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修真界都以为我是炉鼎》 第1章 第 1 章 九州大陆,南离州,凤丘城 风鸣镇,谢家 “嘶——” 秦餍(yan四声)紧捂着右额角,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鲜血从指缝间渗出,一滴一滴砸落在地,溅起细小的血花。 他踉跄几步,环顾四周,满地尸骸,血腥味直冲鼻腔。 低头看到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他一时有些恍惚。 这是什么情况?眼前的一切多像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秦餍眼神空洞,脚步虚浮着往外走,目光不经意间对上不远处一具尸体的眼睛。 他的瞳孔猛然一缩,刹那间,无数的记忆涌来,过往画面在脑海中一一闪现。 “秦餍”自幼生活在谢家,那具横陈于地的尸体是他的父亲,谢家的大管家秦忠。 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他跌跌撞撞跑过去,轻声呢喃:“爹……” 谢家扎根风鸣镇已有三千余载,与张、白、苏、江四家并称为风鸣镇五大家族。 风鸣镇背倚朱雀山脉,时常有修士来此历练,故而风鸣镇虽为小镇,却繁华异常。 半个时辰前,七名白衣人闯进谢家,屠尽谢家上下千余口人。 秦餍从记忆中得知,那群白衣人是为了夺宝而来。 ——两个月前,朱雀山脉意外开启玄离秘境,金丹期以下皆可进入其中。 且无年龄限制。 消息传出,在整个南离大陆掀起了轩然大波。 要知道,南离大陆最强者,也不过元婴期。 而元婴期对于南离大陆众多修士而言,那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峰。 平日里,修士们为了提升修为,或是闭关苦修,或是四处游历寻找机缘,这次秘境历练无疑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遇。 尤其是没有年龄限制这一点,更是让许多寿元将近的修士为之疯狂,这或许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突破的契机,若能抓住,便能续写修行之路;若抓不住,等待他们的,便只有化作一抔黄土。 正因如此,秘境之中,各方势力云集,修士们为了争夺法宝、丹药和功法,厮杀夺宝的场面尤为激烈。 大长老的孙子谢令舟自秘境归来,带回了一株雀翎草,这是谢家在玄离秘境最大的收获。 谢家上下,一片欢腾,却不知这株灵草背后,正悄然编织着一张死亡的网。 谢家众人的命运,自那刻起,便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动的沙漏,每一粒沙子的落下,都预示着生命的流逝。 雀翎草,是炼制九品丹药涅槃雀丹的主药。 何为涅槃雀丹? 这丹药之名,仅“涅槃”二字,就已透出其蕴含的无限生机。 濒死时服下雀丹,无论多重的伤势,皆能在瞬间痊愈,端的是神奇无比。 换言之,有了雀丹,便相当于多了条命。 如此珍宝,何人不趋之若鹜? 谢家自然也无法免俗。 但藏珍引祸,若是实力与之不匹配者怀揣着壁玉,那必然会引来宵小之辈的觊觎。 谢家拥有雀翎草的消息还是泄露了出去。 那群白衣人来此,为的就是逼迫谢家交出雀翎草。 这七人之中,修为最低的,也已达到了筑基中期,而那修为最高的,更是达到了金丹后期。 而谢家修为最高之人太上长老,也仅仅是金丹初期。 一境之差,便是战力碾压。 金丹期修士单凭神识压制,就能让筑基期的修士毫无反手之力。 谢家根本无力抵抗。 无奈之下,大长老只得做主交出了雀翎草。 然而,白衣人夺宝之后并未就此罢手。 由于父亲的缘故,再加上“秦餍”与族长长孙谢栖梧年岁相仿,族长便将“秦餍”安排在谢栖梧身边,是贴身小厮,也算给孙子找了个玩伴。 谢家灭顶之灾来临时,“秦餍”正是和谢栖梧在一起。 变故来得太快,仓促之下,两人只来得及将谢栖梧的弟弟妹妹抱至身旁,启动了敛息玉。 按照传统,谢家子弟年满五岁后,便可测试灵根。 灵根是衡量修士天赋的核心标准之一,灵根越少,往往天赋越高,对天地法则的亲和力越强,修炼速度越快。 单灵根修士,无疑是极为稀有的存在。 一旦出现,那必将是天才中的佼佼者。 而灵根数量越多,情况便截然不同。 灵根越多,意味着修炼时需要同时兼顾多种灵气属性,修炼的难度也随之增加。 半年前,谢栖梧测出火系单灵根,在谢家还引起了一阵轰动。太上长老更是将敛息玉赠予了他。 敛息玉,如其名,有敛息之效,佩戴在身上可隐藏灵根属性和修为,内部刻有一个阵法,开启阵法,可隔绝元婴以下修士的神识搜查。 他们正是躲在敛息阵法中,才逃过一劫。 待外面的动静平息,两人决定,保险起见,先不关闭阵法。谢栖梧留下照看弟妹,“秦餍”则出去查探情况。 不过运气不好的是,“秦餍”一离开阵法就被扫尾的白衣人发现。 再醒来时,“秦餍”已成了秦餍。 而秦餍的上辈子没有什么狗血。 他的生活平淡无奇,与父母家人之间的关系淡漠,没有大的矛盾,却也缺乏温情。 同样他也没有朋友,喜欢独处。 冥冥之中,他能感觉到自己和那个世界的联系摇摇欲坠。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久违了,这种令他失控的感觉。 秦餍伸出手,轻轻合上秦忠的眼睛,低声但坚定地说:“爹,我会为你、为谢家报仇的。” 突然,他目光一顿。 这是…… 他爹的乾坤袋还在! 他们没有搜刮尸体。 看来那群人的目的只是那株雀翎草,看不上谢家这点微薄的资产。 秦餍抿了抿唇,不知这算不算得一个好消息。 乾坤袋是最低等的储物工具,无需认主。 他取下父亲的乾坤袋,收入自己的灵囊中。 没错,灵囊。 对此,秦餍也有些沉默。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不是纯种人。 人和兽之间果然是没有生殖隔离的…吗? 从记忆中他得知,自己应该是人蛇混血,而且毒腺里还进化出了灵兽空间。 他是人蛇混血这个秘密,除他自己外,应该只有谢栖梧一人知晓。 当初“秦餍”第一次修炼传承功法时失控,现出蛇身,被谢栖梧撞见。 “秦餍”出于本能地想要保守这个秘密。 谢栖梧也答应了“秦餍”守口如瓶,不向其他人透露。 秦餍用灵识扫过他爹的乾坤袋:三万多枚下品灵石,还有几件法器,几瓶丹药和几株灵草。 在这个小镇上,他爹的身家可谓不菲了。 不过时间紧迫,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起身疾步奔向谢栖梧的院落,打开角落里的衣柜。 谢栖梧与一双弟妹,正蜷缩在衣物堆中,像极了阴暗角落里的小蘑菇。 看到三个小家伙安然无恙,秦餍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他轻声道:“公子,可以出来了。” 谢栖梧抬头看见秦餍,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他抹去眼角泪珠,关闭了阵法,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秦餍,你回来了!” 在这狭小衣柜中躲藏的每一刻,对他而言都漫长如年。 但只要秦餍回来就好。 他不想一个人。 秦餍眼中闪过一抹温柔,他承载了“秦餍”的全部记忆,自然也继承了“秦餍”的全部情感。 他先将谢栖梧抱出衣柜,接着把谢栖梧的弟弟谢昭野抱出来递给他,自己则稳稳地抱起妹妹谢昭宁。 秦餍神色凝重,他有些不忍,但还是开口说:“公子,我们必须即刻离开这里,那些白衣人闹出的动静,实在不小……” 修士可凭神识探知周遭动静,若他们察觉谢家尚有活口,定会立刻现身,然而此刻,四周依旧静谧,无人踏入,秦餍断定那群白衣人已经远去。 在修仙界,修为低微者绝不敢贸然窥探修为高深之人的动静,否则,那便等同于公然挑衅,自寻死路。 金丹期强者,更是轻易不会现身于人前。 秦餍赌,镇上众人对这些白衣人定然心存忌惮与畏惧,短时间内绝不敢来谢家探查。 但是,一旦等他们确定白衣人不会再回来,一定会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与贪婪。 他们必须把握住这个时间差,赶紧离开。 至少风鸣镇已非久留之地,谢家在风鸣镇的产业,他们亦无力守护。 谢栖梧的眼泪夺眶而出:“秦餍,我爹娘……” 秦餍沉默不语。 谢栖梧哭得愈发悲痛:“秦餍,我要爹娘,要祖父,要大长老爷爷……” 秦餍心中亦感痛楚,他何尝不希望父亲能活下来,可是,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终究还是要为活着而拼尽全力。 秦餍腾出一只手,轻轻拭去谢栖梧的泪水,这是一个真正的五岁小孩,刚过完生辰不久,是一个受不得一点委屈的天之骄子。 只可惜天骄尚且年幼,与龙困浅滩无异。 谢栖梧抽噎着,再次问道:“谢家……可还有其他人幸存?” “谢家尚有子弟在外历练,应当无恙,至于宅子里的……” 秦餍顿稍作停顿:“我们去看看吧,或许有人像你我一样侥幸逃过一劫呢。 “而且我们在外面生存,也需要灵石,家中能带走的我们都带走,不能便宜了其他人!” 谢栖梧闻言,眼睛亮了亮,他心里明白,秦餍这话大概率只是在宽慰自己,可即便是这样,他那小小的心底还是忍不住泛起了一丝奢望。 他的小脑袋里开始不住地幻想,万一呢,万一其他人也有什么压箱底的宝贝,也能捡回一条命呢,万一他还有其他的亲人活着呢。 可是,随着他一个院落一个院落地走过去,逐渐的,那丝残存的希冀,终于一点点崩塌。 血腥气弥漫在谢家府邸,残肢断臂横七竖八躺满了庭院。 谢栖梧面色苍白如纸,他强忍着心中的悲恸、愤怒与畏惧,走到一具具亲人的尸体旁。 秦餍跟在他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谢栖梧与秦餍各自背着背篓,谢昭野和谢昭宁乖巧地坐在两人身后的背篓里。小手攥成拳头,小嘴轻轻吮着,不发出一丝声响。 仿佛能感知到哥哥们此刻无暇顾及他们,便懂事地保持安静。 谢栖梧蹲下身子,小手微微颤抖着伸向一位长辈的腰间,那曾经熟悉的乾坤袋此刻却让他心如刀绞。 每收起一个乾坤袋,他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战栗一下。 第2章 第 2 章 谢栖梧鼓起腮帮子,深吸一口气。小脸蛋憋得通红,他咬紧牙关,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 时间不多了,他不能伤心。 他低头继续收起乾坤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小小的身影,在谢家偌大的府邸中来来回回地穿梭着。 谢栖梧手中紧紧攥着的布袋里,早已装满了乾坤袋和纳戒。 谢栖梧嘴里嘟囔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秦餍,纳戒和乾坤袋的空间怎么这么小呀,藏书阁那么多书、藏宝楼里的宝物,还有爹娘、长老爷爷、堂兄堂姐的宝贝……都装不完。” 听到这话,秦餍的心像是被谁狠狠拧了一把。 他心疼地看着谢栖梧的背影,默默地把剩下的东西都装进了灵囊里。 慢慢地,谢栖梧的小步伐越来越沉重,小脑袋也低低地垂着,眼神里满是黯淡。 “公子,我们走吧。”秦餍轻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忍。 谢栖梧缓缓抬起头,看向秦餍,稚嫩的眼中满是绝望与无助:“秦餍,谢家没了,什么都没了……” 秦餍刚要开口,话未及出,瞳孔骤然收缩,瞬间变成蛇类特有的竖瞳,耳尖微颤。 他面色陡变,一把拽住谢栖梧,身形一闪,藏于假山之后,压低声音急道:“公子,有人来了!我们先躲起来。” 谢栖梧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指尖轻弹,从纳戒中取出敛息玉,灵力灌入其中,柔和的光芒瞬间将二人笼罩,气息悄然隐匿。 未几,三个身影出现在谢家门前。 为首的少年,身着月白色长袍,袖口淡蓝云纹流转,腰间束着一条黑色的丝带,身姿挺拔如松,面容白皙如玉,眉眼间透着一股灵动之气,正是姜潋。 他身后,一人身形修长,面容英俊,眼神狡黠如狐; 另一人身材魁梧,满脸憨厚,但神情却带着几分莽撞。 姜潋皱了皱鼻头,轻嗅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故作惊讶地说道:“白师兄、冯师兄,这里有血腥味,莫非出了什么事?” 白南星微微皱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佩剑,沉声道:“小师弟,这地方血腥味如此浓重,怕是有危险,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冯季青则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胸脯,笑道:“怕什么,有我们保护小师弟,就算有危险也不怕。” 姜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声道:“多谢两位师兄,只是我隐隐感觉这里有我的机缘,还是进去查看一番为好。” 说罢,抬脚便往府邸内走去。 白南星和冯季青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们所见皆是惨烈景象,谢家子弟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 姜潋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模样。 冯季青瓮声瓮气地问道:“小师弟,你确定这里有你的机缘?这谢家看起来像是被灭门了,这些尸体上的乾坤袋都不见了。” 白南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调侃道:“冯师弟莫急,小师弟既然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这机缘说不定就藏在某个角落呢。” 姜潋心中虽对那些被拿走的乾坤袋感到可惜,但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那块木牌。 凤鸣镇这种小地方,谢家人又能有多少宝贝?丢了就丢了。 他微微扬起下巴,语气笃定:“没错,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里有一股特殊的气息,说不定机缘就在其中。” 白南星闻言,目光在周围游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心中暗自思索:这小师弟总是这般自负。也不知道这所谓的机缘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姜潋来到藏书阁前,只见大门洞开,里面空空如也。 他又去了藏宝楼,结果一样,宝物全无。 姜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眸中寒光乍现。 那本书他只囫囵看过一遍,只知道女主在谢家取得了一份机缘,似乎是一个木牌,但他并不清楚木牌是女主在哪里找到的。 但他想,蕴含天极炼器功法和符箓残卷的木牌,定然不俗,若谢家人知道其为宝物,那一定会被珍藏。 所以他首先去了藏书阁和藏宝楼这两个最有可能藏宝的地方。 哪知……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是他迟了一步?他的机缘,早被人取走了? 还是根本不在这里? 这时,白南星和冯季青也来到藏宝楼。 白南星看到空空的藏宝楼,有些了然,淡淡说道:“谢家其他院落里也都被搬空了,看来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闻言,姜潋眉间轻蹙,眼中暗涌着一丝愠怒,却仍是极力克制,声音微寒但还是带着几分侥幸:“没关系,一定还有遗漏的地方,有很多宝物,都是外表平平无奇,说不定谢家人并未将其当一回事,随手扔在角落也说不定。” 他们在谢家四处搜寻,几乎把谢家翻了个底朝天。 而躲在暗处的秦餍和谢栖梧,始终紧随其后,密切关注着他们的举动。 谢栖梧紧紧地握着小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眼中燃烧着愤怒和仇恨:“秦餍,他们到底在找什么?我谢家怎么会有他们的机缘!” 虽然理智上清楚,谢家惨遭灭门,必然会有人来谢家捡漏。 可亲眼看到他们,堂而皇之地踏过谢家众人死不瞑目的尸体,在谢家的每一个角落肆意翻找,秦餍的心中怒火滔天。 昨日的谢家,还是众人言笑晏晏,一片欢声笑语,今日,却横尸满地,连逝者的遗体都惨遭亵渎…… 冷静,必须冷静。 是谢家实力不济,才招致此祸。 是他们实力不济,才只能躲在暗处,无能狂怒。 他发誓,待他日羽翼丰满,定要让那些人,千倍万倍偿还! 他闭了闭眼:“我也不清楚,但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很执着于某样东西。公子,我们趁着他们没发现,先离开吧,这三人,绝不会是最后一波人。” 姜潋三人在谢家折腾许久,终究一无所获。 姜潋的脸色越来越冷,耐心已经快要耗尽。 奇怪,按照书中的剧情,这块木牌应该就在谢家啊,怎么会找不到呢? “小师弟,看来这机缘真的已经不在了。咱们还是走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冯季青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他已经对小师弟口中的机缘不抱希望了。 姜潋望着空荡荡的谢家府邸,心中充满了不甘。 但他也知道,再留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 “我们先走。”他冷冷开口,“不过,我一定会查出是谁拿走了我的机缘,我一定要把它找回来!” * 另一边,秦餍和谢栖梧来到一个破败的巷落,墙壁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冷风呼啸着穿过狭窄的巷道,发出呜呜的声响。 谢栖梧蹲坐在一旁,双手抱膝,小脸埋进秦餍的臂弯,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 秦餍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予无声的安慰。 此时,背篓里的谢昭野却仿佛不甘心被忽视似的,不安地扭动着小身子,两条藕节似的小腿使劲儿踹蹬着,脑袋左右乱晃,小嘴一张一合,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谢昭宁同样也好不到哪儿去,两只小手拍打着背篓,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咧着嘴,发出“咿咿呀呀”的哼唧声,两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摇摇欲坠。 突然,她扯着嗓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尖锐的哭声打破了这片死寂,秦餍和谢栖梧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弟弟妹妹应是饿了。 谢栖梧把哭泣的妹妹从背篓里抱出,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声音带着哭腔询问秦餍:“秦餍,我们去哪儿?” 是啊,在这风鸣镇他们能去哪儿? 秦餍想了想,他记得他爹秦忠在外城有一个小宅子。眼下只能先去那里安顿,再做打算。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公子,我爹在外城有间房屋,我们可以先去那儿。” 二人抱着孩子匆匆赶到外城的小宅子。 这宅子虽小,却还算整洁,院子里有几株枯败的花草。 秦餍和谢栖梧推门而入,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灰尘味。 秦餍从灵囊里取出两条锦被,铺在床上,又小心地将谢昭野和谢昭宁放上去。 接着,他转身去灶台前生火,打算给两个小婴儿煮奶。 谢昭野和谢昭宁躺在破旧却干净的小床上,粉嘟嘟的小脸皱成一团,小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嘤嘤”的哭声。 谢栖梧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他们的小脑袋,轻声哄着:“乖,不哭不哭,马上就有吃的啦。” 不一会儿,锅里的奶煮开了,秦餍小心翼翼地将奶倒入碗中,待温度适宜后,端到床边。 他先喂谢昭宁,这个小家伙哭得太狠了。 小家伙一碰到奶嘴,立刻停止了哭闹,小嘴巴用力地吸吮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颊因为用力而变得红扑扑的。 谢昭野在一旁着急地挥舞着小胳膊,小脚也不停地蹬着,嘴里还发出“啊啊”的声音,仿佛在抗议自己还没吃到。 谢栖梧忍不住笑了起来,端起另一个碗喂给谢昭野。 谢昭野含住小勺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两只小手还紧紧地抓着谢栖梧的小指,生怕被别人抢走。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秦餍瞬间警觉起来,他放下手中的碗,悄悄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第3章 第 3 章 门缝漏进的昏光里,只有枯枝在风里摇晃。 秦餍耳尖动了动,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声响,确认门外无人靠近。良久,才转身回到屋内,重新走进灶房。 就在他身影消失在门后的瞬间,一根嫩绿的枝条,悄无声息从门缝中探了进来,挂在门上,绽开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灶房里,火苗微燃,他又添了几根松枝,噼啪炸开几点火星,映得他脸忽明忽暗。 秦餍抓了两把灵米撒进锅里,转身去切咕咕兽的肉。刀刃蹭过砧板,发出钝钝的闷响。 咕咕兽是火系一级妖兽,朱雀山脉外围常见,肉质鲜嫩,引气入体后便可食用。 谢栖梧坐在床边,怀里抱着已经吃饱睡熟的谢昭宁,眼神呆呆地望着窗外。夜色渐深。 秦餍端来热粥,放在桌上。 看着谢栖梧毫无血色的脸,他轻轻叹了口气,温声道:“公子,喝点粥吧。” 后半夜。 风更急了。谢昭野在梦里哼哼唧唧,小手半揪着谢栖梧的衣襟。 谢栖梧从浅眠中惊醒,目光落在弟弟妹妹熟睡的小脸上,眼眶微微发红。 察觉到身旁的动静,秦餍伸出手,轻轻拍着谢栖梧的后背,动作轻柔。 他不敢睡得太沉。 一闭上眼睛,他眼前就浮现出谢家人惨死的画面。他自己尚且如此,更遑论是谢栖梧和两个婴孩?他担心这一夜,几个人会受惊发热。 谢栖梧忽然开口:“秦餍,你说……会有人给爹娘他们收尸吗?今晚风这么大,他们躺在地上,会冷吗?” 秦餍声音坚定,像是在安慰谢栖梧,也像是在说服自己:“会的,一定会的。谢家千余口人,几乎和风鸣镇大大小小的家族都有姻亲,他们不会坐视不管。 “令舟公子和令柔小姐的娘亲是三品炼丹师的独女。柳丹师如今就在凤丘城,离风鸣镇不过半日路程。他一定会来。 “柳丹师素来仁义宽厚。况且…令柔小姐应当是和外祖一起的,她总不会不管生养她的家族。” 至于谢栖梧的第二个问题,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心中颇为酸涩。 谢栖梧翻过身,拽了拽秦餍的胳膊,眼中既有期待又带着几分惶恐:“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找令柔堂姐?” 他内心深处无比渴望能与谢家剩下的族人团聚,那些人是他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秦餍点头,语气肯定:“我们就在风鸣镇等他们。” 相较于谢栖梧对即将见到亲人的满心欢喜,秦餍的想法则现实得多。 无论他心理年龄有多大,但此刻他和谢栖梧的年纪摆在这,修为也不过练气一层,还带着两个未满周岁的婴儿。 想在这修真界独自活下去,几乎不可能。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实力,寸步难行。在他们成长起来之前,必须要找个靠山。 好在柳丹师是三品炼丹师,在凤丘城也算有些名望,在他们与谢家在外历练的族人取得联系之前,至少能庇护他们一段时间。 距离九州大陆各大宗门招生还有五年时间。五年后,谢昭野和谢昭宁也引气入体了,到时候他们可以一起参加宗门招生,也不用分开。 “嗯!” 谢栖梧怀揣着一丝期盼,在不安与期待交织的情绪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翌日清晨,谢栖梧在谢昭野和谢昭宁咿咿呀呀的声音中醒来。 两个小家伙正躺在被窝里,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踢蹬着小腿,脸上挂着纯粹而又天真的笑容。 谢栖梧坐起身,一边揉着还有些迷糊的眼睛,一边看着他们,原本萦绕在心头的那些压抑、悲痛,在片刻间消散了许多。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秦餍!” 谢栖梧扭头望去,只见一束阳光不偏不倚,正巧洒落在秦餍身上。 或许是才睡醒没多久,谢栖梧的声音带着股奶声奶气的软糯劲儿。 秦餍绷着的心弦,也不由舒缓了几分,他发现谢栖梧的承受能力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强很多。 他晃了晃托盘:“嗯,我做了些吃的,咱们先吃饭吧。两个小家伙估计也饿了。” 谢栖梧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 他伸手接过秦餍手中的盘子,紧接着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秦餍!是琥珀莲子酥!” 秦餍没忍住,伸手揉了揉谢栖梧的脑袋。他比谢栖梧高出小半头,低头时恰好能看见他发顶那两个旋儿。 他实在太喜欢谢栖梧此刻看起来无忧无虑的模样了,如果可以,他当真希望,谢栖梧能永远这般笑着,不必沾染半分忧愁。 “都是公子的,中午吃翡翠芸豆卷可好?” 谢栖梧嘴里正塞着一块琥珀莲子酥,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含糊着应了声,脑袋也随着咀嚼的动作小幅度点了点。 秦餍失笑片刻,转身端过一碗羊奶,用汤匙分别喂给两个小家伙。 吃过早饭,二人便将昨天从谢家带回来的纳戒和乾坤袋尽数摆在了桌上。 各种奇珍异宝、功法秘籍、灵草丹药,还有那灵珠、灵石,堆得满地都是,五彩光芒闪烁,让人眼花缭乱。 为了方便日后取用,他们还是决定分类整理一下,顺便也挑几本适合自己修炼的功法。 九州大陆幅员广袤,谢家不过是风鸣镇的一个家族,置于整个九州大陆的版图上,实在算不得什么。 二人仔细翻找,将所有功法秘籍一一挑出,这才发现谢家藏书阁里所收藏的,大多是黄阶功法。除此之外,只有一本玄阶下品功法《爆阳九连诀》,此功法可以说是为火系灵根者量身打造。 其修炼原理是将火灵力压缩至极致,每一击的威力都远超前一击。不过,需得注意的是,第九爆“大日寂灭”一旦施展,便会消耗自身九成以上的灵力,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动用。 谢栖梧看着秦餍,满脸兴奋,他指着《爆阳九连诀》说道:“秦餍,《爆阳九连诀》,光听这名字就觉得十分厉害,简直太适合你了。” 在谢栖梧看来,秦餍是金水火三灵根,体内同样拥有火灵根,自然也可以修炼这本《爆阳九连诀》了。 这本功法是谢家所有功法中品级最高的,品级最高的肯定是最好的,秦餍一定要修炼最好的! 秦餍闻言,接过《爆阳九连诀》,粗略翻了一遍,这确实是一门爆发型法术,攻击性极强,近战、远战都很适合,若修炼得当,说不定还能实现越阶对战。 面对谢栖梧的好意,他未作推辞,径直开口:“好,我们便一起修炼这《爆阳九连诀》。公子你是单火灵根,火灵根纯度至少在七成以上,以公子的资质,在施展此术时,威力定然远超于我。” 谢栖梧忙不迭地点头,可遂即像是想到什么,微微一怔,犹豫片刻后,缓缓靠近秦餍,额头轻轻贴上秦餍的额头。刹那间,一点微光闪过,在两人之间流转。 三息之后,谢栖梧坐直了身子,神情略显郑重:“秦餍,这是父亲在我引气入体后传授给我的,他让我修炼这套《青焰长生诀》。” 秦餍目光微动,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他尝试着用神识去探寻,但除了功法的名字,他竟无法窥见其中的具体内容,就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的神识隔绝在外。 秦餍忍不住开口询问:“公子,你父亲…书澜公子可还说了些什么?” 谢栖梧支吾着道:“父亲,他不让我修炼族里的功法。”他挠了挠头,略显羞赧,心中隐隐的有一丝失落,他不能与秦餍修习同一本功法了。 诶!对了,谢栖梧突然眼睛一亮,“秦餍,你也可以修炼《青焰长生诀》呀,我们一起。” 闻言,秦餍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有些动容。当一个小孩子愿意和你分享他所珍视的东西,那想必是极为喜欢你了。 只是可惜,对方的好意他只能心领了,《青焰长生诀》他无法修炼。 不过,说来也怪,虽不知《青焰长生诀》是个什么品级,但想来定是比《爆阳九连诀》要高。谢书澜不让谢栖梧修炼族里的功法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有了高阶功法,谁还会去修炼低阶的。 但是,谢书澜究竟是从何处得的这套功法?连谢家的藏书阁里都不曾收录。而且,“青焰”,在他的印象中,谢家其他人,包括谢书澜自己的招式中都不曾出现“青焰”。 这功法的出现就像是一个谜团,让秦餍百思不得其解。 回过神来,秦餍迎上谢栖梧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自信地说道:“我还是修炼这本《爆阳九连诀》,说不定我还能成为谢家第一个修炼出‘大日寂灭’的人。” 谢栖梧见秦餍坚持,只好点点头,眼中仍带着些许遗憾:“那好吧,等我修炼好《青焰长生诀》,以后我们并肩作战。” 秦餍又笑着摸了摸谢栖梧的头:“好,我相信公子将来定是最厉害的修真者。” 说罢,秦餍又将两本黄阶上品功法,一本《青莲玉骨诀》,一本《七星步》,放在谢栖梧面前:“公子,这是我为你挑选的炼体术和步法秘籍。 “步法之妙,自不用多言,灵动如风,进退随心,与人交手,往往能先发制人,占尽先机。炼体之术,亦是重中之重,肉身乃修士之根本,如同地基之于房屋,地基不稳房屋易坍塌,肉身孱弱,即便灵力与神识再是强大,也难逃崩溃。” 原本他为谢栖梧选的是另一本《无相炼体术》,但在看到《青莲玉骨诀》时,他莫名有一种感觉,此术,或许更为契合谢栖梧。 “《无相炼体术》……我自己来练。”秦餍摩挲着古籍封皮,轻声自语。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无相炼体术》若能修至巅峰,达到无相无形之境,肉身便能随意变换形态,连皮、肉、血、骨都能淬炼成法宝。 指尖顿在泛黄的书页边缘,可惜,这本《无相炼体术》并不完整,缺失了后半部分,但对于此时的他,却也足够了。 挑选好功法秘籍后,秦餍取出两个纳戒,递给谢栖梧,里面装满了灵珠、灵石,还有一些丹药、符箓和灵食。 剩下的东西,他一股脑儿地收进了灵囊里。 谢昭野和谢昭宁正趴在床上,小手抓着挂在床头的银铃铛,咯咯笑个不停。 谢栖梧看了他们一眼,搬来两个蒲团,他和秦餍一人一个,自己率先盘腿坐下,开始修炼。 秦餍闭目凝神,指尖掐诀,蛇尾在青砖上蜿蜒出细痕。传承记忆如潮水漫过识海,千幻妖瞳,能织幻境、乱五感、改记忆,甚至……。 他瞳孔骤缩成竖线,幽光在眼睫下流转。突然,他闷哼一声,唇角溢出血丝。 “再试。”秦餍舔掉唇边血珠,妖瞳忽明忽暗。 回谢家,是必然。为安谢栖梧的心,也为了结自身因果,谢家人的尸骨总要入土为安。千幻妖瞳,便是他的底牌。 第4章 第 4 章 时间悄然流逝,秦餍自入定中睁眼,瞳孔中的幽紫之色褪去,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先前,他一心钻研如何织造幻境,却因修为所限,始终不得其法,索性另辟蹊径,将千幻妖瞳用在自己身上,以自身为引。 此举虽冒险,却不曾想到,这样反而有敛去周身气息,让人见而忘之之效,倒也算是一桩意外之喜。 秦餍从蒲团上起身,脚步轻快地走向床边,戳了戳熟睡中的谢昭野和谢昭宁,两个小家伙在睡梦中皱了皱小鼻子。 逗完孩子,他转身步入厨房,准备煮些羊奶。没错,又是羊奶,有两个还在喝奶的婴儿在,他时刻都得记着煮羊奶。 前面是他忘了,他的灵囊是能保鲜的,否则早上投喂给他家小少爷的琥珀莲子酥也不会过了一宿还是新鲜的。 所以这次他特意多煮了许多,铁锅中奶香四溢,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秦餍突然停下手中动作,指尖戳了戳自己的脸,心中暗自感叹,还别说,他这个新奇物种某种程度上还是挺有用的。 回到房间,秦餍的目光不经意落在谢栖梧身上,谢栖梧还在修炼,小脸紧绷,不过,周身浮动着细碎的…绿芒? 秦餍眉头一敛。 单火灵根?这分明是木灵气。 他忽然轻笑一声。 谢家少主,族长独子。 那张普通得扔进人堆就找不见的脸,平平无奇的天赋与修为。 可偏生……身上却仿佛藏着无数秘密。 秦餍眯起眼,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手上的纳戒。 没错,他自己也滴血认主了一只纳戒,他暂时还没有暴露妖族血脉的打算。 秦餍走到书房,笔尖在宣纸上悬了半晌,忽地落下几行字:“公子,我去谢府探探便回。灶上温着羊乳和午膳,莫饿着。秦餍留。” 字迹歪斜,却带着股不羁的洒脱。 他将纸条往谢栖梧身前一放,转身便出了房门,身子一晃,化作条黑鳞小蛇,尾巴一卷,把掉地上的衣裳收进灵囊。 蛇身蜿蜒游动,速度极快。 外城街市正热闹。 摊位密密麻麻,摊主们个个扯着嗓子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修仙者们或匆匆赶路,或驻足挑选,衣袍各异,神色匆匆。 一条黑鳞小蛇从人群缝隙中穿过,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光,摩擦地面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下品凝基丹,筑基期突破就靠它啦!瞅一瞅看一看,丹药上三道云纹不带假的!”一个身材魁梧的摊主,满脸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双手在空中挥舞,试图吸引更多修士的目光。 另一个身着灰衫的摊主也不甘示弱,他站在摊位前,双手抱在胸前,眼神中透着一丝得意: “别听他的,凝基丹不过是炼制筑基丹的失败品,比起筑基丹可差远了!众位道友,看看我这青灵木,通体青碧如玉,这可是我家小弟从玄离秘境带出来的,青灵木什么用处大家都知道,不用我多说吧。只要三颗筑基丹就能和我交换。” 这时,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穿过人群,行至灰衣男人面前,他腰间佩剑,面容冷峻如霜,神色漠然,脚步沉稳而坚定,仿佛周围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抬手便将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硬生生截断了摊主那滔滔不绝的言辞。 “三颗筑基丹,换你手中之物。” 声音低沉而冰冷。 灰衣男人脸上瞬间堆起惊喜又谄媚的笑容,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忙不迭地应道:“还是这位道友有眼光,得嘞,那咱们货货两清,概不退换!” 说着,他将青灵木交给黑衣男子,迅速收拾起摊位,而后转身离去,像是生怕黑衣男子反悔。 人群中,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贪婪,似有跟上去的念头。 他们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脑海中浮现出三颗筑基丹的模样,仿佛那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这时,周围传来一阵议论声: “这男子胆子可真够大的,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和人交换三颗筑基丹,也不怕被杀人越货。”说这话的修士脸上带着一丝担忧,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好奇。 “你懂什么,这小子已经练气大圆满了,他大哥是筑基中期的高手,一般人想抢他,未必抢得过;而那些抢得过的,人家也未必需要去抢。”另一个修士不屑地撇了撇嘴,眼神中透着一丝羡慕,看样子和那个摊主是认识的。 刚有这个想法的几人听到此话,面面相觑后,脸上露出犹豫之色,纷纷打消了这个念头,默默离开了。他们的脚步有些沉重,心中不免有些遗憾,但也知道,为了三颗筑基丹去赌命,也还不到那种地步。 当然,也有不信邪、不怕死的跟了上去,至于他们的结局如何,那便不知了,毕竟好言劝不了该死的鬼,个人有个人的命数。 灰衣男人来到一个身着金色长袍的少年面前,双手恭敬地将青灵木递了过去。 少年左手轻摇折扇,右手拿一块布托起青灵木细细端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这人,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啊。 “大多数修士只知炼丹时加上一点青灵木,成丹率和丹药的功效都会提高两成,却鲜有人知晓,这青灵木可是炼制青灵续命丹的主药,濒死时服下一颗,便能瞬间恢复七成生机。” 咦? 黑鳞小蛇吐了吐信子,蛇身一扭,正准备离开,听到这话,忽然顿住,心中充满了疑惑:这功效,怎会与涅槃雀丹如此相似? 它再听听。 刚好这黑衣男子也有此疑惑,开口问道:“主子,那雀翎草和涅槃雀丹……” 金色长袍少年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九品丹药涅槃雀丹,引得无数炼丹师趋之若鹜,可咱们九州大陆,却连个七品炼丹师都没有…… “雀翎草和青灵木都出自玄离秘境,二者如此相像,像到我都忍不住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一个是赝品。”言及此处,他的神情有些凝重。 闻言,黑衣男子有些愕然:“主子,应该不会吧。这风鸣镇的谢家,可是真的从玄离秘境带出了一株雀翎草,还因此糟了灭门之祸。若雀翎草只是有心之人放出的烟雾弹,那谢家人岂不是死得太冤。” 金色长袍少年将扇子“啪”地一声合上,轻轻敲了敲黑衣男子的脑袋,笑道:“我这不过是猜测罢了,猜测懂吗?毕竟,这涅槃雀丹的丹方在九州大陆各大宗门和家族都是公开的。 “走吧,咱们去一趟谢家,看看这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雀翎草,究竟被哪方势力拿走了,你主子我对它,可是好奇得很呢。” 黑衣男子揉了揉自己被敲的脑袋,对主子的做派习以为常。 不远处,秦餍将这主仆二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心中五味杂陈,涅槃雀丹有可能是假的? 秦餍寻思着,就远远地跟在这两人身后,保持个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这两人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出身大家族,知道的消息指定不少,跟着他们,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内城与外城的光景格外不同,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修士们来来往往,神色闲适,偶尔有孩童的嬉闹声传来,比之外城的肃杀,这里倒多了几分生机。 当他们来到谢家府邸前时,只见大门半掩,里面隐隐传来一阵悲戚的哭声。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推门而入。 “是谁!”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愤怒与警惕。 金色长袍少年将折扇置于胸前,微微点头,礼貌而又不失风度:“在下中域,金隐月,此次来朱雀山脉历练,听闻这等噩耗,特来查探一番,希望能为谢家冤魂尽一份绵薄之力。” 男人站直身子,同样回以一礼,声音有些沙哑:“南域,丹灵门,柳长风。谢家乃我女婿的家族,我此次前来便是为谢家收敛遗骨。” 金隐月神色一正,声音沉稳而关切:“柳丹师节哀。谢家突遭横祸,实在令人痛心,敢问柳丹师可有在谢家发现什么?” 柳长风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疲惫与哀伤,微微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未曾。如今风鸣镇人尽皆知,那些邪魔着一身白袍,数七,为雀翎草而来,修为最高者为金丹后期。另外,我已仔细检查过,谢家所有人的尸体上,都没有魔气或是妖气的残留,应当是修士所为。” 金隐月微微颔首,眼中露出思索的光芒:“如此已然足够,九州大陆上,金丹后期的修士不过寥寥数位罢了。 “他们中大多都已闭关多年,一心寻求突破,寻常之事难以惊动他们。炼制九品灵丹,非九品炼丹师不可。这灭门之人想必不是其他大陆的人,也必然和其他大陆的人有联系。” 柳长风静静地站在一旁,对此没有发表看法。之后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话语间虽平淡无奇,却也暗藏机锋,彼此都在试探着对方的真实看法。 “如此,我便先行告辞了。”金隐月说着,拱了拱手,转身准备离去。临走时,他回头看了柳长风一眼,只见柳长风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他又不动声色地往房梁上看了一眼,那眼神犀利而敏锐。 秦餍正盘在梁上,密切关注着下方两人的动静。金隐月这一眼,让他吓了一跳,尾巴猛地一缩,差点从梁上掉下来。难道被发现了? 眼见金隐月二人迈出谢家那扇朱红大门,他迟疑了几息,还是决定跟上了,他很想听一下这位金道友的看法,他有种直觉,这位金道友前来就是为了确认谢家灭门是否为修士所为。 快出谢家所在的巷子时,金隐月突然停下脚步,望向天际,轻声说:“天衍宗。” 他身旁的黑衣男子面露诧异,微微侧头,眼中满是疑惑,但还是顺着主子的话重复了一遍:“天衍宗,中玄大陆的天衍宗?主子,天衍宗怎么了?” 金隐月笑了笑,那笑容中似乎藏着无尽深意,起码在秦餍看来如此:“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天衍宗厉害啊。” 黑衣男子依旧一头雾水:“中玄大陆的四大宗门之一,当然厉害了。” 金隐月却没有再解释,只是轻轻摆了摆手。两人继续前行,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尽头。 …… 待到两人远去再也听不到声音,秦餍站在原地,喃喃自语:“所以是中玄大陆的天衍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