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树·错位环》 第1章 chapter1 你相信平行世界吗? 明明设了闹钟却没有响;放在某处的东西忽然消失不见;有时常常忘事,有时却又多出一段他人没有的记忆。 你有过那样的经历吗? 你说那可能是你记错了啊,这种事情记错也是有可能的吧。 真的是记错了吗? 介子印最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说不上来。 事情还得从那杯喝了一半的咖啡说起。 星期三下午必须喝上一杯咖啡,这是介子印雷打不动的习惯。 喝咖啡倒也没什么,但介子印很喜欢只冲一小杯然后一口喝掉;一口喝掉也没什么,但偏偏那天他拉肚子了,所以只喝了一半;只剩一半也没什么,偏偏等他想起来的时候那半杯咖啡只剩下个杯底了。 可能正常人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半杯咖啡而已,又不是什么金贵物。 但偏偏介子印这人特较真,他还偏要找到这半杯咖啡被谁喝了不可了。 不找不知道,一找吓一跳。介子印在单位里一问,这咖啡还真就谁都没喝。 奇了怪了,纳了闷了,那这半杯咖啡上哪去了? 有时候这脾气犟的人是真犟,找不到这半杯咖啡,介子印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第二天介子印顶着个黑眼圈就去上班了。 介子印这家伙生活规律得很,谁见过他有黑眼圈啊,同事也是好奇,非问他这是怎么了。 不过这一下好奇倒是立了功,同事听了给介子印想了个办法。 你说好巧不巧,介子印的工位对面正好是个摄像头。 介子印困惑成这样,这现成的监控录像怎么可能不看,当即去安保处就要查录像。 好在大家都是一起共事的,介子印这个轴人什么德行大家也是有目共睹了,保安也不想多跟他掰扯,直接调了录像给他。 不看录像倒还好,看了录像介子印彻底回不去了。 录像里他清清楚楚地把那一杯咖啡全喝了就坐下工作了。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闹肚子还能是他介子印虚构的不成? 介子印是越想越想不通,越想不通越想。 最后倒让他得出个结论,介子印觉得一定是平行世界的介子印没有闹肚子,而自己和平行世界的介子印在不知不觉见转换了。 怎么会这样?从公司到家,从卧室到客厅,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交换的?那他现在又在哪个世界? 介子印是又想不明白了。 介子印是犟种。往好了讲叫有恒心,往坏了讲叫钻牛角尖。 他是真的有恒心,认定了是平行世界他就一定要找出点办法应对不可。 也真是奇怪,难道平行世界的介子印就不是介子印了吗?生活又不会因为他不在哪个世界就停下来,何必这么较真呢? 不过也对,让介子印放弃思考就想让牛放弃吃草一样难,他是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搞清楚的。 上网查的那些神神鬼鬼的事介子印是一点不信,几天下来线索没有,志怪故事倒是看了不少。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有用的信息,至少一顿思考让介子印大概明白自己研究的方向了。 如果两个同等级的空间可以无缝衔接地相互跨越,那么转换的瞬间就一定要在高维宇宙中的。简单来说就是,某一刻介子印的世界忽然一闪而过变成四维甚至五维的了,但因为介子印是一个三维生物,所以他被这个高维宇宙踹出来了,但是踹的过程中呢,可能略有偏差,给他踹到另一个差不多的三维世界了。 这样想倒是让介子印头脑清醒了不少。 如果这是真的,那是不是说明高维宇宙是可以探索的? 这可是了不起的大发现!如果可以从高维宇宙跨越那是不是就可以瞬移了?那之前的一些他做过的非常真实的梦是不是全都存在?这是不是意味着一些美梦是真的可以成真的? 太好了!这个发现太让人惊讶了,他一定要找个行家聊聊。 物理方面吗?好巧不巧,介子印记得好像前不久就听说过他高中物理兴趣班的大神是研究理论物理学的来着。 翻箱倒柜的,倒是真让他找出来当年物理小天才兴趣班的毕业照了。 时间久了,塑封的毕业照都有点黄了。 当然,有一半原因是介子印随手把它压箱底底了,搞得它被折得跟张废纸似的。 这还能找到也真是意外了。 如果介子印没记错的话当初他们那个物理班成绩最好的那个少女应该在第一排的正中间。 她叫什么来着?白泽?白夜?白玉? 不过很遗憾,第一排正中间是个介子印不认识的男生,长相倒是很熟悉,总觉得好像就是这个家伙。 难道不是女生? 以介子印的性格,把男女记错应该也……还算正常?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还好照片背面有对应的姓名和联系方式,虽然不知道对方换没换号码,总之先打一个电话过去试试好了。 “您好,这里是白羽。紧急呼叫请按1,非紧急呼叫请在哔声后留言。” 白羽,原来叫白羽吗? 嗯?是高级的人工智能吗?总感觉对面声音很像是真人呢。 “哔——” 好吧,好吧,还是长话短说好了。 “是白羽先生吗?我有一些关于高维宇宙存在的问题想和您讨论,如果您有空就给我回——” “介子印啊?你直接说吧。” 果然是真人啊,虽然更应该感慨一下白羽到底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麻烦问一下能面谈吗?” “有够冒昧的,不愧是你。” “我们很熟吗?白羽?先生?”介子印才反应过来白羽似乎对他熟悉的不得了。 白羽不置可否地轻轻笑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 “和平街1492号202-1,你几点过来?” “您现在有空吗?我这就过去。” “OK,那你过来吧。” 挂了电话介子印还是感觉怪怪的。白羽怎么听起来和他很熟的样子? 去了问问他好了,不过总觉得应该是个女生? “访客——介子印,确认完毕。” 和平街银河公寓是真的比介子印住的那个祖传的破房子先进多了,本来他还担心进不来怎么办,没想到白羽已经提前登记过他的访客信息了。 一路倒是通畅。 银河公寓202-1是一整个独栋别墅,介子印本来还以为搞科学的人没钱,后来才想起来白羽好像是本来就很有钱才搞的科学。 无论怎么想都很让人胃疼啊。 “欢迎欢迎,快进来坐。” 白羽比介子印略矮一些,此时站得近,介子印可以直接越过白羽看见他家里的布局。 当然了这么大的房子也没什么布局可言。 介子印是看到了一只鸟。 一只黑色的,脑袋上顶了个巨丑爆炸头的鸟。 自从公元2327年,也就是新元24年,空中轨道正式运营之后,城市里就不允许出现高空飞行的动物了。 介子印2378年出生,鸟这种生物他只在动物园里见过。 介子印没怎么见过鸟,也不知道鸟这种生物居然可以和人对视,更不知道和鸟对视的话,鸟会向子弹一样朝他发射过来。 “不,不不不不,别啄我别啄我别啄我,救我一下!” 一米八五且常年健身的介子印长这么大还从没在肢体上惧怕过谁,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他输给一只鸟了。 他现在只能揪着衣服拼命护住自己的头,缩成一团寻求白羽的救援。 黑色巨鸟一边疯狂地叨啄扇抓着介子印,一边口中还念念有词:“傻——瓜——傻——瓜——” “回来,怪八。”白羽发了话,那大鸟就顺从地飞到了白羽胳膊上。 介子印总算是被解救了,不过防晒外套被抓破了好几个小口,连带着手臂上也受了几道小伤,出门前打理好的头发也已经一团糟了,他现在一整个狼狈。 白羽看了只想笑,但考虑到毕竟是自己的鸟让人家受了伤,还是强行忍住了,只是嘴角抽搐个不停。 “你这什么鸟啊?” 啄都被啄了,就这么关门走了也太不值当了,介子印只能硬着头皮先进了屋再说。 “八哥,我从动物园领养的。” “你先进来吧,我给你找找碘伏。” 白羽从旁边鞋柜里拎出来双拖鞋给介子印,自己上楼找碘伏去了。 介子印还挺不习惯在这么大个屋子里穿拖鞋的,而且地面是瓷砖,不能用来给他的脚底板降温实在是太可惜了。 白羽家进门就是一会客大厅,介子印穿了拖鞋进来就看见一沙发,他索性把破了的外套脱了搭在了沙发扶手上,打量起这房子来了。 不得不感叹,独栋别墅就是不一样啊。 宽阔明亮的大厅,复式格局的高吊顶,晶莹剔透的水晶灯,哪哪都比他那个阴暗潮湿的出租屋好了不止一点点。 而且很干净。 别看介子印这家伙出了门人模狗样的,他的出租屋乱得一塌糊涂。 虽然不至于垃圾遍地但至少沙发一定是衣柜、书桌一定是杂物堆、床头柜一定是垃圾桶。 像白羽家这样窗明机净灯清瓦亮的,搞得他一时之间都有点不自在了。 他一定是请保姆了!他一定是请保洁了! 一定是!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白羽拿着碘伏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正看到望着吊灯发呆的介子印,介子印被他问的一下回了神,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没,没什么。” “给,需要帮忙吗?”白羽把碘伏递给了介子印顺势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了。 “不用了,能不能让它离我远一点?”介子印说着指了指白羽肩膀上的八哥。 “不用担心,怪八是好鸟,我已经告诉过它了,它不会再啄你了。” “怪八!好鸟!”那八哥又叫。 介子印往旁边挪一点,八哥就伸着脖子靠过来一点,他又多挪一些,那八哥直接从白羽身上飞下来,撇着脚走了过来。 原来外八的八不是形容腿的形状啊! 介子印放弃挣扎了,他想人应该还不会被一只鸟吓死。 “真的不需要帮忙吗?”白羽看介子印迟迟没动作又关切地问了一句。 “我不擦了,谈正事吧。”介子印担心他擦的时候被那只鸟猛攻,顺手把碘伏放到了茶几上。 “不擦我放回去。”白羽说着就拿起了桌上的碘伏。 介子印在心里狠狠骂了白羽这个死强迫症,等一会儿他走了他再收不行吗?卧槽这鸟怎么没跟着他啊,等等窝啊啊啊啊! 是的,介子印就这样连滚带爬地跟着白羽上楼进了白羽的卧室,并且顺手快速地反锁了卧室门把怪八关在外面了。 “呃……你很怕怪八吗?”白羽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介子印震惊地看了看白羽又看了看身后关严的卧室门。 这不废话吗,超明显的啊! “能直接在这谈吗?”介子印缓了口气问道。 “可以啊,就在阳台吧。” 白羽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床边是薄薄的纱帘挡住了玻璃门外的阳光,两把椅子的倒影映在纱帘上。 白羽打开了阳台门,介子印赶紧跟着走了进去。 “晒吗?我把遮阳棚打开。”白羽很贴心地给介子印拉开了靠门的椅子,又去调节遮阳棚的开关。 “谢谢。” “没什么,”白羽坐到了介子印旁边的另一把椅子上,“你来是想跟我说什么?” “那个,怎么称呼你比较好?” “白羽,或者你随便点,叫什么都行。” “好,白羽,从专业的角度看你觉得有平行世界这种东西吗?” “平行宇宙?呃……应该有吧,大概,也许,可能?”白羽的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容,介子印跟他聊的确实是门外汉会想跟他探讨的问题,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应声附和了。 “不不不,一定是有的!你听我讲……”介子印把他这几天的经历一丝不落地讲给了白羽,白羽却只是淡淡地附和了两句,兴致不高的样子,等介子印讲完他尬笑得脸都快笑僵了。 “我讲完了。” “哦,嗯嗯。”白羽笑着点了点头。 “白羽先生,如果你不感兴趣可以直接赶我走,没必要这样敷衍我。” “抱歉告辞了。”介子印起身跨过白羽就要走,白羽一着急也起身正撞到介子印鼻子上,给介子印撞得一趔趄靠在了栏杆上。 “你没事吧?”白羽赶紧上前一步关心道。 介子印抬手比了一个尔康,另一只手匆忙地捂住了自己流着鼻血的鼻子。 “等一下,我出去找纸!” 白羽冲到卧室门口打开门,也在此时一只黑色的八哥轻轻地降落在了阳台的栏杆上。 “啊!” 循声回头的白羽正看见吓得坐在地上的介子印和在栏杆上看着介子印的怪八,脚步一顿愣在了原地。 介子印想往白羽方向挪挪,却发现白羽站在原地不动了。 “白羽?白羽?你怎么了?” 白羽看了看介子印,又看了看怪八,脸色惨白,一时之间只觉得脊背发冷。 “我……” “我没开窗户。” 它怎么飞过来的? 第2章 chapter2 “所以你是说你把所有窗户都关严了但它还是飞出来了?” “屋里开了制冷我不可能不关窗户。” “它不会开窗户吗?”介子印指了指站在沙发另一头的怪八。 “不会。” “你确定?” “我肯定。” 白羽坐在介子印对面的沙发上双手支着下巴,眉头紧锁着。 “我现在要好好考虑一下你说的话了。” 看到怪八在阳台后白羽立刻检查了屋里所有的窗户,介子印来之前他特意把所有窗户都关了才打开了冷气,但现在厨房的窗户被打开了。 没有暴力破坏的痕迹,而且那是一个只能内开的窗户。 他在打开空调前一定检查过了。 到底是谁打开的窗户? 难道真如介子印所说,平行世界真的存在? 介子印鼻子里塞着纸,手上肩上是被抓的一道一道的伤痕,头发也乱得不行,整个人相当狼狈,但偏偏腰板挺得笔直。 怪八不啄他的话他还是可以和这只鸟相安无事的,不过躲这只鸟让他有点肚子饿了。 “你考虑吧,我先走了。” 介子印看了看还在思考的白羽,知会了一声拿了外套就要走。 白羽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该吃晚饭了。 “留下来吃个晚饭吧,”介子印路过白羽的时候白羽下意识就抓住了介子印的手腕,“呃……正好我们可以再讨论讨论。” 白羽有点尴尬地松开了。 白羽的话正和介子印的意,他回去估计也只是随便吃点什么,既然白羽有意留他吃饭,那他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麻烦你了。” “那你先坐,你想吃什么?厨房机还是我炒菜?” “随你,你方便就好。” 介子印又坐了回去,白羽则起身去了厨房。 介子印好歹也算客人,既然自己会做饭还是亲手炒菜来得隆重,更何况白羽还是有意想在老同学面前表现一下。 白羽系上围裙进了厨房,他打算煎个牛排配瓶葡萄酒,再炸一点他喜欢的福神渍小小进行一下摆盘,只开氛围灯会不会好一点? 他胡思乱想着顺手就把厨房的窗户打开来排烟,哼着小曲煎起了牛排。 等一下,刚才他把厨房窗户打开了吧? 他把厨房窗户打开了。 厨房窗户打开了。 一时之间白羽像血液凝固了一样愣在了原地,手下的牛排滋滋作响着,空气被烟火熏得热热的,白羽却只觉得浑身都被冻结了。 现在,他也被卷进了这名为平行宇宙的漩涡中了。 “请。” 白羽从做好饭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介子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定要喝的葡萄酒也只是摆在桌子上,灯光也和平时没什么不同,最重要的是,像白羽这样的强迫症居然忘记摘围裙就开始吃饭了。 介子印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一下。 “白羽?你围裙没摘。” “嗯?哦,谢谢。” 白羽伸手把围裙摘了丢在了一旁,继续心不在焉地切牛排。 “发生什么了吗?”介子印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问一下。 白羽切牛排的手一顿,想了想最后放下了刀叉道:“我刚刚把厨房窗户关上了对吧。” “你是说什么时候?” “就刚刚下楼检查的时候。” 白羽从卧室里冲出来的时候介子印一瘸一拐的跟在他后面,虽然没看到白羽关窗户的过程,但他跟着进厨房的时候白羽已经把厨房的窗户关上了。 “嗯,关上了啊。” “我现在觉得打开那扇窗户的人很有可能也是我。”白羽揉着太阳穴向后靠在了椅子上。 “你是说你记错了?” “不,不,是这样的,刚才煎牛排的时候我打开了窗户,”白羽顿了一下,“厨房的窗户会不会也可以作为变量出现?” “是……什么意思?”介子印吃的差不多了也放下了刀叉。 “依照你的理论,我们是在不同的平行世界里跳跃所以才会发生这些离奇的事;假如用高维宇宙来解释你遇到的一切,现存的最经典的理论莫过于弦论,但我在想,或许这并不是一个很单纯的平滑弦模型,不止是你和我,或许我们周围的一切都可以参与进来,而且也并不是普通的直线或曲线,而是完全复杂的线团。” 白羽说着拿起了自己的叉子。 “很有可能这把叉子也已经不是刚才我用的那把了。” “所以你怀疑是你打开后的窗子……呃……穿越?到了我们两个说话的时候?”介子印大致听懂了一点,不过他还是很疑惑,“你怎么不怀疑是咱们两个跳跃到了一个你打开窗子的世界了呢?” “你抬杠吗?” “不不不,我认真的。” 可能是介子印的大眼睛目光太真诚了,白羽只能无奈扶额笑了笑。 “你说的有道理,但你怎么证明呢?时间的不确定性本来就是由观测决定的,意识和以太又不能当证据,不然弦论早就被证明了。” “试试吧,万一能找到证据呢?” “很抱歉,我每天要工作,还要看文献想课题写论文,回家了还要做家务和照顾怪八的饮食起居,没有时间陪你研究这种基本不会有结果的问题。” 白羽擦了擦嘴朝门口比了个请的手势。 介子印明白白羽这是在送客,不过来都来了,就这样无功而返吗?他不愿意。 “你现在有空对吧。”介子印倾身站了起来。 “啊?嗯。”白羽被他问得愣了一下。 “你几点上班?” “早上八点半出门九点到研究所。”白羽有点疑惑,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几点下班?” “正常的话五点,老师有事留我的话可能七八点钟。” “几点睡觉?” “差不多十二点?” “周末休不休息?” “停停停,你查户口吗,你问这些干嘛?” 介子印原本就亮的眼睛更亮了,配上他有点面瘫的脸,显出极其认真的劲头来。 “也就是说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以及周末你都有时间,对吗?” 白羽被介子印看得有点发毛,伸手想按他肩膀叫他坐下,却被介子印一把把他的手给攥住了。 “所以只要我替你做家务你就有最少整整四个小时的空余,这四个小时里如果留一半的时间给你休息就还剩下两个小时。” 介子印攥着白宇的手在自己胸前上下晃了晃。 “两个小时就够了,你愿意把这两个小时借给我吗?” “你先松手,唉喂!喂喂喂喂!” “我愿意!我愿意!好了好了我愿意!” 白羽实在是受不了介子印的目光了,这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下了决心的事就是有几万头牛也拉不回来。白羽若是不答应他估计他也会软磨硬泡想尽办法让白羽答应的。 介子印倒是迅速进入了角色,趁着白羽还没缓过来已经开始替白羽收拾餐桌了。不过刚迈进厨房半步又退了出来。 “最后一个问题,”介子印很严肃地看着白羽,“有钱人也买不起家政机器人吗?” 白羽真是被他气笑了:“厨房里有洗碗机,不过我希望所有碗按照大小和形状排列整齐并且花纹方向是统一的,谢谢。” 死强迫症。 介子印洗完碗就看见白羽找了个小读写屏放到了茶几上已经调成了白板模式,怪八在上面乱走踩出一堆点来,幸好读写屏是没有实体的投影,不然非要让它啄碎不可。 “洗完了?”看介子印走过来白羽随口问道。 “嗯。”介子印点了点头。 “我重新梳理了一下,”白羽一只手在白板上添加了一个空白树状图,另一只手随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你先坐下我们说吧。” 介子印依言坐到了他旁边,白羽点开了树状图的开头。 “事情的起因是你的半杯咖啡不见了对吧。” 白羽写了个“半杯咖啡”。 “对。” “在你的记忆里你把那半杯咖啡剩下了并且喝咖啡途中因为腹泻去了厕所。” 白羽向上画了一条线写了个“记忆”。 “但是监控显示你不仅没去腹泻还把咖啡喝完了。” “没错。” 白羽又向下画了一条线写了个“监控内容”。 “有其他人看到你去厕所吗?” “没有,他们都在工作没太注意我。” 白羽在记忆后面标出一条“白羽的记忆”一条“他人的记忆”来,然后在他人的记忆后写了个无。 “也就是说监控内容呈现的世界和你记忆里的世界出现了差异,”白羽在记忆和监控中间画了一条横线把它俩分隔开来,“所以你觉得在某一个时刻,这个世界腹泻的你和另一个世界没腹泻的你交换了?”白羽在横线上画了个上下交换的双向箭头。 “不能是我没变世界交换了吗。”嘴上这么说,介子印还是朝白羽非常认可地点了点头。 “好吧,也可能是你腹泻的世界和你没腹泻的世界交换了,不过这都是相对的,所以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总之就是进行了交换,”白羽继续讲道,“你知道相对论吗?” 介子印摇了摇头。 “广义相对论预言呢?” “如果你是说名字的话,我都是知道的。”介子印认真地眨了眨眼睛。 “好吧好吧,我会尽量通俗点解释我的想法的。” “简单来说时间是一种概念,如果你忽略时间这种概念那么所有的事情都是同时发生的。” 介子印又眨了眨眼睛。 “没听懂?”白羽看到介子印清澈的眼神大致猜到了。 “嗯。” “算了算了,我给你讲个通俗的比喻好了。” “就好比你的时间轴是一个面包”,白羽说着借着之前画在记忆和监控中间的横线在下面画了个面包,“我们人为地把它切成几片,”白羽又在面包上竖着画了几笔表示切片,“你切片时或许有顺序,但面包中的任意一片都早就存在了。” 介子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就当你懂了吧。” “现在,我们把一个面包当成一条时间,假定有其中的两条面包,”白羽在横线上面又画了一样的面包,还给面包改了一样的花刀,“这两天面包被同样地切过了,我们各拿出一片,”白羽在两条面包中的各一块上随机点了个点,“把它们两个交换,”在两个点之间画了个双箭头,“两条面包从外观上并没有什么差别对吧?” “你所谓的平行世界应该就是这样的,时间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错位了。” “从某种程度来讲,你还是很有天分的,你发现了相对论的一部分。” 白羽讲完笑着拍了拍介子印肩膀。 “这只是个理论吧?”介子印问。 “是的。” “那我们怎么证明它?” “我夸你两句你还当真啊。” 白羽笑得像那种恐怖娃娃,看得介子□□里毛毛的。 “你说的一切都很有道理,给我的解释也和物理学大致有联系,但这只是纯粹的猜想,介子印先生,你要拿出证据来。” “那就当先完善这个猜想吧!拜托!”介子印双手合十给白羽行了个大礼。 白羽人生中最大的弱点莫过于不擅长拒绝别人。如果人可以选择自己的性格那他一定要当一个嘴硬心也硬的人。 “那就从最简单的观测实验开始吧。”扶了扶额白羽还是答应了。 “观测实验?” “确定某个东西的状态,然后把他放到一个不可视的区域里,隔一段时间就取出来观测一下,如果发生了变化就说明物体的叠加态成立。” “什么意思?”介子印很理所当然的没听懂。 “就是薛定谔的猫,猫变成了狗就说明猫存在猫狗二象性。” “那如果我记错放的是猫还是狗了呢?” “所以要用别的方式记录下来啊。” “那如果记录也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呢?” “你说得对,所以我们可以做个双保险,”白羽短暂思考了一下就想出了注意,“我们可以在放猫的人身上做标记再用什么盖住,这样可以同时观测人和猫的状态变化,一定程度上减轻了相对性。” “那如果人和猫都是平行世界的呢?” “那就说明没换,你到底诚不诚心做实?” 介子印一连串追问问得白羽都有点怒了。 “诚心,诚心,那具体怎么做?”介子印赶紧及时止损,毕竟白羽现在是他唯一的人脉了,白羽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我当人,你来当猫。” “我?我怎么当猫啊?”介子印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白羽也不客气,拿起笔一把掀起他的上衣,在他结实的侧腹上乱七八糟地画了几笔,然后拍了照片就用防水胶带贴上了。 介子印全程配合。 “这笔的墨水没毒。”看介子印不可思议地反复掀起衣服看了好几遍,白羽只好宽慰道。 “就这么放着?”介子印问。 “就这么放着。”白羽答。 “别的呢?”介子印问。 “自己回家找本书找张字条,把字条夹书里去,不过夹进去的时候拍张照。对了,别记得太清楚,打开的时候先记住位置再拍照对照之前的照片。” “为什么?” “减少意识对观测情况的影响。” 介子印虽然有点怀疑,但毕竟白羽是专业的,要他来想估计比白羽想的方法还要差的多。 “你加一下我ic。”白羽说着伸出了左手的无名指。 无名指指腹有一个小小的凸起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芯片。 介子印闻言也伸出自己的无名指,两个人的芯片贴在一起几秒后芯片“嘀”了一声,两个人的联系方式就算交换完了。 这个动作有点暧昧,碍于这里是白羽家介子印实在是没问出来。 他们两个不能通过终端手环加一下吗?干嘛非得碰手指? 介子印把外套穿好就和白羽告辞了,天色已经很晚了,白羽也不多留他。 “明天晚上七点准时过来。”白羽嘱咐道,“回去路上小心。” 第3章 chapter3 星期一下午白羽下班回家,开门的时候旁边里忽然窜出个人来,吓得他人一仰栽进了旁边灌木丛里,废了好半天劲才爬出来。 倒不是别人,是介子印拎了两个袋子在他家门口等着他开门。 白羽是按时下班的,夏天的下午五点,天还大亮着,燥热的空气蒸腾得灌木丛都有点烫了。 介子印就那样蹲在门厅的拐角里,不知道等了多久,一直一直等着白羽回来给他开门。 “你怎么来这么早?”白羽也有些疑惑 “我来给你做家务,不过我忘了我进不去。”介子印跟着白羽进了屋子,拦住了白羽要关门的手,“给我也录入一下吧。” “我不是让你七点过来吗?不用给我做家务,我已经答应帮你研究了。” “要做,不然我会良心不安。”介子印认真地回答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早过来?”白羽也不管介子印到底关不关门,径直先到沙发上瘫着了。 “我下班回家再过来要多花一个小时在路上,不如直接过来。”介子印也跟着白羽走过来,把自己拎着的袋子放到了茶几上,“我买了点食材,你想吃什么?” 白羽听了这话直了直身子想看看介子印买了什么,只可惜袋子太厚,他也懒得起身仔细看。 “你会做饭?”白羽问道。 “不会。”介子印答。 “那你问我想吃什么?” “客气一下。” 介子印一脸认真地说出这句话,着实让白羽有点无语。 “算了,随便吧。”白羽选择放弃挣扎了,介子印总不可能做出屎来,既然有人做饭他还是不要挑剔的好。 “那就吃我买的蔬菜沙拉和三文鱼罐头吧。” “你等一下,你买的什么?”白羽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 “蔬菜沙拉和三文鱼罐头。”介子印说着把盒装的沙拉和罐头从袋子里拿出来摆在了茶几上。 绿油油的沙拉和红色扁罐的三文鱼啊。 “哈,哈哈,你自己吃吧。” “很健康啊,那你吃什么?唉你怎么走了,不能不吃晚饭啊。” 白羽现在只想离介子印和他的蔬菜沙拉越远越好。 “吃你的吧!”说着反手摔上了厨房门。 快速地给自己做了个番茄炒蛋又顺手做了个蛋花汤,白羽端着菜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介子印跪在地上擦着什么,茶几上还摆着蔬菜沙拉的空盒。 “把你的垃圾扔了。”白羽撇了介子印留在茶几上的那一堆一眼。 “哦,好。”介子印嘴上答应着,结果还撅在地上继续擦着什么东西。 “你干什么呢?我说把你的垃圾扔了。”白羽语气有点低沉,本来今天就烦,现在他更烦了。 “我在擦怪八的宝座,我马上就扔。” “你说什么呢,怪八哪有什么……宝座?” “这个不是吗?”介子印从墙后面爬过来,手里还拿着刚刚在擦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金色高脚托盘,只有介子印半只手大。 白羽要气得昏倒了,他真的是拿介子印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你觉得那个是给怪八站的?” “可能吧,形状上很像啊?” “那是烛台,介子印你是不是存心来气我的?” “不是。”介子印一本正经地说。 白羽算是服了,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我有家居机器人,用不着你来做家务,你先把你的垃圾扔了好吗?” “哦,好。”介子印听话的把自己的蔬菜沙拉残骸收拾了,乖乖坐在沙发上等着白羽,顺便戒备想和他搭话的怪八。 也可能是想拉在他头上的怪八。 白羽总算是吃个消停饭,等他收拾好碗筷也差不多六点半了。 吃了饭白羽心情也好了些,觉得可以先和介子印聊聊天再开始今天的正题。 “好了,现在是饭后休息时间。”白羽坐回了他的位置,怪八跳到他腿上任由他搓脑袋,“要看电影吗?” “和研究有关系吗?” “没有。”白羽懒洋洋地仰了仰脖子。 “那不看。”介子印直白地拒绝了白羽的提议。 “介子印,你几点下班?” “四点。” “嗯,工作单位是?” “造育中心。这和实验有关系?” “没有,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班居然能让人上完不累。” “什么班?” “狗上的班。”白羽很温和的笑了笑,虽然他的意有所指介子印完全没听懂,但介子印还是还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回去。 “不过造育中心嘛……”白羽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师公好像也在那工作来着,你是哪个片区的?” 造育中心也算是新纪元的特有产物了。统计所有公民的基因,统一征集精子和卵子封存,依据政策按每年的申请和需求合成胚胎,通过机械孕育补全人口,对超龄人群进行去性别化……造育中心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思想,甚至全世界的性别。 不过介子印的工作没那么高大上,哪怕因为计算能力突出被破格录取到总站了,他也只是一个基层的统计员而已。 白羽可是虫洞中心的研究员,他的师公怎么想都应该是很高职的人吧,既是造育中心高层又有配偶在虫洞中心工作,介子印略微一想那个名字就呼之欲出了。 “原来你是易恒的学生吗?” “你居然认识?” 白羽原以为介子印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没想到他还是了解这些人际关系的,或许介子印是适合聊八卦的类型? “很难不知道吧。” 两个人都是名人,又是夫妻,介子印只是人比较呆又不是断网。 不过时间也差不多了,白羽还是决定放弃闲聊直接进入正题。 他伸手去掀介子印的衣服,不料这次介子印往后撤了一步躲开了。 “我自己来吧。” 介子印腹侧的皮肤不似手臂和头脸被晒成了小麦色,白得晃眼。 防水的胶带贴得有点紧,皮肤被轻微地揪起来,泛着红,和介子印一本正经的表情有着极强的割裂感。 图案倒是没有变化。 没有变化是意料之中的,图案没有变化介子印就依旧会每日登门拜访。 日常就是这样,哪怕叙述一次都会显得冗杂。每天都做着差不多的事,即使有细微的不同想要落笔写出来的时候也已经忘记了。 这是介子印星期四夹在书中的信件内容。 在重新看到这段话之前他要先去一趟虫洞中心,白羽给他发了简讯要他过去一趟。 从帝都大学毕业已经三年了,短短三年这里却已经面目全非了。 或许应该叫做日新月异? 回想起96年他毕业的时候,帝都大学还没有虫洞中心,易恒也还只是无名小卒,那时他还可以住在免费的宿舍,人生只需要算术就好。 可现在他却连站在校门前都觉得胆怯。 他已经不属于帝都大学,帝都大学也不再属于他了。 帝都大学粒子与虫洞研究中心。 银光闪闪的牌匾立在桥边,要过了桥才能到虫洞中心去。 装潢非常有科技感的虫洞中心在一片新开发的区域上,那里曾经是一整个池塘。 现在依然是池塘,只不过变成了半个。 虫洞中心一共三层,外墙统一刷了银白色的金属漆,里面却依旧保持着湖心的温度,又潮又冷,一楼的角落还有星星点点霉菌的痕迹。 介子印开始喝第三杯热咖啡的时候白羽终于来了,带着一点点还未散干的热气,穿着实验用的白大褂。 “等很久了吧,门厅太冷了,跟我进来吧。”白羽说着哈了哈气搓了搓手。 介子印跟着白羽进了虫洞中心内部。 说是研究中心却没什么实验设备,只是一栋简单的办公楼而已。 白羽带着介子印进了三楼最里面的一间小屋子。 这估计是全楼采光最好的房间了,一个年轻的金发女人坐在屋子中央,女人身上还盖了条软毛毯。 “坐吧。”那女人回头看了看介子印,对着沙发做了个请的动作。 她的头发被阳光照得金灿灿的,眼睛和眉毛却又不一般的黑。 “老师,这是介子印。介子印,这是我的老师易恒。” 白羽为他介绍了眼前的女人。 很意外,这个传说中的超级天才,创建了整个虫洞中心,还提取出了暗物质的女人和介子印想象中的不太相同。 他没怎么检索过易恒的照片,但总觉得她应该更强壮,更粗糙一点,表情也该更硬朗些。总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在摇摇晃晃的躺椅里略显忧郁地看着他。 而且也未免太年轻了。 “易……老师?” “叫老了,你和小白一样大吗?” “我应该比他大一岁,我小学留级过一年。”白羽替介子印回答了,易恒挑了挑眉表示知道了。 “我是71年生的,也只比你大3岁。”易恒笑起来时看着很爽朗,长长的眉毛挑起来透出能压倒人的自信。 即使是同龄人也已经差出辈分来了。 介子印在报纸上读过她的事迹,写的无非是些寒窗苦读之类的话,既不说她为什么寒窗,也不讲她在哪里苦读,看完只觉得狗屁不通。让人怀疑易恒是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所以才说的这么遮遮掩掩。 “您真的很年轻。”介子印由衷感慨道。 “谢谢。听说你对物理学有兴趣还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可以给我讲讲吗?”易恒说着把毯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肩膀。 介子印到底是外行人,让他讲不如交给白羽转述。 白羽把他们两个人这一周的经历详细地复述了一遍,易恒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嗯,蛮有意思的,不过这解释对你来说专业性有点差了吧。” 白羽无奈地摇了摇头。 介子印明白,白羽的解释没有专业性完全是因为他是个不专业的人。 “我们先不讲这些理论的问题好了,”易恒看着介子印问道,“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好奇是不是真的有平行宇宙这件事吗?” 介子印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理由?一杯咖啡可以当做理由吗?或者把他的过去讲出来,让他们帮忙鉴定一下,到底是什么在他心里扎了根,哪怕忘记了也依旧枝繁叶茂? 易恒见介子印不回答也不强求他,摆了摆手道:“没事,不想回答我就不问了。你们这个猜想有更完整的体系吗,或者有没有什么可以作为实际证据的数据一类的?” “目前还没有,我们会努力的。”介子印抢着回答了。 易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我们会努力的老师,有进一步猜想了我们就告诉您。”白羽见易恒不回答又补了一句。 “告诉我也没用。”易恒有点无奈地看着他们俩。“你叫介子印是吗?” “是的。” “我听我先生提起过,说是个很上进的年轻人。” “哦,对了,你们吃糖吗?”易恒说着从抽屉里抓了一把糖出来。 话题转换太快,介子印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谢,我不喜欢吃糖。” “小白。”易恒招手叫白羽过来,不由分说的就把刚才那一把糖塞到了白羽的口袋里。 “这糖有点粘牙,吃的时候注意点。” “要少吃啊。”易恒说完拍了拍白羽比了个送客的手势就继续闭目养神了。 白羽和介子印和易恒道了别就从易恒的办公室里出来了。 走廊里没有阳光,白羽从兜里摸出一颗易恒给的糖来递给了介子印。 “你吃吗?” 是小颗的柠檬硬糖,并不像易恒说的是什么粘牙的糖,反而看上去清爽的很。 介子印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拆开包装塞进了嘴里。 “谢谢。” 很意外,有点清爽的酸味微微提神,夹心的一点点甘苦似乎是薄荷。冲淡了外皮中硬糖的腻口,给尾调保留了一点点凉意。 “还挺好吃的。”白羽感慨道。 “确实。” 白羽还有一点数据要处理,介子印先回去准备晚饭了。 第4章 chapter4 介子印从虫洞中心出来,迎面正遇上龙俊杰。 现在下午四点多。造育中心三点半下班,虫洞中心五点下班,无论从哪一边讲这个时间介子印都不应该遇到龙俊杰。 介子印不想打招呼,他和龙主任虽然是一个工作单位的却一点儿不熟,平日里也没什么交集,连在食堂都没见过面。 但奈何虫洞中心只有一座桥,桥上又只有两个人,介子印是不想打招呼也得硬着头皮打招呼。 “龙主任,您才下班吗?” “啊!你是?” 果然,如介子印所料,对方连认识都不认识他。 估计易恒刚才说的什么工作上进也全是框他的。 不过既然已经打了招呼了,介子印也不好掉头走了,只能接着寒暄了。 “介子印,数据分析部的。” “子印?好名字。你怎么在这啊?” 龙俊杰是个戴眼镜的清俊男士,他温文尔雅的语气和神态并不像造育中心的人事主管,倒更像保育院的辅导老师。 “是来见一个朋友。” “那挺好的,路上小心。”龙俊杰也没多问,嘱咐了一句就和介子印挥手告别了。 回去的路上想起了一些都快忘了的回忆来,让介子印觉得有点恍惚。 三年前,他毕业的时候,正赶上造育中心招人,当时凡是总部的岗位简历都投爆了。 现在的介子印当然明白,总部的待遇并不比地区或者基站的要好。但在当时,那金光闪闪的总部两个字迷住了不知多少人的眼睛。 当然也包括他的。 介子印人生的第一份简历,润色了三天,反复修改了七八次,认认真真填上了所有大大小小荣誉的简历,在截止日期的前一天被他发送出去了。 其实他根本没做自己会失败的预想,他就没想过如果不被造育中心录取他会做怎样的工作。 面试的那天他特地选了一身和服制式的西装,好让自己看起来稍微特别一点。不过他已经忘记当时问了什么问题了,他只记得在面试间的单面镜后面,他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那时也是那个有点清俊的声音,那个声音温柔地夸赞他的统计能力。 其实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实在是龙前辈的声音太独特才让介子印又想了起来。 他很多时候琢磨不透,人要怎样去定义回忆呢? 他脑子里的东西就是属于他的吗?要怎么证明过去和现在存在的是同一个人呢? 再思考下去也是无益,谁又会知道下一秒的介子印是不是来自于平行世界呢? 时间本就是无穷的悖论,想得越多思绪中的结就越多,不思考有时候反而更轻松。 “介子印?” 介子印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今天是星期一,上一周的各地区出生率统计表已经送到了介子印桌子上,他还没来得及处理就被唤离了工位。 “人事处喊你过去一趟。”同事传完话就走了,介子印简单整理了一下铺了一桌子的数据,匆匆上楼赶往人事部。 造育中心帝都总部是一个塔型的建筑,只是这塔底大尖小,全塔一共十层,下半部分七层办公,塔尖尖的三层是高层的办公室、会议室和会客室。 数据分析部在二楼,介子印刷了终端上到五楼人事部,等在电梯口的同事把他带到了龙俊杰的办公室。 “子印啊,坐吧。” “主任,您找我?” “嗯。来,你看看这个。” 介子印其实自己心里没谱,难不成他昨天见到龙俊杰今天龙俊杰就查他考评?他的考勤和工作能力都是完全没问题的,只是工作态度上多少有些敷衍,现在只能默默祈祷对方不要查到他沾了咖啡渍的光刻记录表*就好。 不过龙俊杰递给他的倒不是他的考评记录,而是一张保密协议。协议还是纳米纸的,一式三份。 《保密协议》 根据《共援会联合国民法典》,经甲乙双方平等协商决定,自愿签订本合同,共同遵守本合同条款。 乙方因参与第98代人造人类保育计划的有关工作,将要知悉甲方关于该项目的秘密…… 介子印还是第一次签要用纳米纸保存的协议,没忍住搓了两下,滑滑的。 不过他读了两行内容就吓得把手收回来了。 “龙……龙主任,这是?” “啊,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七月份了吗,今年人造人计划的负责人还没定下来,正好昨天遇到你,觉得你还挺适合的,就把你找过来了。” 人造人计划?负责人?介子印不是聋了吧! 人造人计划的负责人对外宣称的是每年都随机更换,可是他们内部人员都知道,这根本就是个内定的职位。 只要定时做做记录,结束后就可以升官发财,这样好的差事怎么会轮到介子印一介草民身上? “我不合适吧主任,我是学数学的,没有生物工程相关的知识啊。” “这个不影响的。子印啊,这个给你。” 龙俊杰打开抽屉,从里面拿了张新的员工卡出来,卡面中心是一片已经预存好了人造人计划负责人权限的芯片。 “写吧。”龙俊杰说着又递了个纳碳笔给他。 介子印平日里性子直些,可这并不代表他的情商低。眼下龙俊杰无疑是在警告他,木已成舟,叫他来是通知而不是商量。 介、子、印。 签得端端正正,很有他的气质。 做人就是要行得正坐得直才好,不然他为什么叫介子印? 不过介子印这三个字和正直有关系吗? “好。来,把这个插上吧。”龙俊杰说着把权限芯片扣下来,插进了介子印终端手环上的一个空槽里。 “小吴?” 龙俊杰喊了一下,从外间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助理。 “主任。” “带子印去胚胎中心看一下,你给子印介绍介绍。” “好的,主任。” “介主管,这边请。” 小吴带着介子印进了电梯,刷了介子印的新权限卡,电梯就开始向下运行。 “现在我们去负一层。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秘书处副处长吴穹,龙主任的助理。您好。” “您好。”介子印和他礼貌地握了握手。 “您是第一次负责人造人计划吧。” “是的。” “您是因为计算能力非常突出破格录取的?” “嗯。” “其实您的专业也很对口呢,每年制定计划数都让我们很头疼,今年有您想必会轻松很多。” 介子印刚想问为什么以前不找他们数据部的。 可惜电梯到了,吴穹在前面带路似乎没有继续谈话的意图,他也只好先把问题咽下来。 造育中心的大部分墙壁都是由特制的合成石铸造的,负一层的基因库尤甚。 一进来介子印就缩脖子,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吴穹像是没感觉到冷。 负一层全是曲折的走廊,左右是一个个小小的房间,房间的门应该在另一边,介子印从墙上的小窗户里看到里面是一个一个的液氮桶。 “介主管,先换个衣服。” 吴穹说着带着介子印进了一个小屋,没想到 屋子里还有屋子,每个屋子消一次毒穿一件防护服。 介子印跟着吴穹脱脱穿穿,走了四五个屋子到了另一个走廊。走廊上还有两个同样穿着防护服的人。 “介主管,这是我们的胚胎师李医生。李医生,这是介主管。”吴穹先介绍了正在看什么东西的那一位。 “你好。”介子印礼貌地鞠了个躬,对方点了点头当做回礼。 “这位是冷冻师王医生。” “你好。”王医生倒是先开口问了好,介子印也赶紧回了个好。 吴穹介绍完两个人接着说:“接下来让王医生李医生给您介绍吧,我先回去了。” 王医生是女医生,李医生是男医生,李医生表示还有工作,介子印就跟着王医生继续参观了。 王医生相当健谈,一直很认真地给他介子印介绍。 “这里就相当于造育中心的库房,现在咱们左边这一排您来的时候应该也能看到,这几间是胚胎冷冻室,后面的都是精子冷冻室;右边是卵子冷冻室。”王医生把门牌一一指给介子印看,“走到头就是合成实验室,咱们现在就是去合成实验室。” 介子印是第一次来负一层,没想到这里比地上几层的面积加起来还大了几倍。刚才他和吴助理走的那条走廊,长度至多是现在这条的三分之一。 “您是新的人造人计划负责人是吗?” “嗯。” “能冒昧问一下吗,您今年多大了?” “25。” “真年轻,英雄出少年啊。算算年龄你都该叫我阿姨了。”听到介子印的年龄后王医生明显放松了许多,表情也没那么绷着了,“其实我们这个活特别简单,等会儿你一接触就明白了。” “具体是需要我做什么?” “你也不用做什么工作,就每天过来转两圈确认确认进度就行。” “对了介……” “叫我小介就行。” “小介,你之前是哪个部门的?” “数据分析部。” “哦,数据部。你们平时都干嘛?” “我是负责出生率统计和大数据预测的,别的我也不太清楚。” …… 介子印跟着王医生一路闲聊,走了小一万步才到实验室。实验室里有几名研究员,正各自工作着。 “这里就是实验室了,我们平时就在这里,有事你就打这的内线电话就行。”王医生说着指了指墙上贴的内线电话表。 “这一批次的胚胎下周才正式受精培养,我们只负责按计划书合成,至于具体内容应该是你们数据部负责的。” “我们这里就这些东西了,还要参观参观吗?” “不用了。”介子印也参观个大概了,再待也无事可做,他跟王医生道了谢。王医生也不多留介子印,带着他脱了防护服,把他送到了电梯口。 介子印回了自己二楼的工位,刚打算坐下喝杯水歇歇结果同事过来找他。 “呦,回来啦?听说人造人计划归你负责了?那正好,今年各地方的申请表我都发你内网了,哦对了,还有去年的出生死亡统计你也做了吧,这种事还是负责人亲力亲为的可靠,对吧?” 介子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他是负责人,又不是骡子,平时把活扔给他一点也就算了,这下一次性全甩给他算什么? 不过没等介子印憋出拒绝的屁来对方就轻飘飘地走了,已经到了午休时间了,偌大的办公区域里就留下介子印独自凌乱。 各地区的申请表应该是分别由几个人负责的,转让任务更是需要部门负责人同意。他们能把所有的任务都甩给介子印,就说明这个部门除了介子印之外的所有人一致同意介子印加班。 介子印不声不响,也从没得罪过谁,平日里有怨言也是能忍则忍,实在想不通同事到底为什么忽然这么对他。一打开电脑,看到那一长串待确认申请他脑子就嗡嗡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工作已经堆在手边了,再不干就来不及了,介子印索性连午饭也没吃就开始工作了。 不过可能正是这种态度才让大家觉得多给他点工作也无所谓吧。 总之,介子印打开第一份申请表开始审核了。 根据人造人计划的申请要求,年满35岁且满足一定条件的夫妻,应国家要求去激素化萎缩性腺,才可以提出申请,通过人造人计划提取自己早年的冷冻精卵,合成胚胎。再通过现有的技术将胚胎培育成婴儿归还给其父母领养。 不过人造人计划产出的婴儿大部分还是用确认无子女的过世的人的基因制造的孤儿。 因为符合条件的人实在太少了!单单婚姻超过十年且不能有离婚史就否决了绝大多数的申请,更何况人造人计划还要求单独一方的收入至少要高于人均GDP的125%。 对于绝大多数的适龄人群来说,与其申请人造人计划,不如去保育院领养一个孤儿来得划算,而与其去保育院领养一个孤儿,还不如自己攒钱养老划算。 久而久之,人造人计划就成了一个旨在平衡人口的“计划”生育政策了。 简单来说,今年死了多少人,又生了多少人,人造人计划就是要计算出其中的差值,补全人类的人数。 虽然申请的人在人群中占比非常少,而且他们也只负责审核帝都临淄这一个小的地区,但申请单统计到一起还是有两千多份。更何况还有各地的人造人分配名额等着他统计。 介子印工作起来完全没在意时间,等他一口气把各地应该分配的人造人名额算好了,天已经黑了。同事们早都走了,办公区域里只留了他那个位置的一盏灯。 简单收拾了一下,介子印把自己位置的灯也关了。 外面的灯光通过窗户照进来,这样的场景总让人觉得孤独。 孤独这么高级的词介子印真的能想到吗? 光刻记录表:(2399年的常用存储工具,常用于记录和存储不重要数据,初级计算后暂存结果的光盘,可以理解为不太重要的文件。) 第5章 chapter5 白羽今天加了班,晚上八点才到家。 往常这样的日子他一开门准能听见介子印叮叮当当地搬什么东西或者敲什么东西,要么就是电视播放着嘈杂不堪的体育栏目的声音。 可是今天都没有。 白羽一开门屋里安静得吓人,只有怪八扑腾着翅膀飞过来。 “小八?介子印呢?” “布道布道。” 也不知道怪八这从哪儿学的口音,不过看来介子印今天没来。 白羽也没太在意,只当介子印有事耽误了,进屋换了睡衣就瘫在了沙发上,还伸手调出了他最爱的电影频道大看特看了起来。 介子印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半才匆匆赶来,一推门进来就看见白羽和怪八一人一鸟两条黑色坨在沙发上。 “晚上好呀~”两条软面发出了意料之中的有气无力的声音。 “晚上好!”介子印快速回答了他俩,把鞋子一甩就光着脚快步朝白羽走过来。 “停停停停停!站住!”介子印急匆匆地走过来把吓了白羽一跳。 介子印应声站住。 “把拖鞋穿上。” 介子印回去穿上了拖鞋。 “鞋摆好。” 介子印把自己的两只鞋捡了回来贴着白羽的鞋放好,放好后立正等着白羽的下一步指示。 白羽上下打量了打量介子印,总觉得他今天哪里不对劲。 但又说不出来。 “坐下吧。”白羽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介子印老老实实坐下,目光殷殷地望着白羽。 “有话说?” 介子印点了点头。 “讲。” “今天龙主任找我让我当人造人计划的负责人。” “你吗??”影片正播放到**,介子印的话让白羽分心了一瞬,但很快他又专心看他的电影频道,“关我鸟事?” 怪八听到“鸟”倒来劲了,扑腾起来大声重复“关我鸟事!关我鸟事!”被白羽一巴掌拍在了沙发上。 “去去去,又关你什么事了搁这又唱又跳的。” 介子印现在已经不怕怪八了,反而是被怪八逗笑了:“有关的,周五我从你们虫洞中心出来遇到龙主任了,他今天才想到我。” “嗯,然后呢?” “什么然后?”介子印一脸疑惑。 “你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难道不是要送点礼感谢感谢我吗?” “啊?你要礼物吗?今天过节吗?” 白羽好好地看着电影,平白无故被介子印打断了思绪,这些狗屁不通的话更是让他心底一阵无名火起,直接抄起怪八丢了过去。 “过你叔叔个大头鬼的节,听不懂人话就滚出去和小八坐一桌。” 介子印伸手想接住怪八,不过怪八应该是也习惯了,自己扑腾扑腾着中途截停又飞回去了,介子印只能尴尬地挠了挠头。 “你怎么骂人呢……” 介子印确实应该买点什么感谢一下白羽的。只是他下班太晚又急着赶过来,他自己一时也没想到。虽然白羽说的可能是玩笑话,但能被破格任用总归有一部分白羽的功劳在,介子印想了想觉得还是正面回答白羽的问题比较好。 介子印沉默这一会儿白羽也没理他,只是看他自己的电影,客厅里一时有点暧昧的焦灼。 “咳,咳咳……”介子印清了清嗓子缓解了一下尴尬,“我,那个,不是故意没给你买东西的。” 他说着还抬头看了看白羽,白羽还在专心看着电视,介子印顿了顿接着说了下去。 “本来没想讲工作的事的,不知道怎么就说出来了。过来的路上也比较急……”白羽还是没反应。 “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了。对不起!”介子印直接站起来朝白羽鞠了一躬。 和介子印讲逻辑与自寻死路无异,白羽也懒得继续和这犟种较真。 不过他现在才注意到介子印还打着领带。 “你才下班?” “是。” “就你们那个工作也能忙到这个点?” “一个人的或许不能,一个部门的还是可以的。” 介子印憨厚老实地笑了笑,白羽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了。 “你一个人干了整个部门的活?!” “是的。” “你自愿的?” “差不多吧。” “你有病吗介子印?你嫌白天长了晚上短了不干点活儿皮痒了是不是?” 白羽说话还是这么让人难以捉摸啊。 “也不是。” “滚滚滚滚滚,看见你就烦。”白羽懒得理他,抓了个抱枕窝回他的沙发里了。 逗了白羽一通介子印才想起今天的正事来。 “唉我身上的印儿今天还没看。” “不看了!”白羽嘴上说着不看,身子还是很诚实的过来看介子印掀衣服,“还能有什么变……” “艹,真有变化啊。” 覆盖在肌肤上的防水贴只剩一个角还粘在皮肤上,另外的一边被介子印攥在手里,胶的拉力让皮肤有些微紧绷的褶皱,监控摄像头的红点静静闪动着。 白羽画在介子印身上的那个图案意料之外地改变了。 “真变了吗?我看看。”介子印低头就要找自己的肚子,结果一着急抬手刮了白羽凑过来的下巴,给白羽来了个不轻不重的下勾拳。 “靠,你有病啊!” 白羽这个暴脾气!捂着下巴一脚就踹了上来,正踹着介子印的膝盖。介子印一个腿软跌坐回了沙发里。 白羽踹完反应过来介子印不是故意的了,不过他还是很生气,狠狠白了介子印一眼。 “这么说真的有平行世界!”介子印倒是不介意,激动地又站了起来。 “可能吧,有没有又能怎么样。”白羽反正无所谓,毕竟他只是在陪某个非常固执的家伙玩罢了。 “这个是证据吧!这绝对是证据吧!”介子印开心地捧着怪八在地上转圈,他习惯性地把拖鞋甩了,那有点脏的袜子就在地板上踩来踩去。 “介子印!” “啊?哦……哦。”白羽一喝介子印就打了蔫,老老实实把鞋穿了回去。 “好了,好了。” 白羽敛了敛火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说话:“首先……算了,没有首先,你不是想知道有没有平行世界吗,现在证明确实有,可以了吗?放过我,OK?” “可我们还什么都没搞明白,你不是答应我帮我一探究竟的吗?” “介子印!” “你以为我很闲很有时间陪你闹吗!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讨厌你,你,还有你的臭袜子,你沾满了灰的外套,你的油头汗手乱丢垃圾统统给我滚!” “……” “对不起。” “如果不小心冒犯到你了,真的对不起。生活习惯上这些我通通都会改的,可能做不到像你那么整洁,但我会努力的……” 介子印蹲在沙发边上。 他想用手扶一下沙发来维持重心,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没什么人教我该怎么生活。” “抱歉啊,讲出来像是在卖惨一样,但这是我唯一的理由了。” 介子印抬头看着白羽,有点无奈地笑了笑。 白羽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他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了便默不作声地听着。 “我总是忘事,也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念书的时候就没交到什么朋友,工作了也不会和同事搞好关系。” “有些时候我也搞不清楚我怎么糊里糊涂就活到了现在,所以我会想,如果是平行世界的我会怎么样?” “白羽。” 介子印向前挪了一步挺直上身跪在了白羽旁边。 “我觉得人生是在一些不像选择的选择里改变的,就像现在,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在告诉我——如果不继续研究下去,我的人生就没有未来了。” “就当给我的生活赋予一点点意义吧。” “帮帮我,可以吗?” 白羽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平时没什么事白羽不太爱去易恒的办公室,尤其是今天他一推开门还看见国文鸢正在和易恒研究什么。 白羽推开门就后悔了,才准备迈进来的脚也收了回去。 应该没有学生喜欢没事去老师的办公室吧,尤其是班级里成绩好的同学也在场的时候。 白羽害怕国文鸢,他的这位师妹也未必不讨厌他,两个人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熟得就像不认识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在忙啊。那我一会儿再过来。” “站住。” 白羽关门关到一半被易恒喊住了。 易恒低声跟国文鸢交代了几句,国文鸢就拿着资料出去了。 她路过白羽的时候白羽还想跟她打招呼来着,结果手都举起来了人家看都没看他一眼,闹得白羽只能尴尬的把手放下了。 “小白,什么事啊?” 易恒把面前的屏幕关了两个,微笑着看着白羽。 国文鸢出去了白羽胆子才大了一些,快步走过来把终端上的存储卡取下来递给易恒。 “老师,您先看一下。” 易恒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了过来。 存储卡插到显示器上,屏幕上播放出白羽给介子印画上图案和介子印把防水贴撕下来的监控视频。 画上去时完全杂乱无章的图案撕下防水贴后被一个更大的不太规则的圆圈住。 去除了声音的监控画面,结合着左下角的录制时间,透出淡淡的诡异。 易恒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遍,然后倒回去微笑着又看了一遍,抬头看了看站在边上的白羽,笑着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白羽急得要跳起来了,但又不清楚易恒是哪里没懂她的意思,只能耐心解释:“图案,图案变了啊老师!” “这个视频不是剪辑的?” “我有我们家全天的监控,老师我给您看……” 白羽说着就要打开自己终端上的监控app给易恒看,易恒摆了摆手拒绝了。 “小白,上周我让你看的文献你看完了吗?” “还没有。”白羽有点心虚地低下了头。 “你的毕业论文明年就要交了现在还没开始写怎么行?我知道你是一个对朋友很好的孩子,但是物理学,尤其是理论物理学,并不是门外汉可以轻松弄清楚的。” 易恒的表情一定很严肃,白羽不敢看她,只能看着自己的脚尖。 易恒虽然是训话,但声音还是很温柔和克制,事实上,她还在微笑。 “小白,上次你的朋友在,我并不想驳你的面子。但你还是少玩些过家家的游戏,实打实的把论文写出来比较好。” “你的课题想好了吗?” 白羽搓了搓手。 “大概……弦理论?五维宇宙这方面的……” “你要研究这个?”易恒嗤笑了一下,虽然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嗯。” “好吧,有什么问题随时来问我。” 白羽听了这么久终于是听到一句能让他抬起头来的话了,他刚想谢谢老师,结果易恒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一件事。” 易恒少见地收起了笑脸,非常严肃地说道:“无论什么实验都禁止在你朋友身上做。” “这件事情非常重要。” 易恒又强调了一遍。 “为什么?” “小白,你有考虑过你朋友会不会发生时间悖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