垂下眼睫:“他们死了,在那场战斗里。” 一阵短暂的沉默。那个最年长的长老轻轻敲了下拐杖:“你如何开启的写轮眼?” “我不知道。我醒来时,它就已经是三勾玉了。”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我点点头。 “你或许继承了某种血脉。”他慢条斯理地道,“但你并不是真正的宇智波。你可明白?” “是。虽然我不是宇智波,我也不配拥有这个姓氏,但我愿意为宇智波一族做出贡献!” “为何?” 我抬起头,望向他们。 “因为我想复仇。” “喔?复仇?你如此弱小,虽有三勾玉,但身体并没有接受过训练。你要如何去复仇啊?” “那些杀我母亲和弟弟的,无论是谁,我都要亲手毁灭它。请让我接受你们的训练。”我语气平静,像在说一件早已想好的事。 “哈哈,可笑!仅凭你一个来路不明的孤女的一句话,我们就要栽培你吗?区区三勾玉,我要取你眼你可有还手之力?” 另一位长老眉心微蹙:“你知道仇敌是谁?” “……是千手。” 最年长的那位轻轻点头,喃喃:“虽年纪尚小,但却比我们想象得要……清醒务识。” 他看向一旁的侍从:“带她去练功场。此事由族长大人定夺吧。” —— 练功场比我想象得更热闹。 这不是那种空旷的武场,而是一座被高墙包围的半开放式土场,中央铺着被无数脚步与查克拉冲刷过的泥土。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正在练习手里剑,有人喊叫,有人翻滚。 而在那片正中央,一个扎着短炸毛、黑发乱翘的少年正半蹲着,握住另一个孩子的手,细心调整他投掷的姿势。 “泉奈,你手肘要再松一点,力气别憋死在腕骨里。”他低声说,语气很认真,却带着一种少年才有的耐心。 “哦——可是这样会偏掉吧?”那个被他叫做泉奈的孩子问道。 “不会。我试过。你再来一次,我盯着你的肩线。” 说这话的少年站起身,神情很认真,黑色短发翘得像要起飞。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出一线凛冽的光。 “这位是我们少族长宇智波斑。”带我来的族人在旁低声说,“他会决定你是否能训练。” 我静静望着这对兄弟。 斑在泉奈面前的模样与方才那位族人口中的“最年轻的战斗天才”全然不同。他会弯腰,会沉声引导,甚至会抬手拍一拍泉奈的肩膀。 这一瞬,我看见了一点点人间的温度。 可当他的目光忽然转向我,那温度立即消散。他眯了眯眼,像是感知到陌生气息。 “喂,你是谁?” 我走近,行了礼。 “叫天音。是长老让我来训练场的。” “就是那个被带回来的流民?” “……是。” 斑打量我几眼,唇角微勾,露出点不屑的笑意:“看起来瘦巴巴的,你不会指望靠你的眼睛吓退敌人吧?” “不会。”我答。 “你想来这里干什么?” “训练。” “为什么?” 我看着他:“为了不再看着人死去而无能为力。” 这句话让他眸中光微滞,下一秒,他抱臂轻哼一声:“好吧,既然长老让你来,就试试吧。” 他一指练习场:“不过先跟我对练看看。不然你光靠嘴说,谁信你有资格留下?” 泉奈凑过来,睁大眼看着我,小声嘀咕:“你别紧张啦,斑哥虽然嘴硬,但他不会乱来。” 我低声回了一句:“我不怕。” 我走进场中,风穿过发丝,虽没有指导我查克拉的用法,但那从血脉中的熟悉感使得我流畅地开启了写轮眼。 而少年斑,则卸下了对弟弟的温柔,拔出了对外人惯有的锋芒。 他是火,是刀,是不安分的风暴。 我知道,若要立足于此,就要先在风暴中心站稳。 ——来吧。 我站在练功场中,脚下是干裂而粗粝的土壤,身后是沉默如林的孩子们。他们围成半圆,看着我这个外来者,眼神带着警惕、试探、甚至一点轻蔑。 我的心跳比想象中更响。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压抑不住的期待。我终于,能亲手做点什么了。那怕这只是一小步,也足矣。 站在我对面的,是那个叫斑的少年。 他的身影有些单薄,甚至还没完全长开骨架,但站姿却如山。他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盯着我,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什么信号,或者某种直觉。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我们之间的空气仿佛紧绷到极致。 “你先出手。”他开口。 语气很轻,却像一道无声的挑衅。 我深吸一口气,脚下一滑,直冲他面门而去。 他没有退,却是一个漂亮的后旋避让,刚好躲过我扫来的腿,同时反手探来一击掌。开启的写轮眼让他攻击清晰可见,即使我迅速下蹲、横移,却还是被他掌风擦中肩头,整个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周围传来几声低哼和轻笑。 我咬紧牙关,没有爬起,只是顺势在地上一滚,拉开距离。 不能硬刚。太快。他的速度、重心掌控比我强太多。就算看到了攻击,以我现在的实力也完全跟不上自己的眼睛。 斑并没有追击。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微微挑眉,似乎在评估我的反应速度。 “你确实不是乱来的。”他说,“但还太慢。” 我没有回嘴。 我从不擅长说话,我只知道该怎么活下来。 再次起身后,我改变了方式,不再正面攻击,而是绕侧,借着写轮眼的动态视觉捕捉他的起势。 我们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交错、拉开。 我不知道我打中了他多少次。也不知道我被击倒了几回。 但我知道:我没退。哪怕只有一口气,我也会咬着继续爬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的动作终于缓了几分,我也几乎快站不稳,手肘发麻,膝盖青紫。 “够了。”他开口了,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明显的认可。 我站定,大口喘气,额角流下的汗水划入眼眶。视野在震荡,但我还清醒。 “你不错。” 他转过头去,背影在夕阳里被拉得修长。 “可以留下。” 好没礼貌的小孩……我长呼一口气。 —— 当我从练功场退下来的时候,泉奈走过来扶住我。 “你流了好多血……”他语气有些担忧,递来一块干净的布,“对不起,斑哥有时候太凶了,其实他就是不太会说话。” 我低声“嗯”了一声,没有多解释。 我看向场中。 斑站在原地,仿佛又恢复了那种沉默而倔强的模样。他没有回头,但我知道,他应该能感觉到我在看他。 他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只是把温柔藏起来了。 藏给弟弟,藏给自己。 而我也有东西藏着。是那些再也唤不回来的声音、是我握不住的手掌、是我一个人在夜里咬破嘴唇却不敢喊痛的习惯。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们都在死命守着自己那一点点不肯摔碎的东西。 —— 夜里,我又梦见了母亲和凪。 但这一次,他们的身影不再哭泣。 梦里,母亲背对我站着,手上提着一篮药草,凪牵着她的衣角,回头对我笑。 “姐姐。” 我伸手,却怎么也碰不到他们。 直到耳边响起一把少年的声音: “你还不够强啊。” 我猛然惊醒,眼前只有昏暗的木屋和冷风。 我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但那语气分明带着一点点……嫌弃? 我坐起身,冷汗湿透背脊,却忽然笑了。 第4章 倾盖如故 夜里下了雨。 我坐在屋内,窗纸外是湿冷风声,绵密如丝的雨落在青瓦上,发出沉沉的响。我裹着被褥蜷坐在榻上,手掌压在小臂的瘀伤上,默不作声。 疼痛的感觉不是新鲜的。那种一动就像针刺般的撕扯,另我烦躁。 今天与斑的对练,我输了,但也没有输得太难看。我甚至听到旁观的人在离开时,低声说了句“那个女孩有点东西”。 这算夸奖吗? 我不习惯被夸。 过去生活在战火流民中,女人和小孩的命都轻得像纸。你不是被保护的存在,而是随时可能死掉的负担。即使那时我还没有写轮眼,也从未被视为“值得被教”的人。 我靠自己把弟弟凪背上山、下山,跑了十几里地只为了换一碗汤。我也记得母亲用手剥树皮给凪熬粥后,自己咳了整夜。 我把这些记忆埋得很深,但它们从不曾真正离开过我。 今日斑的拳头打在我肩上那一下,不只是力道,而是让我记起了所有曾经把我摔在地上的人——无论是命运、饥饿、贵族、忍者、规则,还是我那曾信仰过的神。 人只有在无助的时候才会信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那就是神了。 求神不如求己,这句话的道理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我想赢。想彻底地赢。 不为任何人赞美我,只是——不想再看见重要的、美好的东西从我眼前死去。 我抱着腿,把下巴抵在膝盖上,鼻尖蹭着衣料,有点痒。窗外有脚步声靠近,轻轻的。不是大人,是小孩。 我立刻屏住呼吸。 “……天音?”是泉奈的声音。 我眨眨眼,没回答他。 “你睡了吗?” 他隔着门问,声音里带点迟疑,“我哥说你撑得还不错。虽然他嘴硬不肯承认,但他回来就洗了脸,还偷偷……偷偷去找我们爹要了备用药膏,放在你门口的。” 我一愣,动了动,扭头看向门边。 门缝下果然有个小瓷瓶,还包着一块洁净的白布。 斑这个家伙…… “你明天还会来练吗?”泉奈的声音压低,“我想和你一起练……你比他们都认真,不像那些整天嚷嚷打赢千手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应了一声:“好。” 他轻快地应了句“那我回去了”,脚步声一跳一跳地走远了。 我看着门边的药膏,又低头望着自己青紫的手腕,手慢慢攥紧。 这就是宇智波…… 明明说的话做的事又冷又硬还挑剔,却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藏着一点点温。 我明白他们不会轻易接纳一个外人。但我也明白,只要我不死、不退、不屈,就能在这片烈火中得到我想要的。 哪怕用尽我的一切。 —— 第二天清晨,我照常去了训练场。 清冷的雾气里,泉奈早早地到了,一边搬着靶子一边挥着手:“天音!你真的来了!” “说好了一起练的。” 我语气平淡,但嘴角轻轻动了一下。 斑也出现了,比昨天更早。他站在一块高石上,似乎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看见我时,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冷哼一声,跳下石头。 “今天学忍术。”他说。 “你会教我?” 他挑了挑眉,像被激了一下:“你以为我会浪费时间在没用的人身上?” “所以你认定我不是没用的。” 他别开脸,“哼,我只是看在泉奈的面子上。” 我低头,轻轻道:“谢谢。” “我听得见。”他怒道,“别以为你声音小我就不——” “我知道你听得见。”我抬头望他,目光平静,“所以才说给你听的。” 他一愣,表情像是被戳到什么,又气又别扭地转身:“随你高兴。” 泉奈在一旁偷笑:“你们两个真的很像,嘴硬又别扭。” 我没有答话。 只是伸出手,接过了斑扔来的苦无。 它冷冰冰的,像这个世界的残酷。 但握住它的我,正在发热。 —— 宇智波的日子,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们不是整天打打杀杀的冰冷忍者。也不是我曾以为那样只会在战场上留下尸体的工具。 至少——斑和泉奈不是。 已经是第三天了。泉奈每天早早等我,斑则像是在暗中监视我们似的,不多话,却总能准确指出我的错招和盲点。 “你太依赖眼睛了。”他今天指着我一个苦无偏斜道,“光会预判没有用,你要学会‘信手’——眼没看到前,身体就要记住下一步。” “……身体记住?” “比如我。” 他话音刚落,手中苦无已经飞出。 咻——! 擦着我的耳侧破空而过,直接钉在后方的木桩中心。 我回头看了那一下,心脏不由得缩紧半拍。 “你——”我回头瞪了他一眼。这个臭小鬼! “我什么?”斑一脸理所当然,“不是教你‘信手’吗?给你个参考。” “……那下次你能不能别用我的耳朵当参考坐标?” 泉奈在旁边忍不住笑出声。 我低头掩了掩嘴角。没有笑出来,但眉眼却比昨日柔和了许多。 以前的我,从不允许自己露出类似的神情。 从我在月之国逃亡起,我就明白——情绪是奢侈品。像眼泪、笑容、撒娇、任性,这些都只属于能活下来的人。而我,只能咬着牙,咽着血,一步一步往前爬。 可这几天,我的世界好像被这对兄弟打开了一点。 斑还是冷冷的,爱毒舌,明明十二岁了却总装得像大人;泉奈却像棉絮一样,软软地,不动声色地缓缓缠在我心口某个角落。和他们在一起,我第一次不再总想着“怎么生存”,而是开始学会感受阳光、风、草叶擦过指尖的温度。 训练结束后,泉奈拉着我一起去山林边的小溪洗苦无。 “我帮你洗吧?”他主动接过我手里的工具,一边熟练地擦拭着铁刃,一边低声说,“你今天投得比昨天好多了。” “我练了。”我顿了顿,又道:“你哥也……虽然嘴硬,其实挺认真的。” “他从小就这样啦,”泉奈嘻嘻笑,“小时候我第一次发烧,他抱着我跑了十里地去找族里的医忍,路上还骂我‘没用的家伙别随便病倒’。” 我怔了一下,眼眶忽然有点酸。 我想起凪。 我也曾这样抱着他,走过十几里泥地。 “……你怎么了?” 泉奈察觉到我沉默,凑过来看我。 我偏过头,轻声说:“没事……只是忽然觉得有点冷。” 他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只是把手中擦好的苦无一根根收回布里,然后拉过我手。 “你要是冷,就多靠近我一点。” 那一刻我真的有点慌。 我不是没被人牵过手,但自从凪死后,我几乎从未与人有过如此贴近的肌肤接触。泉奈的手温暖、干净、没有力气,也没有防备。 而我的掌心早就结了茧,皮肤粗糙不堪。 我想抽回去,但他握得很紧。 “你在我们宇智波,就是我们的人了。”他说,“所以,你不要总是一个人扛着。” 我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真的成为“谁的人”。 但那一刻,我只是点了点头,任由他的手牵着我,走在落满枯叶的小路上。 风吹过来,带着山林的气息。 我从没觉得,这个世界,竟然也能这样安静。 —— 晚上回到房里,我躺在榻上许久都没有睡着。 我在想——我是不是变了。 刚来这世上的时候,我对所有人都是防备的,冷淡的,哪怕他们救了我,我也从不放松警惕。 可现在,我居然开始会在心里默默期待第二天的训练、期待泉奈的笑、期待斑嘴硬之后的沉默转身。 这不像是“想复仇”的人该有的情绪。 可这才是“我”。 我原本就不是冷酷的人,我是……敏感的,胆怯的,在那个我不敢多想的回忆里,我会哭会笑,时而会愤怒时而会悲伤,很多时候想要人陪伴,只是不敢说。 因为说出来,就会失去。 就像母亲朝阳和弟弟凪一样。在这里的人命如草,稍有风吹草动就散了。 但斑和泉奈让我开始相信——有些人,不是靠近你,是在慢慢地把你救出来。 就像我沉在水底太久了,他们一左一右,拖着我往上浮。 —— 这一天夜里,我没有梦到母亲和凪。 梦里只有山林和溪流,泉奈在前头跑着,斑坐在高处看我们,懒得动弹。 第5章 流绪微梦 我开始习惯泉奈每天早上等我,手里握着苦无,笑得跟棵迎风站稳的小树一样。 “我练了‘信手’投掷哦!”他第一句总是报告进度,“你看看我今天准不准!” 我不太擅长夸人,但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睛,总觉得不回答也不是,于是点点头,说了句:“好像比昨天强。” 他就笑得更大声了。 我也学会了,在练习的时候跟他讨论技巧,跟斑……偶尔说几句话。 斑从不会主动关心人,但你如果问他忍术理论,他总能冷着脸给你讲三套还附加一次实战演示。他嘴上总说“少废话”“别问我”“蠢”,可每次我失败,他都不动声色地绕一圈,把正确做法演示一遍。 “你再不学会,我就直接揍你。”他昨天说完这句话后,把自己的苦无柄递给我。 那不是训斥,是指导——我知道。 但是臭小鬼还是臭小鬼。 他就是那种明明在帮你,还非要把你骂一顿的人。 —— 这天,长老突然召集部分少年外出任务。 不是实战,而是带队狩猎,清理村外猎场——但也有可能遇到敌对族群设下的陷阱。 “你也一起去。”斑指着我。 “我?”我一愣。 “这不正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别光在村里练,出去见点血。” 我一时说不出话。心跳一下加快。 “放心啦。”泉奈在旁笑嘻嘻地说,“我和哥哥都会在的!” 我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苦无,又抬头望向两兄弟的脸。 那一瞬,我心里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我,好像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村外围是一片低谷林地。 我们三人跟着其他族人同行,但很快被分派去独立搜查东南片区。穿过一丛灌木时,泉奈忽然拉住我:“小心,前面有绊线。” 他半蹲下,手指翻开一根细细的草丝,露出底下的纸雷封印。 我屏住呼吸,动作小心地绕开。他笑了一下:“你还是太快了,走林子不能靠眼睛,要靠耳朵和脚。” 我点点头:“谢谢你泉奈。” 他露齿一笑:“不客气~” 后方的斑哼了一声:“别太得意忘形,小心连累她。” “我才不会害她!”泉奈反驳。 斑却没有再回嘴,只是走在我身边,手握刀柄,看着四周。 阳光透过树影,在他眼里映出一点冷芒。我忽然意识到——他不是不信任泉奈,他只是太想保护他了,甚至包括我在内。 我们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泉奈去前面探路,我小声问斑:“你是不是……很怕他受伤?” 他脚步一顿,没回答。 但下一秒,他淡淡地道了一句:“我从小只剩他。” 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这世上,有些人再强大,也有无法放下的软肋。 我低声说:“你很了不起。” 他转头瞪了我一眼:“说这种话干什么?” 我轻轻笑了:“随口说的。” 他瞪得更狠了:“下次记得把‘随口’的话吞回去。” 泉奈回头看到我们两个并肩走着,一脸惊讶:“欸欸欸——你们关系变好了耶?” “没有。”斑立刻否认。 “……嗯。”我低声应着,却不自觉笑了一下。 我们三个人,在风中穿林而行。苦无在手,背包在肩,眼睛里都映着前方阳光下折射出来的水光。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 哪怕这个世界荒唐冷酷,我也……还是能有一个地方,有人陪着我一起往前走。 哪怕只是暂时,也已经足够。 —— 草丛里传来轻微的“啪嗒”声。 我一个手势示意泉奈停下,随即屏息低伏,伸手从腰间抽出苦无。 那声音很轻,但不像风,也不像野兽。 斑也停住脚步,冷眼看向草丛的方向。 “……你听到了吧?”我低声问。 他点头。 “绕过去。”他道。 我们小心地往另一侧偏移。但我没放松,指尖始终绷紧,感知每一处风的律动。 就在我们刚转身时,一股查克拉忽然在林后炸裂。 “散开!”斑喝道。 我几乎是本能地向一旁扑出,脚尖踏断枝条的瞬间,一个巨大的火球轰然划破空中,擦着我原本站立的位置爆开! 敌袭。 是火之国边境的小忍族——应是误入我们宇智波的狩猎区,正在埋伏。对方人不多,但都配合娴熟,至少有上忍带队。 “泉奈左,天音右,我来断后!”斑大声吩咐。 我应声滑出,借地形隐身,快速穿梭灌木之间,绕至一名敌忍身侧。 脚步踩断落叶的刹那,我右手出苦无、左臂压住敌肩,毫不犹豫划向咽喉。 血溅在脸上。我的手很稳,灵魂却在尖叫。是我第一次杀人——但我没有迟疑。那是我走进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就知道必须迈过去的一道坎。 远处泉奈的查克拉也在流转,他虽然年幼,却能灵活地牵制住对方两人;斑则一人强压三人,身法如刃,气势逼人。 很快,对方见势不妙,丢下一枚烟弹溃逃。 烟雾散去时,林间归于寂静,只有焦土残枝和我掌中仍沾着余温的苦无。 “都没事吧?”泉奈跑过来,脸色苍白但眼睛仍亮晶晶的。 “嗯。”我低声答。 “你呢?”我看向斑。 他撩起衣袖,手臂有一道擦伤,血珠从黑衣里渗出来。 我走过去,将随身布料撕下,试着帮他包扎。 他皱眉看我:“你会包?” “以前给凪包过。”我低声说。 他没再说话,只是微微抬起手臂,让我动作方便。 那是他第一次,把伤口完全交给别人处理。从前都是他自己处理伤口的。 —— 当我们重新踏回村口时,天色已经泛出晚霞。 斑走在前头,泉奈在中间,我落在最后。 从背后望去,那两道身影像是贴着天边火光慢慢远去的火炬——光是微弱的,却温暖得逼人。 原来,有人同行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我想。 —— 宇智波斑从一开始就不怎么信任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 三勾玉一开眼,眼神又冷,嘴又紧,满脸写着“别靠近我”。他不喜欢这种人。太沉太重,像一块湿木头,丢火里也烧不起来。 可这几天,他却不得不改变看法。 她练得狠,下手准,受伤也不哼一声;跟泉奈相处得自然,泉奈很喜欢她;甚至在战斗里,她的反应比一些族里训练了三年的少年还要冷静。 她不是那种会喊“哥哥救我”的孩子。 她是那种——会自己拉开敌人、咬着血继续站起来、然后把敌人亲手割喉的人。 斑不喜欢被人看穿,但他清楚——他对她,不是“无所谓”。 他记得她今天杀掉第一人后,那一瞬间眼里的震动。不是惧怕,而是……一种回忆,一种很深的悲伤。 那种悲伤他见过。很多年以前,泉奈病重时,他也曾在镜子前看到自己露出同样的眼神。 那是想活下去的眼神。 是“就算这个世界要把我毁掉,我也要在废墟里留下痕迹”的眼神。 他不想承认,但——她确实跟他很像。 只是,她比他更安静,更隐忍。 不像他,什么都写在脸上。 怯,看她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的样子,真烦。 那天夜里,斑坐在屋顶,看着乌云渐沉的天空。 耳边是泉奈的笑声、村里的犬吠,还有那个女孩轻轻应着泉奈“嗯”的声音。 他仰头,看着夜空一点火光掠过。 ——就算她不是宇智波,她也是……族人了。 哪怕他嘴上不说,心里已经默认了。 夜风带着山林的凉意,吹乱他额前那撮倔强立起的发丝,像他整个人一样,桀骜不驯,又始终独立在风中。 他没点灯,也没睡。 宇智波的族地早早归于寂静,只有远处还偶有火把游动。泉奈已经睡了,他听见弟弟呼吸均匀地起伏,像小兽卷进窝里那样安心。 而他——从来睡得晚。 不是怕黑,是不甘心。他总觉得夜晚越长,能想着的事就越多,能磨练的东西也更多。他不允许自己有一天被谁落下。 可今晚,他有点出神。 眼前闪过的不是敌人的动作,不是自己的查克拉,而是——她的手。 天音用那块不知从哪撕下的粗布,小心地帮他包扎伤口时,那动作说不上熟练,但……极轻。像怕弄疼他。 斑的眉头那时皱得很紧,不是因为痛,是因为心里莫名别扭。 她手上的茧,比他还硬。 但指尖碰到他时,却轻得像羽毛。 他从没遇见过这种人。像刀,却又像水。像是从烈火里淬过,又从废墟里捡回来的什么。 她那种眼神,总让人觉得她见过更残酷的东西。 “你说她是谁家的孩子?”白天有长老问过他,“一开眼就是三勾玉,血脉不简单。” 斑当时没答。 因为他也在想这个问题。 这女孩不是他们族里任何一支分家的人。他知道所有分支的血脉分布,而她——不属于任何一支。 但她的眼睛,是纯粹的宇智波的写轮眼。 不是外人。绝不可能是外人。 那就只能是遗落的人。 也许是战乱中被抛下,也许是某个死去族人留下的秘密。 但无论如何,现在的她,是活下来了的,是站在他和泉奈身边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内那间客房的窗户。 没有亮光。她大概也睡了。 或许她也和他一样,是那种躺下了,还会睁着眼的人。 想的事太多,就睡不着。 他忽然低声道: “你到底在想什么?” 风没有回答,只有屋瓦上落下一片叶子,轻轻地转着圈落在他膝边。 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抬手接住。 那叶子在他掌心微微卷起,像被谁握过许久的心思,藏着不肯散去的温度。 斑收起手,把那片叶子随手塞进了衣襟里。 他从不留任何无用之物。 但这一次,他留了。 第6章 不啻微芒 宇智波泉奈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在黎明前醒来。 风透过窗纸吹进来,他把额发拨开,披了件外衣,蹑手蹑脚走出屋外。 天还没亮,斑哥果然已经不在了。 泉奈知道他习惯清晨练刀,像是在和某种看不见的东西赌命。哥哥总说:“你想保护什么,就必须强过一切想要毁掉它的东西。” 那时候的他不懂“毁掉”是什么意思。直到他看到族人一个个被白布包裹,直到他明白……这个世界是会把人从你身边活生生剥离走的。 泉奈不想再经历一次。 所以他也在拼命练习。 但他知道,就算他努力,哥哥也还是一直把他护在前面。斑哥从不说他弱,却总说“别惹事”“少冲动”。 只有她……天音。 她不会这样说泉奈。 她的眼睛里没有“谁弱谁强”,只有“谁愿意并肩走”。 —— 今天,第一次被安排跟随族人执行正式侦查任务。 “不是演习。”哥哥说,“如果遇到敌人,动手就是生死。” 泉奈点头,没让自己太紧张。 天音却没有任何波动。 她总是那样——安静得像一把沉在鞘里的刀,藏得深,拔出来就见血。 她不比泉奈年长多少,可泉奈从不觉得她比自己弱。 她和哥哥一样,身上都有种很奇怪的安定感。 就像你只要站在他们身边,就能知道自己不会死掉。 这种感觉,比任何术式都更让人安心。 —— 林中雾气未散,阳光照不进来。 他们一行人踩着湿叶前行,脚步一轻一重,查克拉流动得很慢,生怕惊动远处潜伏的人。 这次的任务,是在边境森林中查明某支不明忍族的踪迹,据说他们有刺探我们情报的嫌疑。 他们三人跟着小队前进,但执行的是外围侦查。 “记得。”哥哥说,“一旦打起来,不许分散。” 泉奈忍不住看了一眼天音。 她侧脸在雾气中显得很白,神情却依旧没有起伏。 他忽然想到,如果今天真的有人死,天音大概也不会哭吧。 但那并不是因为她冷血。 是因为她已经哭完了。 那种人,是哭到没眼泪了的。 —— 敌人果然埋伏在林深处,查克拉波动在左侧突然炸开。 “泉奈,右边!”哥哥低吼。 泉奈条件反射跳跃、结印,一枚苦无从他手中飞出,封锁敌人退路。 但敌人的速度很快,查克拉像蛇一样缠绕在枝上,从上方扑下。 泉奈刚要应战,却看到一道身影先他一步冲出。 ——是天音。 她明明看起来不强壮,但那一瞬间,她出手毫不迟疑,动作如闪电。 苦无划破空气,她准确地用肘部撞断敌人手腕,然后猛地将人踹出树下。 落地那瞬,她转身挡在我面前。 “别发呆。”她低声说,“你要是死了,斑会杀我。” 泉奈一时有点愣。 她护着我。 真的护着我。 不是因为命令,不是因为战术——只是因为我是她的同伴。 战斗很快结束。泉奈没伤太重,但她的肩膀被刀刃擦了一下,破了个口子。 泉奈想帮她包扎,但她只是摇头:“你伤了手,我来。” “我没事……”他低声说。 天音低头专注地撕下布料,用牙咬断结口,一圈一圈绑在自己肩头。 斑走过来站在我俩身边,看了一眼她的伤口,没说什么,只是将外套脱下披在她肩上。 “回去。”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她没拒绝。 泉奈看着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的背影,忽然觉得,他们真的很像。 一个像火,一直烧得很旺,从不服输; 一个像灰,燃尽之后,藏着温度,冷静又危险。 而自己,大概是那个一直绕着他们转的人。 但他不觉得难过。 他只觉得——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世界就没有那么可怕。他们可以彼此靠着,一起走下去。 —— 血腥味洗不掉。 就算战斗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我的指尖、鼻腔、甚至呼吸里,还是残留着那一瞬热铁般的气息。 我的肩还在隐隐作痛,是被那忍者短刃刮过的伤,虽然不深,但却让我清晰地记得那个动作、那个脸孔、那一瞬间生死之间的本能。 但我没有后悔。 如果时间倒退,我还是会挡在泉奈前面。 不是因为他说“我和哥哥都会在的”,不是因为他笑起来像风掠过草丛时阳光落下的样子。 只是因为——他信我。 所以我想回应。 我坐在屋外的廊下,背靠着柱子,肩头披着斑的外衣。很厚,带着草木的味道,还有他身上的温度。我不喜欢欠人情,更不习惯接受这种毫无解释的照顾。 但今天,我没有脱下来。 因为冷。 不是身体的冷。 是心里。 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扛过所有事——哪怕那天血流成河,哪怕母亲和凪的尸体就在我面前,我也没有放声大哭。 因为我知道,那时候哭,不会有谁来救我。可现在不同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天是黑的。没有星。 但我却觉得,哪怕这天再黑,只要我身边还有那两个笨蛋,就没那么怕了。 —— 我听见脚步声,很轻,是少年训练多年留下的步伐。 是斑。 他在我身边坐下,没有说话。 我也没看他,只是继续看着夜空。 过了一会,他忽然低声道:“今天那一招,动作太慢。” “嗯。” “你的手势暴露太早了。” “知道了。” “还有你的脚步声,不该踩断枝条。” “……抱歉。” 他安静了一下。 “不过,”他顿了顿,“反应还可以。” 我转头看他。 他别过脸去:“别误会,我只是实事求是。” 我弯了弯唇角。 “我知道。” 他又沉默了会,忽然道:“你,真的不怕死?” 我看着他。 他的眼神透过月色,有些晦涩,也有些不解。 “怕,”我轻声说,“但比起死,我更怕没人记得我为什么活着。” “……” “如果我连该守护的都放弃,那我活着也没意义。” 斑没有说话。 他只是低头,像是第一次认真去听另一个人心里的声音。 良久,他站起身,把披在我肩上的外衣拉了拉。 “早点睡。” “嗯。” 他走进黑暗,脚步稳重。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出神。他才十二岁,明明还是少年,却已经像个独自挑着整个族命运的男人。 就像——火。 灼热,又孤独。 我不知道我们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也互相走散,成为彼此必须拔刀相向的人。 但至少现在,我愿意——在这灼热的火边,再靠近一点。 哪怕只是一点。 —— “你觉得自己今天做得如何?” 回到族地,长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拂不开的压力。 我跪坐在榻榻米上,双手规矩地叠在膝上,肩伤已经包好,但还是有些钝痛。 “斑队长有吩咐我协同行动,我按指令完成斥候清除任务。” “……没有其他想法?” “……这是我分内之事。” 屋内的灯火摇晃,纸窗外落叶飘落的声音异常清晰。 长老打量我,眼中既有思索也有几分提防。 “你的三勾玉……控制得越来越稳了。” 我没有答。 他似是随口道:“你说你是孤儿,父母早亡,母姓‘朝阳’。那你可知,在我族谱里,从未有过‘朝阳’一支的旁系血统?” 我抬头看向他,眼神冷静。 “我也从未说过我是宇智波的人。” “但你拥有宇智波的血统。” “那不是我能决定的。” 短暂的沉默后,斑开口打断:“长老,我们是来做任务总结,不是审家谱。” 语气中没有恭敬,但也没有挑衅——是少年才有的笃定与桀骜。 长老冷哼一声。 “你今日之功,族会记得。但别忘了,你的存在,还未被完全接纳。” 我点头:“我知道。” 可心中那股灼火,却越烧越旺。 他们可以不接纳我,但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证明——我能改变这个世界。 任务总结结束后,我们三人又回到了训练场。 今日阳光不甚毒,地面还带着昨夜雨后的湿意。 “再来一次。”斑丢来一把木刀。 “你昨天明明被我戳中三次。”我甩开木刀,喘着气看向泉奈。 “你太小看我了。”他扬起下巴,眼里带着笑。 虽然只是木刀的演练,但泉奈已经渐渐开始找准自己的节奏。他年纪虽小,却天赋灵动,反应也快,特别是在我面前,仿佛总想表现出点什么。 我没拆穿,轻轻点头:“确实有进步。” 他咧嘴一笑,模样有些像斑——尤其是在嘴角微微扬起的时候。 “斑哥今天又不来了,他这几天到底都在干嘛?”泉奈一边收起木刀,一边嘟囔着,“以前他不管多累也会陪我练。” 我沉默了片刻,没有接话。 的确,自那次任务后,斑便频繁外出。每次回来都带着些疲惫与沉思,很少再和我们一同训练,甚至不再主动提及战术和忍术的问题。 我能感觉到他在藏着什么。 泉奈有些失落地蹲在地上拨弄着落叶,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斑似乎不是不想陪弟弟,而是有些事,他必须一个人去面对。 我想知道那是什么。 于是,我做了件冒失的事。 ——我跟踪了他。 那天傍晚,他如往常一般穿上暗色外袍,束发、带刀,动作极为安静。泉奈因前夜没睡好而昏睡在塌上,整个屋子寂静无声。 我提早起了身,早早等在后山的小径旁。 他如我所料,从后门绕出,穿过灌木与竹林,朝南边的山野深处行去。我没有立即跟上,而是等他走远几丈后才借着林木掩映悄悄追踪。忍足,抑气,不动声色。是宇智波传授的追踪术。 可我心里却隐约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不安——像是即将目睹什么会改变一切的东西。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 是南贺川。 水流蜿蜒,岩石裸露,夕阳将整个河面染得赤红如火。 而他,就站在那里。 站在那棵长满银叶的古树下,与另一个少年面对而立。 那少年身形比斑更高些,衣着是土色与草绿,老土的蘑菇头,头上未戴护额,但腰间佩有木制卷轴。斑与他交谈时并没有敌意,甚至……带着一种轻松与熟悉。 他们不是敌人。 是朋友,甚至可能是……早就认识的朋友。 我站在树后,一动不动。 风从我指缝穿过,脚下的枝叶摇动着,发出沙沙声。我下意识屏住呼吸,却听见斑的声音清晰传来: “你再说那种和平方案,族长会直接拔刀砍了你。” “那你就别告诉他。”那个少年笑着,“我们只要自己相信不就够了。” “我知道你很天真,但别拿我当傻子。” “你不是傻子,斑。”他语气认真了几分,“你只是还没找到能相信的方式。” 我怔住了。 和平。 他们在谈“和平”。 我突然明白了斑为什么频繁离开。 原来,他在和忍者见面;原来,他也曾思考过战争之外的出路。 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不信别人,甚至连我,也没有告诉。 我没有继续听下去。我转身离开,在夜色中踩着石板一路奔回村子。 心跳还未平复,脑海里却反复回荡着那少年的声音。 “你不是傻子,斑。你只是还没找到能相信的方式。” 那夜,我没有入眠。 我靠在门后,看着窗外暗影婆娑,心里却第一次动摇了一个念头: 如果连宇智波斑都在思考和平……那这个世界,是不是还值得一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不啻微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