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骨鉴师》 第1章 第一章 暴雨夜。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Z市的市北别墅区门口等待着安保打开保险杆。 开车的人看向了后视镜,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沈老师,这么晚还麻烦您出门。只是我们行长啊实在爱宝心切,收到了好东西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您来一起看看。” 后座的人没有应声,目光依旧偏向窗外。 夜幕似漆,黑发如墨,穿的也是一身乌色,衬得脸上更是净白。 一道足够照亮天际的闪电划过,随即轰隆的雷声炸响。 后座的男人眼睫眨动,瓷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动作。 他看向后视镜,与正在抬眼上瞄的司机的视线撞到一起。 司机忽的移开视线,双手紧了紧方向盘。 他知道后座的是谁,沈白祐,接受私人聘请的古董鉴定师,二十出头就凭着一眼鉴宝之能在华南一带备受推崇。 只不过是觉得刚才一眼还有这夜色衬得人跟精怪一般。 司机心里想,难不成还能是因为他们这些跟老物件打交道的人都跟凡夫俗子不太一样吗? 沈白祐倒是不知道司机在想些什么,他只觉得有点困倦,他在接到吴行长的电话前就已经在洗漱了。 这位吴明远吴行长,是泉市一个私人银行的行长,人性格豪放爱好交友,在容易沟通这一点上算得上是一个好客户。 沈白祐转回视线,刚才他看中的雨珠已经消失。他准备寻找一枚新降落的,还没有足够重量滑下窗户的水滴。 轿车驶尽最后一段路程到达了目的地,司机娴熟地将车开进了车库,快步下车绕到后座为沈白祐拉开了车门。 此时一位看着三十左右,身穿西装像是秘书一般打扮的男人已经在车库里等着了,他在沈白祐下车的第一时间就迎了上去。 “沈老师,您之前见过我,我是吴行长的秘书小陈,我们行长现在正在客厅守着刚到的宝贝呢,等您来掌眼呢。” 沈白祐下巴微抬了抬,示意自己已经知道此行目的。 小陈也没多再说话,笑着转身开始为其引路。 二人随即进入别墅,屋内极具设计感的吊灯通明耀眼,看似素雅实则处处摆满昂贵装饰物的装潢风格散发着金钱的气息。 客厅红木座椅上坐着两个中年男人,小陈快步走到其中一人身边,低声开口道:“行长,沈老师到了。” 吴明远起身大笑着跟沈白祐打招呼:“沈老师!您可终于到了啊!” 沈白祐点点头,还是没说话,但是他目光已经移到了桌子上的那个物件。 硕大的玻璃箱中悬挂着温度计和湿度表,其中心又放着一个用绿色绸布包的严严实实的长方体物件,体积不算大。 吴明远注意到他的视线,开始说这东西的来历:“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海边收来的,可是绝对的古董!” 沈白祐不以为意的瞄了他一眼,这个吴行长确实是个爱宝之人,但是可惜眼光和运气都不怎样,之前好几次大张旗鼓地把他请来,结果不是仿品就是路边货色。 并没说话,只是顺着陈秘书的指引坐到了桌子的一边。 吴明远见他不信,摩拳擦掌地就准备把这被布包裹的盒子打开。 突然旁边一直没有任何表现的男人拦了吴明远一下,递给了他一副胶质手套。 吴明远瞥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下文,就把手套戴好,准备继续开箱。 沈白祐手撑着额角坐在红木座椅上,并没有倚靠什么,他不太喜欢这种硬质的木质家具。 只见挺着肚子的男人却是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剥开绸布,下面是一整块檀木雕成的盒子,他缓缓将其掀开,双手托举着木盒,微微侧身给沈白祐展示着。 “看见没沈老师,这可是顶顶好的物件!” 只见那盒里垫着绒布,整整齐齐的码着七枚铜钱嵌在其中。 铜绿与金光交织,其上刻印清晰,形状利落。 沈白祐眯了眯眼,调整了下坐姿,看得更真切了些。这确实是好东西,不论是材质还是年份,甚至工艺都是上等货。 吴行长这次终于收藏到好东西了。 看到沈白祐脸上冒出赞赏的神情,吴明远腰杆都挺得直了些。 “我需要亲手接触一下这些铜钱。”沈白祐伸手向陈秘书,对方很有眼力见地递给沈白祐一副胶质手套。 吴明远乐见其成地摊了下手,坐回了沙发上。 摸到铜钱的一时间,冰凉,好像能刺过皮肉的凉意从指尖涌上。 奇怪,照常理来讲,这铜钱也是一直呆在恒温箱之中,不说有室温也不应该如此刺骨。 他取出其中一枚铜钱,却是摸到了湿润的触感。 沈白祐看向盒内的绸布,又换了只手捏住铜钱。 手套上也是干爽。 吴明远本在一旁跟那个男人说笑,看到沈白祐的动作还开口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沈白祐摇了摇头,仔细地用目光拓印着铜钱的纹样。 陌生新奇的纹样,沈白祐有些意外,他并没能在第一时间就判断出这是哪个朝代的物件。 突然,吴明远旁边的男人出声说道:“沈老师?今天下雨空气湿度太大了,物件可不能久待。” 沈白祐抬眼,男人表情没什么异常,笑眼中还好似蕴藏了一丝担忧,仿佛一个真情实感为古物着想的人。 一个陌生面孔。 沈白祐边思考有没有见过男人边将铜钱放回木盒,他取掉手套的时候陈秘书已经上前将盒盖合上了。 恍惚间好像看到铜钱纹样晃动了一下。 沈白祐想让陈秘书再打开看看这铜钱,没想到那男人直接端着盒子放回了恒温箱中。 他看了眼没有察觉任何问题的吴明远,也再没有开口说什么。 沈白祐依旧是被吴明远的司机送回家的。 雨水顺着窗棂蜿蜒而下,在玻璃上勾勒出扭曲的纹路。 沈白祐结束了第二次的洗漱。 他将手中的毛巾挂在浴室门后,指尖还残留着那七枚铜钱的触感。 为何会有滑腻的错觉,甚至清晰到就像是摸到了刚从墓穴里掘出的蛇鳞。 他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被雨水洗刷得发亮的银杏叶。 那些铜钱好似确实不寻常,不光是本身品质高,而是当吴行长将它们从檀木盒中取出时,客厅的水晶灯盏似乎暗了一瞬。 还有那纹样,他竟然没有看出来到底隶属于哪个朝代。 沈白祐揉了揉额角,朝卧室走去还在想。灯光应该是错觉,纹样明天翻一翻记录。 困意真是难以抵挡。 翌日。 沈白祐用镊子夹着一片安吉白茶放入骨瓷杯中。 他早上并不喜欢吃什么东西,茶更能让他清醒。 在脑海里盘算今天需要做的事务之时,门铃诈然响起。 沈白祐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很少有人在没预约的早晨来到他家。 而且如果不是熟识他的客户,根本不会得知他的住址。 是师妹来找他来指导论文了?但他们之前约定的时间应该不是今天早晨才对。 打开门之后,出现了两个警员的身影更是在他意料之外。 “沈白祐先生?”门外站着两个穿制服的男人,领头的那个出示了警官证,“我们是市公安局的,关于昨晚吴明远行长的事,需要您配合调查。“ 雨水从警员的帽檐滴落,在门前的青石砖上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沈白祐将前来问询的两位警员请进屋内。 他端出刚刚沏好的茶水,倒在茶杯里给警员推了过去。 两位警员都没有动作,但是年轻警员的眼神一直在往茶杯上瞟。 喝茶的杯子也是古董吗…… “吴行长怎么了?”沈白祐先开口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他去世了。”年轻些的警员正色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僵硬,“凌晨三点左右,家中突发心脏骤停。” 沈白祐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昨夜离开前,吴行长还红光满面地跟他吹嘘着这次的好宝贝,说改日要再请他上门鉴宝一定要好好招待,他手里还有新到的好茶。 死亡与那洪亮的笑声之间,隔着的不过是一个夜晚。 年轻警员将基础问题问完之后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年长者。 两鬓已经冒出点斑白的老警员第一次开口说话即是需要沈白祐前往公安进行正式的笔录。 沈白祐看着老警员严肃的神情,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他同意了前往公安的行程。 “我需要换件衣服。”沈白祐说。 警车穿过清晨的街道,车窗上还残留着昨夜的水痕。 车速很快,外面的世界闪成了模糊的色块。 沈白祐坐在后座,车内充斥着劣质皮革与空气中水汽混合的气味。 年轻警员在驾驶位,在通过后视镜偷偷打量他,目光中藏不住的好奇。 “沈先生是古董鉴定专家?”警员试探性地开口。 沈白祐将视线从窗外收回:“只是略懂。” “昨晚您去吴行长家是...” “鉴定一套铜钱。”沈白祐打断他,“七枚,应该是明代晚期的官铸钱,保存状态罕见。” 警员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地回答,一时无话。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雨刷器规律的声响填补着空白。 第一次写文!大家多多关照! 再次说明古董和道术方面我有查过资料,但素私设还是很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这是沈白祐第一次进入到公安的场所,市局审讯室灯光比沈白祐想象中要更明亮。 白炽灯将每个角落都照得无所遁形,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仿佛都是清晰可见。 他有点新奇地坐在金属椅上,手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甲在桌面上划过,只能留下微不可见的白痕。 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便装,但腰背挺直的姿态暴露了职业习惯。男人将一叠文件有些粗糙地扔在桌上,在沈白祐对面坐下。 “程厉,市局刑侦支队。”男人自我介绍道,声音沉沉,“沈先生,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 沈白祐注意到程厉右手虎口处有一道陈年疤痕,形状像是被某种利器所伤。 “因为我是最后一个见到吴行长的人?” “聪明。”程厉翻开文件夹,“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死因是心脏骤停。但有个有趣的小细节——”他抬起眼睛直盯着沈白祐,“法医鉴定显示,吴行长的心脏比起普通的停跳现象,它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捏碎了。” 沈白祐眨了眨眼睛,他的呼吸节奏没有过多变化,只是接话道:“听起来不像是自然死亡。” 程厉看他没有动摇,咧了下嘴:“确实不像。” 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推到沈白祐面前:“认识这个吗?” 照片上是那个檀木盒子,盒盖被掀开,但里面的七枚铜钱已经不翼而飞,只剩下一块被某种液体浸透的绒布。 “吴行长的收藏品。”沈白祐说,“昨晚他请我去鉴定过的铜钱。” “铜钱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沈白祐微微前倾身体,“我离开时它们还在盒子里。” 程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沈先生,你知道吗?吴行长家的监控显示,从你离开到他死亡这段时间,没有任何人进出过那栋别墅。” “所以呢?” “所以那七枚价值连城的铜钱凭空消失了。“程厉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好像在警告对面的人需要说实话一样,“而你是最后一个接触它们的人。” 沈白祐忽然笑了,这是他进到警局以来第一次改变他的表情。 那笑容让他瓷白的脸生动起来,却莫名让程厉感到一丝寒意。 “程队长,如果我要偷那些铜钱,根本不会接那个鉴定委托。” 他目光追着程厉的脸,轻声说:“它们确实珍贵,但还不值得我毁掉二十多年积累的声誉。” 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女警探头进来:“程队,检验科有发现。” 程厉皱了一下眉头,他私心认为沈白祐具有一定的作案嫌疑,对于在问询过程中的打断心存介意。 但是他还是快速地起了身,检验科的发现应该要比这问询重要,不然女警也不可能会直接进来打断。 沈白祐注意到他的左手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应该配着枪。 “沈先生,稍等片刻。” 他说完便拽开门大步走了出去,来叫他离开的女警把门给关上了,她在门缝合拢的刹那扫向了沈白祐的脸。 他维持着还在淡笑的表情垂眸。 沈白祐独自坐在审讯室里,目光落在单向玻璃上。 他猜玻璃后面一定有人在观察自己,毕竟影视剧都是这么表演的,有点孩子气地想要不要学着那些剧中人物对着单向镜打个招呼? 慢慢的靠回椅背,直到此时他还感觉着有点不踏实。 掌心突然有一闪而过的痒意,他翻过手来看却又没有了任何异样。 沈白祐又想起来了昨晚那铜钱的触感。 那种湿滑冰冷的感觉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他身上。 奇怪。 沈白祐抬头看了看审讯室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调出风口,他身上萦绕着一股冷意。 搓了下掌心,他觉得可能是因为昨夜刚下过的雨带来的寒凉。 外套搭在椅背上,但是他懒得起身穿上了,程厉的态度和这件命案让他很罕见地在早上就感到疲惫。 四周安静下来后,一帧帧画面在沈白祐脑海中闪回,直到他想起在吴行长兴奋地展示铜钱时,那个始终沉默的中年男人。 那人戴着一枚玉扳指,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沈白祐若有所思,玉扳指的水头很好,但是色泽与普通的翡翠有所不同。 他轻轻蹙眉,昨夜被铜钱吸引了注意力,他并没有过多关注在场的其他人,更何况男人只是之前从没见到过的生面孔。 这时,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程厉回来了。 他的表情比离开时更加凝重。 身后跟着一个穿白大褂的技术人员,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透明证物袋。 “沈先生,”程厉的声音里好像多了一丝沈白祐读不懂的东西,“你昨晚接触那些铜钱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 什么样的情况才会用这种词语形容一个死物呢。 沈白祐将目光投向白大褂手里的证物袋。 其中装着一小块布料,好像是昨晚檀木盒内的垫料,但它现在上面却沾着暗红色的污渍。 “铜钱很凉,比一般金属要凉。它们刚从恒温箱中拿出来,那个温度很奇怪,”沈白祐谨慎地回答,“而且上面的纹路有些...特别。” “特别?” “那些纹路不同于常规的官铸钱,明代晚期主要流通的是天启通宝和崇祯通宝,背文多为记载和面值,但是昨夜的铜钱背文很奇特,一眼瞧不出真实含义,篆印模糊,但它的走边制作非常精美,这很矛盾”沈白祐停顿了一下,“我在某一时间看见它的篆印变化了一下,但我认为是灯光还有我当时太过困倦的原因。” “程队长,我能问问那块布上的血迹是谁的吗?” 程厉和技术员交换了一个眼神,在沈白祐以为可能会被拒绝告知的时候技术员出乎意料地开口了。 “这不是血,经过仪器检测,主要成分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有机物质,含有大量铜离子和少量未知的成分。” 技术员有点懊恼地挠了挠头:“市局的设备还是不够先进,我们现在需要将这一块证物送到市里的一家私人研究所里……” 程厉肘了技术员一下,眼睛微微瞪大盯了他一眼。 跟嫌疑人说的也太多了。 技术员这时才后知后觉一般停住了嘴,表情示意抱歉之后拎着证物袋离开了,他还需要跑一趟外面的研究所把证物送检。 审讯室的灯光忽然闪烁了一下。 沈白祐又感到了那一阵莫名的寒意爬上脊背,不安的预感一直环绕着他。 灯光又闪烁了一下,他忽然想起昨夜离开吴行长家时,他在上车之前,无意中抬头看向的别墅二楼。 暴雨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窗口注视着自己。 “沈先生,”程厉再开口却突然换了一种语气,“你相信这世上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吗?” 沈白祐抬起头,发现程厉的眼神变得格外锐利,仿佛要透过他的皮囊来看他到底有什么隐瞒的地方。 “我只相信眼睛能看到的东西。”沈白祐还是维持着平静这样回答。 程厉咧开嘴角笑了,但笑容却是更加没有温度了。 “有趣。我刚才离开,因为检验科的同事发现了新的监控视频,是吴行长书房内的一个隐藏机位。” “而这个监控竟然显示,在吴行长死亡时间的前半小时,他书房里的那套铜钱...自己动了起来。” 沈白祐突然觉得荒谬。 他的指尖在审讯室桌面上故意敲击了几下,像是在质疑刚才程厉所说的话中包含的真实性。 那句“铜钱自己动了起来”还悬在空气中,带着某种荒诞的威胁意味。 “程队长,”沈白祐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监控录像可以剪辑,证词可以编造。我是一个搞文物鉴定的唯物主义者,您这种鬼故事还是留给午夜电台吧。” 他没想到,即使是悬挂着国徽的公安为了破案竟然也是能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话。 程厉的眼睛眯了起来,那道虎口上的疤痕随着他握拳的动作扭曲变形。 审讯室的白炽灯管发出细微的嗡鸣,沈白祐注意到程厉的瞳孔在高照的白炽灯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灰蓝色。 “你可以走了。”程厉突然说,站起身时椅子腿在地面刮擦出刺耳声响,“但别离开市区。” 沈白祐利落地拿起放在椅背上的深灰色风衣,布料上还带着雨的潮湿气息。 他要先一步离开这个散发着冷意的审讯室,还有身后那个不知道在说什么违背唯物论思想的刑侦队长。 当沈白祐推开审讯室的门时,他的余光却是瞥见走廊尽头几名警员围着一个打开的证物箱,里面密密麻麻排列着数十枚铜钱——远不止七枚。 上面似乎还包裹着浓稠的红漆,他想更仔细的看一眼但程厉却已经从他身后出门,还给了一个怎么还不走的眼神。 沈白祐在笔录上面签完字后,转身便没有任何留恋的离开了警局。 程厉眯眼看了下他离开的背影,也转头走向了刚才被围观的证物箱。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铜钱。最后接触者不是说只有七枚吗?” 旁边站着的年轻警员正是将沈白祐接过来的那位。 他苦着脸说:“不知道啊程队,这是他们刚在吴明远家后院翻出来的证物。” 旁边有人接话说:“之前都是证物丢失,这哪见过有证物变多的啊?” 他们不光是询问了沈白祐,他们也询问了当时现场的吴明远秘书和帮吴明远收拾古董的打扫保姆,他们也都说是七枚铜钱。 吴明远在请沈白祐来鉴宝之前已经跟很多他所熟识的收藏家打过电话,说他得了七枚宝贝铜钱。 本以为这七枚铜钱体积不大,丢失了还不容易找到,谁曾想一找还能找多出来这么些。 程厉也感觉着有些棘手,他看着这一箱铜钱上的红色稠状物质,心中判定这就是技术员说探查不出的物质。 “哎程队!忙案子呢?” 一道男声把程厉拉回现实,他抬眼看向来者。 是怀抱一沓报告袋的郑奕,隶属于特殊部门。 他们这部门专办一些“疑难杂症”。 郑奕这次来是上交这月他们部门所处理的卷宗,特殊部门与市局平级,但是卷宗什么的还是需要在市局档案室里存上一份。 程厉是刑侦支队里少数几个知道郑奕他们部门的实际情况的人,毕竟上头并不需要这些宣扬到大众皆知。 他眸光一变,先是让围在证物箱前已经闲聊到一边的同事们回去做事,之后在郑奕刚把档案袋放到档案科的办公室之后就立刻把他抓到了那一箱铜钱面前。 “你来看看这个,”程厉压着声音说,“我这边还没来得及上传系统,你们那边应该还不知道这案件。” 郑奕本来还在疑惑,听到系统二字就变了下脸色。 程厉说的系统正是公安内部的案件系统,他们这边笔录刚刚做完并没有上传。 而郑奕所在的特殊部门并不是靠接取正常案件从中挑选那些涉及灵异的处理,这样效率太低而且人力物力需求极高。 他们有独特的捕捞系统,每日定时在公安系统中扫描灵异案件并传到人工特殊审核。 郑奕看着面前的一箱铜钱,他快速地掐了一个探灵决,食指与中指并拢,无名指与小指弯曲。 而就在这手决掐好的一刹那,这铜钱上的红色稠状物质便爆出了火星。 程厉心中一凛,果然。 郑奕也没想到自己来交个卷宗就能遇到新案件,而且看这铜钱的反应,所含煞气不弱。 他将证物箱盖好,双手一使劲就给抱了起来。 “那你们尽快把卷宗上传,我现在就赶回去,先让江队探一探这个铜钱什么来头。” 程厉摆摆手,将郑奕送到了市局门口,回到局内就去敲了档案科的门,让他们尽快把此案卷宗传上去。 他回办公室的时候看着窗外街景扬了下眉,这下好了,案件就这么送到了别人手上,他只需要进行扫尾工作了。 第3章 第三章 沈白祐还是觉得荒诞。 他坐在前往工作室的计程车上还在回想着程厉的话。 铜钱自己动了?怎么可能。 沈白祐揉着额角,他不知道这次只是正常接了一个私人委托而已,为什么结局会闹成这样。 车停在了泉市大学的正门口,沈白祐付钱下车然后转身进了大学旁边的看起来年岁不短的小区里。 他的工作室是在这家属小区的一幢单元的顶楼平层里。 严格来说这个工作室也不完全是属于他名下,这是他毕业前的博导借给他的。 他是博导带出来的最后一个博士生,老先生临近退休之际选择了再带一届研究生便准备安养晚年。 他的师兄师姐们目前都有着磊落的前途,只有他还留在泉市,甚至是做着沾满铜臭气的私人委托工作。 老先生研究了一辈子的文物历史,最看不上用信息差去蒙骗普通人钱财的人,恨铁不成钢地问他为什么连留校做老师都不愿意。 沈白祐具体回答了什么现在也记不得了。 在他解释并再三保证不会去做不正当勾当骗取钱财之后,他的老师气急之下冷脸甩给了他这个工作室的钥匙,说要他时不时来学校接受知识的洗礼。 “洗掉那些铜臭气!” 沈白祐失笑,他每次踏入这里都会想到老师的这句话。 他来到这里是想要查阅一下那个铜钱图样的真实含义,趁他现在还能清晰的想起那铜钱凌乱的背文。 那种冷意直到现在仿佛都还徘徊不散在他身边。 不幸的是,事实并没有如他所愿的顺利开展。 “啪。”一声轻响。 厚重的泛黄的书本被沈白祐放到了桌面上,而四周同样环绕着十数本文献。 怎么会没找到呢? 他翻阅了很多有关华南地区明代晚期官铸铜钱的研究文献,结果不论从样式、工艺包括很多的私钱款式,其中都没有能够详细说明这铜钱的具体来历一事。 唯一具有明确指向的收获是下属地方县志上所记载的铜钱的相关民俗。 可惜的是这间工作室里并没有更多的相关资料了,他需要进到隔壁的泉市大学,利用校内图书馆去筛查出更多的资料。 沈白祐这样想着,翻出了抽屉里之前留下的校园通行证。 在起身的一瞬间感觉眼前一黑,站定闭目缓解了眩晕感之后他才点开手机,发现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沈白祐从警局出来时不到上午十点,他错过了午饭。 心里想着去校内便利店购买一些速食,却在下到三楼时迎面撞见了一个陌生男人。 虽然他不常住在这小区里,但是他从读博期间就跟着老师频繁来到这间工作室。 他从来没在这里见过新的生面孔。 男人也若有所思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面孔。 “沈白祐沈老师?”男人竟然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推了推眼镜,抬头笑道:“我是郑奕。” 见沈白祐没有接话,郑奕又自顾自地说道:“昨天发生的吴明远案件现在已经移交到了我们部门,本想着上楼去跟沈老师了解一些具体情况的……” 他侧身露出后面的楼梯,再次开口说:“现在我们可能需要重新找个地方聊一下了。” 沈白祐狐疑的目光掠过对方过于整洁的制服领口,在那枚造型特殊的领针上停留了一秒——那是一只衔着铜钱的三足金乌。 “如果是关于吴行长的案子,我已经和程队长谈过了。” 郑奕保持着笑容,眼角挤出细小的纹路:“不,是另一件事。听说您去吴明远家的目的就是为了给那些铜钱鉴定,我们需要您帮忙将其跟我们部门里最近整理出的一批待鉴定的古钱做对比,毕竟只有您有接触过那些失踪铜钱。” 沈白祐的确被这个铜钱来历给吸引住了,但是…… “铜钱还是失踪的吗?我离开市局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他们找到的证物。” 郑奕已经开始下楼:“那些啊,已经经过我们的鉴定,判断出并不是吴明远最初收藏的那七枚。” 离开有些阴暗的单元楼的时候,郑奕偏头说道:“但是我们已经找到了别的案件丢失的真铜钱。” 别的案件? 沈白祐有些诧异,他以为那七枚铜钱均是孤品。 但什么又叫做是真铜钱?离开前瞥到的满满一证物箱的铜钱成色明明也是那么精美。 不,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指别的铜钱也都跟凶案有关吗。 沈白祐很久没有过这么混乱的思考,疑惑纠缠在一起像理不清的线头。 他将目光投向已经站在轿车旁边的郑奕身上,至少他还有他隶属的部门是比他对此事知道的多。 郑奕察觉到他看过来的目光,还有心思在坐进驾驶座之前甩了一下刘海。 沈白祐打开后座车门,靠在轿车的椅背上,发现这辆车的内饰与普通警车截然不同。 深红色座椅靠垫上绣着金色细密的符文,后视镜上挂着一串五帝钱,空调出风口飘出淡淡的檀香气息。 不像是正规行业,像是神棍。 “我们部门在江边的新办公楼。”郑奕自顾自开口道,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出复杂的节奏,“市中心太拥挤了,不适合我们办公。” 车窗外的景色随着车子的行驶却是越来越荒僻,最终竟然是驶入郊区的非开发区。 四周两公里看起来没有什么常住人口,虽然临近海边但却是布满暗礁的砂石滩。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栋灰白色的三层建筑前,外面竟然还有一圈围墙。 沈白祐则是注意到围墙上布置的覆盖监控摄像头全都朝向建筑内部,而不是对着外围。 郑奕看他打量着这房子,语气有点不自在地说道:“你别看我们这路程偏僻,里面设施还有这外面的风景可好了!上班的时候随时都能眺望海景呢。” 他领着沈白祐进入了房子,大厅内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在直面门口的墙上高悬着一个黄铜的八卦阵图,而别处的装修比起警局来说更像是酒店。 二人穿过三道需要刷卡的安全门,最后郑奕停在一间没有门牌的房间前。 郑奕敲了两下门之后,还开口说着:“江队我带人回来了。”手上推开了门。 一瞬间沈白祐就闻到了熟悉的铜锈味,浓郁到有些刺鼻。 只见房间中央的长桌上铺着黑色绒布,上面整齐排列着上百枚铜钱。 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用一个仪器扫描其中一枚,看到他们进来时迅速关闭了设备。 “江队长马上到。”她对郑奕说,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沈白祐脸上,既像是好奇又像是确认着什么。 沈白祐走近长桌,职业本能让他立刻注意到这些铜钱的异常。 它们虽然形制各异,只此一桌便包含了跨越唐宋明清千年的时光,却都带有相同的神秘纹路。 更奇怪的是,当他靠近时,最近的一枚铜钱竟然轻微震动起来,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鸣。 郑奕一下子就把胳膊横在了他面前,见铜钱除了震动没有别的情况就将胳膊放了下来,还转脸对沈白祐歉意的笑了笑。 沈白祐瞳孔微缩,他可不认为在此之前完全是陌生人的郑奕能够无聊到大费周章把他带到这里来只是为了给他展示这个魔术。 “沈老师对这种现象有研究吗?”一道冷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沈白祐转身,看见了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踏入房间。 男人并没有穿着警员制服,而是规整地穿了一身西装,前额也是将发丝整齐向后梳着,好像即将要去参与一场晚宴。 但他左胸并未放置方巾,反而是别着和郑奕同款的金乌领针,行动间却是能看到腰侧竟然挂着一把造型古朴的短剑。 “江泫。”他简短地自我介绍,走到长桌前拿起那枚震动的铜钱,“省公安局直属特殊案件处理中心外勤队长。” “吴明远的案件已经由我们部门接手。” 见沈白祐神情还是带着不解,江泫继续解释道:“您可以将特殊案件理解成具有灵异色彩的案件,而经过我们相关流程的检查,吴明远案不是一件普通人类犯罪案件……” 在江泫话音未落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面前人瓷白的脸庞好像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们,是不是在拍真人秀?” 他现在认为可能人就是这么无聊。 “是谁让你们来的?我没有参加过任何相关的活动也没有收到出镜等涉及我肖像权的相关合同,如果你们要拿这些放到网络上进行敛财,我将依照法律程序对你们进行起诉。” 郑奕和一旁的女研究员呆滞了,江泫在短暂的迷茫过后失笑出声。 迅速收敛过后他想要拿出自己的证件证明身份,而后他又看到了沈白祐严肃的表情,没忍住再次失笑出声。 这就导致在他将印着国徽钢印的证件递给沈白祐时是被他毫不客气地扯过去的。 在沈白祐还在检查证件真实性的同时郑奕开口道:“我知道沈老师可能不信任我们,那就可以当做我们只是普通的警务人员。” 沈白祐手中的证件怎么看都找不到一丝破绽,很像是真的证件。 他盯着上面的二寸照片看了几秒,而后还是把证件递还给江泫。 他还是觉得真人秀的可能性更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