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双生环》 第1章 坠楼女人 砰! 一团血雾在楼底下炸开,死去的女人好像在哭。 滴答,滴答。旧时钟一刻不停地向前走着,指针们欢快又乐此不疲地循环奔跑在圆圆的时钟内。 莫书绵满头大汗,骤然缩小的瞳孔映着死亡女人狰狞的身姿,她惊魂未定地看向前方,又是那个女人! 那女人回头望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静静地聆听楼顶呼啸吹来的风声。 莫书绵转头,墙上古旧的、破损的时钟雷厉风行地指向了五点半,她又害怕地望向天台边缘的女人,她的一只脚已经迈向了虚空,如果她再往前走,便会死无全尸。 又来了。 …… 莫书绵一觉醒来,坐在长满藤蔓的墙边,天空披着一层蓝纱,几乎看不到云,阳光透过云层刺痛她的眼。在太阳的另一边,她还能看见一轮新月。 忽然,她注意到了前面有个陌生女人站在天台边摇摇欲坠,她顿时明白对方是要跳楼,赶忙站起身,害怕惊扰对方,又只得小心翼翼向前。 “这位小姐,您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吗?可以跟我说说吗?不要冲动。” 她想拉住对方黑色大衣的一角,只是一瞬间,她刚伸出手,女人便径直跳下去,远远望去,楼底下炸开一团红色的血雾,那张模糊的脸扭曲变形,墨发旁的脑浆蔓延开来,和身下的血雾交融。 莫书绵伸出的手悬在半空颤抖,胃里翻江倒海,发不出的尖叫被恶心感堵在喉间,她一瞬间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呕——”莫书绵睁眼,生理性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呼吸变得困难,腿也开始发软。 是梦吗? 莫书绵抬头,后颈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汗液顺着脊椎往下划,像一条冰冷的蛇,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又是那个女人。 她怀疑自己处于梦中梦之中,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一股腥甜在舌尖蔓延开来,疼痛感让她崩溃。 环顾四周,刺眼的阳光,白天出现的月亮,爬满藤蔓的墙壁,破旧的古钟。 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人。 莫书绵双腿打颤,加速往前走,手已经碰到了女人的衣角,却根本就抓不住。 她看到了那女人无与伦比的面容,和她眼角闪过的泪,她坠下的一瞬间,莫书绵喉间乍然哽咽地溢出声音:“许长羡!” 她的声音近乎疯狂,却也没能留得住坠楼的人。 再次醒来后,湿热的液体淌满了莫书绵的脸,心悸的感觉还没有消散,心跳得好像要冲出胸廓。 空气好像也变得黏腻起来了,鼻腔内弥漫着一股腥甜的铁锈味,令人直犯恶心。 滴答,滴答。她听着旧时钟的转动声,用手背抹了一把脸,她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天台以外的所有事物。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刚刚发生的事,只记得她已经是第三次在这里醒来了。 她也不认识许长羡,下意识喊出的名字根本没有经过大脑皮层的参与,她现在只知道女人叫许长羡,她自己叫莫书绵,至于其他的一切信息,她都不清楚。 莫书绵想逃出这个荒诞的地方,于是她努力撑起抽筋的小腿,扶着墙壁缓慢地绕着屋顶走,绕了一整圈后,她瘫坐在地上,惊悚地发现,这个天台,根本没有门。 这像是鬼打墙一般,走完一段路,过了一面墙,另一面还是墙。瓷砖紧密的贴在一起,连一丝缝隙都不存在。 滴答,她绝望地看着时钟再一次走到五点半。 她蹲下环抱住自己,把头埋进自己用身体建造的港湾,把耳朵捂住,尽量忽视可怕的声音。 她呜咽着,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睡醒过后一切都过去了。这里太可怕,太可怖。 她眷恋着残缺记忆中一抹深刻的雪松青柠味。 砰! 时间线再次重置,莫书绵靠在墙边,低下头捏了捏食指指尖,咬着下唇黏膜,沉默着掉眼泪。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进入这个诡异的循环。 她抬头仰视着天边与太阳并肩的残月,不由得攥紧了拳头,随即手心的冷汗带来一种黏腻感。 她不甘心被困在这样一个循环里。她想,也许,她能救下许长羡。 滴答,滴答。 莫书绵看了一眼时钟,用食指蹭掉眼泪,便开始推理起这个困住她的循环中的谜团。 首先,她前几次都尝试过呼唤许长羡,但许长羡根本就不理她,按理说,正常人看到别人的一般反应都是回头看,以达到确认对方身份的目的。但许长羡没有,那么说明,许长羡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声音。 其次,她从进入这个循环时,一点记忆都没有,所以她有理由怀疑这是一个梦境,但真实的触感却能推翻这个猜测。那么说明,这可能是一场人为的挑战。也许她是进入了什么AI游戏,开发商为了追求代入感以至于玩家的自我记忆消散。 最后,如果她永远都循环在许长羡死的这一天,这是不是就说明,有可能通关的条件就是,拯救许长羡。而且,许长羡是自杀,那么她永远都不会因为外界因素而死亡。 所以,现在的关键是,怎么救许长羡。 现在,莫书绵能得到的解循条件就是,在五点半之前,救下许长羡抑或是,逃出这里。 但对方听不到她的声音,她也不知道对方是否能看见她。 到底是要先救许长羡,还是另辟蹊径拯救自己? 与其选择救一个只能喊出名字,却想不起来身份,和自己关系不大的人,还不如找到这个天台通往外界的通道。 滴答,滴答。 莫书绵抬头望向时钟,果然又是五点半。 许长羡再一次跳下楼。 …… 莫书绵又回到了循环的开始。 这是第七次循环。 她站起身,稳住摇摇欲坠的自己,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她忽然好奇,自己进循环之前是什么身份。 这一次,她决定寻找一些有用的东西。 既然没有门,那就砸出一道门来。 她在这个天台仔仔细细翻找了一遍,发现了背阳的一面放着一个蒙满灰尘的蛇皮袋,里面装着约莫十来块的红砖,旁边还有一个款式很久的工具箱。 她满怀期待地打开工具箱,不失所望,拿到了一把锤子,只不过有些许生锈。 不过这已经很好了,她喜极而泣,身体里的血好像都在沸腾。 莫书绵双眼赤红,用发抖了的手握紧拳头一锤一锤的凿向墙壁,许久,墙面开始出现一些裂缝,但也仅仅只有裂缝罢了。 她甩了下发酸的手,继续砸。 随着砰砰声和风声的不断交叠,莫书绵终于把墙砸开,但也只不过是徒劳,墙仅仅损坏了一拳头不到的地方。 莫书绵透过砸开的洞口往里看,发现里面是一整条楼道。正当她想继续观察时,耳边传来砰地一声闷响,她又开启新的一次循环。 …… 莫书绵费了四个循环,每次都没办法把墙损坏到她能逃出的地步,时间太短了,这个计划实在是不符实际。 她忽然想起,自己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开始循环的时间,她每次仅仅只是看了许长羡跳楼的时间而没有看循环开始的时间。 想到这她几乎是被自己傻得笑了一下,这么关键的线索,关乎到她逃出循环的方法,她居然这么久了才想到。她咬着后槽牙跺了一下脚。 她径直走向旧时钟,现在是4:05,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的时间可以让她搜寻线索。 既然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不对!还有一个方法,假设这是一个梦境的话,那这就是很典型的“坠落梦”。那么破局的关键就是,坠落。 真的要跳楼吗?莫书绵感觉身上的每一处地方都在打颤。 如果这不是梦,万一她在循环里死了现实世界也一样死了怎么办? 她下意识地咬着下唇黏膜往外拉扯,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她坐在地上,看着站在天台边沉默的许长羡,又低头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戒指,指尖却有一种刺痛感,像电流似的。 她想,要不,试一下吧。如果没死,那她很有可能就逃出循环了。如果死了,好像也没什么,毕竟一直重复在这个循环里,活着算是一种折磨,和死了也没什么差别。 她站起身,摇摇晃晃的站到许长羡旁边,不由分说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尽管她知道许长羡听不到她讲话,她还是自顾自地对着对着许长羡说:“许长羡!都怪你!害得我被这个循环困住。你好好活着不行吗,世界这么美好,我不想死啊呜呜呜呜……” 她抽噎着看着许长羡,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能碰到她! 于是,莫书绵伸手拉住许长羡,想把许长羡拉离天台边缘,但她发现自己的力量微乎其微,哼哧哼哧地抓着她的手许久,才把许长羡拉离边缘一点,这点距离,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她气喘吁吁,崩溃地大喊:“许长羡!我讨厌你!” 而许长羡只是静静地眨了眨眼,抬起手,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远远看着,戒身设计很独特,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泛着光。 对方根本看不见她。 泪水模糊了莫书绵的眼睛,但她看到许长羡抬手时,又立马擦干眼泪严肃起来。 这个动作,前面的循环里她都没有做过。 不,应该不是没有做过,是她没注意到。 但最先的几次循环里,莫书绵是一直在许长羡身边的,不论她做出什么动作,莫书绵都不可能注意不到,类似于,前面几次循环里,许长羡都只是很平静地站着,最多就是有时会用食指缠绕一下像浓墨般的发丝,绝没有这次循环里的抬手。 这说明,也许……循环里有细节差。 而且,她忽然发现,许长羡戴的钻戒,和自己手上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新文呀![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坠楼女人 第2章 亡者复亡 莫书绵走近,细细打量起许长羡的戒指。 戒身的设计看起来很独特,像是一个波浪形的环,镶嵌的看起来像是绿玛瑙。 她又低头研究自己的戒指,同样是绿玛瑙,戒身和许长羡那只一模一样,她摘下戒指,戒指内镌刻着一串英文——“True love is endless.--XianMian”。 “真爱是无穷无尽的……”莫书绵凭着自己的直觉回忆出这段英文的意思,但她不明白后面这串拼音是什么意思。 “限免,线面,馅面,鲜面……”她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来,只觉得自己的头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站在天台边的许长羡往前走了一步,脚步声不算大,但旁边的莫书绵几乎是立马就察觉到了,她猛地抬头,只见许长羡毫无留恋地跳了下去,像一只在夏末决绝死去的蝉。 莫书绵转身闭上眼。 她不敢看。 即便是经历了这么多次生命湮灭在眼前,即使对方只是一个她觉得毫不相关的人,她也不敢看。 生命的流逝对她来说太残忍,她想,为什么偏偏是她经历这一切呢。 砰! 莫书绵睁眼,循环再一次重置。 她掐住手心,再次开始搜寻起线索。 时间是循环最重要的一部分,这次循环开始,她几乎是立刻想到这个点,抬眼望去,旧时钟指向的是——4:00。 上次循环,她看到的时间是4:05,这次循环的时间居然增加了前五分钟! 那这就有可能说明,每次循环的时间都在增加。 只要她下次循环再看一下,就能确认这条线索的准确性。 这个新发现几乎是让莫书绵喜极而泣,这么多个循环,才找出第一个线索。 这次,应该是第十五次循环。 好累……莫书绵在看完时间后,脑里第一个蹦出的想法就是她太累了。 连续十多个小时精神都处于极度紧绷中。 眼球传来酸痛,眼眶酸涩得生理泪水直流,莫书绵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眼前黑暗且光怪陆离,她忽然感到头痛欲裂,脑海里闪过一些记忆片段。 …… 穿着白色校服的自己,从校园里奔跑出来,门外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怀里抱着一束百合,没抱花的手向外伸去,敞开怀抱抱住奔过去的她。 那人把花递给她,旋即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热烈祝贺我们绵宝高考结束,去吃火锅吗?” 她身上,散发着一股青柠和雪松的味道,怀里似乎还有点百合的余香。 莫书绵用鼻子蹭了蹭她白皙的脖颈,得寸进尺:“我还要喝一大桶水果茶!” 莫书绵捂住阵阵作痛的头,揉了揉太阳穴。 为什么总能想到这个味道,她记忆里的人怎么都没有脸,一个一个问题敲击着莫书绵的脑袋,她力不从心地想: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想不起来。 暂时先不管记忆里的这个女人了,越想头越痛。 先想想自己和许长羡到底是什么关系吧。 单从自己被牵扯进循环这个角度来看,她们肯定存在着什么关系,更何况她们两个还戴着一模一样的戒指,这便足以说明她们关系匪浅。 戴对戒的两个人,要么就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要么就是...... 恋人。 既然是因为她才自杀的话,正常情况下,很少人会因为朋友的离世而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么想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们是恋人,许长羡是殉情。 莫书绵抿了抿嘴,打了一个响指自言自语道:"Nice!又找出一个线索"! 思考间,时间已流逝大半,时针指向五,这意味着时间所剩不到半个小时。 莫书绵突然冒出一个点子,或许她可以从许长羡身上搜寻线索。思考间,时间已流逝大半,时针指向五,这意味着时间所剩不到半个小时。 莫书绵突然冒出一个点子,或许她可以从许长羡身上搜刮线索。 天台边,许长羡站着望着远处,鬓间的棕发被风拂过,荡漾在耳边。 莫书绵虽然已经知道对方看不见她,但还是莫名感到尴尬,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对方纹丝不动她才敢把手伸到对方口袋里。 她从许长羡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展开一看,居然是许长羡的遗书。 她一目十行地扫了几下,忽然,她的睫毛颤了颤,瞳孔猛地一缩:父亲入狱,母亲昨夜过世,妻子莫书绵于一年前去世。如今再无念想留在这个世界,自杀是长久的考量。 妻子!她们竟然已经结婚了,怪不得,怪不得她们戴着同样的戒指,怪不得自己会被带到这里,也怪不得自己会下意识喊出许长羡的名字。 她呼吸一滞,鼻腔和眼眶里满是酸涩感,明明没有记忆,也没有对许长羡的一丝感情,可她居然会对一个忽然认识的妻子而揪心。 也许感情这东西很神奇,即使大脑没有记忆了,可其他器官没有忘记曾经的欢乐抑或是苦楚。 感怀之余,自己已经死了这个事实更令莫书绵震惊。在循环的时间节点里,自己已经死了,但她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那她岂非是死而复生后进入循环。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就很好地解释了她为什么没有记忆。 可她要是死了,人总不可能死了还是人,要说是灵魂的话,也几乎不太可能。毕竟她还能感知到自己的一切情绪,还会流泪、流汗。 思及此,她虽然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可她却鬼使神差地把右手搭在左手腕上,手腕的平静足以说明一切。她不死心地把发抖的右手覆上胸膛,又摸到颈动脉的位置,但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她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莫书绵跌坐在地上,粗糙的水泥地摩擦着手心,她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痛感。 一阵接着一阵的心悸、眼角滑落的泪水,手心冒出的一层薄汗和真实的痛感都在告诉她,她没有死,她是活着的。明明生命活动都在正常地进行,那她怎么可能已经死了呢。 如果没有心跳,没有脉搏,那到底还有什么能维持她的生命体征,她不敢再细想下去。 死后人要是变成了灵魂,按理来说,就不再是实体,别人看不到,也听不到这个人的声音......对啊,许长羡就看不到自己,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鬼魂会穿过任何东西......不对!她能摸到这里的任何事物,还能破坏掉墙壁。 莫书绵忽然转头看了一眼时间,又是所剩无几,她撑着发抖的身躯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汗湿的鬓发。 死了就死了吧......她是死后进入循环,那她就是死后又活了,只不过是活在了循环里,自己要是能解开循环,那也许就有可能再活一次。 她颤抖着再次翻找起许长羡身上所有的口袋。 她想,既然许长羡是殉情而死,那她们的婚后感情一定很好,那到底是什么致使她的死。而且许长羡母亲的死也很可疑,许长羡看上去很年轻,母亲不可能寿终正寝,所以就是非自然死亡。 忽然,莫书绵脚下一滑,手从许长羡的衣角滑落,她坠下了高楼。 她第一反应是,许长羡原来长得这么美。 桃花眼被忧郁和浓浓的哀伤盖住了光芒,额间的头发也是乱的,有时还会拂过高挺的鼻梁。不过,她的脸越来越小了。 她发现,许长羡好像看了一眼自己! 周身的风太大,恐惧和不安裹挟着失重感席卷着她,她不确定她刚刚许长羡是不是看了她,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她死定了。 ...... 骨头传来断裂的闷响,像要散架了一样。落地时好像是头先着地,脖子貌似要扭断了,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的味道,迫使莫书绵咳嗽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这是她空白的记忆里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强烈的痛感。剧痛席卷了她全身,头好像要炸掉了,连呼吸都痛。 她想起第一次循环时许长羡坠下楼后狰狞的样子,自己现在应该也和她一样吧。 眼皮格外沉重,她害怕却又无可奈何地想,难道还没逃出去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她闭上眼,感受到意识在一点一点地流失,身上的疼痛感似乎也减轻了许多。可这好像是在折磨她似的,疼痛感一直持续了很久,久到她几乎绝望。 莫书绵沉沉地睡去,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旁边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声。 ...... 教室里,一只纤细的手在黑板上画出受力分析图,随后,她细致地为这幅图讲解起来,莫书绵单手撑着脸,定定地望着讲台上的女人。 她想,这个人简直长得太好看了。 愣神间,一道温润的女声传来:“莫书绵,下一题你来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你们班物理第一吧?” 她走上讲台,女人拍了拍她的肩,她顿感无心画图,旁边人身上的味道实在太好闻了。 ...... 莫书绵拿着相机调试,却忽然在楼梯转角撞上一个人,那人身上好闻的雪松香萦绕在鼻腔里,她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起来。 “是你啊,绵绵。”那人好听的嗓音叫着她的名字,顺手把她扶起来,“着急忙慌去哪啊?” 莫书绵鼓起勇气,顶着发烫的脸一鼓作气道:“许老师!其实我一直很崇拜、很仰慕您!您的课讲得特别好,我可以很您合照一张吗?” 对方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谢谢你的喜欢呢。不过合照就算了吧,我辞职了,下周就走。不过我那里有一些好用的教辅资料,你要的话周五可以来拿。” ……画面一转,办公室里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一位戴着眼镜的老师抽出纸巾擦了擦手,随即说:“你说小许,老师啊?她上午着急忙慌地就走了嘞,东西已经让学生搬走了。她办公位在那,你去看看还剩什么吧。” 莫书绵低下头,压住心里的酸涩:“不用了,谢谢老师,我先走了。” 在她转身之际,身后的时钟传来滴答声。 莫书绵大汗淋漓地睁眼,满身躁意,骨头断裂的痛感似乎还绵延于身上,眼前的画面光怪陆离,她怀疑自己根本就没醒来。 后颈冒着一阵阵冷汗,她发软的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来,旋即掐了掐自己的掌心,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割裂却融合在一起的场景。 太诡异了! 第3章 错钟相缝 眼前怪诞的场景就像是太阳和月亮拼接,冷暖色调的两个空间像被造物主肆意揉合一般,给人带来一种很强烈的视觉冲击。 左边是莫书绵经历过许多次循环的天台,上方是雾蓝的天,下方是灰色的水泥天台。右边是一个温馨的客厅,沙发茶几一应俱全,暖黄色的灯光洒满整个空间,和左边冷色调的天台形成鲜明对比。 中间拼接的部分,像是两张完全不同的艺术作品被撕掉后各取一半严丝合缝粘连在一起。爬满藤蔓的水泥墙和干净整洁的米白色壁纸结合在一起,分界线处挂着一个同样割裂的时钟。 一半是天台生锈的旧时钟,另一半则是方框小猫挂钟。 黑色秒针从右向左顺时针经过分界线时,顿时变成生锈的铁制秒针,显得格外诡异。 莫书绵站在分界线处不知所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自己仿佛置身于科幻电影里一样。 转头时,她瞳孔骤缩——本应站在天台的许长羡站在她身后呆呆地望着她,与循环里决绝从天台上跳下去的她截然不同,莫名让人感到有些可爱,可转念一想,实则哀伤忧郁的眼神是一样的。 但这还是很恐怖,莫书绵看到站在这的许长羡时,一瞬间嘴比脑子快:“我靠!许长羡!你怎么在这?” 她壮着胆子走近,把手在许长羡眼前晃了晃,对方不语,只是看着她的动作僵硬地站在原地。 难道循环真出bug了,背景卡成这样,连主要人物也卡错位置了。 她小声呢喃:“居然给许长羡从天台卡到这了,循环没问题吧......” 忽然,许长羡双目含泪,直至跪了下去,她双手颤抖着,她拉住莫书绵的手,看着她,说:“绵绵,是你吗?” 她看起来似乎很惊讶,与此同时,她紧紧地攥住莫书绵的手,力道之大,好像指甲都嵌入肉里似的。 莫书绵惊恐地后退两步,许长羡错愕地看着她的神情。 随后两人同时出声。 莫书绵:“你能看到我?” 许长羡:“你能听到我说话?” 随即,许长羡突然狠狠地抱住了她,双手紧紧地环抱住她纤细的腰身,脸埋进她的肩窝,汹涌的泪水似乎把她肩头的布料都晕湿了。 许长羡哽咽道:“绵绵,你知不知道,我,我在循环里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你跟之前一样死在我面前,却束手无策有多崩溃......我好想你......” 熟悉的雪松香充满了整个鼻腔,莫书绵那些梦和记忆碎片的主角脸逐渐清晰起来,刻上了许长羡的脸。 她错愕地听着许长羡讲话,脸上尽是懵懂,她手足无措地听着许长羡抱着自己放声大哭起来,手迟钝地抬起,僵硬地拍了拍许长羡的后背,“对不起,我忘记了。” 许长羡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浑身颤抖起来,退出这个怀抱。她别过脸,眼里的血丝却无处可藏,脸上满是泪痕,她双腿发软地蹲下,缓了好一会后才直起身。 她抹去脸上的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里像浸了血一样,她抬起手,似乎是想抚摸莫书绵的脸,却又悬在半空,攥紧了又放下。 她那双桃花眼染上了一种破碎感,让人心生怜悯。她的声音嘶哑且带着哭腔:“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莫书绵看着许长羡,心里莫名感到刺痛和心疼,她下意识伸出手安抚地捏了捏许长羡的掌心,这个动作却让许长羡再一次落泪。 “你之前就是这么安慰我的,你真的,一点儿都没变。” 莫书绵愣愣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下意识就做出这个动作。对不起。我从进循环就是没有记忆的,然后你就一直在循环里跳楼。我跟你说话你也听不到,拉又拉不住你。” 许长羡皱了皱好看的眉,“不对,你不应该在家里被杀吗?怎么会一直看着我跳楼。我死的时候你分明也已经死了很久了啊......” 莫书绵震惊道:“什么?我在家里被杀?” 许长羡和她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该不会我们两个不在一个循环里吧?” 莫书绵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天台,却发现天台边缘站着许长羡,她尖叫一声,转头,许长羡疑惑看着她,在许长羡背后暖色调的客厅里,沙发上坐着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自己! 两对一模一样的轮廓,一个“许长羡”在天台,一个“自己”在客厅,还有一个许长羡和自己站在这两个空间的分界线处。 她哆哆嗦嗦地退后两步,许长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四周的异样,霎时也被吓得不轻。 莫书绵惊恐地看着四周,背靠墙,双腿发软,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 “许长羡,你最好先说说你所在的循环是什么样的。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许长羡再是冷静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她环顾四周,道:“我是死后进的循环,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死前的走马灯。但当我发现我有感觉,这些片段在反复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循环。” …… 许长羡从疼痛中醒来,眼前呈现熟悉的场景,是她和莫书绵的家。 自从莫书绵死后,许长羡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她不敢回来,她怕她看到家,会忍不住崩溃。 家里空无一人,她打开了灯,却忽然想起,自己分明已经跳楼,落地时骨折的痛感好像还在身上,这难道是走马灯吗? 门口的矮橱柜上摆放着她们的婚纱照,莫书绵和许长羡十指紧扣,莫书绵露出明媚的笑容,另一只手摆在胸前展示自己的婚戒。许长羡则是手捧鲜花笑意盈盈地站着。 忽然,莫书绵从门口进来,左手提了一大袋零食,右手抱着一捧新鲜的百合。 她哼着歌径直从许长羡身前穿过,许长羡才惊觉自己不是实体。 莫书绵慢慢悠悠的把百合修剪后插入花瓶,随后走入厨房忙前忙后做了一大桌子菜,等到最后一道菜在砂锅里煨着时,她拿出手机给许长羡发消息。 “羡羡老婆~下班没有?下班了火速回家!本大厨今晚请你”消息没编辑完,门铃响了。 莫书绵眉眼弯弯,喊道:“今天这么早下班啊!”边说边跑向门口,刚开门,一只布满青筋、粗糙沧桑的手伸了进来,被磨得锋利锃亮的菜刀砍向莫书绵白皙的脖颈。 她的笑僵在脸上,颈间汩汩流出鲜红的血液,她想往后搀扶住桌子,却被踹向肚子倒在地上。 男人的脸许长羡再熟悉不过,那是她的生父许远。 许长羡颤抖着想要捂住莫书绵的伤口,手却只能穿过她摁向地面。 男人醉醺醺的,鞋子上的泥土印得干净的地板到处都是脏兮兮的,他低头看了一眼躺在血泊里的莫书绵,举着菜刀径直走向卧室,砍开保险箱,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一股脑塞进包里。 许长羡恨得咬牙切齿。这就是一年前莫书绵经历的,而她当时晚了半小时才下班,到楼梯口时就见家门前围了一大堆人,顿时心里发慌,费尽力气挤进去,才发现莫书绵已经被盖上白布。 她冲上去,跪在莫书绵遗体前,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明明,中午出门前,她还笑着说今晚下厨,还在跟她说放假了要去普罗旺斯玩,可现在,为什么躺在这里…… …… 许长羡惊醒,却发现自己再次回到莫书绵回家前。 她拼命想保护莫书绵,想告诉她,不要开门。 可根本无济于事。 “我大概,经历了二十次循环之后,我发现我好像变成实体了,但只能碰到物品,不能碰到你。就像幽灵状态一样。我也没法出去,只要握上门把手就有一种灼烧感。就这样,我再过了差不多五个循环,当时我忍着灼烧感想打开门,结果门刚一打开,我整个人好像被火烧一样,到最后,门被风吹上了。我的意识变得越来越弱,眼睁睁看着你被杀后就来到这。”许长羡无力地说。 莫书绵看着她,心里翻涌着名为“心疼”的浪潮。她想,如果是她,看着爱人无数次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肯定早就崩溃了吧。 她跟许长羡详细说了自己的循环,以及自己发现的线索。她摘下戒指,转头问:“所以,这里写的,Xian是你许长羡,Mian是我莫书绵,对吗?” 许长羡苦涩地点了点头,说:“这是我们的婚戒。” 两人缄默了一会,莫书绵说:“那右边就是你循环的地点了?” 许长羡再次点了点头,看着戒指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赶忙道:“假设,你的循环是一个环,我的循环也是一个环,那两个互不一样的环,在平面上交在一起,就像一个横过来的数字八,也就是“无限”的标志,莫比乌斯环!如果说我们现在就处在莫比乌斯环的中间位置,也就是两个循环的交织部分。那这这个诡异空间就说得通了。” 她冷静下来说话,似乎语速都加快了不少。 拼接的空间,一样的人。 莫书绵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要是一个循环里,有一个我,有一个你。我们暂且称我们两个之外的那两个叫假我和假你,我们叫真我和真你。那么我的循环里就有一个真我,和一个假你。而你的循环里有一个假我,有一个真你。那要是真我和真你相遇了。那两个不同的循环里就各自剩下一个假你和一个假我。” 因为有这样一个拼接空间,所以才会出现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许长羡赞同的点了点头:“而且,我发现,我们都是死后才进循环的。你是到了未来我死亡的节点,我则是到了过去你死亡的节点。” 莫书绵抬头望了望左边雾蓝的天,刺眼的太阳与满月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