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 第1章 归乡之念 南城的雨季总带着股黏腻劲儿。林深踏出机舱时,晴空还飘着几缕白云,可等他站在机场外拦车,细密的雨丝已悄无声息地漫了上来。他抬手挡在额前,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忽然意识到自己离开这座城市,竟已有一年光景。 出租车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穿行。橱窗里的新款海报、路边新栽的行道树,都在提醒他这座城市的变化。林深望着车窗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行李箱拉杆——这里终究不再是记忆里的模样。 养父母的小区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林深按下门铃后过了一会才有人来开门,虽说已经提前打过电话,但养母在见到他时难免还是愣了愣:“回来啦小念,你叔叔他还在局里,说今天有点忙,得晚点回来了” “没关系的简姨,予墨哥他们呢?”换完鞋,林深自然地拿过了养母手里的围裙去厨房里。 “你才刚回来呢,去歇着吧。”简忻想推着林深去外面坐着,却反被对方抓着肩膀按在沙发上坐下。 林深重新走进厨房:“真没事,飞机上就已经睡过了。” 见林深这样,简忻也只好作罢,转而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予墨说今天和你叔叔一起回来,小玥在准备法考呢,也要晚些回家。” 林深没再说什么而是静下心来做饭,在不列颠这一年待的实属有些煎熬,虽说可以自己在家做饭,但食材总和国内的差太多,味道总是差了那么一些。 林深和简忻把做好的饭菜都端出去,门口也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林江看到林深时并不怎么意外,只是过去抱了抱他,问他:“在国外这一年待的怎么样?瘦了不少啊。” 林予墨朝着林深笑了笑,瞬间他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林予墨快速说道:“有没有想我,一个人在国外过得怎么样,那边的饭好吃吗?”林深忍无可忍捂住林予墨的嘴。 “哥,话太多了。” 林予墨耸了耸肩,抓着林深的肩膀带他去饭桌上“嫌哥话多,那哥就不说了,快吃饭吧。” 吃完饭,林江把林深单独叫到了阳台。这个时候天还没完全暗下来,能看到远处天边的残阳,林深把注意力从外面移回来,林江看着他,“有想好去哪工作吗?” “…我想,去当警察,爸妈他们那件事绝对不是普通的车祸!”林深有些紧张,在此之前,养父已经不止一次否定过他这个想法,每次都以“那你父母也更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这个理由堵了回去。 “……”林江沉默了一会,“我会帮你。” 没有预想中的拒绝,林深想好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啊?” “你不会真想靠着公务员考试去当个地方派出所的小民警吧,不说别的,你真以为晋升很容易吗,等你慢慢爬到有能力查他们案子的位置,证据都被人抹的差不多了。”林江一番话说的毫不留情面,林深都难免愣了愣。 “我知道你有能力,我相信你。所以,也不要辜负我和老顾对你的期望。”林江手放在林深肩膀上拍了拍。 说完这些话,林江转身回屋,林深望着渐渐暗下去的天空,晚风裹着细雨拂过脸颊。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座城市好像又变得熟悉起来了。 林予墨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看了全程,只是隔音实在太好,听不到两人说了什么,索性直接凑到林深旁边,“弟啊,你是不是又把老爹惹生气了?” 林深抓住林予墨的手,眼神中闪动着雀跃的光,笑着说:“以后该叫我林警官了。”说完后便捂住了耳朵,动作熟练地像练习过很多遍一样。 “什么?老爹同意了!” “吵什么呢。”林玥刚开门进屋耳朵就猝不及防被暴击。 一般这种时候兄妹俩都会拌两句嘴,但这次林予墨实在没空去理她,而是进屋去找父亲询问理由。 林玥看了眼不省心的亲哥,突然觉得林深这个二哥好多了,只能揉了揉刚才被震痛的耳朵,“早点休息吧二哥,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好,”林深伸手想摸摸林玥的头,却在对方警惕的眼神中讪讪收回,“咳…法考加油啊大律师。” “我不是小孩子了,摸头长不高。” “好好好不摸了,早点休息。”林深笑了笑,回自己房间去,东西都没怎么被动过,除了桌上这种积灰严重的地方东西都被挪开了。 飞机上补的觉此刻全化作虚影,困意裹着安心感将他重重托住。简单洗漱后,林深裹进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子里,听着窗外渐歇的雨声,很快坠入梦乡。 林予墨轻轻叩响虚掩的房门,得到准许后走了进去。简忻看得出来他们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谈,便关门出去给父子二人留下单独的空间。 “爸,你怎么突然就同意了?”林予墨坐到林江对面,十分难以理解他做出的决定。明明之前拒绝了那么多次,为什么偏偏这次又同意了。“给他改名,做的这些事不都是为了保护他吗,为什么……” 林江叹了口气,闭上眼似是在回想以前的事,过了会他才睁开眼看向林予墨,说:“你顾叔叔那件事一直是大家心里的一根刺。但小念长大了,他很聪明,一昧的隐瞒没有用。至于有些真相,就让他自己去发掘吧。” 林予墨望着父亲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突然想起和母亲一起整理林深的房间时,被几本书压在下面的,当年那起车祸的报纸。或许从决定收养林深的那天起,这场迟早要来的风暴,父亲早就在心里演练过千百遍。 林予墨没再说什么,或许他依旧在质疑父亲的决定,但也阻止不了什么,他一直知道林深想要怎么做,或许就像父亲说的,有些路,总要让林深自己去走。 林深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是早起时总觉得哥哥几次对着自己欲言又止。 “哥,早餐要冷了。” “嗯……好。” 到了市局,林江在电梯里整理了下警服的褶皱:"市局刑侦队需要专业的心理顾问。"这句话轻飘飘落下,却让林深产生了些心虚的感觉。 他垂眸盯着鞋尖——早在三个月前,他就通过邮箱投递了履历,那些关于犯罪心理学的研究论文,此刻正安静躺在某位领导的办公桌上。 毕竟他大学选择修物理和心理两门专业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做打算。 局长办公室的门合上,“三个月前投的简历?”,林江看向林深,后者缓缓移开目光,似乎对于自己打算先斩后奏这件事没有什么要解释的。看着他这样,林江叹了口气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只不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 林深皱紧眉看着会议室里的人,“为什么他会在在这里?”司惊歌歪戴着警帽,胸前的崭新警号泛着冷光,嘴角勾起的弧度和记忆里如出一辙。 “他去年通过社招入编,刚结束基层轮岗。”林江说完这句话便出去了:“我得去趟法医室,你们慢慢聊,一会有人来带你们熟悉流程。” “好巧啊,现在是不是应该叫你,林顾问?”司惊歌朝着林深伸出手,但对方明显不想和他握手。 “你律师资格证白考了?” 虽说已经一年多没见面,但司惊歌依然欠揍:“哎呀,林顾问是在关心我的工作吗?”他看着林深笑,又朝那边逼近几步。 “毕竟是因为当初有人说要亲手抓到害死自己父母的凶手啊。” 司惊歌虽然在笑,但眼神中却毫无笑意,他往前一步林深便往后退一步,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 “没关系,以后共事的时间多的是。”司惊歌盯着林深的眼睛,随着金属门扣轻响,司惊歌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司惊歌第一次见到林深,是在大学的时候。两个人虽不同专业,但司惊歌也多少听过他的大名。保送,双学位,甚至辅修的心理学在期末都是系里的第一。 “真的很装。”司惊歌如此评价。只是他没想过这人会长的这么好看,长得这么......合自己的胃口。因为不是同专业,司惊歌只能找到林深的室友,动用了一点点钞能力让他们在每次林深选课时把具体的信息都告诉他。 此后的选修课成了司惊歌的舞台。他总能"恰好"坐在林深身后,在对方认真记笔记时,用钢笔轻轻戳他后背:"同学,借支笔?"第三次故技重施时,林深终于忍无可忍,笔尖在纸上划出长长的墨痕。 司惊歌也不恼,就这么托着下巴盯着林深的后脑勺。下课铃一响,他立刻跟上那个修长的身影。看林深故意拐进偏僻小路,司惊歌依旧紧紧跟在身后。 “同学,我觉得跟踪是个很不好的事情。”林深转过身面无表情看着司惊歌。 “我有跟踪吗?"司惊歌步步逼近,直到将人逼到墙角。他注意到林深握书的手紧了紧,似乎随时准备砸过来,"只是顺路而已。” “那可真是太巧了,你是说虽然不是同专业却巧合到每次和我一样的选修课,每次都巧合的坐到我的后桌吗。” 司惊歌笑了笑,握住林深想要偷袭他的手:“这说明是天定的缘分啊,要不要认识一下,我叫司惊歌。” “我不是同性恋。”林深把对方的手甩开,打算离开这里,却又被烦人精给缠住。司惊歌显然还想说服他,林深没法,只能极不耐烦地和他说:“我也不早恋。” “?啊”司惊歌显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都大学了算什么早恋,拒绝我也不用找这种借口吧?” “我才17。”林深极为认真地看着他。 “哈?”司惊歌十分震惊,却依旧不相信,他打量了下面前比自己还高出一些的人“骗鬼呢,你17?你说你大一我都信,都大二了好吗!” 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几分钟,对方又是个未开灵智的,林深的脾气已经难免开始暴躁起来。“我高中跳了两级行了吗,能不能让开。” 司惊歌彻底没话说了,愣愣地站在原地,却依旧不死心地问他:“真不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滚。” 司惊歌看了看林深手里的警员证。“顾问不是不算正式编吗?” “因为顾问只是个名头,总比某些人拿着特招名额招摇过市强,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走了哪条捷径。”两人拌完嘴也差不多走到了地方。 总队的刑侦队长姓沈,四十多岁,警龄比司惊歌的岁数都长。他扫过两人证件时,目光在"特招"二字上多停留了半秒,喉结滚动着咽下未出口的嘲讽。交代完注意事项,转身时警服下摆扬起的弧度,都带着明显的冷淡。 司惊歌刚要往林深那边挪,就见那抹身影利落地抓起笔记本,快步往法医室方向走去。 “跑得倒快。”司惊歌咬了咬后槽牙,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眼神有些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阴沉。他又拿出手机偷拍了一**深的背影。 点开微信找到那个账号,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对话框弹出刺眼的红色感叹号。他望着"对方拒收消息"的提示,突然轻笑出声,拇指熟练地切换到备用账号:"第七次了,林深。" 将手机塞回口袋,今晚还和别人有约,但比起那些暧昧的眼神,显然逗弄这只炸毛的猫更有意思。 林深扣紧口罩的手指微微泛白,看着林江把尸体外部全都检查一遍,助手将外伤全都拍照记录下来。 坠亡的尸体实在算不得好看,林深开始庆幸今早出门前养母塞给自己的鸡蛋还没吃,不然一会得吐个昏天暗地。 “小林,过来。”被突然叫到的林深还有些懵,但还是走了过去。 “说你的判断。”林江用镊子夹起死者变形的颅骨碎片,玻璃盘随之发出轻响。林深盯着伤口处暗红的组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男性,32到35岁,颅骨粉碎性骨折,脑浆外溢…”他顿了顿,注意到死者脖颈处不自然的扭曲角度,“存在多处对冲伤,符合高坠特征。” 林江摘去带血手套去拿放在一旁的水杯,轻轻吹去表面浮着的茶叶喝了一口。“那坠亡者体内最明显的特征是什么?” 林深想了想:“冲击力会导致脾脏破裂腹腔积血,大面积骨折。” 小歇了一会,林江重新戴好手套,拿上刀具小心地将尸体的腹腔剖开,沿着Y字形的刀口撑开,小心地将大网膜与肠道分开后,尸体整个腹腔的情况一览无余,虽有出血但不多,骨折的情况却与预想的相差无几。 助手过来拍照,林深看着林江,和他说着自己的猜想:“死后坠楼?” 林江点了点头,想拍拍林深的肩膀又想起自己还戴着手套,便作罢。“没错,不过之后的事情就与我们法医无关了,该你们上了。” 林深便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赶来的沈队离开,就连刚走不久的司惊歌都被捉了回来,三个人分别坐在长桌的几头,一份案情资料被扔到他们前面。 “看吧。”沈言对着吊儿郎当的司惊歌语气算不上好,转向乖乖坐着看资料的林深时脸色却难得好看了几分。 林深翻开资料,现场照片里的尸体以扭曲的姿势躺在水泥地上,暗红色血迹在灰白地面晕染成诡异的花。报案人的口供潦草写在泛黄的笔录纸上,而夹在最后那页死者妻子的证词,字迹工整得像是打印体——“以为是丈夫发脾气”、“做好饭才发现人不见了”,这几句话看得他皱紧眉头。 “这个女人很有问题嘛。”司惊歌看完资料后便盯着林深,直至对方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也丝毫不收敛。 沈言将尸检报告放在桌上,鲜红的“死后坠楼”四个字刺得人眼睛发疼:“别废话,二十分钟后出发。”沈言说完便将两人丢了出去:“工作。” 下午的太阳还是毒辣,出租车虽开足了冷气,两人在打开车门时也难免被冲进来的热浪搞的睁不开眼。林深按着沈队发过来的地址找到对应的楼栋。 尽管那天现场早已被冲刷干净,楼底下仍围着一圈摇蒲扇的居民,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司惊歌立刻来了兴致,像只嗅到腥味的猫似的凑过去,竖起耳朵听那些添油加醋的传闻,在林深不耐烦地催促中才终于跟着他进楼,进了电梯之后林深按下楼层。 “听他们说,死者和妻子的感情并不好呢,三天两头吵架的。” “感情好的人可下不了这种狠手。” 司惊歌有些好奇,挑着眉看他,“这么确定?” 林深嗯了声,看着电梯上显示的24楼缓缓说道:“那份口供,她撒谎了,” “她描述的时间线,和尸僵程度完全对不上。从专业角度看,尸体出现那种程度的尸僵,死亡时间至少比她所说的要早两个小时。” 第2章 证物 暮色渐起,附近工厂也都到了下班时间,陆陆续续有人走过,因着前两天楼下坠亡的尸体不少人都在谈论,从进小区直至两人站在死者家门口的一路上听到了各种版本的猜测。 “这些人还挺会编的,说的跟真的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真知道内情呢。”司惊歌把胳膊搭在林深的肩上,又被人不耐烦地挥去。 照着沈队发来的门牌号,林深在走廊尽头找到了那扇门,门铃响了三声才有人来开门。 来开门的便是死者的妻子,林深从档案上看过她的照片,不过短短几天,这人似乎瘦了不少,眼神也有些空洞无神。 “您好。”林深刚拿出自己的证件,那个女人便直接把手伸了出来,对着他们说:“想抓就抓吧。” 刚准备说词的林深:…… 还在包里掏手铐准备解决暴力抗捕的司惊歌:? 手铐还是很顺利地戴上了,俩人准备去小区门口招个出租车,结果就看到沈队开着警车来接他们。 司惊歌先坐进去,林深最后,俩人把嫌疑人夹在中间,沈言在前面开车。 "沈队怎么亲自来了?"林深和沈言通过后视镜短暂对视了下。红灯亮起时,沈言转动方向盘的手指顿了顿:"市局不是你们过家家的地方。" 这句话让司惊歌猛地攥紧拳头——他清楚记得培训手册上写着"新人需有三年以上警员带队",而此刻副驾的空位像对他们**裸的嘲讽。 分局大楼的灯光在车窗上拉出扭曲的光带,林深突然意识到路线不对。沈言解答了他的疑惑:"这案子用不着我们来。" 沈言在停车时解开安全带,"不过解剖台比菜市场还热闹的时候,白大褂可压不住场子。"他的皮鞋碾过地面的碎石,"带你们见见血,省得以为破案靠的是权势和地位。" 等人被分局的刑警押走,沈言才重新坐上了车。 “完事了,回吧。” 沈言对司惊歌的态度一直说不上好。从培训期时他就看出来了,司惊歌绝对不是真心想要当警察的,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工作态度,要不是有好出身给他兜底,这种人也只会成为社会的毒瘤。 回了市局,车钥匙砸在司惊歌胸口的力道带着明显的恶意,沈言则拉着林深先走一步。 “凭什么我来停车?”司惊歌喊了两句,走远的两人却只给他留了个背影,无一人回应。 这个点大多数人都已经下班,走廊上并没有什么人,林深一路跟着沈言到了办公室里。 沈言接了杯水喝,而后就这么打量起林深,给后者看得有些别扭。 “顾柏的儿子?” 或许是记忆里关于父亲的部分太少,又或是久违听见这个名字觉得有些陌生,林深愣了几秒才“嗯”了声。 “我父亲他……当年……” “车祸结案,肇事司机认罪,调查结果是疲劳驾驶。” 林深抬起头,眼神坚定又执着:“我不相信。” 当年的事错综复杂很难查到真相,沈言也没再说什么,弯腰从桌下拿出一个本子撕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下几个号码和名字递给林深。 林深接了过来,“这是?” “那时参与调查的民警,当年的卷宗...应该还在档案室哪只蟑螂的窝底下。"他起身时,警服下摆扫过桌角的相框——那是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顾柏站在队伍最前端,胸口的勋章比沈言现在的还耀眼。 结束了工作,换回常服的林深和养父一起回了家。 “喵—”一进门,林深就差点被脚下一坨巨大的毛绒团绊倒,又花了点力气才把猫抱起来:“柚子,有没有想我?” 太久没有见面,柚子已经有些认不出林深了,在身上嗅了半天才终于喵喵叫起来。 家里只有养母在,林予墨刚工作时便搬了出去,昨天只是因为林深回国才难得回来住一晚。而林玥因为法考的事一直住在学校,也不常回来。 吃完了饭,养父去洗了碗,林深把客厅收拾之后便抱着猫去沙发上玩,简忻拿了些猫零食过来,坐在旁边看着一人一猫玩闹。 “柚子前几天感冒了,送去医院打了几天针才好些,”简忻伸手摸了摸柚子的头,继续说:“可能也是知道你要回来了,好的挺快。” “那柚子是很想我了,”林深把柚子举到半空,欣赏了一会小猫手忙脚乱的样子,又重新抱回怀里,笑着说:“我们柚子也是六岁的小猫了,要当猫爷爷了。” 简忻看林深这样,也跟着开心,但过了会又忧心忡忡地开口:“小念啊…” “嗯?”林深停下逗猫的手,看向简忻“怎么了简姨?” 思忖了许久,简忻才说:“你父母的事并不简单,你…要注意安全。” 她并没有说出什么让林深放下仇恨好好生活的话,她知道林深这么多年来都是依靠什么当做支撑。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适当放松好吗?” “别担心。”林深垂下眸,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笑着宽慰简忻。 只是,看着他这样,简忻反而更加担心。 “我去休息了,您也早点睡。”林深把猫放回猫窝,打了个招呼便去洗漱了。 第二天林深和沈队请了假去搬家,搬出去这件事他回来时便和养父提过,养父对此没什么异议,毕竟孩子大了,是得有自己的空间。 打车到了小区,林深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对应的楼栋,这房子是爷爷留给他的,作为遗产的一项。 不过一直没有来过,房子还是挺大的,三室一厅。只是自己一个人住并没有那么多需求,所以留了个房间来放杂物和书。 基本的家具都是完备的,花了半天时间将房间收拾出来,林深去楼下把东西都搬了上来一点点摆好,最后才把猫放了出来。 等着猫慢慢熟悉房间的时间,林深下去买了点菜打算犒劳犒劳自己。 给自己做了点简单的饭菜,又用鸡胸肉做了些猫饭,忙了这么久才终于歇了下来。 吃完饭收拾好,林深抱着猫玩了一会,柚子似乎对于他离开这么久有些伤心,连自己最爱的玩具都兴致缺缺,林深只得抱着猫又亲又哄了半个点。 “喵~”大概是哄好了,柚子轻轻蹭了蹭林深的额头,而后跳到自己的碗旁开始吃饭,出国这一年,柚子好像胖了不少。 林深翻出以前的照片和现在地上那一坨猫比了比。嗯…就当是毛变长了吧。 实属溺爱,大概是每个养猫人都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猫胖了吧。 恶语伤喵六月寒…… 林深醒的很早,毕竟七个小时的时差并不是那么的好调回来,起床洗漱好后去给柚子倒上猫粮。 晨光熹微,这个时候街上并不热闹,大多是些去赶早市的老人。林深泡了杯咖啡,坐在窗边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慢慢享用早餐。 其实他并不爱喝这些,苦涩的咖啡液滑过喉咙时,林深想起留学时那些被论文和兼职撕碎的深夜。每天休息时间被压榨到很少不得不喝一点咖啡来维持清醒,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早起来一杯的习惯。 咽下最后一块面包,盯着天边淡淡的云霞正出神时,手机的振动声打断了祥和的场景。 信息十分简短,是沈队发来的:新案子,尽快。 杯口流下的水珠被林深擦去,放在桌上的力道有些大了,引得沙发上躺着的柚子不满地“喵”了声。 “抱歉,”林深对着柚子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拿出一个罐头以表歉意,开罐的一瞬间肉香把刚还懒洋洋趴着的柚子吸引过来。看它这样,林深狠狠揉了一把猫头:“馋猫。” 窗外的天色似乎更亮了些,朝阳将云层染成淡淡的橘粉。林深进卧室换好了衣服,拿上需要的东西就去玄关换鞋。柚子看出他又要走,过去抓着他的裤腿“喵呜”两声表示抗议。 林深揉了揉猫的脑袋,抓起外套快步出门。楼道里的感应灯忽明忽暗,他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推开单元门的刹那,晨风裹挟着远处早市的喧闹扑面而来,混着包子铺蒸笼里溢出的香气。 车子停在案发现场,警戒线内围满了警员。林深下车时,司惊歌正倚着警车,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朝他挑眉:“顾问大人,这回又要大显身手了?”林深没理会他的调侃,目光径直落在警戒线内——那是一栋废弃的老仓库,锈迹斑斑的铁门半开着,看进去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踏入仓库的瞬间,腐臭与铁锈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深的瞳孔因昏暗的光线微微收缩,目光掠过地面蜿蜒的暗红血迹,最终定格在墙角那具扭曲的尸体上。死者穿着西装,看出来是放了许久但却精心熨烫过,应该是来见什么重要的人。 林深手无意识攥紧,指节有规律地敲着大腿以此来克制看到尸体的本能生理反应。 法医利落地合上勘察箱,橡胶手套摩擦发出细微声响:"死亡时间在36到48小时之间,致命伤是颈后贯穿性刺创。"她用拿起证物袋,里面躺着一把水果刀,"凶器应该就是这个。"林深的目光扫过尸体凹陷的额骨,那处钝击形成的凹槽边缘平滑,没有喷溅血迹,显然是死后遭受重击。 “好凶残啊,什么仇什么怨。”司惊歌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响起,惊得林深猛地转身,喉结不安地滚动两下。在司惊歌眼里,此刻林深紧绷的肩膀、微微发颤的指尖,活脱脱像只炸了毛的猫。 "走路没声?"林深缓了会才弯腰收拾证物,指尖在触及死者西装内衬时顿了顿——布料夹层里藏着某种硬物。司惊歌却蹲下身与他平视:"我看你盯着尸体发愣,还以为发现什么惊天秘密了?"话音未落,林深突然扯出内衬里的信封。 信封只是普通的牛皮纸材质,外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林深打开后,里面却只有一张满是名字与手印的单子,还有几个人的照片。 最上面那张照片里的人很眼熟,林深隐约记得自己在哪见过。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照片边缘,一角还残留着被血渍晕染的痕迹。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陈旧的灰色工服,背景是某个工地,照片的角落…是个南城的标志性建筑。林深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马上跳出一则新闻。 “陈氏新投资大楼建造被迫终止,重大安全事故致使八人丧命……”新闻配图里扭曲的钢架残骸下,隐约露出半截染血的灰色衣袖,与照片中男人的工装如出一辙。更刺眼的是评论区置顶的爆料:“所谓安全事故,不过是开发商掩盖偷工减料的幌子!” 林深点进那人主页,却发现账号已经被注销。“把那封信给我。”沈言这时走了过来,脸紧绷着。 “不……”林深后退半步,牛皮信封被掌心的汗浸出深色褶皱。名单上那些血手印仿佛在眼前鲜活起来,与新闻里遇难者的苍白面容重叠成噩梦。司惊歌突然横身挡在两人中间:“沈队,林深是顾问,”他故意将“顾问”二字咬得极重,警服下的肌肉微微绷紧,“按规定,证物必须双人封存后送检。” “规定…”沈言的目光在司惊歌和林深之间来回扫视,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两下。仓库里死一般寂静,唯有远处警灯红蓝交替的光晕透过破旧的窗户,在三人脸上投下诡谲的光影。“好,那就按规定办不过林顾问最好想清楚,有些东西不是你能碰的。” 说完这句话,沈言大步走出仓库。林深马上将名单与那叠照片重新塞回信封里,装进证物袋后贴好封条才终于松了口气。 司惊歌一直盯着他:“怎么突然这么防着姓沈的?” 林深垂眸摩挲着封条边缘翘起的角:“你明知道他刚才的样子不对劲。”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新闻里遇难者扭曲的面容与沈言紧绷的表情在脑海中不断重叠。 林深将证物袋塞进怀里,轻微的摩擦声在死寂的仓库里都格外突兀。风从破洞的屋顶灌入,卷起墙角的警戒线发出呜咽,他这才惊觉不知何时,整座仓库只剩下两人身影。司惊歌的警用手电扫过墙面斑驳的血指纹,光斑最后落在林深紧绷的肩颈:"再待下去,老鼠都该嫌我们吵了。" "走吧。"司惊歌不再乱晃手电,而是专心照着出去的路,光束里漂浮的尘埃如同未散的硝烟。林深最后回望一眼阴影深处,那些堆叠的钢架在光影交错间,竟拼凑出新闻里坍塌大楼扭曲的轮廓。 第3章 第 3 章 回到市局,林深一刻不敢耽误地将证物交了上去。“你去帮我查一下当年那件事的档案,我觉得…那个人的死一定和这件事有关系。” 看到林深这么紧张的态度,司惊歌终于难得正经了回,把一颗糖塞进林深嘴里:“行。” 糖纸在司惊歌指间被反复揉搓,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当那张淡蓝色糖纸最终被精准弹入远处的垃圾桶时,他抬眼便撞上林深疑惑的目光。 “脸都白了,大顾问,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林深看着证物袋被鉴证科的人收走,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地方,甚至无心去理会司惊歌明显带着调戏的话语。 仓库里的死者,那条新闻底下赞最多的评论,被注销的账号…… 他又猛然拉住准备离开的司惊歌:“再帮我查一下,当年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是谁。” 司惊歌刚离开,林深便收到了来自沈言发来的信息:“办公室。” 他的消息一向简短,林深想了想,还是选择过去。就算沈言真的心里有鬼,也不敢在市局对他动手。 林深进去后只是将门虚掩上,留了条两指宽的缝。 “把门关好。”沈言看着他,语气不容置喙。 林深只得把门关死,金属锁舌咬合的声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他走了过去,却和沈言保持相当一段社交距离。“沈队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沈言没接话,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探进抽屉。林深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见对方摸出一部布满裂痕的老旧手机,屏幕上的划痕交错如蛛网,连解锁键都磨得发亮。“这是死者王辉的手机。” “我在仓库外面发现的,没有人知道。”那部手机被沈言放进林深手里。 “为什么单独给我?”林深把手机捏得指节发白,隔着证物袋却总觉得这东西烫人的紧,“沈队应该知道,绕过流程传递证物不合规。” 林深试图从沈言对那双锐利的眼中看出什么,欺骗也好谎言也罢,但除了疲惫,什么都没有。 “我不管你信不信我。”沈言突然将案卷重重推过桌面,金属装订夹磕在木纹上发出闷响,“这些东西先交给你。不久前有人登入公安内网查询了当年那件事的档案,与你把证物提交上去的时间一致。” 是陈氏大楼事故的案卷,那某人应该是跑了趟空。林深将装订好的案卷拿起来,他现在脑子很乱,但对沈言依然保持着几分警惕。 “有人会保着你的,有些事,大概也只能你来做了。”沈言只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走出办公室时,林深的思绪仍是一团乱麻。他低头看着怀里抱着的档案袋,封皮上鲜红的“机密”二字刺得人眼疼。他下意识把档案往怀里又紧了紧,脚步不自觉加快。 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午休时间,大多数人都去了局里的食堂吃饭,只有零星几个同事与他擦肩而过。林深攥着档案袋的手心里沁出冷汗,直到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跌坐在椅子上,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为什么?为什么沈言要这么做,他的态度怎么会转变的如此快,明明不久前在现场还让自己交出证物,现在却又把另一份重要的证物主动交给自己…… 不过,私藏证物…被发现了会怎样?一旦东窗事发,等待自己的就不只是纪律处分——那更意味着彻底失去追查父母真相的机会。 但林深又想到新闻中采访的遇难者家属,老人们布满皱纹的脸上,浑浊的双眼饱含期盼;年轻父母红着眼眶,怀中的孩子嚎啕大哭;还有那些失去至亲的人们…… 他们并没有放弃…林深突然想到那个信封里盖满手印的联名信,他们还在等待真相。 记忆突然翻涌回那个蝉鸣聒噪的夏日午后。八岁的他窝在父亲警服外套的阴影里,问出那个幼稚的问题:为什么宁愿和祖父决裂也要当警察? 父亲的动作顿了顿,窗外的阳光掠过他警徽上的麦穗,在墙面上投下锋利的光影。 “我想大家都不会再受至亲分别之苦。”林深喃喃般念出这句话。 林深低头看着自己藏蓝警服上的银扣,突然意识到这身制服承载的从来不是个人恩怨。 或许是注定的。林深盯着桌上档案袋,恍惚间竟觉得父亲的影子与自己重叠。多年前父亲也是穿着同样的警服,在相似的困境中做过抉择吧。命运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将他们引向同一条荆棘遍布的路,两代人的使命在这一刻悄然重合。 将档案袋与手机妥善藏匿后,林深紧绷的神经终于稍作松弛,胃部也适时发出饥饿的哀鸣。距离上次进食已过去整整六个小时,虽说司惊歌喂给他一块糖,却也效果甚微,饥饿感层层叠叠涌上来。 林深正思考是去食堂还是外面,身后响起细微的动静,林深猛一回头,与刚准备吓他的司惊歌四目相对。 “咳。”司惊歌尴尬放下准备偷袭的手,笑了笑问他:“要不一起出去吃个饭?” 这里毗邻汇安区最繁华的中心地段,正午的阳光将沿街商铺的招牌晒得发亮,橱窗玻璃折射出明晃晃的光斑。林深饿得腿发软,连路边飘来的煎饼香气都没力气多看一眼。司惊歌扯了把他的衣袖,下巴朝街角一扬:“就这家吧。” 推开饭店大门,家常菜的香气混着蒸腾热气扑面而来。店里坐得满满当当,木质桌椅间穿梭着端菜的服务员。好在运气不错,刚巧有一桌客人结账,林深和司惊歌眼疾手快,抢到了靠窗的空位。 这位置正对着街景,林深点了份套饭,随后端起玻璃杯小口喝水。阳光斜斜照在玻璃上,将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切成明暗两半,行人匆匆的脚步声和远处车辆的鸣笛声,混着店里此起彼伏的招呼声,倒也显得热闹。 虽说生意火爆,但这店厨师给力,菜很快上桌,瓷盘碰撞的声音清脆。林深往嘴里扒拉着米饭,这家店是南城本地菜,林深吃了几口才发现司惊歌在慢条斯理地往外挑辣椒。 “你不吃辣?”林深有些疑惑。 将最后的辣椒挑出去,司惊歌吃了一口后才回答林深的话:“是你们南城菜太辣了。”他想起些不太好的回忆。 林深有些迟疑,“是吗?” “你们这儿的‘微辣’,在京市得是中辣特供。”司惊歌扒拉几口饭,起身又去拿了瓶饮料。 “来这吃的第一顿饭,老板看我是个外地人,还特意让后厨少放了辣椒。”司惊歌将易拉罐搁在桌上,杯壁流下的水珠在木纹桌面上洇出深色水痕,他继续说,“我不信邪,让老板按照原来的就行。” 话音未落,林深已笑得伏在桌上,肩膀抖得像筛糠。“林顾问,你知不知道随意取笑别人是很不好的事,有本事你去试试被辣椒支配的绝望!”司惊歌眼神幽怨地盯着林深,细听语气中还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林深好半天才终于从桌上起来,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可我这份是特辣啊。” 看着故意装无辜的林深,司惊歌真心后悔刚才就不该提那段“英勇就义”的黑历史。“赶紧吃吧,一会还得回去工作!” 午饭时间结束,下午的工作也开始慢慢进行。虽说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但附近都是拆迁区,哪有什么监控,想要找到凶手的身份,无异于大海捞针。 案情分析会结束前,沈言将目光投向角落的两人:“司惊歌,你带林顾问走访死者的社会关系。重点排查近期接触过的人。” “……知道了。”司惊歌合上笔记本,和林深并肩离开了会议室。 死者王辉,正是五年前工地现场的幸存者……信上的那些名字,应该都是遇难者家属。王辉生前一定掌握着某些关键秘密,可惜他永远无法开口,除非……那些秘密早已托付给他人。 两人驱车来到王辉生前居住的老旧小区,爬山虎沿着外墙攀上去,斑驳的墙皮在烈日下蜷曲剥落。王辉没有妻儿,家中的老人也都在几年前过世。 “屋里没人。”司惊歌叩了叩紧闭的木门,回应他们的只有门上那把大铁锁撞击门板发出的“咚咚”声。 林深仰头打量着门框边缘的积灰,指尖轻轻碰了碰锁孔:“现场没找到钥匙。”他收回手,目光扫过楼梯间堆放的杂物,“叫开锁师傅来。王辉在这边住了这么多年,邻里肯定有相熟的,我们先去问问。” 两人沿着楼梯往下走,敲了两层楼的门都无人应答。直至叩响302室的铁门时,门内传出迟缓的脚步声,门缝里先探出一双浑浊的眼睛——开门的是位拄拐杖的老太太,银丝里别着褪色的白花。 林深拿出自己的证件,“老人家,我们有些事想问问你。” 看到两人的警服的瞬间,浑浊的眼泪突然从松弛的眼眶中滚出来,砸在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上。“是因为小王的事来的吗……社区打过电话了。”她抬手抹了把脸,枯瘦的手指在眼角揉出更深的褶皱,侧身让出半扇门,“进来吧,外头晒。” 林深挨着她在褪色的碎花沙发坐下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艾草味。老太太攥着沙发扶手上的补丁,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他上周还来帮我修过纱窗……”话音没落地,就被一阵急促的抽噎打断。 “节哀顺变…”林深轻轻抚着老人的背,手下瘦弱的肩膀随着抽噎声耸动。司惊歌的目光落在客厅墙上——泛黄的相框里,王辉穿着工装笑出一口白牙,身边站着个眉眼和老太太有几分像的年轻男人。 好一阵,老人才渐渐止住抽噎,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风箱在破旧的躯壳里艰难喘息。林深将纸巾递给她。“谢谢…” 老太太才注意到被忽略了许久的司惊歌,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个相框,眼圈又有些红了。“那个是我家阿宁…郑宁。”她缓了会情绪才继续说道:“他和小王关系好,一个工地的。” 话到如此,林深已经懂了,他起身去拿墙角的暖水瓶里倒了杯水,注意到旁边有个搪瓷杯中还有些未喝完的茶,茶梗沉在水下,从表面浮着的茶垢就能看出这茶已经放了有些时间了。 林深把水杯塞进老人微颤的手里,杯壁的温热透过掌心漫开,“您慢慢说,不急。” “真是麻烦了…你们来我这,还得反过来照顾我……” “不麻烦的。”林深对着老太太笑了下,话锋一转,问:“王辉是不是最近来过您这?” 老太太忙点头,似乎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将水杯放到桌上,颤颤巍巍地起身。“他还给了我个东西,说要是他遇到什么事,让我交给警察。”拐杖笃笃地敲着木地板。 司惊歌想伸手扶一下,却被她摆手躲开,“不用不用,老太婆我还走的动呢。” 老太太从床下掏出一个老旧饼干盒,被锈蚀的痕迹明显,掀开盒盖时,铁锈摩擦的"吱呀"声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里面码着几个牛皮纸信封,黄褐的纸色、粗粝的纹理,和从王辉身上找到的那封一样。 林深和司惊歌对视一眼,将铁盒接了过来,“老人家,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千万不要。”林深语气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