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去混编制,你把警花拐跑了?》 第163章 我申请作为外围策应! “好!”方总队长猛地一拍桌子,眼中的欣赏毫不掩饰。 “三天后,你将作为联合专案组的特别探员,正式赴任云州。” 高远队长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新的资料。 “在此之前,我们会为你准备一套天衣无缝的身份材料和背景故事。” “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叫‘余罪’,是王子俊最信任的合伙人。” 苏御霖:…… 刚伸出去准备接资料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眼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余罪? 哪个余罪?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张玩世不恭的脸,和那部让他印象深刻的警匪剧。 开什么玩笑? 在这种决定生死的绝密会议上,给他安排了一个电视剧主角的名字? 他维持着面无表情,视线在会议桌上几位领导的脸上缓缓扫过。 陈建丰局长神色如常,王景轩副局长一脸严肃,就连省厅来的方振国总队长,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劲。 苏御霖心里涌起一股荒谬感,就像上次他被城西分局那帮人取外号叫“重案组之虎”时一样。 这个世界,在某些地方和他记忆里的认知,存在着一种令人哭笑不得的偏差。 看来这个世界,没有这部电视剧…… “怎么?”高远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眯了起来,“你对这个代号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 苏御霖心里腹诽,难道我要告诉你们,这个名字在另一个世界几乎家喻户晓。 你们这是在跟毒枭玩一种很新的行为艺术吗? 他清了清嗓子,把僵在半空的手收回来。 “方总队,高队。”他斟酌着词句,试图让自己的质疑听起来更专业一点,“这个代号……是不是有些太张扬了?” “张扬?”方振国果然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他看向高远,似乎在询问这个词的深层含义。 “这怎么就张扬了?”高远眉头皱得更紧,显然没理解苏御霖的点。 他探身过去,用粗壮的手指在文件上重重一戳。 “很贴切啊!因为王子俊跟‘蝎子’接头时用的代号是‘原罪’。” “你作为他最信任的助手,取一个相近的代号,不是挺合适吗?”高远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 “而且还有含义在,他犯下的罪,是原罪。现在他进去了,你顶替他去完成这笔交易,你就是他剩下的罪。‘余罪’,简单明了,逻辑清晰,有什么问题?” 原来是这个逻辑…… 这巧合简直是天作之合。 苏御霖一瞬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他能想象得到,高远这种不修边幅的“疯子”队长,在想代号时,大概率就是拍脑袋想出了这么一个自认为充满哲学思辨又足够狠厉的名字。 他再次看向几位领导。 他们都在等他的回答,眼神里带着审视。 拒绝?理由呢?说这个名字不吉利?还是说我单纯不喜欢? 在座的都是人精,任何一个不合理的理由都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罢了。 重案组之虎都当了,也不差一个余罪。 苏御霖紧绷的嘴角忽然松弛下来。 他抬起头,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和锐利,仿佛刚才的迟疑从未发生过。 他伸手,将那份资料平稳地拿到自己面前。 “我明白了,这个代号很好,很符合人物背景,我没有问题了。” 方振国赞许地点了点头。 他们只当苏御霖刚才是在进行快速的风险评估,现在已经接受了新的身份。 只有苏御霖自己知道,他刚刚完成了一次怎样的心理建设。 行吧,余罪就余罪。 方总队长取出一枚造型特殊的金属徽章,放在桌上。 “这是专案组的制发的临时执法证,它赋予你万一和我们失去联络,在云州省境内合法的执法权以及紧急时刻调用云州警力的权力。 “但你要记住,你的主要任务是潜伏,收集情报,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暴露你的警察身份。” 苏御霖接过那枚徽章,郑重点头。 “我明白。” “三天后,会有专机送你去云州。” 方振国站起身,向苏御霖伸出手。 “为了这次行动的成功,我代表省厅,代表专案组,感谢你的勇气。” 苏御霖与方振国的手,有力地握在了一起。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猛地推开。 “砰!” 王然闯了进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对不起,打扰各位领导!” 王然快步走到会议桌前,似乎在酝酿着一句话。 王景轩眉头紧锁。 “王然!这是机密会议,你怎么……” “对不起,王局!各位领导!我知道我太冒昧了!” 王然直接打断了王景轩的话。 “但我必须说,让苏队一个人去云州卧底,太危险了!”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盯在高远队长的脸上。 “‘蝎子’是什么样的人物,高队您比我清楚!五年前中州那起灭门惨案,三年前东州码头的爆炸案,背后都有他的影子!他手下全是亡命徒!” 高远队长脸色一沉。“王然,我们理解你的担忧,但这是经过专案组慎重考虑后的决定。云州警方会提供必要的支援。” “远程支援根本不够!” 王然几乎是吼了出来,眼睛微微发红。 “苏队需要有人在近处接应,需要一个熟悉他行动习惯和思维方式的人,在关键时刻提供掩护!” “我申请作为外围策应人员,和苏队一同前往云州!” 苏御霖站起身,眉头微蹙。“王然,我感激你的关心,但这个任务……” “苏队!” 王然猛地转向他,直视着苏御霖的眼睛,声音决绝。 “我就说一句话,可能在这个场合不合适。” “但是……我必须说……” “我们是搭档,是过命的兄弟!” “咱们过了这么多事儿,我王然,就服你。” “如果这次,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他妈也不想干了!” 办公室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方振国审视着眼前这个满脸倔强的年轻警官,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思索。 陈建丰局长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打破了沉默。 “王然,你真的想好了?” 王然重重点头。 “想好了。” 第164章 那孩子,是咱们的未来。 陈建丰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几位同僚。 “王然的话,虽然冲动,但并非没有道理。‘蝎子’生性狡猾,极度多疑,手段残暴。御霖独自深入敌后,风险确实巨大。” “云州的很多警员甚至可能都和‘蝎子’的马仔打过照面,不宜潜伏过近。” “有一个信得过的自己人作为近距离的外应,可以大大提高行动的成功率和安全系数。” 方振国沉思片刻,最终缓缓点头。 “王然警官的忠诚和勇气,令人敬佩。确实,卧底行动,有一个绝对信任的外部策应,至关重要。” 他看向王然,目光变得锐利。 “我原则上同意你的申请。接下来,你和苏御霖警官一同商议,制定出一套严密的外应行动方案,包括你的隐藏身份、日常活动轨迹等等,最晚明天,我要看到报告。” 王景轩补充道。“对,你们两个必须在表面上毫无关联,但实际上要形成一个配合紧密的行动小组。御霖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王然的神色无比严肃,他立正站好,大声回答。 “是!谢谢各位领导信任!我保证,会寸步不离地跟进整个行动,确保苏队的安全!” 方振国又取出另一枚一模一样的徽章,交到王然手中。 “这是你的临时执法证。记住,你的表现,有可能直接影响整个行动的成败。” 方振国再次站起身,分别与苏御霖和王然握手。 “三天后,你们分别乘坐不同的交通工具前往云州。为了这次行动的成功,我再次代表省厅感谢你们的勇气。” “记住,情报收集是第一位的,但你们的安全,比任何事都重要。” ……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带上。 苏御霖和王然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王景轩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回到办公室坐下,伸手去拿桌上的保温杯。 杯子还没碰到嘴唇。 “砰!” 办公室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狠狠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一道身影裹挟着满身的烟草味和凛冽的杀气,冲了进来。 来人是秦耀辉。 他脸色铁青,双拳攥得死紧。 “王景轩!” 秦耀辉直接吼出了名字,省略了所有职务。 王景轩刚拧开的杯盖的手停住了。 “老秦,你疯了?” “注意你的言辞。” “我的言辞?”秦耀辉猛地向前一步,一巴掌拍在王景轩的办公桌上。 “砰!” 桌上的文件被震得跳起半尺高。 “你居然安排御霖去干这种九死一生的卧底任务!” “我他妈现在是克制着,没当着省厅领导的面破口大骂!” 王景轩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去,他盖上杯盖,缓缓站起身。 “这是联合专案组的决定,不是我一个人能定的。” “再说了,也征得了苏御霖同志本人的同意。” “放屁!” 秦耀辉彻底爆发了。 “你是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你是苏御霖的顶头上司!” “你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把这个事儿给挡回去!” 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又猛地转身,用手指着王景轩的鼻子。 “你难道不知道?” “苏御霖才来咱们刑侦支队两年!” “两年!他破了多少悬案积案?全市有谁能比?” 秦耀辉的眼中,是难以掩饰的痛惜与愤怒。 “这么好的一颗苗子,这么有天赋的破案天才,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往火坑里跳?” 王景轩沉声道。 “老秦,你先冷静点。” “这次任务虽然危险,但意义极其重大。” “御霖是自愿的,而且王然那小子也申请了一同前往,他们可以相互照应。” 秦耀辉发出一声冷笑。 “照应?” “他俩加起来才多大岁数?” “你让两个毛头小子去对付云州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地头蛇?” “要去也是我去!” “我!秦耀辉!” 他用粗粝的大拇指,重重地戳着自己的胸口。 “我入警三十八年,什么样的卧底没当过?” “当年林城的‘白狼’,南边的‘黑蛇’,哪个不是我亲手拿下的?什么场面我没见过?” “我这把老骨头,一把年纪了,死了也就死了!” “顶多我这条命回不来,组织上还能少发一份退休金!” 王景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办公室里那股火药味,似乎被这声叹息冲淡了几分。 他的语气也缓和下来。 “老秦,你的心意,我懂。” “但这个任务,需要的是年轻人的体力、反应、决断。” “而且,御霖的格斗射击水平,他的破案思路,你我心里都清楚,整个林城警队,没人比他更合适。” 王景轩走到秦耀辉面前,伸手拍了拍自己这位老搭档绷紧的肩膀。 “更何况,你觉得凭御霖那孩子的性格,他会同意我们中途换人吗?” 秦耀辉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张了张嘴,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当然知道。 王景轩说的每一个字,都对。 那个年轻人骨子里那股又臭又硬的倔强,跟自己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这次行动,是警部高度重视的。” “省厅的方总队长亲自挂帅,云州警方也会提供全方位的支援。” 王景轩的声音压低了些,凑到他耳边,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 “你再好好动动你那生了锈的脑子想一想。” “这么大的事,主管全省警务工作的唐厅长,他会不知道吗?” “唐厅长都点了头的事情,你觉得还轮得到你我在这里着急上火吗?” “唐厅长都不操心他的未来……咳咳……你在这……切……” 秦耀辉猛地抬起头,眼神中的震惊一闪而过。 好像也是啊。 王景轩继续说道。 “老秦,我向你保证。” “我会动用市局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不计代价,全力保障苏御霖和王然的安全。” “只要那边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我会立刻申请启动最高级别的撤离预案。”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秦耀辉身上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终于消散了。 但他眼中的担忧,却丝毫未减,反而愈发浓重。 “王景轩,我告诉你。” 他一字一顿,声音沙哑。 “如果御霖……如果那两个孩子出了任何事。” “我秦耀辉,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王景轩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 “所以,我一定会把他们两个,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秦耀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一个字。 他走向门口。 在手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他停了下来,没有回头。 “记住你的承诺,老王。” “那孩子,是咱们林城……不……是整个南州警队的未来。” 第165章 我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 王景轩独自站在空旷的办公室里,久久没有动弹。 他知道,秦耀辉说的没错。 他又何尝不是在赌? 赌苏御霖的命运。 赌方振国甚至是唐正阳的决断。 赌这次九死一生的行动,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可这就是警察的宿命啊。 总要有人站在最危险的前线,去直面最深的黑暗。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拿起桌上那份刚刚定稿的行动方案。 封面上,“打蝎行动”四个鲜红的大字,仿佛带着血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微微发麻。 …… 当晚,苏御霖的公寓。 时钟的指针,正不偏不倚地指向晚上九点。 苏御霖独自站在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被霓虹灯火点缀得如同星河的城市。 还有三天。 三天后,他就要踏上前往云州的列车,开始那段生死未卜的旅程。 门铃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苏御霖走过去,透过猫眼看到一张熟悉的,带着明媚笑意的脸。 是唐妙语。 他打开门。 女孩手里提着两份宵夜。 “想着你可能还没吃饭,给你带了牛肉面。” 她的笑容一如既往,像一颗小太阳。 苏御霖接过食物,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然后伸出双臂,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用力,力道大得让唐妙语的呼吸都滞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发间的香气。 唐妙语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没有说话。 只是安静地回抱着他,小手在他宽阔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一下,又一下,像是安抚一只迷路的动物。 其实,今天在单位,她已经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禁毒队的同事,私下的聊天。 …… “听说了吗?‘蝎子’那条线,上面批了,要派人过去。” “云州那边?我天,那不是送死吗?听说那家伙手黑得很。” “可不是嘛,所以才要派个最猛的过去。我听我们头儿提了一嘴,好像就定在咱们市局了。” “谁啊?高队亲自去?” “怎么可能,高队那张脸,整个南方的毒贩都认识。听说……是要挑一个新来的。” “好了,别瞎猜,这事儿保密级别高着呢……权当不知道!” …… 当时唐妙语心里就咯噔一下。 她告诉自己别多想,苏御霖是刑侦副支队长,主抓的是命案,怎么可能派他去做卧底。 这太荒唐了,不会的。 可那份不安,就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心里。 她一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她想打电话问问他,又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太蠢了,说不定会被他嘲笑。 所以她选择亲自过来一趟,想用最日常的方式,来驱散自己心中那份荒谬的猜想。 然而,此时此刻,感受着他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和那份从未有过的沉重感。 唐妙语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片刻后,苏御霖松开手,牵着她走向客厅。 唐妙语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客厅的角落。 那里,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半开着,里面整齐地叠放着几件陌生的深色秋冬季衣物。 她脸上的笑容,在看清那只行李箱的瞬间,微微凝固了。 “要出差?”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 苏御霖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他没有回避,点了点头。 “三天以后,去云州。” “云州?” 唐妙语刚刚拿起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她漂亮的杏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要去多久?” 苏御霖沉默了片刻。 “可能三到六个月。” “具体时间不确定。” 唐妙语握着筷子的手颤抖了一下。 “这么久?是什么案子需要你亲自去?” 苏御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将她冰凉的小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妙妙,我不能告诉你具体内容。”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 “这是一项……特殊任务。” 特殊任务。 唐妙语心里一颤。 她是警察家庭出身,从小耳濡目染,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四个字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瞳孔里映着苏御霖沉静的脸。 “你是去……那种任务?” 苏御霖没有直接回答。 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为什么是你去?” 唐妙语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担忧与心疼。 “市局有更有经验的同事……你才来刑侦队两年啊……” “正因如此。” 苏御霖轻声打断了她的话。 “我的档案比较‘干净’,对方不容易查到我的警察身份。” 他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而且,这是领导的决定。整个行动组已经围绕我做了全套预案,我不能退。” 唐妙语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涌到眼眶的泪意逼了回去。 她明白。 当一名警察站在那条线上时,身后就是万丈悬崖,没有退路。 “你在那里,会……联系我吗?” 这个问题问出口,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傻。 苏御霖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歉疚。 “任务期间,我不能以任何方式与以前的关系网联系。” “包括你。”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让她好受一些。 “不过王然会作为外应,和我一起去。” “明天之后,我会用新的身份,新的电话,新的一切。” 晶莹的泪珠,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顺着唐妙语光洁的脸颊,滴答落下。 砸在手背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我不能要求你保证安全回来,对吗?”她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我会安全回来。”苏御霖抬手,用指腹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你等我凯旋就行,我从来没有让你失望过,妙妙。” 他拉过唐妙语的手。 “无论如何,都记住一点——如果长时间没有我的消息,不要试图去寻找我,也不要向任何人打听我的任何信息。” “这不仅是为了任务保密,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他的话还没说完,唐妙语忽然扑了上来。 柔软的红唇,带着一丝咸涩的泪意,不由分说地封住了他的嘴。 这个吻,不再是平日里的温柔缠绵,而是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占有。 她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仿佛要将自己全部的生命力都渡给他。 良久,唇分。 两人都微微喘着气。 唐妙语依偎在他怀里,脸颊绯红,一双杏眼中水光潋滟,满是化不开的柔情。 “苏御霖。” 她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 “今晚,我要把自己交给你。” 苏御霖的身体,瞬间僵住。 女孩仰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如果你回不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嫁给别人。” 苏御霖只觉窒息般的疼痛和无尽的柔情,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 饶是两世为人,他也感觉自己几乎就要失控。 但他不能。 他不能这么自私。 他缓缓地,缓缓地推开怀中的女孩,然后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无比珍重的吻。 那个吻,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若千钧。 “不,妙妙。” “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风风光光地娶你。” 他捧着她满是泪痕的脸,目光灼灼,一字一顿。 “我说会回来,就一定会!” 第166章 这是我们的责任, 逃不掉。 第二天清晨,省厅。 顶楼的厅长办公室。 一张巨大的云州省地图铺满了整张红木办公桌。 上面用红蓝两色的记号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 唐正阳正指着地图上一个被红圈圈出的港口位置沉思着。 他身边,省厅刑侦总队长方振国眉头紧锁,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预估苏御霖需要至少三周时间,才能取得他们的初步信任。” “这期间,我们的支援必须保持绝对隐蔽。” “我们的人方面,禁毒队、特警队都需要抽调一部分人跟过去,随时待命。”唐正阳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几个不起眼的小镇。 “这几个区域要设立秘密联络点,一旦有情况——”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 唐正阳看了看来电显示,伸手按下了免提键。 “喂?” “大伯。”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明显带着紧张的熟悉声音。 唐正阳脸上威严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缓和。 “妙语?有什么事啊?” “我就在您办公室门外。” “能不能让我进来?就几分钟。” 唐正阳的目光投向对面的方振国,对方只是不易察觉地,微微点了点头。 唐正阳心里叹了口气。 “进来吧。” 办公室厚重的木门被推开,唐妙语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便装,脸上未施粉黛,头发也显得有些凌乱。 一双漂亮的杏眼带着清晰可见的红肿,显然是匆忙赶来,甚至可能一夜未眠。 当她看到沙发上还坐着方振国时,整个人明显愣了一下。 但还是迅速调整过来,礼貌地躬了躬身。 “方叔叔好。” 方振国向她点头示意,没有说话。 “妙语。” 唐正阳放下了手中的红色记号笔,目光直视着自己的侄女。 “这一大早的,有什么急事?” 唐妙语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鼓起勇气直视大伯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大伯,我知道苏御霖要去云州执行卧底任务的事了。” 唐正阳和方振国面面相觑。 “我想申请,作为外应人员,一同前往云州。”唐妙语一股脑说出来了。 唐正阳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胡闹!” “我不是胡闹!” 唐妙语急切地向前走了一步。 “我去法医科之前,也做过一段时间技侦,我可以负责技术支持,监控系统,通讯保障——” “够了!” 唐正阳的声音陡然拔高,彻底打断了她的话。 “你知道这次行动有多重要吗?这不是儿戏!” “我当然知道不是儿戏!”唐妙语的声音开始微微发抖,眼眶里的水汽越积越厚,但她依旧倔强地站在那里。 “正因为知道有多危险,我才想去!我可以远程监控他的一举一动,一旦有异常情况,立刻预警——” “砰!” 唐正阳猛地站起身,宽厚的手掌重重拍在红木桌面上,震得笔筒里的笔都跳了起来。 “唐妙语!” “这是省联合专案组的核心行动,不是你谈恋爱的舞台!”唐正阳很生气。 “我们每一个决策,都关系到整个行动的成败,关系到数十名警力的安危,甚至关系到能否切断整个南方的毒品供应链!” “而你现在,就因为担心你男朋友,就想冲进一个危险系数爆表的行动中?” 唐妙语死死咬着下唇,唇瓣被咬得发白。 她固执地站在那里,没有后退一步。 “大伯,我不是为了儿女情长。” “我是一名合格的警察,我有专业技能,可以为这个行动提供实质性帮助。” “你是我侄女,你比谁都清楚,我从不让私人关系影响公务决策。”唐正阳的声音坚决。 “如果我认为你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会毫不犹豫地批准。” 他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唐妙语面前,表情缓和了一些,那份属于长辈的疼惜终究还是流露了出来。 “但事实是,你不是。” “云州那边已经配备了最专业的技术团队。” “你过去,只会让苏御霖分心,增加行动风险。” 唐妙语终于低下了头。 那颗强忍了一路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滚落,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妙语,你的担忧我们都理解。” “苏御霖是我认可的侄女婿,在我心里,他并非没有份量。” “但是有时候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作为一名警察,这是不能避免的。” “但是,他有可能会死啊。”唐妙语不住地擦着泪,开始啜泣。 方振国在一旁轻咳了一声,他站起身,亲自倒了杯温水,递到唐妙语面前。 他声音放得很轻。“妙语,坐下说吧。” 唐妙语没动,只是接过水杯,低着头。 方振国也不勉强,他看着这个满脸泪痕的女孩,目光带着长辈的温和。“你的担忧,我们都明白。”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旁边的唐正阳,半开玩笑地说道:“你大伯当年要是谈恋爱,对方家长估计比你现在还愁。他年轻那会儿,九死一生的任务可没少接。” 一句调侃,让凝固的空气稍稍松动。 唐正阳低着头,但没作声。 方振国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回到唐妙语身上,语气认真了许多。“我知道,你怕他回不来。这种案子,没人不怕。” “但是,我得跟你说句实话。”他看着唐妙语,眼神透彻,“苏御霖这个小伙子,我虽然只在照片和档案里见过,但我看人,很少走眼。你眼光不错。” 唐妙语猛地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满是错愕。她没想到方振国会这么说。 “你大伯和陈建丰,把他都快夸出花来了。两年时间,从一个小透明,到市局刑侦的顶梁柱,这不是单靠运气就能做到的。” “他有这个能力,更有这个担当。所以,当这个烫手的任务摆在面前,除了他,我们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这就像一把好刀,总要用在最关键的地方。”他停顿了一下。 “我知道这很残忍,对你,对他,都很残忍。但我们是警察,从穿上这身警服开始,有些责任就刻在了骨子里,躲不掉。” 他这句话,让唐妙语攥紧了小拳头。 “我们能做的,不是把他锁在保险柜里,而是给他打造最坚固的铠甲,提供最强的后援。请相信,整个专案组,包括我和你大伯,都会尽全力保证他的安全。” 唐正阳点点头,走过去,将手放在侄女颤抖的肩膀上,用一种罕见的温和语气说道。 “妙语,我以唐家的名义向你保证,我会用尽一切资源,确保苏御霖安全回来。” 唐妙语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真的吗,大伯?”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唐正阳的语气柔和下来。 “这个行动,有我亲自把关,你方叔叔也会一同前往云州。” “相信我,相信你方叔叔,也相信苏御霖。” 唐妙语用力擦干脸上的泪水,深深吸了口气。 那股不甘与担忧终究还是被理智压了下去,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谢大伯,对不起,我……” “回去吧,这件事不要和你奶奶说,别让她担心。” 唐正阳拍了拍她的肩膀。 “记住,行动期间,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任何信息。” “这也是保护苏御霖的方式。” 唐妙语再次点头,向两位长辈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唐正阳长长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 “这孩子,从小就倔。” 方振国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杯,正准备说些什么,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也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梢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 “雨晴?” 第167章 这杯茶,我预定了! 电话很快挂断,方振国抬起头,神色有些复杂地看向唐正阳。 “我女儿也在门外,想进来谈谈。” 唐正阳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今天是怎么了?让她进来吧。” 片刻后,方雨晴走进了办公室。 与唐妙语的急切和狼狈截然不同。 方雨晴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职业装,黑亮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 脸上是如常的清冷平静,步履从容不迫。 她先是向唐正阳微微点头致意,然后才站到自己父亲面前,直接开门见山。 “唐厅长,方总队,我有重要情况汇报。” 她的声音冷漠又专业,听不出任何个人情绪。 “关于苏御霖警官的任务适应性评估。” 唐正阳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请说。” “我有理由怀疑,苏御霖警官患有发作性睡病。”方雨晴像是在陈述天气。 “几天前,我亲眼看到他在驾驶车辆时,眼睛突然闭上,陷入短暂的睡眠状态。” 这句话刚出口,唐正阳和方振国几乎是同时交换了一个充满震惊的眼神。 方雨晴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反应,继续用她那毫无波澜的语调说道。 “根据我的判断,这符合发作性睡病的典型症状。” “这种疾病在压力大、精神高度紧张的环境下,发作几率会大大增加。” “如果他在执行卧底任务期间突然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唐正阳微微似乎在回味着这句话,轻轻敲了几下桌子。 随后沉思片刻,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紧紧盯着方雨晴。 “你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疾病发作,而不是普通的疲劳打盹?” “我不能百分百确定,但上学时,我对医学知识和各类症状有过研究。”方雨晴的语气依然冷静得可怕。 “那种突发性的、不受控制的睡眠状态,与普通疲劳有明显区别。” 方振国沉吟了许久,终于开口。“如果这是真的,确实需要重新评估。” “卧底任务中,一秒钟的失神都可能致命,更何况是完全失去意识。” 他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自己的女儿。 “雨晴,谢谢你提供这个重要信息。” “我们会安排苏御霖和王然在出发前做一个全面体检。” “如果确实存在问题,我们会调整行动计划。” 方雨晴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 “我只是从专业角度考虑,希望能为行动安全提供参考。” “你做得对,雨晴。”唐正阳郑重地开口。 “在这种高风险行动中,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关系生死。” 方雨晴微微欠身。“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 “去吧。” 方振国挥了挥手。 方雨晴转身离开,长发如丝缎般拂过肩头。 门再次关上后。 唐正阳和方振国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插曲。”唐正阳轻叹一声,不停敲着桌子,很是急躁。 方振国也扶着额头陷入沉思,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他太了解自己女儿了。 方雨晴的性格,说好听了是独立,说难听点就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就刚才汇报的这件事,按她的行事风格,一个电话,事情就办完了,干净利落,绝不多耗费一秒钟。 可她偏偏亲自跑来一趟省厅。 而且还是在唐家那丫头哭着闹着刚走,那个最微妙的时间点上。 方振国靠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茶杯。 他办了一辈子案子,对时机和动机的敏感,已经成了本能。 女儿刚才的汇报,听上去无懈可击。 每一个字都站在“行动安全”和“组织纪律”的制高点上。 可正是这种滴水不漏的“专业”,才最不正常。 发作性睡病? 不管到底是否是真的,苏御霖都有了一个合理退出这次行动的理由。 而且场合非常私密,对苏御霖的个人声誉也没有任何影响。 这丫头,是在用最专业的手段,办最私人的事。 方振国脑中飞速回溯。 她放弃省厅坦途,执意一头扎进市局刑侦支队。 现在又在这个微妙节点,直接找到了联合专案组的指挥部。 这背后的关键点,该不会就是这个苏御霖吧? 推论一经产生,竟然还越发合理起来,他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这小子,到底有什么魔力? 能让唐家那丫头哭着要跟着他去险境,又能让自己这个眼高于顶的女儿,不惜动用这种近乎“釜底抽薪”的手段,也要把他从任务里“摘”出去? 他抬眼,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对面的唐正阳。 方振国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养了二十多年的宝贝女儿,从小到大,身边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她连正眼都懒得瞧。 别人家都在担心女儿早恋。 他却一度担心,这孩子要一辈子跟案卷过了。 结果现在,不声不响地,自己就有了目标吗? 可这目标,偏偏是人家老唐内定的“准侄女婿”。 这就不是简单的儿女情长了,这是一场悄无声息的阵地抢夺战吗? 而且,自己女儿这战术……够狠,也够聪明。 她没有像唐妙语那样一哭二闹,而是选择了一种更高级的玩法—— 我不跟你争,我直接把你们要争的东西,从棋盘上拿走。 方振国把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凭自己对女儿的了解,他现在百分之百确定,苏御霖的体检绝对查不出任何问题。 自己女儿那番话,就是一枚精心计算后投下的烟雾弹,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制造变数。 以局外招想办法把苏御霖从危险任务里拉出来。 想到这里,方振国看着唐正阳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老唐啊老唐,你侄女那点眼泪,跟我女儿这不动声色的一记将军比起来,段位可差远了。 这场“打蝎行动”,看来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戏里戏外,都是风波。 “老方啊,苏御霖这小子确实不错,上周刚到我家吃过饭,我很满意。”唐正阳的笑容有些不对劲。 方振国听到这句话,马上明白了,老唐也读出这其中的火药味了,开始宣誓主权了。 方振国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微微一笑。 “是啊,他破案能力很强,年轻有为。” 他话锋一转。“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嘛,没结婚前都是自由恋爱,谁知道最后会怎样嘛。” “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好过多干预啊。” 唐正阳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语气加重了些。“话是这么说,但我觉得他们挺合适的。” “妙语平时在我面前不怎么提起感情事,这次为了他,能直接找到我这儿来,可见感情确实不浅啊。” “青春年少,情感丰富,很正常。”方振国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看着茶杯中缓缓舒展的龙井,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不过这人啊,就像茶,好茶难得,会品的人更难得。” 他的目光落在杯中。 “有些人喜欢用沸水冲泡,热烈奔放,茶香立刻四溢满室。” 他停顿片刻,又接着说道。 “我却更欣赏八分热的水,温度适中,循序渐进。初闻只有淡淡清香,但耐人寻味,回甘悠长。” 唐正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方振国将茶杯转了个方向,像是在观察茶叶舒展的姿态。 “再好的茶,泡法不当,便失了本真。或许浓烈的第一泡让人惊艳,但若要品到第三泡、第四泡的深层滋味,却需要懂得等待的人。” 他抬眼看向唐正阳,目光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深意。 “苏御霖这孩子,就像一片难得的好茶叶。他的韧性、他的内涵、他的那股子沉稳劲儿,都需要懂茶的人,才能真正欣赏。” 唐正阳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明白,方振国这番看似云淡风轻的茶论,实则在暗示着什么。 方振国却没有直接点破,只是将目光转向窗外,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所思。 “我家那丫头啊,从小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很少见她为谁耗费心思。” 他摇头轻笑。 “不过,她那份对好茶的执着,倒是一直没变。明明不善言辞,却总能一眼看出哪片茶叶值得细细品味。” 最后,他才缓缓抿了一口茶,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父亲的温和。 “如果真有那么一片好茶叶,能让她放下那套‘只闻不饮’的规矩,我这个当爹的,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唐正阳凝视着眼前这位老友,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知道,方振国这番话,不只是在讨论茶道,这是打算明牌,要和自己抢人吗? 唐正阳慢慢从红木办公桌后站了起来。 他没绕路,径直走到沙发前,在方振国错愕的注视下,伸手一把攥住了他那只用了多年的旧保温杯。 杯身还带着方振国手掌的余温。 “老唐,你……”方振国眉头一跳,话还没说完。 唐正阳已经面无表情地开始拧杯盖了,盖子拧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将杯子凑到鼻尖闻了闻,然后扬起手腕,作势就要往嘴里送。 方振国再也坐不住了,猛地从沙发上欠起身子,脸上那份儒雅镇定瞬间被打破。 “诶!老唐你干什么!”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拦,“那是我的杯子!喝了一上午了!” 唐正阳的动作,在杯口离嘴唇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了。 他没看杯子,目光直直地钉在方振国写满惊愕和不解的脸上,嘴角是冷冽的笑。 “砰”的一声,他将保温杯重重地顿回茶几上,震得杯里滚烫的茶水都晃了出来。 “哦?原来老方你也知道。” “别人的杯子,不能乱碰啊。” 方振国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唐正阳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衣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好茶配好水,没错。” “但再好的茶水,也得有个先来后到。我家的茶壶,早就把这杯水预订了。” 第168章 他身体好的像18岁小伙子。 当天中午,市局。 苏御霖和王然正在一间空置的审讯室里,进行最后的身份磨合。 “记住,从现在开始,我叫余罪,你叫王大龙。” 苏御霖手里拿着行动方案。 王然咂吧了一下嘴。 “苏队,这名字也太土了,能不能换个威风点的,比如王天霸什么的。” “我建议把天字去掉。”苏御霖瞥了他一眼。“你是在卧底,要什么威风,越不起眼越好。” 就在这时,苏御霖的手机响了,是王景轩副局长打来的。 “喂,王局。” “你和王然,现在立刻到市中心医院体检科,有人在那等你们。”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容置疑。 “做个全面体检,出发前的必要流程。” 苏御霖挂断电话,看着王然。 “走吧,王大龙,去医院。” 王然没再多问,这是命令。 …… 市中心医院的VIP体检中心。 冰冷的听诊器贴上胸口,针头刺入皮肤,一系列繁琐的检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王然嘴上嘻嘻哈哈,看到抽血的针管时,那张天不怕地不怕的脸上,还是几不可察地白了一下。 苏御霖则全程平静,配合着医生的每一个指令。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各种冰冷的器械和白大褂之间悄然流逝。 直到夕阳将城市的轮廓染成一片暖金色,他们才拿到了“一切正常”的口头结论,离开了医院。 …… 当晚,省厅。 方振国办公室的灯依旧亮着。 他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面前摊开着一份刚刚从医院加急送来的体检报告。 苏御霖。 姓名后面,是一长串密密麻麻的医学数据。 心率,血压,血常规,肝肾功能…… 每一项,都在正常值的最优区间内浮动。 报告的最后一页,是几位专家联合签署的结论。 “经综合评估,该名警员身体机能各项指标优异,无任何潜在疾病风险,身体状况良好。” 方振国拿起手机,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 “爸。” 电话那头传来女儿方雨晴的声音。 方振国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 “雨晴,你之前提到的情况,专案组很重视。” 他停顿了一下。 “今天下午,已经安排苏御霖做了全面体检。” “体检报告出来了。”方振国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没有任何问题。” “身体好的,像个十八岁的小伙子。” 方雨晴的公寓里,一片寂静。 她正站在窗前,手中握着冰凉的手机。 窗外是林城的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 映在她桃花眸里,忽明忽暗。 听到父亲的话,她握着手机的指节,几不可察地收紧。 一丝喜悦,如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心尖。 他没事。 可这喜悦,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就被一股更深的失落感所淹没。 他没事,就意味着,那趟九死一生的旅程,将如期而至。 方雨晴沉默了片刻。 “知道了。” “这样最好,可以排除一项行动中的不稳定因素。” 方振国听着女儿这滴水不漏的回答,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这丫头。 他将那份体检报告随手丢在桌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对了,既然现在确定他没问题了……” 方振国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随意起来。 “你觉得,苏御霖这个人,怎么样?” 方雨晴的眼睫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忽闪。 她知道,这才是父亲这通电话真正的目的。 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一个办了一辈子案子的老刑警,盘问技巧已经成了本能,哪怕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不会直接问“你是不是喜欢他”,那太低级了。 他会像剥洋葱,用看似不经意的话题,一层一层试探,直到触碰到最核心的部分。 方雨晴没有立刻回答,目光落在窗外远处,那片被霓虹勾勒出的城市天际线上。 “他……”她的声音很轻。“专业素质很强。” 电话那头的方振国挑了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他的侦查思路,格斗技巧,还有心理素质,都是我见过最顶尖的。”方雨晴的语速不快,像是在冷静的评估。 “由他来执行这次卧底任务,行动的成功率,会大大提高。” 她说完,便不再言语。 每一句都是在夸赞,但每一句,都严丝合缝地框定在“同事”与“工作”的范畴内。 滴水不漏,没有半分私人情绪的流露。 方振国在电话这头,几乎能想象出女儿此刻那张清冷平静的脸。 他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无力。 跟这丫头打交道,比审讯那些嘴硬的犯人还累。 “就这些?”他不死心地追问。 “嗯。” 一个单音节,彻底堵死了所有的话题。 方振国沉默了片刻,忽然换了个角度,语气变得随意起来:“今天唐正阳那丫头也来了,就在你之前。” 方雨晴依旧没出声,静静听着。 “哭得梨花带雨的,非要跟着去云州,说是担心苏御霖会死。” 方振国把“死”字咬得不轻不重,仔细听着电话里的动静,“小姑娘感情挺热烈的,拦都拦不住。” 他故意把唐妙语的激烈反应抛出来,试图激起一点涟漪。 然而,方雨晴的回应,比他想象的还要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冷酷。 “行动核心人员的密切关系人,在任务前表现出过激情绪和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属于高危安全隐患。”她的声音清冷依旧。 “希望行动组妥善处理,对相关人员进行必要的心理干预和保密教育。” “……” 方振国拿着电话,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想看到的任何反应,哪怕是一丝不快,一丝嫉妒,都没有。 他女儿直接把唐妙语那份炽热的爱,定性为了“高危安全隐患”。 还建议“心理干预”。 这天聊不下去了。 老唐家的丫头是沸水泡茶,恨不得一瞬间把所有香气都释放出来。 自己这个女儿,就是块万年不化的寒冰,想从她那儿看到点热气,简直是天方夜谭。 方振国靠在椅子上,彻底放弃了。 “行吧。”他长叹一声,“你说得对。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爸,您也注意身体。” 电话被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方雨晴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良久。 她缓缓抬起手,用指尖,轻轻触碰着冰凉的玻璃。 窗户上,倒映出她那张绝美的脸。 也倒映出她眼底深处,那一丝无人能懂的,挣扎与担忧。 第169章 气质大爆改,卧底准备。 林城市局,特别审讯室。 一盏白炽灯悬在头顶,将毒贩王子俊的脸照得毫无血色。 他坐在金属椅子上,手腕上带着束缚带。 面前的桌上,只放着一部黑色的手机。 这是他和蝎子单线联系时的电话。 墙角,监控摄像头的红点一直亮着。 “记住。” 禁毒支队长高远俯下身。“按照我们教你的说,一旦露出马脚,你知道后果。” 王子俊喉结滚动了一下,用力点点头。 审讯室的另一头,技术人员比了个“OK”的手势。 王子俊拿住那部手机,手指颤抖。 嘟… 嘟… 第四声响起时,电话被接通了。 没有问候,只有沉默。 “蝎子哥,是我啊。” 王子俊强行压下声音里的颤抖,一旁的警员用锐利的目光紧盯着他的每一个微表情。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几秒。 然后,一个明显被变声器改过的声音,缓缓传来。 “验证。” “每个灵魂都有原罪。”王子俊说出了接头暗语。 “你最近很低调。” 对方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王子俊看向高远。 高远面无表情,只是用手比了一个继续,示意他冷静,按计划来。 “最近风声太紧,丽晶出了点状况。” 王子俊定了定神,开始按照准备好的台词往下说。 “有条子在盯梢,我不得不转移了几天。” “有多严重?” “暂时控制住了,但我不能亲自露面,至少最近不行。” 谎言一旦开了头,王子俊的声音反而越来越流畅,那种刀尖舔血的本能正在回归。 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舒适区。 “所以云州的交易,我想派我的合伙人余罪去。” 高远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许,他点头示意王子俊继续。 “余罪?” 蝎子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兴趣。 “对,就是之前和您说过的,那个合伙人,他人脉可以的。” 王子俊看了一眼面前桌角的提示纸条。“这也是个机会,让他向您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处理事情的方式…您会欣赏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你很少提到这个人。” “他可靠吗?” 王子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码头那个叛徒的事,就是他处理的。” “您知道的,那个私吞货物的。” “有意思。”对方的声音里,第一次透出一丝玩味。 “那个人的死法确实…很有创意。” 特别审讯室内,几名年轻警员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背感到一阵寒意。 高远队长却只是皱了皱眉,示意王子俊继续强化这个“事实”。 “余罪做事有自己的风格。” “这次的交易金额大,所以我认为需要派最可靠的人去。” “我需要先见见他。”对方断然道。“评估一下。” 高远迅速拿起笔,在纸条上飞快地写下几个字,然后无声地推到王子俊面前。 “当然。” 王子俊立刻点头,仿佛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交易之前,您可以与他会面。” “他不善言辞,但做事极为可靠。” “他有什么特征。”蝎子追问。 王子俊的目光落在那张新的纸条上。 他读着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电话听筒。 “没什么重要特征,到时候他会戴一副金丝边眼镜。” “随身携带一个银质打火机。” “是个大烟鬼。” “无聊……”蝎子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地点和时间我会发到老地方。” “确保你的人准时到。” “他不会让您失望的。”王子俊说,眼神飘忽地看向房间的一角,已经不敢再与高远对视。 “不过,你记住一点…” “如果出了任何问题,我会先找你算账。”王子俊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高远再次做了个“冷静”的手势。 “我…我完全明白,蝎子哥。” 王子俊结结巴巴地说完这句,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 电话,被突然挂断了。 那一声“嘟”的忙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房间内紧绷到极点的气氛,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 技术人员立刻示意,录音完整,声音清晰。 王子俊整个人瞬间瘫在金属椅子上,手心满是汗水。 高远缓缓站直身体,走到王子俊面前。 “干得不错。” …… 市局,地下一层,装备室。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冰冷的金属与枪油混合的味道。 一排排整齐的枪柜在白炽灯下,反射着森然的冷光。 苏御霖站在一面巨大的全身镜前。 镜中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休闲西装,内搭一件深灰色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不同于往日的干净利落,他的头发被刻意弄得有些微乱,平添了几分不羁。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从桌上拿起一副金丝边眼镜。 镜片是平光的,没有任何度数。 当他戴上眼镜,轻轻调整了一下鼻梁上的位置后,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属于警察的锐利与正直,被一层斯文败类的外衣彻底包裹。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金丝镜框后,显得愈发难以捉摸。 “不错。”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苏御霖没有回头,视线依旧落在镜子里。 禁毒支队长高远,缓步走了进来。 那双永远像没睡醒的“老鹰眼”,此刻正一寸一寸地审视着镜中的苏御霖。 高远的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黑色丝绒小盒子。 “这是你的道具。” 他将盒子递了过去。 “和蝎子的人接头的信物。” 苏御霖伸手接过,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天鹅绒的内衬上,并排躺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银质打火机。 打火机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但外壳做了精细的磨砂处理,握在手里有种冰凉又扎实的金属质感。 右下角都刻着一个相同的花体字母“Y”。 他伸出手指,先拿起左边那个。 拇指熟练地一弹,“咔哒”一声,清脆悦耳,一簇橘黄色的火苗蹿了出来,稳定燃烧。 他合上盖子,又拿起右边那个,用同样的方式打开。 几乎完全一样的“咔哒”声,火苗的大小和稳定性也看不出任何差别。 他把两个打火机并排放在手心,掂了掂分量,几乎感觉不到差异。 “哪个是?”他问。 第170章 离别。 “左手的。”高远冷声道。“一个是普通打火机,另一个,是你的命。”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里面加装了微型信号发射器和高敏拾音器。” “”我们不确定蝎子那边会不会有反侦测设备,所以启动方式很特殊。” “只有在你连续、快速地开合五次之后,它才会启动定位,并开始记录环境音。” “持续发射信号十五分钟后自动关闭,进入休眠。” “那要是手贱多弹了一下呢?”王然在旁边小声嘀咕。 “那就当给咱们直播听响儿了。”高远冷冷地回了一句。 苏御霖没理会两人的对话,他仔细摩挲着那个有机关的打火机。 手指在那个花体字母“Y”上停留片刻。“有效范围?” “城市范围内,可以精确到五米。一旦出了市区,信号会衰减,只能确定大概区域。”高远盯着他的眼睛。 “这是最后一道保险,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它一旦被发现,你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苏御霖点了点头,将那个带信号的打火机,放进了西装最贴近胸口的内侧口袋里。 那个冰冷的金属块,隔着一层布料,紧紧贴着他的心跳。 另一个,他则随意地揣进了裤子口袋。 高远又递给他一份文件。 文件夹是牛皮纸的,封口处没有盖任何公章。 “这是‘余罪’的资料,你最好再熟悉一遍。” 苏御霖接过文件,快速翻阅起来。 姓名:余罪。 年龄:28。 籍贯:不详。 人物背景:东南亚某犯罪集团金牌打手,后脱离组织单干,心狠手辣,尤其擅长处理“不干净”的货源与渠道。 犯罪记录:三年前,曾因涉嫌一起特大贩毒案被捕,但因关键证据被销毁,最终证据不足无罪释放。 “蝎子还没有完全确定要和你交易。”高远看着苏御霖,提醒道。 “这次见面,只是他派人来确认你的身份,或者说,验验你的成色。” “如果通过了他的验证,后续才会有真正的行动计划,届时会有人指引你提取交易用的现金。” 苏御霖的视线从文件上移开。 “见面地点确定了吗?” “还没有。” 高远摇了摇头。 “蝎子这个人,谨慎到了病态的程度。” “他只会在最后一刻,用无法追踪的方式通知你。” 这时,技术组的组长拿着一部崭新的手机走了过来。 手机是最普通的老人机款式,黑色的塑料外壳,按键巨大。 “苏队,这是和王然联络用的。” “我们做了物理隔绝处理,除了能接打电话,收发短信,没有任何多余功能。” “信号也经过了特殊加密,很难被追踪。” 苏御霖接过那部与他此刻形象格格不入的老人机,随手放进了裤子口袋。 “对了,当时方总队给你的信物要保管好。” 苏御霖点头,从另一边裤兜里摸出那枚亮闪闪的徽章。 “御霖,记住。”高远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这次任务,你的首要目标,不是抓人,也不是查案。” “而是获取蝎子的信任。” 他盯着苏御霖的眼睛,一字一顿。 “不要表现得过于急切,更不要问太多不该问的问题。” “获取他信任后,再考虑其他的。” “从现在开始,忘掉苏御霖,你就是余罪。” “你要像一个真正的犯罪分子那样去思考,去行动。” 苏御霖与他对视,镜片后的眼神平静如水。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 就在这时,装备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王然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他已经换上了一身行头,花里胡哨的夹克,脖子上挂着条粗大的假金链子,头发用发胶抹得油光锃亮,活脱脱一个街溜子。 他一眼就看到了镜子前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苏御霖,眼睛瞬间就亮了。 “我去!苏队,你这扮相可以啊!” 王然绕着苏御霖转了一圈,啧啧称奇。 “眼镜一带,谁也不爱。这气质,比我这身装备到位多了。” 苏御霖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王然搓了搓手,一脸兴奋地凑到高远面前。 “高队,都准备好了,咱啥时候出发?” 高远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从现在开始,没有高队,也没有苏队。” “他叫余罪,你叫王大龙。” “记住你的任务,外围策应,确保余罪的安全,随时准备接应。” “是!” 王然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立正站好,声音洪亮。 高远点了点头,目光最后落在苏御霖身上。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了一句。 “注意安全。” …… 当晚九点半,林城机场出发口。 一辆黑色的轿车慢慢停下。 车窗缓缓降下,月光如水般洒落,勾勒出唐妙语那张令人窒息的绝美容颜。 但她好看的杏眼此刻却盈满忧愁。 苏御霖坐在副驾,已经完全是“余罪“的装扮。 金丝眼镜下,看向唐妙语的眼睛愈发温柔。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远处航站楼的光,将两人笼罩在半明半暗的界限中。 “妙妙,这个给你。“ 苏御霖将自己的手机,递到了唐妙语面前。 “到了那边,我就没法用手机了。“ 唐妙语握着那部尚有余温的手机,她用力点头,泪水终究还是没忍住。 本来再三告诫自己,来送他的时候。 一定不再哭了。 苏御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温柔。 “等我回来。“ 这简单的四个字,在他们之间化作千言万语。 唐妙语的睫毛轻颤,如蝶翼般扇动,她的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力点头。 苏御霖的指尖最后一次描摹她脸庞完美的轮廓,然后,他推开车门,下了车。 夜风拂过,吹起唐妙语的发丝,如一幅动人的画卷。 她的美,在这离别的瞬间,带着一种让人心碎的哀伤。 苏御霖没有再回头,他知道如果再看一眼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他可能就不忍心离开。 他径直走向不远处,那个穿着花哨夹克,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正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的“王大龙“。 唐妙语透过泪光,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越走越远,最终和另一个人影汇合,一同消失在航站楼川流不息的人群里。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留下的余温。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亮着的屏幕背景照片,合影上的他笑得那么阳光。 而刚刚那个男人,已经不再是她的苏苏。 那是余罪。 第171章 要接头了。 凌晨三点,云州国际机场。 一股湿气迎面扑来,混杂着南方特有的植物气息,与林城干爽的夜风完全不同。 苏御霖走出机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周遭。 他没有理会那些热情揽客的黑车司机,径直走向出租车等候区,上了一辆车。 “帅哥,去哪儿?” 司机是个话痨,透过后视镜打量着他。 苏御霖只报出一个酒店的名字,便靠在后座,闭上了眼睛。 那份生人勿近的冷漠,让司机识趣地闭上了嘴,车厢里只剩下导航的机械播报声。 酒店位于老城区,不算豪华,胜在隐蔽。 前台的服务员昏昏欲睡,办好入住手续,苏御霖拖着行李箱,走进了电梯。 房间不大,但很干净。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没有开主灯,只打开了床头的一盏昏黄的壁灯。 拉开窗帘,外面是云州沉睡的轮廓。 高楼的剪影混搭着零星的灯火。 苏御霖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了那个带机关的银质打火机。 冰冷的金属贴着温热的指腹。 他没有启动它,只是静静地摩挲着外壳上那个花体的字母“Y”。 然后,他从裤袋里掏出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打火机。 拇指一弹。 “咔哒。” 一簇火苗蹿起,在他眼前跳动,将他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墙壁上,拉得很长。 他又合上,再次弹开。 “咔哒。” 他就这样一遍遍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将一根烟的时间都耗尽,才将打火机收了回去。 他拿出那部黑色外壳的老人机。 按键的手感生硬。 他拨通了一个没有存在通讯录里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 “哪位?” “茶叶到了。” 苏御霖的声音很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确认什么。 “水已经备好了。”对面的声音变得警惕起来。“在哪家茶馆?” “城南,老地方。”苏御霖报出酒店的名字。 “知道了。” 对面的声音缓和了一些。“茶博士明天一早就到。”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苏御霖将手机丢在床上,脱掉外套,走进了浴室。 热水从花洒喷涌而出,带着温热的水汽。 他闭着眼,任由水流冲刷着身体的疲惫。 脑海中,叔叔苏明强那张模糊的脸,与那串诡异的数字“0713”一闪而过。 还有唐妙语在机场离别时,那双含泪的杏眼。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旋转,交织。 他猛地睁开眼,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 镜子里的男人,眼神冰冷。 他不是苏御霖。 他是余罪。 …… 这一觉,睡得异常安稳。 他坐起身,习惯性地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一连串轻微的“咔咔”声。 或许,这就是他们选择自己当卧底的最关键的原因。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在孤身潜入一个陌生城市。 即将面对一个行事狠辣的毒枭时,别说睡个安稳觉,恐怕连眼都不敢合。 可对他来说,这算不上什么。 毕竟,连“死亡”和“重生”这种最离谱的事都经历过了,眼前这点阵仗,不过是换个地图打小怪兽而已。 难度系数甚至比不上原主那笔关于叔叔和父母的糊涂账。 床头柜上的老人机,在此刻突兀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亮起一条新信息。 没有发信人号码。 只有一个地址,一个时间。 【今晚八点,富海龙宫,三楼天字号池。】 富海龙宫? 他立刻下床,打开房间里的电脑,搜索这个地名。 这是一家在云州本地极负盛名,甚至有些臭名昭著的豪华洗浴中心。 据说那里是云州顶级富豪的销金窟,安保严密,隐私性极强。 更重要的是,在那种地方,几乎所有人都是赤膊相见的。 别说武器,就连那个藏着信号发射器的打火机,都不可能带进去。 蝎子比想象中还要谨慎,还要狡猾。 他选择了一个最不可能被监控,最能让人“坦诚相见”的地方。 有意思。 这是第一道考验。 手机再次震动。 是王然用加密线路发来的信息。 【罪哥,我跟兄弟们都到了。】 苏御霖没有立刻回复。 他走到窗边,看着天色一点点亮起。 这座城市正在苏醒。 街道上的车辆与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汇成涌动的河流。 他拿起老人机,回了两个字。 【待命。】 接着,他拨通了禁毒支队长高远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说。” 高远的声音永远那么言简意赅。 “地点定了。” 苏御霖的语速不快,吐字清晰无比。 “富海龙宫。”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苏御霖甚至能想象出,高远那双“老鹰眼”此刻正死死眯起的样子。 “我知道那个地方。”高远的声音,沉得像块铁。 “进去之后,你会跟我们完全失联。” “我知道。” “那是个黑匣子,里面发生任何事,我们都无法第一时间知晓,更无法支援。” “如果你两个小时内没有出来,我们就默认发生意外。”高远顿了顿。 “我们的人会在外围制造一场不大不小的交通意外,封锁路口,为临检争取时间。” “但这个时间窗口,最多十五分钟。” “足够了。”苏御霖点头道。 “余罪。”高远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如果你现在退出,没人会说你什么。我可以立刻上报,说目标警惕性过高,行动取消。” 苏御霖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自己。 “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临阵脱逃这四个字。”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最后只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好小子。”高远低声夸了一句。 “富海龙宫的钟点房,最便宜的也要四位数一晚,如果有开销,你小子别忘了开发票,回头队里给你报了。” 苏御霖笑出了声。 “收到。” “那就去吧。”高远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苏御霖放下手机,而后将那部造型古朴的老人机、钱包和房卡放进口袋。 苏御霖将那枚代表身份的徽章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他搬过椅子,站了上去,拧开天花板通风口的百叶窗,将警徽用一块干净的手帕仔细包好,塞进了管道深处。 接着,是那枚带有特殊定位装置的银质打火机。 他将通风口盖板原样装回,仔细抹去所有痕迹,这才从椅子上跳下来。 现在,他身上唯一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只剩下那个普通的银质打火机。 他将打火机握在手心,拇指熟练地一弹,“咔哒”,火苗蹿起。 他又合上盖子,再次弹开。 作为“余罪”,一个大烟鬼,这个动作必须是本能。 他走到镜子前,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 深吸了一口,看了看自己的满嘴黄牙。 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第172章 富海龙宫。 当晚,富海龙宫。 绚烂的霓虹灯在湿热的夜色中肆意闪烁。 一辆出租车在门口缓缓停下。 苏御霖付了车费,抬头看了一眼这座金碧辉煌的仿古建筑。 门口两名穿着黑色西装的保安,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 苏御霖迈步走进大堂。 内厅装潢奢华得近乎恶俗。 前台穿着旗袍的小姐露出一个职业微笑。 “先生,请问是单独消费还是……” “天字号池,有人等我。” 苏御霖的声音不冷不热。 前台小姐脸上的职业微笑微微一滞,随即拿起内线电话,用手捂着话筒低声说了几句。 挂断电话后,她站直身体,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余先生,请随我来。” 穿过几条挂着山水画的走廊,他被带到了一个巨大的更衣室。 “先生请在这里换好浴衣,所有个人物品都需要寄存。” 前台小姐递给他一把带着电子感应的储物柜钥匙。 “里面会有人接您。” 苏御霖接过钥匙,走进了更衣室。 他将西装、衬衫、裤子一件件脱下,连同那个普通的银质打火机,一同锁进了冰冷的铁皮柜子里。 “咔哒”一声轻响,他与外界的所有联系,被彻底隔绝。 现在,他彻底“赤裸”了。 没有武器,没有通讯,更没有任何后援。 像一只主动走进狼群的羊。 但他不是羊。 他是披着羊皮的狼。 穿上那身质地粗糙的灰色浴袍,苏御霖走出更衣室。 一个膀大腰圆、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的男人已经等在了那里,眼神里带着审视。 “余先生,请跟我来。” 男人带着他穿过几条蒸汽弥漫的走廊,空气湿滑,呼吸间满是硫磺与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最终,他们来到顶层一个独立的池子前。 门口站着两个赤裸着上身的精壮保镖,肌肉虬结,目光锐利,一看就是练家子。 “搜身。” 其中一个保镖沉声说道,走上前。 苏御霖平静地张开双臂,任由他摸索。 “干净。” 保镖检查完毕,退到一旁,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一股更浓烈的热气扑面而来。 池子很大,水面氤氲着白色的雾气,几乎看不清对面的情形。 池中央,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门口,盘腿坐在一块凸起的玉石上,只露出一个单薄的后背。 他的左边肩胛骨上,纹着一个狰狞的黑色蝎子,栩栩如生。 四周,十几名保镖如雕塑般分散站立,每个人腰间都隐约鼓起一个硬物的轮廓。 “余罪,久仰大名。” 中年男人没有回头。 苏御霖走到池边,慢条斯理地解开了浴袍的带子,随手丢在地上。 “蝎子哥客气了。” 他赤着身子,一步踏入滚烫的池水,丝毫不在意高温的刺痛。 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缓缓走到中年人对面坐下。 水波荡漾,雾气散开了一些。 现在,他终于看清了这位云州地下世界的传奇人物。 消瘦的脸庞,眼窝深陷,反而有种病态的文人气质。 唯独那双眼睛,十分具有穿透力。 蝎子摆了摆手,示意旁边的手下退远一些。 他端起漂浮在水面木盘上的一杯清茶,细细品了一口。 “在我们开始谈生意之前,我有个问题。” 他忽然抬起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在苏御霖脸上。 “你是警察吗?” 问题来得如此直接。 苏御霖心头猛地一跳,但脸上却连一丝肌肉都没有牵动。 他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个极具讥讽的笑容,嘴角咧开,露出一口触目惊心的黄牙。 “呵呵,如果我是警察,那云州的警察队伍,可真他妈壮大了。” 蝎子死死地盯着他那口黄牙,又看了看他那张斯文败类的脸,脸上的慵懒惬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冷。 他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 “你跟我装犊子呢?” “一个条子,也敢跑到老子面前来糊弄我?你这样的卧底,老子一年要做掉上百个。” 他轻轻一挥手。 “做了他。” 话音刚落。 “哗啦啦——” 四周的拔枪声齐齐响起。 那十几名原本如雕塑般的保镖瞬间动了。 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指向了池中赤身裸体的苏御霖。 苏御霖面色未变,缓缓举起双手。“蝎子,我带着诚意来的,你别冲动。” 蝎子冷笑一声。 “你以为这种低级的伪装能骗得了我?” 他声音里满是轻蔑。 “牙齿染黄,皮肤人为做旧,眼神却干净得像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他朝着池水里啐了一口。 “几十年了,你们条子的把戏一点没变。” 苏御霖眼神微动。“蝎子,我真是王子俊介绍来的。” “王子俊?” 蝎子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池室内回荡。 “那你应该知道李四海是谁了?” 苏御霖沉默了。 这个名字他确实从未听说过,行动预案上压根没有。 苏御霖意识到,林城警方很有可能是被王子俊摆了一道。 蝎子看到他的反应,眼中杀意更浓。 “王子俊介绍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表弟李四海?” “上个月刚刚被打断腿,从百禄山夜总会被我赶出去。” 他摇摇头,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 “连这种基本功课都没做,就敢来卧底?” “让我猜猜看,王子俊已经被你们警方控制起来了吧?” “你们真以为他会什么都和你们说?他和你们合作,最多死刑改无期,但要真的背叛我,他在国外的老婆孩子,嘿嘿~” 苏御霖淡淡说道:“这些我不关心,王子俊的私事从来不和我说,他只是让我过来接货,你这疑心病,我看也做不成生意了,杀了我,南州那么大的市场,你也别想要了。” 说完,苏御霖从池子里缓缓站起身。 他径直走出池子,抓起地上的浴袍,作势就要离开。 蝎子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 “演技不错,目前来说,我杀过的卧底里面,你的心理素质是最好的。” “死之前还有什么要说的?” 苏御霖停下脚步。 回头看了他一眼。 仔细想了想。 “你妈死了。” 第173章 澡堂子里有狙击手。 蝎子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抽,勃然大怒。 “打死他!” 话音刚落。 “哗啦啦——” 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再次齐刷刷地指向苏御霖。 就在扳机扣动的前一秒,苏御霖动了。 他身体诡异扭转,猛地撞向身边最近的一个保镖。 那保镖只觉一股巨力袭来,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一麻,枪已经脱手。 苏御霖顺势夺枪,翻滚,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到极致。 “砰!砰砰!” 枪声在封闭的浴室内炸响,震耳欲聋。 苏御霖以一块装饰用的假山石为掩体,与一众黑衣人对射起来。 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在身后的瓷砖上打出连串的火星。 热气混合着硝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苏御霖没有恋战,他一边开枪压制,一边快速腾挪。 目标只有一个——池中央的蝎子。 蝎子显然没料到他身手如此恐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慌。 就在他准备后退时,苏御霖已经如鬼魅般冲破水雾,来到他身边。 冰冷的枪口,死死地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都他妈别动!” 苏御霖挟持着蝎子,躲到另一块更大的假山后面。 枪声戛然而止。 “你是不是真正的蝎子?”苏御霖问。 被挟持的男人身体一僵,随即嗤笑一声。“不是,你还没资格见我们老板。” 谎言共振没有反应,他说的是真的。 果然不出所料,真正的蝎子不会这么轻易露面。 “你叫什么名字?” “道上都叫我老莫,兄弟,你别冲动,我让你走,权当你今天没来过,行么?” 就在苏御霖准备回答时,眼前猛然爆开一团刺目的血红。 一瞬间,他感到后脑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击力。 他妈的…… 一个的澡堂子里,居然还藏着狙击手?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身体的力气被瞬间抽空,他踉跄着倒下,意识陷入无边的黑暗。 “砰。” 身体摔在冰冷地砖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浴室里格外清晰。 那个被他挟持的男人从假山后站起身。 “条子就是条子,临死前还要来这套。” “不过身手是真的好啊。”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苏御霖的尸体,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欣赏。 他转向身旁的一名手下。 “告诉马六,把沉船湾那批货提前运到鸿兴仓库,改用B计划。” 又看向另一名手下。 “通知谢青龙,王子俊应该是被钓了,那批货如果他有兴趣,明晚亲自来老码头接货,我只跟他谈。” 发布完命令,他转身,朝浴室外走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在彻底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这几句话,清晰地刻进了苏御霖的脑海里。 【系统提示:宿主死亡。】 【重开卡消耗一张,目前还剩两张,正在重启……】 【时间回溯中……10,9,8……】 …… 苏御霖的意识被猛地拽回现实。 眼前依旧是那个水汽氤氲的池子,那个纹着蝎子的男人,刚刚放下手中的茶杯。 “在我们开始谈生意之前,我有个问题。” “你是警察吗?” 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再次直勾勾地盯了过来。 这一次,苏御霖没有沉默。 他甚至笑了。 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带着几分荒谬与轻蔑的笑声。 “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池室里回荡,让对面的男人都愣了一下。 “警察?” 苏御霖脸上的笑意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穿透水雾,毫不避让地与男人对视。 “我该说蝎子谨慎,还是该说他在云州这个小池塘里待太久,眼界窄了?” 男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脸上惊愕不已。 四周那些保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 “我这次来,不是代表王子俊那个废物。” “我是替莱昆将军向你们问个好。” “莱昆将军”四个字一出口,对面的男人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一种装不出来的,发自内心的震惊。 金三角,白粉教父,莱昆。 这个名字在整个东南亚的地下世界,就是一块无人敢轻视的金字招牌。 “他老人家对云州的‘新茶’很感兴趣,但听说你这儿的规矩多得像老太太的裹脚布,所以派我先来探探路,看看你这里的‘茶博士’,够不够资格泡这壶茶。” 苏御霖靠回玉石上,姿态慵懒,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他把刚才对方用来试探自己的话术,原封不动,甚至变本加厉地还了回去。 对面的男人沉默了。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苏御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然而,苏御霖的表情坦然得可怕。 “我不认识什么莱昆将军。”男人终于开口。 【嗡嗡——】 共振开始了。 可能他确实不认识,但他知道这个名字的分量。 “你不认识,不代表你的老板不认识。” 苏御霖嘴角一撇,露出那口标志性的黄牙,笑容里满是嘲弄。 “还是说,你就能代表真正的蝎子?” “嗯?老莫?” 男人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没想到对方居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王子俊那个蠢货,居然敢骗我?” 他咬着牙,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解释。 “他说来的是他的合伙人。” “合伙人?” 苏御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那种货色,也配跟我称兄道弟?要不是他求我,我会来见你?” 男人被这股难言的霸气震慑住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苏御霖端起男人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缓缓开口:“如果不是你叫人去百禄山夜总会,打断了王子俊表弟李四海的腿,他也不会急于让我来帮忙说情。” “你以为想见我一面,很容易么?” 男人正欲开口,试探的话语被苏御霖这一句轻飘飘的话,死死地堵在了喉咙里。 这个名字,李四海。 这桩事,打断腿。 是他用来判断对方是不是条子的最终底牌。 他确信,王子俊那个贪生怕死的废物,即便假装和警方合作,也绝不敢、更不会把所有底牌都交出去。 蝎子哥的手段,王子俊比谁都清楚。 背叛的下场,可比在牢里蹲一辈子要惨得多。 所以,他们早就约定好了暗号。 一个无关交易,无关核心机密,警察在审讯时根本不会在意的细枝末节。 李四海。 这件事,不大不小,却足够私密。 警察不可能知道。 对于苏御霖来说,这是一场豪赌。 苏御霖心里清楚,莱昆将军的名头就是他从记忆里翻出来的最大一张底牌。 这张牌足以唬住绝大多数人。 他赌的就是蝎子在云州作威作福,但级别还够不上金三角那位真正的“教父”,更别提有能力在几分钟内核实真伪。 信息差,就是这世上最致命的武器。 但光靠一张空头支票还不够,想让这场戏唱下去,甚至唱成绝杀,靠的还得是刚才用命换来的东西。 死一次,疼是真他妈的疼,但换来的情报,也是真的香。 第174章 天降贵人。 苏御霖看着对面那个叫老莫的男人,他很清楚,对方此刻心里正在飞速盘算。 无非是两种可能,要么自己是条子,要么自己是过江的猛龙。 而他要做的,就是把“条子”这个选项,从对方的脑子里彻底抹除。 他甚至懒得去解释自己是不是警察,那是弱者才会做的事。 他要做的,是直接掀桌子,重新制定游戏规则。 “我再问你一遍,你,能代表蝎子吗?老莫?”苏御霖俯下身。 老莫的喉结动了动,强撑着气场。“你到底是谁?” “回答我的问题。”苏御霖打断他。 老莫被噎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从未见过气场如此霸道的人,哪怕是蝎子哥本人,在发怒时也是阴冷的,而不是这种不容置疑的碾压。 苏御霖看穿了他的迟疑,嗤笑一声,自己给出了答案。 “看来是不能。” 他端起老莫面前那杯自己没碰过的茶,慢条斯理地闻了闻,又一脸嫌恶地放了回去。 “茶不行,泡茶的人,更不行。” 苏御霖自顾自地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连串细微的脆响。 “为了这种小事,就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试探我。” “蝎子的人,不过如此。” “莱昆将军居然会想和你们这种货色合作,啐~” 老莫脸上铁青,却不敢发作。 苏御霖的目光缓缓上移,越过老莫的头顶。 落在了浴室天花板一处不起眼的通风口上。 “还有,让你藏在上面的狙击手把枪收一收。” 他的嘴角咧开,露出那口标志性的黄牙,讥讽的意味几乎要溢出来。 “在澡堂子里藏狙击手~” “怎么,怕老子洗澡的时候着凉,想开枪给我点个火取暖?” 男人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猛地抬头,顺着苏御霖的视线看去,那个通风口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那里,正有一双眼睛,透过瞄准镜,死死锁定着池中的一切。 这是自己布下的最后一道,也是最绝密的一道防线。 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他,以及那个狙击手。 就连周围这十几个心腹保镖,都毫不知情。 冷汗,瞬间从他的毛孔里钻了出来,混入滚烫的池水。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心脏。 眼前的男人,已经不能用“神秘”来形容了。 他是魔鬼吗? “你……你真是莱昆将军的人?”男人的声音微微颤抖。 苏御霖笑了。 他从池子里缓缓站起身,滚烫的池水顺着他的腹肌滑落。 他没有理会男人的问题,径直朝着池边走去。 这场谈话已经结束了。 “既然真正的蝎子没胆子见我,那这生意,我看也没必要谈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浴袍,随意地搭在肩上。 “你回去告诉他。” 苏御霖顿住脚步,头也不回。 “让马六把那批沉船湾的货,直接走B计划,运到鸿兴仓库去吧。” “莱昆将军的时间很宝贵,没空陪你们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 马六。 沉船湾。 鸿兴仓库。 B计划。 男人整个人都僵住了,如同被冰封的雕塑。 这些,全都是刚才蝎子哥在电话里刚刚下达的绝密指令!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蝎子哥,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苏御霖仿佛觉得这还不够。 他迈出一步,又停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侧过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一丝玩味。 “哦,对了。” “还有那个叫谢青龙的,如果你们想把王子俊那批货转给他。” “告诉蝎子,转就转吧,我替王子俊做主了,那点小生意,将军还看不上。” 最后一句话说完。 老莫眼中的惊骇,已经彻底转为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什么合伙人,什么王子俊介绍,全都是这个男人在戏耍他们! 他根本就不是替王子俊来谈生意的。 他是莱昆将军派来敲打他们的! 是来立威的! 老莫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冲。 难道说莱昆将军……真的想在云州插旗? 这已经不是过江龙了,这是他妈的航空母舰要开进小渔港! 如果能搭上这条线,蝎子哥的生意何止是再上一个台阶,简直就是从乡镇企业一步跨入世界五百强。 这可是天赐的泼天富贵! 可紧接着,一股冰凉的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让他滚烫的池水里打了个哆嗦。 自己刚才都干了什么? 把莱昆将军的特使当成小马仔一样审问。 让十几个手下拿枪指着他的脑袋。 甚至还在天花板上藏了个狙击手,准备随时把他崩了。 而且这一切都在他的情报网掌握之下? 完了。 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别说合作,莱昆将军一句话,明天云州道上可能就再也没有蝎子这号人物了。 老莫的脑门上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眉骨滑进眼睛里,又咸又涩。 他不敢去想蝎子哥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炮制自己。 不行,不能就这么去汇报。 他必须得把这件事给圆回来。 对,圆回来! 刚才那位余先生,气度何等不凡。 在十几把枪口下,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甚至还反过来点出了狙击手的位置,这是何等的胆魄和实力。 他最后没动手,还主动透露了B计划和谢青龙的事,这根本不是发火,这是敲打,是提点。 是蝎子哥的格局小了,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方式去试探,惹得贵人不快了。 而自己,作为执行者,差点就成了那个点燃火药桶的千古罪人。 想通了这一层,老莫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他必须把这次“试探”定性为一场有惊无险的“误会”,并且要凸显出自己在这场误会中力挽狂澜的机智。 对,就这么说。 就说自己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对方气场不对,后续的对峙都是在自己的掌控下。 故意演给对方看的,为的就是展现蝎子哥手下也不是一群饭桶。 最后,是自己用诚意和智慧打动了余先生,才换来了将军的谅解和后续的合作可能。 这么一想,自己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老莫越想越觉得靠谱,脸上的惊恐逐渐被亢奋所取代。 他一抹脸上的水,手忙脚乱地从池子里爬出来,也顾不上穿浴袍,赤着身子就对旁边一个还在发愣的保镖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联系蝎子哥的私人电话给我拿过来!” “我要亲自向他汇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