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剑》 第1章 初遇,浅笑,上药 春三月,淮州城内街市热闹繁华,裴家的马车停靠在芳华街的角落,那儿人烟稀少,非富贵人士难以涉足,随行的女婢去屋内听医者吩咐,顺便采买药材,裴宿安静的坐在马车中,隐约可以听到远处人群熙攘的笑闹声。 他很轻很轻的抬眸看了眼桌案摆着的安神香,烟雾袅袅,已经烧了大半,但身边的女婢却迟迟未归。 裴宿轻轻掩唇咳嗽两声,泛着病态的白的脸色稍稍红润了些,眉眼精致如画。 骨节分明的手微微缩回袖中蜷缩着,微凉的指尖无意识的搓捻着。 他薄唇轻抿,拢了拢衣裳,静下心来继续等待。 因为身体差的缘故,裴家对他的事情总是格外上心,这次因为京都来的医者短暂的在淮州城休整,裴父裴母本想着请人家上门,但这位医者并不愿意,最后裴家顾念着以裴宿身体为大,裴父裴母不得不让裴宿亲自前来。 那位京都来的医者,听闻本来是宫中御医,老先生给他把完脉就很不屑的让他出来,趾高气昂的吩咐他身边的女婢去跟着抓药了。 裴宿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士农工商,在启楚,商人的地位本来就低,更何况那位老先生还是从京都来的,裴家在江南一带算是有名的富商,家中二子,但并无在朝为官的亲戚,故而常被官宦世家看不起。 裴宿眉眼病恹恹的,坐在这儿等着,身体就有些吃不消,只盼着女婢快快回来。 “抓住她!就在那边!” 一阵突如其来的吵嚷声打断裴宿的眉眼郁郁,过分修长的睫羽忽闪着,肤如凝雪,叫他看着有些易碎,他微微歪头,耳边传来的声音由远及近的放大。 脚步声嘈杂混乱,刀剑碰撞发出的清脆以及很多人的叫喊不断靠近,带着不安的意味。 “别让她跑了!今日势必抓住她给我家少主报仇!” “黄毛丫头!你给我站住!” “……” 裴宿的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但只是片刻,他又稍稍舒展蹙起的眉。 因为从商的缘故,裴家一直都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来试图对他动手,但是后来裴父裴母给他身边安排了好些高手,裴宿自那时起,还从未受过什么大的危险。 应该是江湖寻仇。 裴宿一边竖着耳朵悄悄的听,一边轻轻抿着唇判断。 江南一带繁华富足,自然武林中的许多英雄好汉都喜欢在这片富庶的地方闯荡,而江南最中心的,就是淮州城。 这种事情,裴宿以前听他兄长说过很多。 他兄长不似他这般身体孱弱,经常随着父母走南闯北,自然也听过不少江湖事,闲暇时间总爱跟裴宿说说。 裴宿一口气还没真正的松下去,马车的车帘唰的一下就被人拉开,两旁系着的铃铛立刻发出清脆的响声,下一刻,逆着光,眉眼冰冷锋利的少女突然闯了进来,脸上还有血渍,整个人杀气腾腾的瞥了眼裴宿,随之而来的还有愈发清晰的叫喊声,吵得人心乱。 裴宿被她看的浑身发冷,他僵硬的坐着,不敢轻举妄动,本来就冷的身体因为害怕,温度流失的更快。 来人看着他的脸顿了顿,突然咧开嘴笑了。 她冲着裴宿吹了声口哨,漫不经心的笑着夸他,“长的挺漂亮。” 裴宿缓了过来,听她这样轻佻又露骨的话,脸颊泛红,掩着唇轻轻咳嗽起来。 盛惊来抓着玄微迅速进来,将身后的车帘放下,隔绝外头的目光。 她将玄微随手丢在桌案上,玄微的剑鞘跟桌上的瓷盘碰撞,发出悦耳动听的声响。 盛惊来非常自在的坐在裴宿身旁,极为放松的倚靠着马车的一面,呼出一口浊气。 “你乖乖听我话,我不对你怎样。”盛惊来懒懒的笑着看他,“你长的这么漂亮,也不想英年早逝罢?” 裴宿有些快的眨了眨眼,盛惊来的目光被他的眼睫吸引过去,看了两秒就又笑了出来。 裴宿轻抿着唇点了点头。 外头的人来的很快,裴宿听得很模糊,但是盛惊来却耳聪目明的判断到那群人的动作。 他们停在了巷子口,似乎看到了这辆车马。 “大哥,是裴家的马车,我看是让那臭小子跑了!” “啧,真倒霉,这次都受伤了还是抓不住她,回到锁雀楼肯定免不了惩处!” “你们说,她会不会在裴家的车马内?她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你看着马车,要真是裴家的那病秧子,怎么可能没人看着?裴家可是最宝贝他呢!” 那几人商量的声音越来越大,裴宿和盛惊来也挺清楚了这句话。 裴宿下意识的看向盛惊来,只见少女仍然是眉眼带笑,甚至刚刚还在看他,裴宿这一转头,就措不及防的撞入她眼中,他怔了怔,有些不自然的移开眼。 玄微发出丝丝缕缕的寒意,裴宿整个人精神紧绷,加上马车内的暖炉在玄微旁边,被玄微的冷气浸的热气都消散了。 刚刚盛惊来进来,不仅带来了凉风,就连盛惊来自己身上都是冷的,裴宿脑袋有些晕,他没控制住的轻轻咳嗽两声,等反应过来愣了愣,立刻捂住嘴看着盛惊来。 外头的声音一下子停住,盛惊来的笑容也渐渐淡了,手也不自觉的握着玄微的剑柄,她今日穿着深灰的衣裳,等胳膊移开,裴宿才看见盛惊来小腹的血迹。 她受了伤,那里溢出来的血将她的衣裳都染成血色,可是盛惊来毫不在意,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过了很久,盛惊来才听到外头的动静。 “你也知道那是裴家,裴家在淮州城的地位非你我能动摇,我们拿钱办事,但不能真的拿命开玩笑!走走走,回锁雀楼,就说没抓住,反正盛惊来在这江湖的名声也大,我们抓不住她也正常,大不了不要这点钱,走走走!” 几声不甘心的话从嘴里滚过几遍,那群人最后骂骂咧咧的离开,盛惊来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确定真的离开后,才松开握剑的手,往后一摊,笑了出来。 “喂,你听到我的名号了吗,这样还敢收留我啊?”盛惊来唇色有些泛白,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看着不那么吓人了。 裴宿鼻尖萦绕着血腥味,抿了抿唇,还是不忍心看盛惊来这样受着伤。 就当给自己积功德罢。 “自然听见了,盛……姑娘。”他浅浅的笑着,声音很温和,“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既然留了盛姑娘,自然不能让你就这样丧了命。” 盛惊来来了兴趣,挑着眉看他,“不怕我杀了你?” “能问问盛姑娘,你是怎么上了我的马车的吗?”裴宿道。 盛惊来:“看到有车就上了。” “我身边的暗卫没有对你出手吗?” 盛惊来想了想,继续笑着,“虾兵蟹将来拦着我,我以为是锁雀楼派来的,给打晕了,放心,没死。” 裴宿瞳孔颤了颤,不自觉的攥紧衣裳。 那些人是他父亲和兄长行商这么多年挑选出来的顶尖高手,武林中数得上名号的侠士前来都不一定能打的过,盛惊来还受着伤,说的居然这么轻飘飘的。 “我看盛姑娘受了伤,我这里有些药,若盛姑娘不介意,可否要我替你上药?”他勉强继续装作轻松的笑着关心盛惊来,尽量让自己不去惹怒她。 “盛姑娘的伤口一直都在流血,现在虽然是春三月,但到底天还是不大暖和的,容易感染。” 盛惊来笑出声来,那模样少了几分血性,倒是带着几分肆意张狂的劲儿。 不过她一开口,却不是回答关于是否要帮忙的问题。 “你们江南人说话,都这么吴侬软语的,叫人听着心痒难耐吗?”盛惊来凑近些坐着,察觉到裴宿身体因为她的靠近而僵硬,笑的更开心,“你怕我啊?” 裴宿有些慌乱的看她。 “我……” 他说不出谎话来,张了张嘴,在盛惊来戏谑的目光下,只能苍白的跟她笑了笑,病态的皮肤让他看着格外虚弱破碎,激起人的保护欲。 “抱歉盛姑娘。”他抿着唇垂下眼,声音变小,“我……我有点怕……” 他听过盛惊来的名头,这两个月淮州城新冒头的江湖剑客,江湖其实每日都有成千上万个热血少年冒头,但闯出名堂的,却只能是凤毛麟角。 盛惊来不一样,她的名声太大了,大到深居简出的裴宿都对她的英雄事迹略有耳闻。 裴宿还记得那日裴父裴母从外面回来跟他兄长说的话,他们看中盛惊来过分高强的天赋和能力,想要替裴宿雇佣她来保护他,同时裴家也会保护她在江南一带安稳着,只是盛惊来不仅没同意还差点拿剑砍人。 盛惊来没有不高兴,反而嘴角上扬着将桌案上的玄微随手扔到角落道,“怕才正常,你若是不怕,那我才真该怕了。” “药呢?劳烦这位公子帮我上药了。” 裴宿看着她的笑,脸颊微微泛红的移开眼,从他身边的木箱中拿出瓶瓶罐罐摆在桌案上,泛着粉的手的骨节有些显眼,盛惊来看了几眼才慢吞吞的垂下眼将腹部的衣裳撕碎。 马车内没了讨论,但是某些声音却更加突兀。 比如,盛惊来撕碎衣裳的声音。 裴宿浑身僵硬,不敢抬头。 盛惊来面无表情的将衣裳撕碎,看着腹部刀剑贯入的伤口,泛着黑的血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中过毒的模样,盛惊来垂下眼,长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叫她的神色看着晦涩难辨,只过了片刻,她便笑着抬眼看身旁因为害羞而不敢看她的少年。 “顾念着男女有别呢?”盛惊来声音带着笑意。 “再不给我上药,就只能把命留给我了。”她依旧笑的漫不经心。 裴宿被她说的一颤,下意识的抬头看她,闯进盛惊来似笑非笑的眼中。 坏女人[眼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遇,浅笑,上药 第2章 贱狗,雇佣,威胁 盛惊来回到寒光院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隔着几里路能看见淮州城内灯火通明,万家欢喜的热闹,她毫不在意的收回视线,抓着男人的头发,也不在意身旁人是死是活,就那样晃晃悠悠的拖着进了院子。 正堂还留着灯,盛惊来进去后将人随手往地上一扔,旁边坐着的几人立刻围了上来。 戴着头纱的女人脸色阴沉的踢了踢地上的男人,但是人没醒。 气氛压抑低迷,凝重严肃,旁边两个男人互相看了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懊悔和内疚。 张逐润率先开口,“盛惊来,这件事算我们不好,遇人不淑,还让你受了伤,抱歉。” 他一开口,旁边的孙二虎也忍不住低头道歉,“丫头,叔对不起你,开渠是我救回来的,算我引狼入室。” 盛惊来没理他们,面无表情的看向吴雪,“把他弄醒。” 吴雪点了点头,从腰间掏出来小木盒打开,扫了眼就挑出来一条蛊虫扔在地上浑身都是血的男人脸上,蛊虫很快在他脸上蠕动着,寻找着入口,最终从郑开渠微微泛着白的眼中钻进去。 在皮肤表面蠕动着片刻,地上的郑开渠就不安痛苦的呻吟起来,盛惊来几人无言冷眼俯视着他的丑态,等郑开渠狼狈的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盛惊来。 他立刻面露惊恐,开始挣扎起来想要离开这里。 盛惊来没说话,吴雪三人也识趣的后退几步,盛惊来毫不客气的一脚将郑开渠的保脑袋踢到门板,撞击声很响,吴雪看见郑开渠惨叫着捂着脑袋,从他后脑勺的地方,有血滴在地上。 盛惊来没说什么,拎着他的前襟,弯下腰冲着他的脸就是一拳又一拳,拳头和□□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盛惊来用了很大力气,手背青筋暴起,一双黑沉的眼冰冷而幽深,死死的盯着扯着嗓子惨叫求饶的郑开渠。 郑开渠的脸上都是血,被盛惊来打的鼻青脸肿,脸上没有一块好肉,满嘴的牙都崩的差不多,他浑身发颤,因为害怕。 盛惊来低低的冷笑,“贱狗,你敢算计我?” 她的表情很吓人,正堂烛火摇曳,打在盛惊来一半的侧脸,勾勒她冰冷锋利的下颌线,另一侧的阴影中,只有那双眼睛看着阴沉可怖。 郑开渠想要解释,想要道歉,想要求饶,但是最终只能唔唔的乱喊,等盛惊来打的解气了,郑开渠已经昏死过去。 盛惊来站起身来,轻蔑的嗤笑出声,最后又补了一脚才放过他。 “吃里扒外的贱狗。”她笑着道,“吴雪,这贱狗你留着罢,我不记得你还缺个试药的吗?” 吴雪见盛惊来脸色确实稍稍好了些,才松了口气,她没看地上不知死活的郑开渠,瞥了眼盛惊来的腰腹,有些意外的看见那里被绑好了的伤口,有些诧异。 “你今日遇到谁了?这布料……”她走进一步,借着烛火看清了给盛惊来绑伤口的布,“这布料都能再买一座寒光院了。” 盛惊来懒散的笑了笑,“淮州城寸土寸金,这里大街上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买几个寒光院了好吗?” 张逐润抿了抿唇,有些担忧的看着盛惊来,“盛惊来,咱们几个初来乍到,这么张扬真的好吗?我今日调查好了,这郑开渠并非偶然被我们捡到,他是庞荣派早已安排好的细作,就为了你的命。” 孙二虎越发愧疚,“丫头,太抱歉了。” 魁梧粗糙的中年男子这样诚恳的道歉,盛惊来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孙叔,我早就跟你说过,江湖险恶,救人如杀己,这次算我给你个教训,恶果我吃了,以后别乱好心了,知道吗?” 孙二虎沉默的点点头。 盛惊来越过他们几个,越发随性的瘫坐在木椅上,玄微被她扔在旁边的座位,那随意的动作看的张逐润心疼。 “我看你心情还不错。”吴雪盯着盛惊来看了半天还是觉得她有问题,于是凑到盛惊来旁边,笑眯眯的问,“你前几日才打败诸葛老贼成为武林第一,又当众口出狂言蔑视天下剑客,现在不说淮州城,就是整个江南,整个启楚,那些剑道小有成就的都恨不得将你拆之入腹,你中了毒,受了伤,还能跑的了?” 盛惊来也笑着看她,“鼠辈宵小,能奈我何?” 她说这话时,无论是语气还是态度,都是那样毫不在意,疏狂倨傲。 孙二虎迫不得已从悲伤中缓过来,叹了口气劝她,“丫头,知道你厉害,但是江湖能人辈出,你现在年纪小,又没背景,不要太狂妄才好。” 盛惊来嗤笑出声,“能人辈出又如何,我出来闯荡不是为了避人锋芒的,那些三脚猫功夫能把我怎样?” 油盐不进,狂妄自大。 孙二虎劝不动她,又只能默默无言的幽怨的看张逐润。 张逐润叹了口气,他们四人之中,性格迥异,盛惊来狂妄嚣张,吴雪狠毒虚伪,孙二虎沉稳胆怯,也只有他好说话,故而几人有什么剑拔弩张的话题,都是他来带过。 “孙叔,你我年纪大了,小辈的事情难以插手。”他温声劝道。 张逐润和孙二虎都已人到中年,在江湖中小有威望,两人跟着盛惊来和吴雪两个年轻小姑娘搭伙,时隔多年,再次回到淮州城。 “盛惊来根骨清奇,又内力深厚,你我当年闯荡江湖不也是意气勃发,扬言要闯出一片天吗?怎么到了她就不行了呢?” 孙二虎沉闷道,“你我当年如此嚣张,后来不也老老实实滚出淮州城了吗?” 张逐润笑了笑。 “盛惊来,你骂他罢,我无能为力。” 说罢,仰天长叹,出门左拐回屋睡觉。 盛惊来被他们俩的互动逗笑,闷着笑了几声才跟挡在她面前跟山一样的孙二虎摆摆手。 “好了孙叔,天色不早了,快去休息休息罢,明日下午陪我去趟锁雀楼。” 她的态度很显而易见,孙二虎还想在劝她几句,触及盛惊来漫不经心的笑容,话在嘴里溜了一圈儿还是没说出来,只能很沮丧的叹了气离开。 快出门的时候盛惊来突然喊了他一句。 孙二虎回过头,以为盛惊来终于要回头是岸,就听见盛惊来懒散的声音传来。 “把你捡来的贱狗扔外面去,不死就行。” 孙二虎怅然若失的提着郑开渠的脑袋离开。 吴雪见人都走完了,终于伸了个懒腰坐在盛惊来旁边,给她倒了杯茶,“盛惊来,你该感谢我提前将解药给你,否则你今日真的会丧命。” 吴雪的声音带着清浅的笑,从她眼角流露出来,仿若初春娇艳的花般漂亮芬芳。 盛惊来也笑,“要不是为了让孙二虎那个蠢货看清楚郑开渠那条贱狗的真面目,他还没出剑就该被我捅死了。” “我师门上下无一人敢跟我比剑术,启楚这些虾兵蟹将的,能跟我过上几招的又有几人?” 月夜静谧,烛火摇曳着倒影着盛惊来坚毅平静的眼神在杯盏之中,吴雪看着她的眼,呆了片刻才慢慢咧嘴笑了。 “盛惊来,你知道吗,我当时就是看中你这狂妄的姿态才选择跟着你的,我从南疆来此,还从未遇到过你这样的剑客。” 她笑着跟盛惊来碰杯。 吴雪笑的愈发温柔,“但是盛惊来,狂妄不能当饭吃,今日周家给我递帖子,明日邀请你去教教周家幺子剑术,不需过多,把你瞎创的几套随便教教就行。” 盛惊来喝完茶放下杯盏,手随意搭在膝盖上,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她微微垂下眼,看着包扎的很规矩的伤口,顿了顿又抬头。 “淮州城有姓裴的吗?” 她记得,那辆马车外面的木牌上写着裴,她听着,那群人嘴里忌惮着的也是裴。 吴雪意外的挑眉。 “裴?”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盛惊来的腹部,笑了笑,“江南最大的富商裴家,应该算是这片唯一姓裴的了,你忘了吗?你打败诸葛老贼,名扬立万的前几日,裴家的老爷夫人找你,聘请你让贴身护卫,你气笑了,若非我拦着,你都要拔剑砍人了。” 盛惊来没说什么,坐姿懒散的想了想,才笑了出来,“裴家吗?” 淮州城发生了件大事,一件足矣轰动武林的大事。 盛惊来孤身影只踹开了江南首富裴家的大门,并且带着玄微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不到一刻钟时间,裴家门口就围满了江湖闻讯赶来的门派众人以及看热闹的百姓。 吵吵嚷嚷的激烈讨论着盛惊来此举何意,武林人士和淮州城百姓各有各的说法,有人说裴家拿钱雇佣盛惊来的举动惹怒了盛惊来,盛惊来要打击报复,又有人说盛惊来想通了,觉得差事不错,自己在江南又没有依傍,向裴家投诚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众说纷纭,褒贬不一。 另一边,裴家刚开始也是如临大敌,裴家父母听到此消息着急忙慌的赶忙迎接盛惊来,生怕她不高兴在裴家大开杀戒。 不过幸好,盛惊来凶名远扬,裴家上下没有一个人敢拦着她,只能忌惮又警惕的跟着她,举着刀剑棍棒严守以待。 裴父惶恐的请盛惊来坐下,盛惊来也毫不客气的大马金刀往那一坐,笑眯眯的看着裴父裴母。 “我来是为了前几日,您二位找我当裴二公子护卫一事。” 裴父大惊失色。 果真是为了此事! “我思虑再三。”盛惊来继续道。 裴父立刻起身,忙着打断盛惊来,“那件事是裴家考虑不周,盛姑娘在淮州城行事素来自由自在,是我们裴家不好,扰了盛姑娘清净,盛姑娘放心,我们已经认识到错误,绝对不会再去叨扰!” 裴母也担忧的在旁边点头应和。 盛惊来短暂的蹙眉轻啧一声。 “哪那么多废话,我同意了。”她抬眼看着瑟瑟发抖的裴家父母,笑的很懒散随性,“裴二身子骨差,淮州城人尽皆知,二位既然想护着他,又有谁比我更合适?价钱好商量,是不是?” 裴父裴母瞪大眼,似乎是不可置信,等他们反应过来,看着盛惊来似笑非笑的模样,又赶忙点头。 盛惊来满意了。 我不管了我要喝营养液速速投喂[好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贱狗,雇佣,威胁 第3章 交谈,谣言,不悦 裴父边擦汗边颤颤巍巍的跟盛惊来交代照顾裴宿有什么注意事项,有什么需要她做的,那边裴母提着裙摆小步往裴宿的院子跑去,心急如焚。 裴宿昨日从老先生那边回来后就又起了烧,裴家上上下下战战兢兢的忙前忙后到大半夜,他的烧才退了,结果今早一起来又起烧,裴母心疼的要命,差人煎药,等裴宿喝了药又迷迷糊糊的睡了会儿,裴母赶到的时候他才刚醒没多久。 裴宿只穿着亵衣,乌发松散的捆在一侧,眉眼精致,肤如凝雪,苍白着唇坐在床头垂眸看书。 屋内炭火烧得正旺,安神香袅袅腾起,暗红的地毯传来沉闷的声响,裴宿轻轻抬眸看去,看到裴母后笑着温和道,“母亲。” 裴母看着裴宿受病痛折磨的虚弱模样,眼眶泛酸,想到盛惊来那女魔头还在后头等着她苦命的幺子,就更觉得绝望痛苦,坐在床边,颤着手抚摸着裴宿日渐消瘦的脸颊,没忍住抽泣起来。 她边用手帕擦眼泪边哭诉,“我的儿啊,母亲对不住你啊……” 裴宿还以为母亲是因为他又生病的缘故,熟练的温声安慰,“母亲不要过多自责好吗?昨日老先生给我把脉的时候都说了,好好调理,总有一日会好转的,这次风寒还是我没注意,不小心吹了风。” 他顿了顿,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想起盛惊来沾血的脸,长睫颤了颤,裴宿微抿着唇,放轻声音,“不该让母亲担忧的,这段时间虽然天气回温,但冷暖难测,反正外面也吵闹,我便不出门了,这样一来,也好照料身体。” 裴母听到裴宿惹人怜惜的话更加心疼这个命苦的孩子,抱着他呜呜痛哭一顿,等哭完了才哽咽着跟他说噩耗。 裴宿一愣,缩在角落的手不自觉的蜷缩了下,连带着声音都不自觉的放轻,“盛惊来?” 他嘴里念着盛惊来的名字,又在心底念几遍,怪异的情绪涌上心头,裴宿不免又想到那双冰冷锋利的眼,带着浓重戾气和杀意,仿若一把鲜血浇灌的剑。 “是啊,就是前些日子打败诸葛老先生的那位盛惊来,我与你父亲原先还打算请她来给你当贴身护卫保护你呢,眼下看来,此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没有规矩,这样的人保护你,我又如何能放心的下?” “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跟我交代,跟病秧子交代什么?” 一道散漫的带着笑意的声音透过门窗传来,裴母跟裴宿一顿,下意识的往声音所在的地方看去。 绕过屏风,门被人一脚踢开,动静有些大,裴宿微微歪着头看过去,就看到盛惊来抱着剑倚着门框,满眼笑意的看着他。 “裴夫人,有什么要交代的,跟我说就成,跟他说有什么用?” 裴夫人惶恐起身护在裴宿身前,同时也遮挡住盛惊来看向裴宿的目光。 “盛、盛姑娘。”她声音有些发抖,稳了稳心神,才绞着手帕红着眼解释道,“我只是担心我儿身体,想必详细的事,夫君已经跟你交代过了,我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只是……” 她忍不住又回头不舍的看着裴宿,才决然转身跟盛惊来交代,“只是我儿身体太差,盛姑娘务必听他的话……” 裴母说完也觉得心里没底,裴父就站在盛惊来身后,不安的等着。 盛惊来自然也看得到裴家二老的紧张害怕,没打算解释什么,保证什么,摆了摆手说声知道了,在她笑吟吟的目光下,二位互相搀扶着离开。 裴宿轻轻咳嗽两声,拉回盛惊来的目光和注意。 “盛姑娘,又见面了。”裴宿笑的温和,“没想到跟盛姑娘这样有缘分,盛姑娘的伤如何了?” 盛惊来关了门,隔绝院落中带着冷的春风,抱着玄微绕过屏风,站在离裴宿三步开外的地方。 “多亏裴公子的包扎,否则都撑不到我回去,早该死半路了。”她带着恶意的笑着,说出来的话略显粗俗。 裴宿没说什么,只是笑笑,苍白如纸的脸色显得憔悴易碎,叫人看着心生怜惜,想要将他保护起来。 “我以后负责你的人身安危,生死由我,懂吗?”盛惊来冲他扬了扬下巴,话里话外的疏狂意气。 江湖当今最锋利的一把剑,是盛惊来,也是玄微。 “劳烦。”裴宿没有生气,依旧很温和有礼,态度简直好到出奇。 “你知不知道我昨日为何逃亡?” 裴宿屋内没什么人,伺候的女婢都守在门外,听裴父说裴宿喜静,所以他的院子中仆从很少,也委婉表达希望她安静些。 裴宿坐在那里,很安静,低眉顺眼的模样让盛惊来心情没由来的好。 他浅笑着摇摇头。 “不怕惹上杀身之祸?” 裴宿依旧笑着摇头,“生死有命,若真因你而死,那也是命中注定,我无法躲避的开。” 无论如何,当盛惊来带着剑闯进来的那一刻,裴宿就怎样都无法将自己干净的撇开,为了不让裴父裴母担心,他对此事闭口不谈。 盛惊来有能力在重伤的情况下逃离重重追捕,又无声无息打倒他身边的暗卫,裴宿只是个病秧子,没理由不顺从。 盛惊来从胸腔中闷出笑来,“年纪不大,说话倒是沉稳,你且放心罢,我护着你一日,便没有谁能够从我手中伤了你。” 她又变的很散漫了,那种咄咄逼人的强势,似乎成了裴宿的幻觉。 裴宿眨了眨眼,抬起眼看向她,盛惊来毫不客气的回望。 最终还是裴宿脸皮薄,坚持不过几秒便移开眼,脸颊泛红的垂下眼睑轻声道,“那便多谢盛姑娘了。” 裴家鸡飞狗跳,心惊胆战一上午,最终裴父裴母再三确定盛惊来并没有对裴宿做出来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松了口气。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裴父如是道。 裴母喜笑颜开,“我儿的后福来的如此之快。” 盛惊来依旧大摇大摆的从裴家大门离开,不过离开时,是裴家小厮好声好气送走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两方并非有什么仇什么怨。 盛惊来跟孙二虎到锁雀楼的时候依旧是下午了,如梦街人头攒动,吵嚷笑闹,而最大的饭后谈资便是裴家今日放出来的消息。 盛惊来自此过后成为裴家二少爷的护卫。 此消息一出,淮州城又不得安宁。 盛惊来跟孙二虎蹲锁雀楼墙角吃着烧饼,没吃几口就有几句夹杂着盛惊来名字的话飘到二人耳中。 茶馆甲慷慨激昂:“我就说了!那盛惊来肯定是为自己找后路!她一年轻姑娘,打败诸葛老先生夺下武林第一的桂冠,整个江湖虎视眈眈的人这么多!若不及时找好依靠,如何能在这吃人的江湖活下去?!” 盛惊来含含糊糊,“吃烧饼活下去呗,还能怎么活?” 孙二虎默默道,“你看,出了名就是这样不好,日日都有人在背后胡乱猜测,嚼舌根。” 客栈乙不屑一顾:“裴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笼络到盛惊来这等大侠!哼!表面说是保护裴家二少,我看不然!谁不知道裴家行商路途中常受于家杜家刁难?现在有了盛惊来,又怎能忍气吞声?哼!自然要用盛惊来,挫一挫这两家的锐气!” 盛惊来咽下一口烧饼,随口道,“为我鸣不平的。” 孙二虎摇摇头,“借机骂裴家狗仗人势的。” 酒肆丙笑的意味深长:“外界都猜测盛惊来这样潇洒的侠士为何会应下成为裴二公子的暗卫,众说纷纭,奈何无一准确。且看小的给各位仔细分析!淮州城的大家自然都晓得那裴二公子身体孱弱,病如弱柳,但是鲜少有人晓得,那裴二公子的样貌是何等的温润如玉!俊美非常!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那盛惊来某日无意间瞥见一眼,就对那裴二公子贼心大起!她盛惊来在江湖无人能敌,区区裴家又怎么能拒绝她?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虽然盛大侠是粗人,但也晓得这个道理!日久生情不是没理的!啧啧啧!” 孙二虎有些吃不下去了,“这个胡编乱造,乱讲一通。” 盛惊来点点头,“终于猜到了。” 孙二虎也点点头,又点了点头。 “嗯?!”他猛地转头,瞪大眼不可置信。 等两人啃完烧饼,盛惊来领着孙二虎大摇大摆的从锁雀楼正门走进去。 “站住!”门口的两名小厮立刻拦住他俩,“二位找谁?” 孙二虎面相很凶,他扫了眼小厮,吓的小厮咽了咽口水。 “找锁雀楼二当家的。”他低低道。 “你二人叫什么名字?为何找二当家的?”小厮上上下下的将盛惊来和孙二虎打量一番,随即眼中露出不屑,“去去去!哪来的穷酸货!也不看看锁雀楼是什么地方,想闹事尽快滚!” 盛惊来懒得跟他们废话,不耐烦的轻啧一声,直接动手将他们二人三两下的打倒在地。 “跟他们废什么话?” 盛惊来迈过痛苦呻吟惨叫的小厮,带着孙二虎大步流星的走进去。 锁雀楼内早已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盛惊来进去时,一楼的暗卫已经提着剑出来,警觉的盯着他们二人。 “叫余暗矛滚出来。”盛惊来冲着暗卫身后抱着卷宗的男人吩咐。 那人看了她一眼,颤颤巍巍的往后躲。 孙二虎默默道,“江湖第一,还是没什么威信。” 盛惊来侧眸看了眼他,假笑道,“再说一句我拿你立威信。” 孙二虎不说话了。 “敢问阁下,可是问仙策第一盛惊来盛大侠?” 从里屋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子,扬声问盛惊来。 孙二虎张了张嘴,旁边的盛惊来淡淡转头看他,“你要死啊。” 孙二虎闭上了嘴。 于是盛惊来又转过去头,淡淡看对面的男人,扬声道,“你要死啊。” 屋内一片寂静。 老婆们速速与我谈情说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交谈,谣言,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