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的Daddy叫什么》 第1章 第 1 章 1: 傍晚,结束手上这台绝育手术,冉凡提前下班。 换衣服的时候碰见同事,同事和他点头微笑:“走这么早?” “嗯,有点事。” “男朋友今天出差回家?” 不等冉凡回答,同事已经明了:“一猜就是,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总是这么甜蜜,真叫人羡慕。” “什么时候也把男朋友带店里给大家看看,大家都好奇他长什么样,帅不帅。” 冉凡背好了背包,给手消毒,一切妥帖,小声应道:“帅的。” 腼腆补充:“我觉得挺帅的。” 同事看他不好意思的样子来兴趣,追问:“有多帅?有旁边夜市那看板小哥帅吗?” 冉凡:“像江玟玉那么帅。” 江玟玉是近来新出道某多人男子偶像团体中的一员,因为颜值世所罕见出道后迅速破圈,便是他们这群整天忙着和各种小动物打交道不关注娱乐圈的人都知道。 听闻前不久去国外参加红毯,名气不足的情况下,光靠脸就上了海外诸多娱乐新闻。 层层浮浪般的报道里,江玟玉站在一叠的俊男美女中,如雪中朱砂,显眼出一种不讲道理的霸道。 同事一时乐不可支。 二十六岁的冉凡,人如其名,是个平凡、不大起眼的人。 他生得不算丑,单看五官,处处透着英俊相,但组合在一起,神奇地泛善可陈,有股说不出的温顺老实劲儿。 他的出身学历工作同样平凡。 工薪家庭,普通本科读了五年动物医学,目前在市内一所规模中等的宠物医院里担任医生助理。 这样的组合,置身于S城这样繁华的大都市,像沙漠里的一粒沙,大海中的一滴水。 难怪同事听了不当真,当他在开玩笑。 乘地铁到站,冉凡步行回家。 他的住处是三环附近的一所改善型住宅公寓,面积150多平,四室一厅双卫,几年前贷款买的。 价格自然相当不菲,纵使冉凡身上有副职也偶尔觉得吃力。 但他的男友实在厌烦了早年拥挤狭小的居住环境,冉凡一心使他开心,咬咬牙还是买了。 如今房价下跌,亏了有几十万。 考虑到本也没打算卖一直当做|爱巢自住,亏也就亏了。 玄关处明净整洁,和冉凡早上离开时一模一样。 冉凡脱下背包换好鞋子,快步穿过客厅,歇也不歇,直奔厨房打开冰箱。 心情稍有急躁。 冰箱门上贴满了打印出来的双人合照,是冉凡和男友的照片。 从两个人一个穿着小学校服一个穿着初中校服到两个人都踏出社会,一路手牵手拍过来,时光贯穿十数年。 冉凡没空注意照片,把备菜取出来,即刻开始做饭。 今天的备菜是四菜一汤。 依照男友的喜好,定为小炒黄牛肉,红烧刀鱼,清炒时蔬,干锅虾,山药排骨汤。 他一边做一边录像留作素材。 他最开始做饭只为饱腹不怎么花心思,有一口吃就行,因为男友挑食,开始注意色香味,学刀工学调味学火候,逐渐练成了一番好手艺。 因着做出来的东西赏心悦目又好吃,男友建议他记录下来以此为内容经营账号。 他依言做了,颇受网友欢迎,逐渐发展为副业,正是这份收益为购房资金提供了大头。 好一番忙活,总算赶在人回来之前做完。 不想饭菜出锅许久,男友迟迟不见踪影。 冉凡将饭菜细心用玻璃罩一一罩好,落了一身汗,一边剪辑视频一边等。 一直等到天色由明转暗饭菜凉透,门铃终于响起。 冉凡开门,掩不住担心。“怎么这么晚?没事吧?发消息也不回。” 冉凡身高不俗,进门的男人比他更高,头上带着帽子,脸上带着口罩,身形看似瘦削,肩膀十分宽阔。 没说话,砰地一声甩上门,径直越过冉凡就往主卧去了。 冉凡在身后跟上,问:“发生什么了?身体不舒服?不吃饭么?” 男友环绕着烦躁的呼吸声,一路扔下外套背包帽子口罩,用迎面扑来的门板拦住冉凡的靠近。 门合上的间隙,男友的脸一晃而过。刹那,昏暗未开灯的卧室里无端生光,被男人灼灼似火的容光点亮。 冉凡:“玟玉?” 心头惶惶。 江玟玉就是他的男朋友。 2: 房门紧闭隔绝内外,摆明不想同人讲话。 江玟玉脾气不好,这样不直接发作而是选择独自闷着也少见。 冉凡心中有所预感,一路捡起衣物,安置好摸向背包,摸出一叠装订整齐的文件。 打开夹子,扉页写着《DNA亲子鉴定报告》,翻到关键页,赫然呈列—— 【样本A和样本B生物学父子关系成立,确认为亲生父子。】 几日前,一个精英模样的中年人找上门,带来一则消息: 江玟玉并非早年丧父,他的父亲实乃某豪门大家的当家人,现在想要认回他。 中年人自言受雇于人,当时便随身带有DNA检测结果,附带那边详细厚实的资料。 江玟玉哪会轻信,双方对证几次,最终定下由江玟玉自己拿了双方信息亲自去验明真假。 便是眼前的这份结论。 血缘关系是真的? 可既然对方那般家大业大,为什么放任江玟玉跟着那样荒唐失职的母亲窘迫长大? 冉凡望着关闭的房门,想到江玟玉这一路走来的不易,心中越发担忧。 犹豫几息,到底没去打扰,把餐桌上的餐食收拾着放进冰箱,去侧卧躺着。 这一夜都没什么睡意。 天刚蒙蒙亮,冉凡便起床,给江玟玉煮喜欢的鱼片粥。 他的厨艺好,香气溢满厅堂,轻飘飘的一层水雾,快熬好时,江玟玉从房间出来,穿着昨天那身衣服,不声不响地坐到对面椅子上。 “不洗个脸吗?”冉凡对他微笑,“我这儿还要一会儿,你去了再来刚刚好。” 江玟玉没动,日光落在他身上,脸颊脖子上皮肤透光一样玉白,忽地开口:“我有话想和你谈。” 冉凡很耐心应着:“什么?” “我们分手吧。” 冉凡搅着粥,仍笑:“分手,为什么?好突然,有什么原因吗?” 江玟玉:“就是想分手。不想和你再在一起了。” 冉凡:“可是我们两个约好一辈子在一起,互相勾过手发过誓永远不分开。” 江玟玉的眉心蹙了一下,些许愧疚像石头落在水面荡出波纹,又扩散消失。 “我知道,是我违约在先,随你打我骂我,把这个家掀了。反正我想结束这段关系。” 完全认真的语气,冉凡的笑容褪去,没有新的表情接替,一时间看起来既像茫然,又像怔楞。 忽然一阵铃声打破了沉寂的空气,冉凡下意识地去抓手机。 来消息的却不是他这边,而是江玟玉的。 来电显示一串以K打头的英文名,江玟玉瞥了一眼,按掉声音倒扣在桌面上。 这工夫,冉凡关了火,起身带着平日出门的东西到门口去了。 江玟玉叫他:“冉凡。” 冉凡:“嗯,我上班时间到了,有事晚上回来再说。” 江玟玉看了眼时间,远不到冉凡去坐地铁的点,烦躁爬上上挑的眉梢,音量大了些。 “我已经决定了。” 冉凡:“嗯。听到了,医院有事呢,回来再说。” 他逃也似的奔出门,楼梯间里电梯正在攀行,可就连这点时间也等不了,冉凡转向步梯,仿佛被什么追赶般急匆匆地往下跑。 一连跑好几层,双腿乏力歪倒。 这时,冉凡逐渐听到自己心脏在扑通扑通过速的跳。 他一直在耳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3: 宠物医生助理的工作很繁琐,有时负责接待工作,有时协助医生给宠物患者体检治疗。 这日来了只遇到心软妈咪的流浪小橘猫,抽血的时候挣扎的很厉害,冉凡不小心脱了手,手背霎时皮开肉绽,血珠汩汩滚落一桌面。 猫咪主人吓了一大跳,抱着猫咪再三道歉。 冉凡再三表示自己没事,以自己没做好工作为由劝对方安心。 结束这一茬,同事们聚过来,有人猜冉凡睡眠不足,有人猜他是不是着凉了。 大家都瞧出他心不在焉,但全然无人说他是感情出问题。 无他,相识几年,处在恋爱关系中的冉凡总透着一种沉浸在幸福中的和煦安定,那种自内而外发出的稳定快乐,非一段真正和谐的爱情所不能有。 冉凡和恋人的感情一定很好。 只剩他自己时,冉凡也苍然无措地想: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 难道不是吗?他直到此刻还想不明白。 冉凡比江玟玉大四岁。 两个人很小就认识了。 刚上初中那年,冉凡的父母离婚。 母亲没抢过父亲,他被动地随父亲搬了家,转了学。 到了新环境,生活也是全新,冉凡除了读书,还要洗碗拖地,给家里做一日三餐。 他的父亲不是凶恶之人,不抽烟不喝酒不打人,身上没恶习,只是个普通人。 父母的分别也没有电视剧里的戏剧冲突,只是两个普通人过不到一起,就这样散了。 读书是冉凡自己主动的,家务也是冉凡自己主动,没人强迫他。他懂事的早,在心疼自己之前先学会心疼别人,每日放了学没人催便回家做饭,乖乖等着下班很晚的父亲回家。 只要被夸奖一句,够他开心许久。 某天,还没到十点,有人敲门。 冉凡以为爸爸回来,高高兴兴去开,只看见一个小孩,瘦瘦的,仰着头绷着脸。 问:“有饭吗?” 那小孩就是江玟玉。 江玟玉的家在冉凡家楼上,也是单亲家庭。 他的情况比冉凡更差,母亲整日地不着家。 小孩子没人管,身上没钱,总是吃不上饭,饿得受不了,找到冉凡家。 冉凡给他开了门,从这之后,俩人就搭起了伴。 两个人一同吃饭,一同做作业,一同围在不算大的电视机前看电视。 即便不同龄,江玟玉依旧每天在路边坚持等上半小时,和不同校的冉凡一起走上下学的路。 时间长了,家也不爱回,十日里有七日都和冉凡住在一处。 这样形影不离的时光一过就是十多年。 那期间,江玟玉最常说的两句话,一句是你跑哪儿去了,一句是你少理别人。 后来他们从朋友过渡为情侣,感情更加融洽。 两人很少闹矛盾,吵架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回想起来,记忆里总是缀满热闹和快乐。 到底没有坚持到夜晚。 中午刚过,冉凡请假回家,鼓起勇气,要好好面对这场忽来的‘灾难’。 结果徘徊许久进门,惶然发现家里空无一人,扑了个空。 江玟玉不在,江玟玉的东西也不在。 熟悉的空间里原本就依着江玟玉的喜好多摆放江玟玉的物品,乍一除却这些,好像一个完整的人被掏空内脏,空出一种剔除生命的死寂。 冉凡呆立在原地,头脑空白。 给江玟玉拨去电话,没人接。 再拨,还是没接。 不得不改发消息:【在哪儿?】 【你要搬出去吗?】 他发觉自己说了句显而易见的废话,但没撤回,因为双手不受控制,都在抖。 【我们见面吧,见面说。】 等了许久,收到回复。 江玟玉没问什么时候,径自给他发了一则地址。 4: 两人在咖啡馆会面。 来时心中有无数话想说,真见到人,冉凡只怔怔望着江玟玉,红了眼眶。 江玟玉背光坐在眼前,身影融在光中,如同一尊被匠人精心雕琢的玉像。 时下许多媒体将他引为超越男女之别的东方美人代表,话里并没有水分,却说不清他的美貌之中还有一种玫瑰色的火焰燃烧流淌,将白玉像染为红玉像。 江玟玉:“我的东西都已经带走了,密码锁你想改就改,不改我也不会再回去。” “手机号码和软件账号都不会变,你想联系我还是可以联系,以后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我会帮你,但如果没别的事,希望你不要主动来找我。” 冉凡的喉咙里卡着尖刺,艰涩地问:“为什么要分手呢?” “早上我们已经聊过了。” 冉凡抬头,还是问:“为什么要分手?” “……” 冉凡央求:“总要说个清楚,我不能不弄明白。” 江玟玉蹙眉,顿了几顿之后更显烦闷,“一定要说出来才行吗,到这里结束不好吗?” 冉凡只有摇头。 江玟玉的声音咬紧,移开视线,音量也提高了:“因为察觉到了、意识到了——” 刚开始时有些难,说出来后如同大石坠地,江玟玉越说越平静,彻底不看冉凡的脸。“你做我的爱人,被人看到,我会很丢脸。” 视线被水雾模糊。 模糊之中,冉凡看到江玟玉手腕上戴着一块早上没见过的璀璨夺目的手表。 他曾经在江玟玉的购物车里见过一块类似的,价格是普通市民辛苦十年的工资。 他看江玟玉几次翻看,主动提出等江玟玉来年生日时存钱送给他做礼物。 被江玟玉一口回绝:“等你存下钱早过时了,还不如我自己买。” 又说:“只是看到蠢货队友戴了一块,我其实没那么想要。” 现在,江玟玉手上的这块比当初那块贵了十倍不止。 冉凡整张脸慢慢涨红了,听见江玟玉拉开椅子站起身,又抬起来。 “玟玉?” 伸出去的手扑空。 江玟玉一刻也不想多呆,扔下一句决断语便跨步离去。 “对不起,对不起,但我觉得自己值得更好的。” 脚步声响起又消散,耳鸣的嗡嗡声萦绕不断。 冉凡窸窣落泪,不知多久,起身追出去。 他不是不知道若是还要自尊就不该追,脑中想的却是那个空荡荡的房子,没有江玟玉在的家。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太久了,久到每天早上醒来,冉凡的心八分分给江玟玉,剩下两分想自己。 天长日久,江玟玉成了他生活的重心,他生命的重心。 事到如今,冉凡想不到一个人如果把自己撕成了两半还要怎样生活。 “玟玉,别走,玟玉。” 冉凡望见江玟玉公司的车。 想大声喊,却怕街上的人听到他的名字对他有影响。 快跑着上前,脚步偏踉跄,像个被人踢了还不肯死心盼着能获得一丝善待的弃猫弃狗。 追啊追。 当然追不到。 冉凡的眼泪滴落在撑着膝盖的手背上,呼吸一声声加快,眼前猛地陷入浓浓墨黑。 昏然不知方向之际,耳边传来停车声。 车门开合,一只手落在冉凡背上。 第3章 第 3 章 5: “冷静下来,注意呼吸。” “呼气,吸气。” 男声似远似近,如沼泽前救命的藤蔓。 冉凡合着眼睛,胸膛起起伏伏,脱水鱼儿般垂死汲取氧气,许久,从过度呼吸中解脱。 虚弱望向来人,男人的喉结近在咫尺。 视线攀上,一张初相见又确乎曾在印象中留下过痕迹的面孔。 男人撑着他脊背的掌心没有收回,另一只手为他引路,“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黎,黎央。” “冉先生,先上车吧。” 黎央,江玟玉的生父。 名字也好,背后的家族也好,名号放出去,没几个寻常人知道。 冉凡也是直到看到资料里详细列出的富可敌国的家资和产业,才知晓原来手眼通天的门户,是不会暴露在普通人面前被当做谈资的。 云端上的人,天上人。 只是放在此刻,一切都不重要。 冉凡垂着头,身体不再颤抖,眼睫仍有水痕不断滑下。 一方对折地整整齐齐地浅色亚麻手帕被递到眼下。 “送你回家?” 冉凡轻顿,点头。 他没有说出地址,手帕上弥散的茶花香气和车内忽然升起的轻音乐先一步淹没他,车子离弦而去。 寂静一路。 窗外涌出熟悉的街景,冉凡躬身下车。 手帕已经皱巴巴沾了泪水不成形,冉凡怔怔望着,听见黎央开口:“无妨。” 他木楞地点头,又想道谢,男人再次先说:“没关系。” 冉凡只能转身走。 刚转身,被黎央叫住,“冉先生。” 他的样貌着实平凡,好听一点评价,可以称之为清秀。 在照片上见到冉凡时,黎央这么想,此时却发现,冉凡其实有双哭红哭肿依然很漂亮的眼睛。 他的眼眸里装着一些柔软的、脆弱的、贵重的东西,自从黎央过了三十岁,好些年没见过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有着不成文的规矩,不要在人前轻易落泪,即便落了,可以为家人,可以为朋友,唯独不要为爱人。 因为那样不体面。 像把自己的真心剖开在眼前,由人看由人笑。 而结局往往是最后一点好皮肉也保不住,落得遍体鳞伤。 冉凡是个成年人,可他的爱选择倾盘而出,毫无保留。 黎央想起了调查来的那些资料。 江玟玉小学的时候,家里没人管,加上在学校因为样貌出众和同龄男孩冲突不断,成绩一塌糊涂,险些考不上初中。 冉凡做规划做笔记,日复一日给江玟玉补了半年课。 大学毕业以后,冉凡在出生地成为了宠物医生,因为江玟玉要来S城读书,辞去自己的工作搬来S城买房就业,降职做了几年的医生助理。 在这段感情之中,孰是孰非,清晰可见。 可江玟玉是黎央的儿子。 黎央年轻的时候,如同每一个富贵人家的子女一样,世界天高海阔,身边从不缺少陪伴。 遑论他生而肖母,天质自然,有副蜜糖般招蜂引蝶的好相貌。 他不端什么性别什么身份,零零星星爱过几个,感情浓烈时相互陪伴,感情淡了便好聚好散。 江玟玉的母亲就是其中一个。 女人初怀孕时,黎央和她见过面,协商一致给了大笔钱,约好打掉。 那时他十七岁,远没有成熟到做人的父亲,这事于他,如同交响乐中的一个停顿,停完一切继续,仅此而已。 直到半月前即将四十岁的黎央还没有子嗣且明确无意结婚生子,对他打骂都无用的老爷子将江玟玉的信息拍在他的桌面上。 黎央方知女人将当年的孩子生了下来且早年曾数次把持着孩子跟黎家索要钱财,都被老爷子挡下来最终处理了。 突然多出的儿子,黎央生不出亲近感,整整二十二年的父爱缺失,对江玟玉来说,也不可能对缺位的生父有什么孺慕之情。 然而血缘关系出现了便斩不断,除了在金钱上补偿,黎央能做的也都会尽量做,总是有份责任。 如眼前。 至少为江玟玉的来日留一丝可能性。 他经历过,所以知道一段早早出现不掺杂质的真爱何其弥足珍贵。 “怎么哭都行,是你的自由也是权利,但哭过以后,不要怀疑自己,不要自伤。” “你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是玟玉错了,他太年轻,还没意识到生命中什么东西最宝贵,不知道自己刚才抛弃了什么。” “我的年纪比你们都大,见过的东西也比你们多一些,看过很多初入名利场的年轻人被金粉富贵迷了眼睛忘了来时路,也亲眼见证过这群人日后幡然悔悟,有多么悔不当初。” “玟玉他终有一天会后悔,这天应该用不了太久。” “你如果还舍不下他,给他些时间,他会回头。” 冉凡许久无声。 黎央看见他脸上的肌肉出现了细小的抽动。 可能是想笑一下,也可能是想哭。 待冉凡只剩背影,男人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对副驾驶的助理说: “多关注他一下。” 6: 后续一周,收到的报告里,冉凡的生活毫无变化。 正常上班,正常下班,两点一线,他的生活单调无味,没有娱乐活动,枯燥到一眼就能看透。 冉凡在工作中的变现也恢复正常,再没有出现过恍恍惚惚意外受伤的情况。 一切都在向前走,看起来冉凡接受了现实。 本来也应该如此,一段感情而已,结束影响不了世界运转,也影响不了日月交替。 可私下里,冉凡其实变化很多。 他时常发呆,独自坐在一个地方不动转眼十几分钟。 食欲降低,吃不下去东西,一开始还感觉饿,后面饿也感觉不到。 还会无端落泪。 或许也不是无端,他太想念江玟玉,每天晚上都在网上搜江玟玉的消息。 失去江玟玉,他的心像是被人挖了洞,没了主心骨,人生空荡荡。 江玟玉则将生活迅速填满,公司同意他脱离团队单飞,以前不想打歌的舞台不用再打,取而代之一连三个高奢品牌代言,电影的资源也在排队中。 他的新家给他提供了厚实的依靠,注定要一飞冲天。 冉凡该为他过上一直想要的生活高兴,眼泪却自顾自往外流。 他记着江玟玉分别前和他说的话,没有给江玟玉发任何消息。 直到这日端午节,一个人在家里吃粽子,没忍住翻出江玟玉的联系方式。 每年的端午他们都是一起过。 去年的这时候,江玟玉大学毕业初入社会接了兼职模特的工作,赚了第一笔大数额的钱。 他拿这笔钱给冉凡买了很多新潮时尚的衣服,自己什么都没买。 “你的衣服土死了,穿这些多好。” “转一圈我瞧瞧,不错嘛。” 然后是拥抱,江玟玉高兴得意地吻他脸一下,说:“早该这么穿了,你就是不爱打扮。” 这话语和那句‘被人看到我会很丢脸’重合在一起,说不出的荒唐。 时间仅过去一年。 【今天是端午节。】 【你在忙吗?】 【今天帮忙做了两台手术,玟玉,我想我下半年说不定可以转正呢。】 打完第三句发出去,消息前面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冉凡沉默许久,抓了外套出门。 他不知道江玟玉现在在哪儿,也没想到真的还能见到江玟玉,只是需要走一走散去聚集的情绪。 不想在江玟玉的公司门口,他撞上大运,远远看见江玟玉常坐的保姆车停下,车上下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停住脚步,犹豫要不要靠近。 这时,又一道人影下来,扑在江玟玉怀里。 那人冉凡认识,是娱乐圈里混血小生,新生代的颜霸,名字延用英式,叫凯尔。 两人抱在一处,不想被拍到,很快进门,进到门口似有所感,向着冉凡的方向看过来。 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 远处的两人走了。 黎央问眼前人:“还好吗?” 没有回应。 黎央稍退一步,看见冉凡发丝凌乱,面容狼狈,肤色生病了似的白,视线颤抖着向上抬,眼睛里洇了一圈红。 又哭了。 羸弱,心碎。他好像有流不完的泪。 黎央又给他递上手帕,这次没等冉凡接过,亲自给冉凡擦泪。 边擦边想,上次没看错,冉凡的眼睛确实不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7: 天忽地下了一场毛毛雨,似雾非雾地朦胧一路。 雨幕稠密之时,黎央又一次送人回了家。 不同的是,他这次登堂入室,踏进了几乎素不相识仅有两面之缘的冉凡的住处。 明亮的玄关,暖暮色的装修,整个室内整洁干净,有股草木花草的香气。 寻着味道向里看,有一个房间摆放着花草,一扫过去种类繁多,都青翠欲滴枝叶繁茂,其中两盆白绣球月见草最打眼,双双开得正好。 人们常说,会精心侍弄花草的人都很热爱生活,在冉凡身上,这些道理可见真意。 黎央收回视线,对局促翻开柜子找新拖鞋的冉凡开口:“没事的,你不用忙,我穿旧的就好。” 自然不能行。 冉凡忙了拖鞋,又忙着给黎央沏茶倒水,寻摸水果。 “你包了粽子?”黎央看到餐桌上没收拾完全的剩餐,问。 “包了一些。” “自己家家常包的粽子,很久不见了。” 冉凡猜黎央应是没话找话,也没头没尾地应声,“你要吃一点吗?”紧跟着补充,“要是不嫌弃。” “好,你方便的话。” 冉凡于是进去厨房,在冰箱里取出刚放进去不久的粽子,开火煮水。 行动上机械做着,大脑则放空。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黎央在江玟玉的公司外帮了他,问他有什么需要。 他回答说,自己现在不想一个人。 他当时太痛苦,将孤独说出了口,等上了黎央的车脑子就已经清醒了,未尝想黎央真的点过头就说到做到,跟着他上了门。 冉凡盖好锅,在闷热的水汽之中望向客厅。 黎央穿了套米色呢外套,衣长至腿,配以精良裁剪的西裤,肩宽腿长,腰线收得紧绷利落。 他是江玟玉的父亲,大冉凡一轮还多,可无论身材样貌,都瞧不出这个年纪该有的痕迹。 不,痕迹也有。只到底和年轻人不一样,五官眉眼举手投足都罩有时光阅历淬炼出的成熟,一个威严的、被人仰视的支配者。 一个年长者。 他生得英俊,和江玟玉模糊性别的美丽不同,更趋近硬朗。 但当他站在面前,已经没人会注意他的样貌,锦绣鲜花会被人欣赏,深渊峭壁只叫人望而生畏。 不知不觉间,男人靠近过来。“需要帮忙吗?” 冉凡回神过来,摇头,“不用。” 黎央不坚持,将目光落到冰箱门上。 意识到他在看还没有摘下来的情侣合照,冉凡脸色窘迫起来。 将开口,黎央主动说:“和玟玉在一起的男孩和他认识半年多,但最近才在一起。”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对方找过他几次,他拒绝了,没有同期出轨。” 冉凡顿了下,低头,声音轻微地说:“我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说完又忽然觉得讽刺,他知道江玟玉什么呢。 即便知道,人也会变化。 静默间,粽子煮好了。 冉凡将粽子捞起来放进冷水,看没配菜,临时炒了个鸡蛋。 如此还是简陋,放在黎央眼前,很不相容。 但黎央在往日江玟玉的固定座位上坐下,吃起了粽子鸡蛋。 冉凡不好直愣愣地看着对方吃,自己也跟着动筷。 这顿饭吃完,除了黎央赞美冉凡的厨艺两句,两人实在没什么话。 夜色降临时分,黎央离去了。 冉凡回到卧室摸黑躺下,躺着躺着又垂泪,从浅到深,从无声到不断地啜泣。 公司看到的一幕重复闪现在脑海。 他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以前也从来没有这样日复一日地哭过,哭了不知多久,门铃的声音打破黑暗。 冉凡茫然地开门,意外地发现是黎央去而复返。 被年少的江玟玉屡次思念也屡次怨恨的男人如一座高大的、面目模糊的岩山,对他的失态凄然视若无睹。 伸出手,递上一匣精心包裹的红酒。 8: 那是一瓶十分昂贵的酒。 出自海外某个冉凡不配知道名字的庄园,诞生于某个距今已然苍老的年份。 冉凡茫然地接受了它,正如他茫然地接受了酒的主人闯入这个夜晚。 一开始,冉凡也在意,他和黎央在一处称得上离奇。 但后面多喝几杯,便再无力维护自己平静的假象。 他自顾自地坍塌败溃,直到泪尽,问黎央:“先生,我是不是很可笑。” 不等待回应,他合上眼睛,昏睡过去。 黎央注视着他,思绪飘远,想到了一些少年时候的事。 他自己的事。 每个人都有过年少,黎央年轻的时候也爱过人,不是一时浅薄短暂的爱,就像冉凡一样,用真心捧起来的爱。 有个人曾让黎央明确固定了自己的取向,定下一辈子不娶妻不生子。 也就是这点,使得这段感情遭受到家里老爷子的阻拦,权力棍棒从上向下敲,敲得那时无力抵抗的黎央终生难忘。 那之后的人生里,黎央再没有打开心扉爱过什么人。 颇讽刺的是,他继承家族之后曾去找寻过当年的恋人,那个人还在,可当初的感情却怎么也回不去了。 没找人之前,他觉得自己爱的很深,找到以后,一切爱意反而模糊不清变了滋味。 于是他便懂,一段发生于年轻时的爱恋万千珍贵,错过了那时的青春,就很难再去纯粹地爱人。 爱本是一种稀缺的能力。 无瑕的爱更是稀缺。 黎央来到冉凡身边,将人抱起来。 送到床上时,冉凡醒了。 他睁着眼睛,目光里先是潮湿迷蒙,看清黎央的脸,喉咙滚动一下,眼神怔怔地,长久地凝望着黎央出神。 黎央问:“你在想江玟玉吗?” 冉凡抿住嘴,被一眼看透并戳破的心事让他对自己感到绝望。 这时,眼前暗下来,嘴唇上突然覆上轻柔的触感。 ——吻。 缠绵着一些酒气,不深,尚不足以吞噬神志。 冉凡身体僵住,惊讶地睁大眼睛。 下一刻,黎央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再次吻了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9: 冉凡家的主卧卫生间里是双人洗漱台,可以容纳两个人并肩洗漱,但对于黎央来说还是有些小。 他这里迎接了新的黎明。 快洗漱完毕时,冉凡进来了。 两人都默契地对昨晚的事一字不提,冉凡低头看着地面,喏喏说:“有点晚了,我得去上班了。” 黎央:“我以为你在假期。” “是在假期,但店里有别的事需要我过去。” “我送你。” 两个人交换位置,换冉凡进去洗漱。 水声刚响起,冉凡的声音又出现,轻微的急匆匆,解释:“我不是找借口。” 黎央笑了下,没说话。 看冉凡脊梁骨直得厉害,转过头走远了。 走出几米开外后再回头,冉凡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已经穿上长裤,双腿细而长,弓着腰背对着他。 他的皮肤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莹白光色一丝不漏,肤色虽看不见,身体的曲线却还在,流畅如一串轻音符。 昨夜酒醉哭诉中,冉凡星点谈起江玟玉,总离不开一个词叫年轻。 好像江玟玉年轻,而冉凡已经被时光抛下,磨损褪色了。 然而在黎央的眼中,他也是年轻的。那么年轻。 柔韧的身体与生命力。 假期的宠物医院里没有其他工作人员,冉凡来了,正好开门值班。 放假之前,住院的小动物们病愈回家了一批,这会儿没有要看顾的病患,冉凡进门直奔诊疗室的宠物笼,从里面放出一只油光水滑的大狸猫。 这狸猫有只中小型犬那么大,在地上伸个懒腰,就趴在冉凡脚下撒娇打滚。 冉凡一面摸它,一面给它清理猫砂,添新的猫粮。 “流浪猫?”黎央看到猫咪耳朵上的剪口。 “嗯,几年前救助的,做完绝育手术之后就一直留在这里,因为是我要留,所以平时由我照顾多一些。” “没找领养?” “找过,临到头舍不得,就没送走。” 黎央看出他很喜欢这只猫,“怎么不干脆带回去自己养?” 冉凡给大肥狸换好了清水,闻言揉猫肚皮的动作滞了滞,“玟玉对猫毛过敏。” 除此之外,江玟玉自小喜欢光鲜亮丽漂亮的装饰,猫咪的习性使得它们会不可避免的抓损家具,无论哪一点,对江玟玉来说都不能接受。 “那你现在可以带回去养了。” 养猫是份长久的责任,一旦拿起就不能中途放弃,冉凡这种性格的人更是如此,带回家了就不能再送出来。 这话里传达的信号和江玟玉有天会回头叫冉凡再给江玟玉一些时间是矛盾的。 黎央不知道冉凡接收到了没有,弯腰在冉凡身边一起蹲下。 冉凡以为他要摸猫,收手给他让出了一整块柔软的猫肚皮,未料黎央抬起的手没碰到猫的皮毛,却从他的发丝间穿过,很轻地拢了下他垂落的头发。 人的发丝没有神经,一群角化的死细胞。 冉凡仿佛被炭火舔了,头皮闪过战栗。 这时,黎央倒摸起了猫,冉凡看见他的手指在猫身上来回顺过,掌心宽厚,又微微侧目,余光里瞥见黎央的身躯,同样比他宽。 两人同在一处时,冉凡好像无形地被他挤压着。 江玟玉也是相似的体格,很少给他这样的侵略感。 冉凡想到刚才出门时,在楼下见到的黎央的司机,因为不知道黎央什么时候用车,司机一整晚都没走,面对黎央时,整个人的额头始终是向下的。 又想到昨晚,心乱糟糟成一团。 “谢谢您昨天送我回来。” 说完冉凡停顿。 黎央看向他,等他下半句,果然有,“已经耽误您不少时间,您应该很忙吧。” 黎央不置可否,站起身,“手机。” 冉凡依言取出,几秒工夫,黎央扫码向他发来好友申请。 冉凡看向黎央,点头表示自己看到了,黎央仍不动,直到亲眼看见冉凡将好友申请通过,男人才开口说:“我的私人号码,有事可以联系。” 10: 添加好友后的一个月,黎央没收到来自冉凡的任何消息。 他不意外。 倒是自己原本平静的家闹得不可开交,一阵接一阵不消停,让他多少没想到。 自从黎央掌权,老爷子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挑点事闹一场,他习惯了,不放心上。 这次却是老爷子闹完生病了,心脏病,折腾全世界的专家一个个包机来给他看,又做了场手术。 人生理上没事了,情绪上还不然,见天的寻人发火。 闹事的起因正出在不久前刚认祖归宗的江玟玉身上。 江玟玉半途回家,和父亲爷爷都不亲,老爷子让他改姓黎,江玟玉不干;一家祖孙三口在一块吃饭,三个人加一块十句话嫌多,这样还是说什么都犯冲。 凡此种种,都是小事。 大事出在江玟玉的交友关系上。 老爷子看不上江玟玉的生母,学历脑子没有,酗酒赌博成性,之所以认江玟玉回来,说白了是为了有后。 可在找人的时候,他光顾着调查江玟玉的血缘和能力,没调查他隐藏的恋爱关系。 直到江玟玉最近仿佛为了补偿自己少年缺失而带着情人肆意消费的花边新闻层出不穷,这位最恨别人违背他意的老爷子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江玟玉的性取向。 江玟玉也喜欢男的。 甚至不如黎央少年时男女不忌,只喜欢男的。 唯一的儿子成了同性恋,唯一的孙子也是同性恋。 兜兜转转绕一圈,他黎家还是绝后! 对此,黎央只觉得闹剧一场,老爷子做完手术之后他也没去探病几次。 多年的老友闻讯上门探访,说起这事哭笑不得。 “早几年我就劝你,趁年轻找人生一个得了,现在技术这么发达,乐意给你生孩子的女人比地上的石子都多,如了他的意又能怎么样。” “你又不是没钱养孩子。难道还真想把他气死?” 黎央当时的回答是:“不想生没爱的孩子。”如今十多年过去,回答也是一样:“没有父母相爱,不想生养孩子。” 朋友目瞪口呆:“认识的人里就你家最物欲横流,你竟然一心搞精神恋爱!?” 又叹息:“哎,真的就这样了?你这个年纪,现在生也不晚。我听说你那便宜儿子和你不亲,要是以后家业交给他,你退了该怎么办。” “别管。” “哪有人管得了你,你爸癫成这样,不都是你的功绩?” 送走朋友,黎央乘车出门。 司机不问他去哪里,自觉地输入了近日来已经跑得熟悉的目的地。 车窗外车水马龙,人流不断。 黎央琢磨着朋友说自己追求精神恋爱的观点,忽然支着手臂笑了。 他想,他是追求精神恋爱,在发觉自己很难对人动心之后,他便连所谓的陪伴都不要,封锁身心,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年。 十多年里一直不去想,他也不觉得自己缺,自认完全脱离了低级趣味。 结果呢。 开了口子,还是个低级男人,一个月过去,想起冉凡,总是白天和黑夜循环。 车子停下,黎央抬头,看见标满入口名称的地铁口。 这个时间,冉凡一般会从这里下班出来,然后步行回家。 这几周里,黎央没有主动给冉凡发过消息,只隔几天就来这里看看,只是看。 今天也是一样。 他等待着,很久,不见冉凡的身影出来。 黎央示意助理:“打电话问一下,冉凡下班了没有?” 助理立刻通话,等电话挂断,面色迟疑:“黎总,那边说冉医生一个小时前就下班了。” 黎央眉头皱了下,车里的气压瞬间闷得人呼吸不畅。 沉默之中,怀里的手机响起,黎央低头,通话显示来自冉凡。 立刻接通。 对面的声音轻而慢:“先生,我是冉凡。” 黎央:“我知道。” 冉凡那边没了动静,过了漫长几秒,说:“打扰到您不好意思,您现在有空吗?如果可以……能不能麻烦您来一趟S城XX附属医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