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 第1章 死局 昏暗的楼道里,周回慢慢睁开眼,眼前陌生场景涌入眼中,逼仄的空间和头顶泛着冷白光线的灯使他头晕目眩。 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在他脑中回响。眼前的景象看的不真切,场景在一片空洞的虚无和湿冷的楼道里来回变换,最终定格。 面前草草涂抹了一层漆的墙上隐隐透出底下的水泥,身旁破败的窗户有风往里面吹,头顶的白织灯被这阵风吹的一晃一晃,灯光也随之摆动,墙上的光影飘忽不定,在墙面上窜来窜去,一切都昭示着不安。 来不及思索眼前着离奇的景象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阵哒、哒、哒的声响就徘徊在楼道中,伴随这脚步声而来的是一位医生打扮的中年女人。 来人身形极瘦,松松垮垮的白大褂里面穿着一件纯白毛衣,领口坠着一个金色的的小小的只有新生儿才会拥有的长命锁,这长命锁在白色的衬托下尤为瞩目,她在周回面前停下,目光空洞无神,她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漆黑一片。 “1721,违反仓山医院第七条守则,夜间九点三十分后禁止外出活动。” 小小的楼道回荡着机械的女声,回音敲打在这四方天地里,显得更加诡异。 “违反规定应受到相应的处罚。”她再次缓缓开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具了无生气的躯壳,周回努力观察着她的面貌,在这昏暗的灯光下,他并看不清她的脸。 此时周回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什么情况,因此并未做出任何回应,两人相视沉默一阵,楼道里寂静无声,只能听见周回轻微的呼吸声。 气氛死一般的停滞。 终于,周回脑中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停下,伴随着一句清脆的话语—— “玩家您好,当前游戏关卡正在全力加载中……” 面前的景象终于开始变得清晰,晃动的灯光停下,光影不再闪烁,破败的窗户也自动关上,撞进窗框里,一个人机似的声音开始播报,“当前玩家已顺利进入游戏。” 眼前的医生侧身,指着一个紧闭的房门说:“1721,现在立刻回病房。” 与此同时,系统音也响起:“亲爱的玩家您好,现在游戏正式开始!” 周回没有提出疑问,顺着医生的方向进入了病房。 关上吱呀作响的门,他站在病房中间,开始环视四周。 他记得他本来在家里工作,突然有人来敲门,他推开沉重的入户门,头顶的声控灯沉寂在黑夜里,楼道里黑漆漆,门前却是空无一人。 周回疑惑地看了一圈,正当他关上门时,抬眼间,眼前漆黑一片,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他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转眼间天地空茫茫一片。 他在黑暗中顺着一丝微光往前走,视线越来越清晰,当光线重新跃进周回的眼中,他来到了这家医院。 面前的病房不算大,桌上放着一个日记本,整个房间都是纯白混合着圆角的,没有一处尖锐,桌子椅子床的角都是圆润的,看起来颇为滑稽。 这里没有任何生活的气息,好像从来就没有人在这里居住过,惨白的病房里弥漫着一种莫名的压抑情绪。 “叮咚!” “恭喜玩家周回获得重生机会,进入虚拟人生游戏。”系统的声音犹如年久失修的留声机般混着杂音:“亲爱的玩家,欢迎来到仓山医院。” “经系统核实,玩家于c413世界线中任务失败,编号为78的分身现已确认死亡,符合启动游戏条件,现已正式载入游戏。两条不同的时空线总会相交。” “恭喜a511世界线玩家周回成为‘虚拟人生’测试版玩家!本次任务一共为七场游戏,本场游戏为玩家的第一场游戏,倘若成功完成本次任务,c413世界线玩家周回将获得新生,如若游戏失败,系统将抹杀玩家在所有时空中的意识形态。” “根据读取玩家真实人生经历,系统将为玩家匹配相应技能与身份……”系统音在这里停住了很久。 “玩家数据载入完毕,根据系统评估,玩家获得技能‘回溯’,玩家可以使用该技能读取其他玩家或非玩家角色的经历,了解他人故事背景,请注意,每二十四小时内玩家可使用一次技能;请注意,不得对同一玩家或非玩家角色使用多次技能。” 系统声音从原本的冰冷开始变得有些激动和戏谑——— “大火烧不灭理想,苦难是文字的基石,年少成名的机会,你是否愿意用余生来交换呢?仓山医院,期待您的回答!” 电流声在周回脑中流淌。 “本场游戏任务是找出医院中遗留的线索,推理出原本的故事情节走向,并逃离仓山医院。”系统的声音又变得冰冷。 “玩家当前匹配身份:一位患有精神疾病的作家。玩家将有一年零六个月的时间走完剧情,现在,系统进入倒计时。”系统说完后,整个世界又安静下来。 周回满脑子问号。 “谁死了?” “谁重生?” “啥技能?” 本以为系统不会做出回应,结果响起叮咚一声,“当前游戏背景介绍完毕,仓山医院,期待您顺利通关。” ……离谱。 “哇塞你来真的?” 但系统并没有再次回应,只剩下想原地重开的周回。 还没等周回接受这里,伴随着一道尖锐的惨叫,窗前一道黑影飞速掠过,接触地面发出轰鸣。 有人从楼上掉下来了。 周回刚准备开窗,一阵诡异的笑声响起,呜啦呜啦的电锯声刺入他的耳中,他迅速停手后退一步远离了窗边。 透过玻璃,他看见对面不远处黑暗的病房亮起光点,几秒之后又再次陷入黑暗。 周回没有去探究这桩惨案,他随意拉开椅子坐下,翻开眼前的笔记本,笔记本是皮质的,很厚一本,但就写了不到一半。整个房间也就只有这一本日记本是看起来是不属于这里的,也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了。 一打开周某就沉默了,这位的字迹有点丑。 好吧,不是有点,像一团团阴暗扭曲爬行的虫子,连笔非常严重,很多字迹都难以辨认,像是一团糊上去的。 什么破建模水平……这种人也能找到工作? 他轻挑眉,继续翻着,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摩挲在厚实的带着粗糙感的纸张上,一字一句认真辨认。白织灯在他身后,他坐在桌子前挡住了灯光,本来就不亮的光线更暗了,他只能转过身,背靠在桌子上翻看着。 他的字本来还好好的,结果突然发疯开始乱写,字写的很大很乱,一通鬼画符,像是在发泄,纸张被笔划破,凹凸不平。 周回一页一页看着,基本上都是短短一句话,或者就是好几页长篇大论,还会突然发疯乱写乱画,一本笔记本草草翻完了,并没有多少有用信息。 看完日记,周回终于接受现实躺到床上,他手背抵着额角,挡住一部分眼睛,遮住了光线。虽然环境不怎么样,但床还挺舒服,他闭上眼睛,在脑中思索着当前发生的一切。 这时已经是凌晨了,外面下起了雨,雨打在树叶上,几滴雨水一起滑过叶面,落入泥土,一丝丝潮湿的空气顺着通风口进入屋内,混着些自由的味道。 …… 周回被起床铃吵醒,一看时间,六点半,他做了个很长的梦,有些分不清梦境现实,随着意识清醒,梦中的人影越来越模糊,门口的敲门连绵不绝,将周回的思绪拉回现实。 周回强制开机,起身开门,看到笑脸相迎的护士。 “1721,请在规定时间内前往一楼西北侧餐厅集合。” 周回脑子里闪烁着问号,但身体无意识地准备要走,护士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他又被护士叫住,“对了阿茫,你今天要做个检查。” 刚刚还讲话一卡一卡,现在网好了不卡了? 但周回大早上懒得去追问,点点头就往她说的地方走。 他边走边想他做的梦,那梦境掺杂着现实,导致他不知道那究竟是梦还是回忆。他不是在学校吗?他叫什么来着?周回的头剧痛,记忆混成一团,也想不起来什么具体的东西,只得作罢。 当周回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走到了餐厅。大部分位置上都坐了人了,他挑了个空位坐下,撑着下巴听周围人交谈。 “我去我去,原来这是真的,这个游戏真的可以进入其他平行时空!这个游戏居然真的存在!” 这声音激动溢于言表,引起了他注意,周回看过去,是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小男孩,他此刻正抱着他身边一个壮汉的胳膊,激动地拍着他的胳膊。 察觉到周回的视线,闻竣按住了赵思异的脖子,将他的鸭舌帽往下压了压,挡住了赵思异的脸,他轻声道:“闭嘴。” 赵思异看看他,莫名有些委屈。继续这摸摸那看看,拿了个桌上的筷子在那捣鼓,但始终闭口不言。 叮咚一声,系统音似乎从风里传来:“现已载入玩家共计三十九人。” “当前所有玩家已就位,游戏地图加载完毕,非玩家角色已准备就绪,请各位玩家自由探索游戏世界,体验虚拟人生。”停顿几秒,又补充了句:“仓山医院,祝您顺利通关。” 如系统说的一样,没一会人陆陆续续都来齐了,餐厅的空位很快被坐满。 身着白衣的医生护士们挨个给每个人发早餐和药。 一个方形纸包被推到周回面前,周回接过,打开他就愣住了,他发现他的药比别人多一倍,能当饭吃了,他观察着周围人收到的药物,再对比自己的,沉默好久,绝望挤出一句:“必须吃吗?” 周回目光扫落在眼前医生的胸牌上,上面只写了个“程”字,并没有写他的名字,胸牌照片上的人神情严肃不苟言笑,和眼前笑意盈盈的人大相径庭。 程医生点了点头并将水也递给他,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算了吧,死了也行。接受命运。 大不了被毒死。 死了直接game over得了。 他将眼前的胶囊药丸混一起一口闷,就着水咽了下去,见他吃完药,程医生才放心离去给下一桌发药。 看着程医生的身影离开,周围人群也跟着他一起淡去。 他若有所思看着程医生与人交谈的背影,对面是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男人,恍惚间,他看到那个人向他这边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上,相隔十余米。 晨间的微光洒入大厅内,那人琥珀色的瞳孔颤动,落在周回身上的目光仿佛是久别重逢般的眷恋。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样熟悉的目光,他似乎早已见过千万次。 正当他想靠近那个模糊的身影,人群突然躁动起来,汹涌的人群都往同一个方向流淌,挡住了他的视线。当人群散开时,大厅里已经空无一人了,仿佛刚刚的人影只是一场幻觉。 周回走在最后面,跟着人群也去往大厅,很快人群就聚集在了门口,将门口团团围住,谈论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拨开人群,印入眼帘的是一具血肉模糊,不成样子的尸体,像是被野兽撕咬过,整个腹腔被打开,内脏流了一地,肠子粘在地上被踩扁了,粘在地上成一层薄膜,延伸到附近几米都是,一些血混着肉粘连在地面上,大厅的瓷砖缝里凝固着早已干涸的血液,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腥臭味。 周回向上看了看位置,从这里能看见病房的窗户,他确认这是昨晚从楼上掉下来的人。 大家对眼前的惨剧并未有什么表示,谈论一番很快就散了,像是习以为常。 周回的视线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 “你是新来的吗?” 周回的视线被他挡住。 “对。”他抬起头,“有事吗?” 陈以笑眯眯地问,“看你也就十七八岁,年纪轻轻怎么进来的?” “神经病。” 陈以怔住:“你怎么骂人啊……” 周回看着他,并未察觉出自己的话有问题,反问他:“你不是吗?” 陈以问话很奇怪,虽然还不太明白这场游戏的设定,但他知道这里面有很大问题。 周回回的太理所当然,给陈以的整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好吧那看来你病的不轻。”陈以嘴角抽搐,好不容易挤出这几个字。 “那你是为什么在这里呢?”周回又试探地问。 “你说呢?” 周回来了兴趣,四处张望了一下,周围人熙熙攘攘一群一群聚在一起专心做自己的事情,有说有笑,这里的气氛看起来再自然不过,恍惚间竟生出几分安详的感觉来,“详细说说嘛?” 周回死皮赖脸的问,希望从这位嘴里得出一些线索。 …… “你真的不知道?” 他奇异地上下打量着周回,像在看一个新鲜事物。但他也并没有什么跟周回介绍这里或是这个游戏的想法。 陈以沉默了很久,或许是周回看起来年纪轻轻单纯善良,他在离开前留下了一句话—— “这是一盘死局,祝你好运。” 第2章 谎言 陈以起身离开,声音轻的周回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简单的交谈里周回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信息。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坐在楼梯上,微微抬头,阳光照在他身上,一片岁月静好,如果不是旁边还有个血肉模糊的尸体的话,乍一看很美好了。 突然,突兀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这脚步声很杂乱,震的地面上的石子也跳动起来。 众人纷纷抬头,只见一个上半身没穿衣服浑身插满针头管子的年轻男人出现在回廊,他大步大步跑着,后面一群医生护士保安在追他,他绕过弯弯曲曲的回廊,跌跌撞撞跑到了大堂里,因为大力碰撞,他身上还插着的针被拽落,斑斑血液顺着血管流淌出来。 他被三两个保安追上合力按在地上,疯了一样挣脱出来,眼见跑不出这个大堂了,于是朝着人群跑,大喊着:“救命!救救我!我,我还不能死!救命啊!”他带着哭腔冲入人群。 众人表情淡漠。 头顶的摄像头闪烁着红光,不时转动方向,注视着他们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戴眼镜的约莫三十来岁的年轻人盯着面前巨大的监控屏幕,巨大屏幕被分成几十个小屏幕,他窥视着外面的一切,屏幕上的蓝光绿光照在他的脸上和镜片上。 他的目光扫视一圈,渐渐落在靠在楼梯栏杆上的周回身上,嘴角慢慢扬起,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沙哑的声音响起,推了推眼镜,对身边的几个医生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他们。” 粗哑的笑声混入日光之下,如同尖刺般令人齿寒。 年轻男人扒拉着前面的人,钻进人群里,躲在人群身后。 此刻所有人都追到了这里,眼见着医生们拿着闪着银光的刀具走过来,他如同待宰的羔羊。 “哎,这人谁啊?” “不认识。” “别连累我们,你一个小年轻往我们这群老头子身后躲干什么。” “哪来的疯子?做个手术跑什么?” “滚、滚滚出去。” 众人叽叽喳喳。 “不!不、别推我!求求你们救救我!”没有人理会他,几个人合力把他揪起来扔了出去,鞋子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他越来越激动的咆哮道:“你们都被骗了!哈哈……哈,你们都会死的!咳咳!咳!”肾上腺素快速分泌,他被自己的唾沫呛住,在原地疯狂咳嗽,额头上青筋密布,边咳嗽边狂笑,看起来好像是疯了。 周回小心翼翼混进人群前面的位置,掩在人群里看着这出闹剧。 “你们都会死的!” “舅舅……我们救救他吧?”赵思异拽着闻竣的胳膊,语气里带着祈求的意味,说的非常小声。 闻竣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打了他的帽檐一下让他闭嘴,随后拉着他后退混入人群深处,成为沉默的围观者。 “哎呦不好意思各位,这疯子……”。”沙哑的嗓音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身着白衣的男人小跑着来到了众人面前。 “这疯子,还没开始做手术呢,就这么跑了,年轻人胆子这么小……”张燃滔滔不绝数落着。 系统提示音突兀响起,“叮咚!游戏中心人物介绍,张燃,仓山医院院长,拥有游戏最高权限,人物简评:心地善良的和事佬又有什么错呢?” 周回正听着系统语音,跟周围人搭上话:“咱们院长这么年轻吗?” “切,他算个屁!他就一关系户家里有钱而已,他根本没上过手术台。”中年男人义愤填膺,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 “啊~那……”周回刚要继续说,人群中有人碰到了周回的手指,温热的触感传来。 他抬头发现是一个皮肤白皙,鼻梁上有颗痣的男人,两人对视上,看清了这人的面容,周回迅速移开视线——是刚刚那个男人。 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来着? 这时那个发疯男人已被安保按住跪在了张燃面前,他的头被砸破了,脸上被染的鲜红,原本清秀的脸此刻面目可怖。 张燃拍拍他的脸,并不在意手上的血,“小王不是我说你,跑什么呢?大家又不会害你。”他笑眯眯地摸着男人的头发,好像在安抚他别害怕。 张燃轻拍他的脸颊,左右看了看,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从旁边的花丛里挑了个顺手的石头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拽起地上人的头发,温柔地对他继续笑着。 秦白牵起周回的手,拉着他远离了人群,周回诧异回头看,刚好看到张燃将石头砸在了男人的头上。 张燃的表情依旧带着笑意,血液溅到了离得近的人身上,引得人群连忙后退。周回看到刚刚跟自己搭话的大哥已经被溅了一脸血,正在骂骂咧咧。 张燃一边砸一边咒骂着,砰、砰、砰、砰的声音一下一下叩着周回的心弦。 等人都死透了,张燃依旧没有停手,又往往他身上淬唾沫,手脚并用把人头骨打成肉渣了才停手。 他深吸一口气,随后又叹气,摆摆手示意把人拖走。临走时,又用意味不明的眼神地看了眼人群,渗血的嘴角弯起。 周回被这眼神盯着,只觉脊背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围观人群都默不作声,等医生们走后又继续该干嘛干嘛。 等周回回过神,秦白已经不见了,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刚刚的人好像幻觉一样消失了,只剩指尖残留的温度。 “叮咚~当剧情进度百分之五,恭喜所有在场玩家解锁初级道具‘流动的时间’。” 周回的手腕传来温热感,一只手表凭空出现。 大厅里的玩家纷纷低头查看道具,手上出现道具的人并不多,周回大致看了眼,确定在场大部分人都是非玩家角色,同一类人的感知似乎也是相通的。 太阳逐渐拨开云雾,将昨夜遗留在地面的雨水晒干,早晨的两具尸体也被处理干净,血迹被清洗,就好像那里什么也没发生过。 周回站在大堂窗户后面,顺手推开玻璃窗,看着窗外明媚的春色,靠着墙若有所思。 温度上升的速度很异常,才过了几个小时,太阳炙烤着大地,树木抽出新的枝芽,再长成绿色的叶子,鸟雀也换了一批,蝉鸣点缀着这片荒芜。 短短春天。 似水流年。 …… “叮咚!亲爱的玩家您好,您的支线任务已开启:获得汪医生的好感度并活着离开脑电图室。” 系统音响起的时候,周回正跟着一个小护士在去往心电图室的路上。“完成支线任务后,玩家将自动解锁百分之五剧情进度哦!离游戏通关更进一步了呢!祝您好运!” 周回经过郁郁葱葱的花园,跟着小护士去了另一栋大楼。大楼的顶部立了个红色的写有“急诊”的牌子。 “哎呦,这就是今天要做检查的小孩吧,长得挺好的。”刚走进急诊楼,就遇到一个看起来年过六旬的保安大爷,大爷笑得很慈祥,眼神里带着惋惜:“唉,可惜喽!” 周回跟着护士穿进狭窄的过道,一路上遇到的医生护士或是病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看院长的意思,他应该没救了,别看了走啦走啦。”一个小护士拉着另一个小护士笑着跑开。 “这个应该是院里年纪最小的了吧,死了怪可惜的。” “昨天来了个更小的小孩,好像才十二岁……” “……” 走到脑电图室门口,周围才终于没有了人声,周回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约莫三十岁,皮肤黝黑且秃头的男人,彼时他正蹲在地上整理一堆缠绕在一起的电线。 他抬头看见周回,面色不悦地皱起眉头:“坐那吧,等着。”接着又继续捣鼓那些电线。 脑电图室的窗户外面挤了一堆年轻女孩:一群小护士和两三个病人一起趴在玻璃外观察室内的动静。 “这次赌什么?我觉得他活不下来!”一个粉色裙子的小女孩说。 “我也觉得,汪医生最近越来越暴躁,听说这两天一个活下来的病人都没有。” “也不一定吧,昨天晚上不就有一个好好的走出来了吗。” 那个小女孩听到这句话明显震惊,呆愣之余似乎又想起来了什么,声音都有些尖锐起来:“你说那个叫陈国安的?” 旁边的一个长发病人迅速接话:“对,就是他!” “他不算,他马上要死啦!” “别耍赖啊,我上次跟你赌赢了你欠了我一个肝还没给我呢……” 门口的讨论声越来越大,汪医生烦躁地挠挠头,手上的力道一个没控制好将电线里面的铜丝扯了出来,他将刚理好的电线揉作一团砸了出去,在窗玻璃上发出巨大声响,惊的门口的几人尖叫起来,窗外的人一瞬间就四散地没影了。 “坐着别动。”汪医生一手捏着周回的下巴,将一个长得像巨大头盔的东西套在了周回的头上,接着又在上面夹满了粗细不一的电线,黄色蓝色的电线密密麻麻。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他才把装置弄好,他看着面前戴着缠满电线的仪器的周回满意的点点头。 “叮咚,恭喜玩家获得汪医生好感度百分之十,达成成就:听话的病人~” 周回刚还在想这个秃头医生的好感度怎么这么容易获得,一动不动坐着就百分之十了,结果就被现实狠狠的上了一课,只见汪医生面带微笑打开了开关。 我草啊,这东西带电。这是正经脑电图吗? 哈哈被电晕了~ 或是听室内没了声音,猜测汪医生情绪稳定下来了,刚刚一哄而散的护士病人们又偷偷摸摸凑了回来。 然而当她们再次看清屋内的状况,只见眼前清瘦的少年正闭着眼睛靠在铁块般的机器上。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完蛋了完蛋了,他死了,我刚用俩眼角膜赌他活啊!” “吞吞!去叫人来收尸体。”一个长相温婉的护士对那个小女孩说着,她笑得很明媚,她的外貌和她说的话呈现两个极端,她嘴唇轻启对旁边的小护士说:“这次我要个肾,到时候弄到了直接给我送过来,再耍赖我就剁了你!” 此刻除了那个赌输了小护士,其余人皆是面露喜色。 此刻,三楼的监视屏幕外,张燃抽着烟松松垮垮地坐在办公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脑电图室内的情景。 烟雾缭绕中,张燃撇了眼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医生,对秦白道:“小方啊,你说,这批病人的身体素质也太差了吧,这又死一个,都还没挨到手术呢,是不是啊?”说着,张燃便自顾自大笑了起来,粗犷的声音被墙壁弹来弹去形成回声。 “小程啊,去通知人把收尸收了,这个给我拉到地下室去。” 秦白的眉头紧锁,面色有些泛白,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监控屏幕里突现的一幕打断了他。 不止是打断了秦白,是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 只见周回毫无预兆睁开眼,他的眼眸中透出凌厉,汪医生根本没料到会有这出,周回像变了个人似的,汪医生丝毫防备都没有,就对上了周回带着杀意的眼睛,他被周回扼住了脖子。 周回一把按着汪医生的头就撞向了墙面! 原本窗外还忙碌着准备后事的小护士们看到两极反转此刻都木僵住了。 什么情况? 周回掐着汪医生的脖子往回拉,接着又狠狠的撞向了水泥墙,一下又一下。 “霹雳哗啦”刺耳的声音此起彼伏。 小护士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手里的盖布,剪刀,托盘,红绳什么的一时没拿稳哗啦啦洒了一地。 监控器外的张燃也不可思议地站了起来,转椅被他一下踹老远,这一举动吓了旁边的程医生一跳。 张燃的眼睛瞪得红血丝都一览无余,他不可置信道:“怎么会……他怎么会醒过来?” 屏幕上的少年按着医生的头一下一下往粗粝的墙面上撞,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此刻手忙脚乱到处扑腾,周遭的瓶瓶罐罐和大小设备被他打乱,噼里啪啦洒在地上。 或是因为医生扑腾地太猛烈了,周回蹙眉:“别动。”少年沉稳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他将医生拎起来按住了四肢,汪医生在原地停止了抽搐,他被周回按着,此刻额头还抵着冰凉的地面,血丝从头顶流下来。 暂时控制住了眼前的危机,周回后知后觉才感受到疼痛,靠在一堆仪器上,此刻他头痛欲裂,视线也逐渐模糊起来。 强电流使他的脑子里多了许多断断续续如同碎片似的记忆,在梦里见过的模糊人影也渐渐清晰。 绿荫里,他双手抱膝蹲在地上,那人将外套盖在他身上,挨着他一起蹲下,在他耳边轻语。 黄昏下,他与他道别,自己转身离去,两人都没有再回头。 …… 以及……他躺在冰凉的手术室内,几个身着白衣的医护人员拿着刀不怀好意走向他。这之中,就有眼前这位汪医生。 但这些记忆,似乎都不是属于他的,如同一场梦。 美梦与噩梦交织成一种如同谎言般的东西。 是谁呢? 似乎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第3章 院长 汪医生一个挣扎将周回从思绪中拉出来,周回头还痛着,皱眉顺手一巴掌打在了汪医生的后脖颈。 ok现在汪医生不动了,他彻底放弃挣扎了。 系统好像实在看不下去了:“玩家请注意,汪医生好感度下降至百分之三,请玩家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 周回才反应过来现在还在做任务来着:“啊?好的!” 说着就把汪医生扶了起来,面色和悦地问:“医生,你是不喜欢我吗?我们之间的好感度这么低呢~” 汪医生一手捂在自己的额头上,让血不要再哗哗往下流,一手……另一只手好像脱臼了动不了。 “你……” 他恶狠狠地盯着周回,接着又退缩了,周回的眼神比他更恶…… “叮咚,汪医生好感度已清零,当前好感度达到负数,任务进度已清零,请玩家再接再厉,重新获得汪医生的好感度!” “啊~这样啊?” 周回起身转悠了一圈,从角落里捡了个电工的小锤子在手里晃悠。 “他……不是说他必死吗……”窗外的病人瞠目结舌,“现在什么情况……” “呃……啊~现在看起来汪医生要死了,那、那我们来赌汪医生能不能活吧?”最开始第一个提出要赌周回死活的的小护士一边尬笑着一边开口了。 她哪见过这种状况,这个看起来十**岁的弱小男孩,一下子干翻了平时胡作非为好像有狂躁症一样的汪医生,她咋能想到这个情况?现在她笑的比哭还难看好吗? “叮咚!恭喜玩家获得汪医生好感度百分之五十!达成成就:汪医生的好朋友!恭喜玩家完成任务初级阶段!” 在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后,周回终于微笑着放下了手里的锤子,慢悠悠地开始解汪医生头上的电线。 “这才乖嘛。” 是的,他把汪医生绑到了刚刚他坐过的椅子上,然后给汪医生的脑门戴上了检查设备,正拿着小锤子准备敲打一下小汪,结果这个好感度蹭蹭蹭飙升。 周回很满意,拍拍汪医生的小脸,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语气很温和:“汪医生,我的检查做完了吧?” 画面传回监控室,屏幕外的张燃盯着周回,随即将烟头按在了椅子扶手上,皮质的表面被烫出了一个洞。 张燃:“有点意思,这个小孩。” 他将烟头随手扔在地上,烟灰也落了一地,他的手指在秦白和程医生两人之间来回晃,似乎在抉择,最终指了秦白。 “那个谁,小方啊,你去把他给送回去吧,顺便给他透露一下住院楼三楼的事情,行吧?”张燃笑的很诡异。 秦白低头应了声,从声音里听不出他的任何情绪,他抬头看向屏幕内的周回,此时的周回脸上笑意盈盈。 周回:“谢谢医生,那我走啦。” 刚打开门,系统的提示也如期而至:“恭喜玩家周回完成任务,获得百分之五剧情进度,玩家当前剧情进度:百分之十,额外奖励玩家纪念币x300,请玩家再接再厉!” 周回回头看了眼汪医生,此刻他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死命抱着他的那个长得像头盔一样的机器。 周回拍拍身上的灰走出脑电图室的门,门外的医生护士病人看他出来了,动作快的几个一溜烟就窜没影了。 只剩两个还没反应过来的病人还站在门口,看见周回,她俩非常勉强地边笑边往后退,周回刚要开口人就没了,生怕晚一秒就喜提汪医生同款撞墙待遇。 周回愣在原地很无助,刚被电过的脑子还乱乱的。他只是想问个路咋出去,这里弯弯绕绕他往哪走啊…… 世态炎凉,人心冷漠啊! 太阳晒在周回身上,正当周回原地发愣,一道阴影出现在了他面前,下午的太阳还是很热烈,周回眯了眯眼抬头望去。 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是秦白。 秦白笑容和煦向他伸出手:“走吧。” 周回表情愣愣,这是今天第三次见到秦白了,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呢? 身体不自觉跟秦白走,但他刚迈出一步感觉踩到了什么柔软有韧性的东西,刚要低头看,秦白的手的抚上了他的眼睛,遮住了他的视线,拉着周回往前走。 “别看,是眼睛。” 秦白拉着周回一直往前走。 走出急诊大门时,那个保安大爷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揉揉眼睛,对另一个大爷说:“这是刚刚进去那个小伙吗?” 在得到肯定回复之后,大爷宛如遭雷劈,“他不是去做脑电图吗?这都能活?” 毕竟这段时间一个活下来的病人都没有,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有一个活着出来的,走出来还疯了,四舍五入根本没有人经过汪医生的检查还好好的。 而此时两个穿着严实来搬尸体的壮汉正好来了,问大爷尸体在哪,那个大爷颤抖的手指指了指周回的背影:“尸体好像、自己走了?” 两个壮汉:“?” 一个小护士路过门口看见几人,犹豫再三最终开口:“要不……去给汪医生收尸?” 这一句吓得大爷保温杯都掉地上了,他颤颤巍巍问:“啥?啥?” 小护士连忙摆摆手:“汪医生虽然现在还没死,但他好像快死了……” 两个大汉听闻立刻一个大跨步冲进了急诊楼。 周回正往前走着,听到巨大的轰隆声回头看,感到莫名其妙,问秦白:“他们在干嘛……” 秦白头也没回:“本来是要给你收尸的,现在估计去收另一位了。” 周回:“哦……” …… “住院楼三楼会有你想要的线索。” 周回:“?” 秦白的话很突兀,跟个npc为完成任务一样,毫无铺垫就直接说了,丝毫感情都没有,根诈骗似的。 周回诧异地看着秦白,她想起来昨晚的电锯声和诡异笑声,但他什么也没问,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回到了病房。 沉默的有点诡异了…… …… 一天时间飞速流转,夜晚九点三十,铃声照旧响起,一分钟后,铃声结束。 护士查完房,并没有什么异常,将安眠药给周回后,在手中的本子上随手画了两下就合上笔盖,将笔放进胸前的口袋里转身准备离去。 一切和现实世界相比都再正常不过。 “三楼也是病房吗?” 护士停下脚步,慢慢僵硬转身。 安静好久,一声机械的声音响起,“不是。”护士回答完就径直离开。 这次动作又变得流畅起来,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看着护士离去,周回仔细听着她下楼的声音,算着时间确认护士走远后,打开房门,离开了房间。 他记得昨天晚上就是晚上九点三十之后,他出现在这个楼道里,进入了这场游戏。他想着秦白的话,以及昨晚从楼上掉下来摔死的人,他现在要去探索一下昨夜声音的来源。 “叮咚!”熟悉的声音响起,”系统温馨提示,亲爱的玩家,请立刻回到病房,在新的一天来临前,您随时可能被碎尸万段哦。” 但周回并没有停下脚步,径直往前走。 见周回不听指挥,系统音停止了劝阻:“亲爱的玩家,祝您前路平安,仓山医院,期待您的未来。” 周回并没有理会这个系统,他很快就顺着楼梯上了三楼,他在下午就特意来打探了下这个所谓的三楼,但那时二楼到三楼之间被一扇密不透风的铁门阻断,没有进去的方法。 此刻那扇门却是打开的,好似在邀请人进去。 楼梯的倾斜角度很大,走起来很别扭,貌似长期没有人上来过,楼梯扶手上积了一层厚厚灰,散发着老旧建筑的灰尘味。 穿过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周回进入三楼的走廊,借着月光仔细地看着一个个房间的门牌。 他敏锐发现三楼的布局和二楼有些不一样,三楼基本上都是空房间,有的地面还是毛坯,像是建了一半的烂尾楼。 再往前,借着昏暗的光线,到处都是年久失修的废弃物件,杂乱的没有章法,如同经历了一场逃荒后的遗留物。 越往里走,与昨夜相同的怪异声音越来越大,是在走廊尽头的房间传来的。 终于在一个写着院长办公室的门前,周回停了下来。 这就是声音的来源,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微黄的暖光从里面透出来,刀砍过骨头,骨肉分离的声音以及咀嚼的声音变得清晰。 周回将虚掩的门缝拉开一些,顺着门缝,终于能看清里面的场景了。 周回的瞳孔骤缩,屏住了呼吸。 经过各种血肉模糊的尸体的洗礼,他已经对尸体并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但仍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住了。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粘连成一团,穿着白大褂的人……看着背影,他和张燃看起来似乎关系不大,他能确定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他手中拿着一个巨大的斧头,斧头反射出冰冷的血光,面前的桌子上摆着被切割的不成样子的……人?那些碎肉粘连的到处都是,和碎成沙砾的白骨混在一起。 已经看不出来他们杀的是人还是什么物种了,院长周围围着一群身高到院长腰部,看起来像是野猪的东西。 准确来说,他们是人的身体,驼着背,所以身高很矮,但却长着野猪的头颅。身体和头部的连接处异常怪异,黏腻的唾液顺着森森的白牙流下来,红色的眼球闪烁着野兽独有的光亮。 此时他们正争相撕咬着桌上的尸块,部分血肉从他们的口中掉落在地上。 院长的吃相稍微雅观点,他会用斧头将人分割成小块再吃。 但也很恶心哈。 血和肉沫粘在他们的脸上,手上,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吃的尽兴,发出不明生物的怪叫。 那群小野猪,吃完了就开始舔舐手上,桌上的残留,湿黏的血液在铺着洁白瓷砖的地上流淌,在橙黄的暖光下显得更加血腥,好像屠宰场同款打光。 不是好像,这里就是屠宰场。 ……在室内养变异猪!非常血腥的一幕啊。一开始的腥味被浓重的动物腥臭味混着各种各样的味道掩盖,臭气冲天。 正当周回打算离开,突然手腕上的手表发出了“滴滴、滴滴”的响声,周回的心跳猛然加快,心率直飙一百八。 他快速按住手表侧面的按钮,但是“滴滴”声依旧不停,他只看了门内一眼,转身就跑。 院长听到动静,他的头直直转了过来,身体却没动,粘着血肉的嘴角挤出狰狞的笑容。 “他来了。”他机械的摆动身体,嘴角扬起笑,速度极快地朝门边走过来,“走——”他拖长声调,喊小怪物们跟上。 他的的脸长的丑的有点过分了,一道道长短不一刀疤爬满了整张脸,如同残破的树皮,他苍老的脸上没有眉毛,浑浊的眼睛被血映成异样的红,看起来更诡异了…… 第4章 乌鸦 院长没有皮,活脱脱一个血淋淋红彤彤的怪异生物。 布满血丝的眼球并没有光亮,是死物的眼睛。 周回闪身躲进一个乌黑的房间,他进门似乎触摸到了什么东西,柔软的触感,随即他后退一步,又被那人拉回去捂住了嘴和鼻子。 他无法呼吸,开始挣扎起来。 但当他的手刚触碰到那个人的手腕,就被他用另一只手压住抵在胸前禁锢住了,这个姿势不好发力,他挣扎不出来。 秦白的下巴抵在周回的耳朵旁边,周回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呼吸的气流刮过他的耳朵,他不自觉微微躲开保持距离。 “别动。” 秦白语气冰冷没什么情绪,周回的心跳却颤了一下。 院长很快经过他们躲藏的房间,并没有丝毫停留,带着他养的那群长的奇形怪状的野猪就离开了。 这就走了?周回有些诧异。 等他们离开,捂着周回嘴的手终于放了下来,禁锢着他的另一只手也随之放开。 周回长舒一口气,新鲜的空气进入肺里,他轻咳了一声,慢慢缓了过来。哇塞差点被憋死。 他蓦然转身,这个空房间没有窗户,外面的光线透不进来,只有无尽的黑暗。看不清这个人是谁。 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的手就掐上了周回的脖颈,将周回按在墙上。温热的手指按在周回的脖颈上,后背撞上冰凉坚硬的墙,周回不自觉啧了一声,抬眸看向他,握住了他卡在自己脖子上的的手腕,这个力道比掐他脖子的力气大多了。 似乎是没想到周回现在还会反抗,秦白有些意外。 他的手仍卡在周回脖子上,他用的力气并不大,只是在周回脖颈无意识地比划着,指腹摩挲着周回的皮肤。 “怎么,不想活了?”那人语气带着蛊惑的感觉,混着热风,周回听的不真切,仍有一种虚幻感。 周回并没有回答,隔了好久,等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再无任何声响,他抬眸:“你是谁?” 黑暗中周回并看不清眼前的人的面貌。 秦白语气停滞一秒,很快轻笑一声,“和你一样。”随之松开掐着周回的手,周回的手同秦白一起放下,秦白走到窗户边,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玩家。” “秦白。” 手指微微蜷缩在身侧,还带着秦白的体温,秦白回过身来,两人面对面站着。 他将门打开一道缝隙,有微光浮现在他脸上,周回这才看清眼前的人,熟悉的脸。 原来他叫秦白。 周回看着秦白轻轻的说:“你也人格分裂吗?” 秦白:“?什么东西?” 周回:“你说的,这里有线索。” 秦白蓦地想起来下午走剧情的自己……对哦!只记得周回要去三楼,差点忘了是自己让周回来三楼找线索的,咋还质问上人家想不想活了? 秦白:我去!我有病吧? 秦白此刻想捶死那个走剧情的僵硬的自己,脑子跟身体一起冻住成人机了,跟有病似的。 秦白咳嗽两声:“那个时候我在走剧情……” 周回靠近他抓住了他袖子上的一片衣角,轻轻拽着他:“那这里是什么情况?” 秦白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将自己的手表摘下来扔给周回,指了指手表,说:“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出去再说。这个道具进关键场地会响,不能拿进院长办公室。” 秦白看了眼院长的位置,估摸着他大概要多久才能冲回来,道:“你待会看着秒表。”他停顿思考了一会又继续说:“二十秒吧,如果我没出来你就跑下去,别回头。” 随即拉着周回往外走。 周回摸黑被他拉着走,借着清冷的月光望着他的轮廓。 秦白将周回推进办公室对面的一个漆黑的房间就转身进了院长办公室,周回并不知道他去做什么。 他看不清表盘上的时间,只能拿秦白的表贴在耳朵上,细数着秒表的滴答声来确定时间。 秦白进入黑暗里再无踪迹,“滴答、滴答……”十五秒过去了,周回蹲在黑暗的角落里,随着秒表心跳越来越快,秦白还没有出来,时间却一秒一秒的过去。 周回眼神微动,他听见了滴答滴答的滴水声音和怪物哼唧的叫声,他侧过身挪动位置,果然看见院长和那群小怪物的身影,他们离办公室越来越近! 周回的呼吸几乎停滞,他看着院长一步步靠近,通红的手指搭在了门把手上,至此秒表也响了一共二十下,他刚准备站起来跑就看见办公室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撞在了院长身上,院长发出愤怒的怪叫。 与此同时秦白也抱着一堆东西飞速从门里跑出来,趁院长刚被砸还没反应过来,周回立刻站起来抓住秦白的手腕,带着他往前跑。 经过一个转角,秦白的速度超过周回,就变成了他拉着周回跑进了医院最尽头的一个房间。 因为跑太快,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周回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好像有血。一进门就看见角落里堆积的扫把和水桶,周回意识到这应该是个杂物间。 秦白将刚拿的东西放到地上,迅速一手撑在紧靠着门的窗台上,一手将原本大开的门轻微关上,他观察着那群怪物的位置,医院太大,走廊弯折又漫长,它们跟丢了,此刻停在了楼梯口的位置,挡住了他们离开三楼唯一的路。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周回和秦白都很专注,盯着十几米远处的怪物们的一举一动。 头顶有水滴不断滴落,打断周回的思绪,观察了很久周回才寻找到水声来源于门外走廊上方的天花板。 秒针和滴水声记录着时间,一切安静到了极点,连呼吸都被放轻到若不可查的程度。 不知僵持了多久,突然间,远方传来巨大的敲钟声音,咚咚咚咚响了十二下。 每一声都在敲击着周回的心弦,洪亮的钟声过后,便是连绵不绝的回声,这声音仿佛来源于天际,空灵的回声飘荡在这个虚无的世界里。 周回感觉才过了短短几分钟而已,但此刻已经十二点了。 “叮咚,系统倒计时提醒,各位玩家请注意,当前还剩一年零三个月时间完成剧情进度,仓山医院,祝您平安。” 听到这,周回和秦白齐齐抬头,接着看向对方,两人对视,周回看到秦白微蹙的眉心,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三个月?明明只过了一天而已,怎么三个月就过去了? 当然此刻震惊的不止他们两个,医院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几十位玩家同时被这提示音给惊醒。 原本寂静漫长的夜晚突然躁动起来。 楼梯口的小怪物们听到钟声后兴奋起来,它们外表看起来就是带血浑身还长长毛的会站立的野猪,它们抬着头,看着面前的院长,它们眼睛里带着杀戮的血色,好像随时会发疯冲上去扑倒面前的人,将他撕裂后吃下去。 在十二点的钟声之后所有的灯都突然灭了,整个医院陷入了彻底的黑暗。这群小怪物们不知道从哪里获得了长长的红蜡烛,它们开始端着蜡烛在三楼分开游荡,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蓝光照在它们的獠牙上散发出暖光。 现在的任务是尽可能避免怪物们离开这里,周回在杂物间的门上看见了一个消防疏散图,对比了一下发现图上的建筑位置和现在的三楼布局完全不一样。这里的布局经过了改造,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它们应该看不见,靠声音和血腥味来辨别生物。”秦白随意的说着,这个房间前后都有窗户,月光洒进来,照在他们身上,反正现在也出不去,他借着月光,收拾整齐刚刚拿的那叠文件。 “我们怎么离开这里?”周回靠墙蹲着将整理好的文件递给秦白。 秦白顺手接过将所有文件大致整了一遍,放在了窗台上。 “那群东西虽然看不见,但带头的那位院长能看见。” 周回想起来张燃:“院长是那个红色的东西?” 秦白:“不是,这个院长是……”他思量着该怎么形容:“精神分裂实质化。” “这个院长室张燃的另一个人格,通过游戏成为了实体,跟张燃彻底分裂开来成为两个人。” 周回点点头,开始一边思考一边打量他们此刻躲藏的杂物间。 昏暗的杂物间里,东西摆的乱七八糟,除了靠近门口没什么东西,或许是为了不挡住开关门,但是往里走里面的拖把扫帚却交错倒了一地,根本没办法下脚,墙壁的白漆上又覆盖着红色涂料,红色涂料上画着一些奇怪符号。 ——以及一些英文?年代久远已经看不出来了。 co……中间看不清了,结尾是……e——还有一个能看清的是第二行的efch。 周回手指摩挲在粗糙的墙面上,慢慢抚过红色涂料。 红色的字迹和日记一样写的乱七八糟,大大小小,到处都是,没有什么规律,跟一个人写的似的。 周回突然停滞住,再次看向墙面,他确定了就是同一个人写的。 周回下意识觉得,这应该可以变成一段连续的文字成为新的线索。 他退后一步,避开地上的杂物,离墙面远一些,想看清红色字迹的整体,忽觉地面触感不对,他踩到了一种柔软的触感,他低头一看,地上是粘着血迹的布料。 这是?周回捡起布料,昏暗的月光下,视觉受到影响,看不清它的真实颜色,一时想不出来着熟悉的布料来自哪里,无意识地转身又面向墙壁。 他努力思索着,但根本想不起来这是什么,刹那间,他的视线闯入一片身影,是秦白。 他蓦地看向他,正巧秦白也望过来,他看了看秦白穿的医生白大褂,又看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确定了这片布料的来源了,是病号服。 被撕裂的病号服粘着血迹,血迹早已干涸,带着病号服已经干硬定型,上面还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泥土。 他看着秦白,刹那间,一股怪异的电流冲入他的大脑,是系统。 “恭喜玩家周回,解锁首个新线索,‘囚于笼中的飞鸟’剧情正式开放!” 周回:“我的妈……神金…” 这线索,要不是躲在这里出不去,谁会来这里探险?什么人能发现这团乍一看跟土一样衣服? 系统继续说着:“乌鸦的眼睛可以洞察一切,光明生于黑暗,璀璨光芒对乌鸦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它埋葬于漫长夏季。” “字迹淡化,回忆落灰,拼凑成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