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心理学》 第1章 第 1 章 阶梯教室呈倒置金字塔形,三十级金属台阶向讲台倾斜,仿佛一座随时可能崩塌的知识陵墓。穹顶的水晶吊灯早已熄灭,唯有投影仪的冷光在讲台投下幽蓝的椭圆光晕。 黑板上残留着上节课的“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粉笔灰在光束中浮沉,如同悬浮的神经突触,也就是这里还保持着用有尘粉笔,一切都很陈旧,与繁荣的外界相比,颇有些破烂。 顾承泽的白大褂在蓝光中泛着冷冽的银辉,每当他转身,下摆褶皱就会切割光线,在地面投下破碎的几何阴影。 他的皮鞋踏在阶梯教室的金属台阶上,回响在空旷礼堂里。投影仪蓝光映出他白大褂下摆的褶皱,这是他刻意弄起的。 “现在,我将通过尸体的姿态分析凶手的心理画像。”顾承泽按下遥控器,屏幕上出现一具俯卧的女尸,左手无名指缺失。 沈砚坐在倒数第二排,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西装袖口的珍珠纽扣。作为犯罪心理侧写专家,他对这种公开授课本能排斥,但今天的主讲人是PSC新聘的法医心理学顾问,必须亲自评估。 沈砚所在的倒数第二排被应急灯的红芒笼罩,这种监狱常用的照明设计让他的皮肤泛起鸡皮疙瘩。 “究竟是哪个混蛋设置了这么个好位置。”沈砚心里腹诽,坐前面的话会有粉笔灰飘过来,洁癖如他才选择了后面的位置。 因为要评估,他认真的听着台上人的课,甚至还记了笔记,好在用智脑记笔记不需要花太多时间,但这也让他的职业病犯了,开始观察台上的人。 讲台上的男人冷白皮,脸上白白净净,挂着笑,几乎没怎么变过,一直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身穿白色大褂,大概一米八三,体型修长,却时不时下意识的含胸,但很快有恢复了,沈砚可以肯定这动作是他有意识的强迫自己改变的。 沈砚翻出顾承泽的个人资料看了看,很完美,完全就是业界的香饽饽,可惜回国遇到了他…… 太装了,沈砚如是想。 沈砚注意到他的手上戴着一块表,在外人看来似乎是很普通的表,但沈砚认得,这是一块可以实时测心率和血压的表。 沈砚盯着他看的久了,两人隔着三米的距离对视了一眼。 那是一双发着金光的眼睛,在阴影里也很亮很亮,顾承泽皱眉,很快撇开了眼,继续投入到课堂上来。 顾承泽认得他,PSC有名的心理侧写师,也是今天的他的评估人,他将决定顾承泽能否入职。 “……尸体呈胎儿蜷缩状,说明凶手渴望被救赎。”顾承泽的声音如恒温仪器般精准,每句话都透露出他毋庸置疑的专业实力,“但缺失无名指的暴力行为,又显示他对亲密关系的恐惧。” 沈砚突然站起,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顾博士是否考虑过,凶手可能在进行某种仪式?” 所有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他只微笑看着顾承泽,等着他回答。 顾承泽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讲台上的《犯罪心理学手册》,他把摊开的书随手合上。 他知道沈砚是认为他忽略了“环境心理学”中空间压迫感的影响,身为全球顶尖医科大学法医心理博士,他当然会考虑全面,这个尸体他已经详细分析过了。 面对如此讨厌的人,顾承泽只轻轻扶了下眼镜,眼神扫了一眼众人,一瞬间就恢复如初温润的笑,随后自然地说道:“这个我当然考虑过,你们看这个图片……” “胎儿蜷缩状蕴含凶手的心理补偿——这种姿势源于凶手未解决的童年创伤,他通过将受害者摆成胎儿状,象征性地补偿自己缺失的安全感。而缺失无名指的象征意义为亲密关系的否定,无名指在文化中象征婚姻与承诺,凶手移除该部位暗示对亲密关系的极端恐惧。” 顾承泽嘴角依旧笑着,顿了一下,看了眼众人,开口说:“而最具有说服力的表现,是凶手使用清洁剂破坏现场,因此尸体周围很干净,由此反映出凶手试图“净化”情感联系的强迫性心理。” “顾博士说的没错。” 其他人纷纷点头,沈砚盯着台上的人,诺有所思,也礼貌性微笑坐下。 顾承泽也就正式入职了,入职几天,简单认识了一些同事,基本上都是点头之交。他和沈砚也见过几面,两个人不知什么默契,都没有主动交谈过。 顾承泽适应这里挺快,PSC给他安排了独立的工作室,虽说不大,却让他格外的放松,人际交往也轻快了一些。 “顾博士,今晚有空出去吃一顿吗?”乔筱趁着快下班,来到司法心理研究中心,敲开顾博士的门问, 综合管理部门的社交花乔筱对顾承泽非常热情,PSC好不容易来了个帅哥,那简历也是漂亮,可谓栋梁之材,而且整个人温润如玉,宛如翩翩公子。 顾承泽微笑:“不好意思啊,我家里有人,不能陪乔小姐你去吃饭,改日吧。”顾承泽并不想和乔筱吃饭,对于没有目的性收益的社交,他都不会参与。 “顾博士回家陪谁吃饭?”乔筱记得顾承泽是才回国,不应该有女朋友啊,但也不能肯定,“你有女朋友了?” 顾承泽想回答不是,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对外称有对象可以省不少事:“嗯。” “唉!”乔筱震惊,随即做了个神经的哭脸,“没想到,顾博士爱情事业双收,我没机会了。” 从楼上下来的沈砚正巧听到这句话,他若无其事的下楼,他刚破完一出案子,所里没有安排他事,今日回去早些。 深夜月下无人,街道上静悄悄的,树叶也不怎么动,大约白日里烤得累了,一人走到路上,“碰碰碰”的脚步声也是清晰入耳,也是静得诡异。 “轰隆——” 一场大雨打破了平静,将一切都淹入雨幕中,洗涤着世界的黑暗,却也被黑暗笼罩着。 凌晨两点的梧桐大道飘着细雨,空气阴冷,是个不适合出门的时间,沈砚被华警官叫到这来的时候,睡都没睡醒,整个人不耐烦的气息弥散,皱眉看了眼地上混浊的雨水,极其不情愿的把脚从车里移出来。 他下车后,深呼吸了几次,稍微有点适应,就有警官走过来同沈砚打招呼,领着他往案发现场走。 “沈顾问,你来了,这个现场有点特殊,大晚上的请你过来也是迫不得已。”华昭抱歉的说,他是知道沈砚出了名的强迫症,每天那个随声携带的眼镜都会擦好多遍,平时生活也作息规律。 沈砚从下车就一直皱着眉头,他拿出智能眼镜,拿出酒精棉片擦了一遍,随后戴上:“华刑警队长不必抱歉,抱歉你也就不会把我喊来了。” 华昭笑笑:“那不是没办法,又出案子了,沈神多担待点。” 沈砚没说话,扫视一眼周围环境,目光停在一个角落,他蹲在警戒线外,用银质镊子夹起一片玫瑰花瓣。 “把这个装起。”沈砚说,银质镊子夹起的这片玫瑰花瓣,花瓣周围一片焦黑。这种灼伤痕迹他再熟悉不过——和2008年地下室清洁剂的腐蚀效果一模一样。 沈砚一来就发现了痕迹,让华昭很是佩服:“沈神果然名不虚传!” 跟在后面的一个小警官,拿出搜证的透明袋子,把那片玫瑰花瓣小心翼翼的装起。 “少拍马屁——周围应该还有几片,你们搜一下。”果不其然,他们又陆陆续续找出几片,沈砚记住了找到玫瑰花的几个方位。 他走到顾承泽身边,后者正在初步解剖尸体。 "死者叫林夏,心理学系研究生。"顾承泽用解剖刀划开死者背部,露出用柠檬汁写的“你们都是怪物”,这几个字在紫外线灯下发亮,透着一股子瘆人的气息。 周围的警员都发出一阵唏嘘。 沈砚蹲下来,和顾承泽保持一定的距离,看着他解剖。他收了伞,雨已经停了,但天还是灰蒙蒙的没亮。 “这个凶手也太嚣张了。”华昭啧啧两声,靠近顾承泽,也蹲下,“这个尸体是被路过的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尸体呈仰卧姿势,双臂对称交叉于胸前,手腕与脚踝被白色尼龙绳,我们费好了一番劲才解开——对了,死者心脏处还有一本书《乌合之众》,是你们学心理学的书。” “嗯,凶手用隐形墨水留言,说明他熟悉刑侦流程。”顾承泽说。 “对称性捆绑仰卧位,这种呈“X”型几何构图的姿态,既保留了原胎儿蜷缩状的防御性暗示,又通过对称性强化了凶手的强迫性控制欲。”沈砚手里拿着尸体初始图片,分析道,“刚刚从周围发现的七片焦黑玫瑰花瓣,每片花瓣的灼烧面积严格控制了范围,是个有完美主义的凶手,他对秩序有着病态追求。” 华昭看向沈砚,打趣道:“这点和沈专家倒是挺像,都是强迫症,凶手是个高智商罪犯,有点难办了。” “呵呵。”沈砚早已经习惯了华昭的这副品性,却也还是要拌嘴,“我觉得你跟这个死者挺像的,都有啤酒肚。” 华昭想起他刚来看到现场的场景——尸体四肢被暴力向胸部折叠,用白色尼龙绳困住,面容安详带笑,非常诡异的被放在马路中间分界线上。 一旁的警官笑了起来,被华昭打了一下,“还笑。” “角膜混浊程度显示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顾承泽的手术刀停在尸体肝脏位置,“但温度低得异常。” “你们看,”顾承泽又用银色手术刀指着尸体的手腕处,“在绳结接触皮肤处发现冰晶灼伤痕迹。” “且死者的无名指切口整齐,是用实验室级手术刀所致的。”顾承泽和沈砚互看一眼,这和顾承泽那日在礼堂分析的尸体非常类似,可以说是升级版的了。 沈砚突然抓住顾承泽的手腕,将他的手按在尸体僵硬的肩颈处:“肌肉松弛时间不对,尸体冷藏过一段时间。”他的手指在顾承泽脉搏处停顿两秒,“你心跳加速了。” 顾承泽盯了一会沈砚的脸,他戴上眼镜的时候看着一副高知分子模样,顾承泽注意到他的左眼下有细微疤痕。“你突然抓住我,吓了一下。” “哦,不好意思。”沈砚干笑了一下,放开他的手,比起碰尸体,他更愿意碰这个男人的手,而且还隔这两层手套。 这时报告组的一个人拿着智脑过来,他告诉三人:“花瓣灼烧温度与尸体解冻温度完全一致,表明凶手使用同一装置完成冷冻与焚烧。” 顾承泽抽回手,手术刀在地面划出细长血痕:“凶手冷藏过尸体,死者遇害时间肯定超过五个小时,但凶手是怎么藏着心理学系研究生这么久的,竟然没有人发现?” 两个人的气氛有点怪,华昭见自己能插上话了,立马答:“据学校那边反应,林夏请假了,所以没有人报案。这个也挺赶巧的,可能是熟人作案,但不排除凶手观察死者很久了,这时才动手。” “死者的直接死是急性心脏停博,生前曾接触过高浓度清洁剂。”顾承泽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沾血的《乌合之众》,书页恰好停在“仪式化行为”章节,沈砚发现上面有指纹。 第2章 第 2 章 “技术部的已经开始检验了。”华昭又接过沈砚的动作,真不到这俩人干嘛了,隐隐有种和谐里有股火药的味道,他是知道顾承泽是SPC新娉的顾问,这次是顾承泽在职第一次协助办案,“最迟明天下午出结果。” 沈砚随口嗯了一声,华警队长办事从来都叫他省事,这也是他不计较他半夜催命电话的原因之一。他又叫顾承泽把死者的手翻过来。 顾承泽道:“沈专家当真金贵的要死,连碰都不会碰。”虽然这样说,但他还有翻了。随后他就惊奇的发现死者左手食指的指甲盖里有零星的泥土。 “这不是有法医你吗——这个应该是凶手特地留给我们的,凶手用消毒剂清洗了现场,百费周章呈现完美的犯罪现场,不会遗漏下这,还有那个指纹我也觉得给我们的线索不会太大。”沈砚挑挑眉。 一旁的华昭见状问:“为什么?” 沈砚:“今夜的雨这么大,怎样才能做到把留到手指里头的泥土留住,等警察发现?” 沈砚拿出自己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摆到两人面前。 顾承泽盯着尸体的手看了看,在华昭还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说:“凶手曾仔细把泥土塞到死者的甲缝里,这个食指比其他手指的指甲盖链接处短,指甲盖有轻微撕裂。” “嗯。”沈砚道对。 沈砚把烧焦的玫瑰花瓣位置花了一个草图,根据风向雨的作用力,复原它们原来的位置,隐隐连出一个六芒星的形状,他随后比了一下尸体摆放方位,将目光定在尸体头部指向的东北方位。 随后,沈砚用智脑眼镜开始对凶手画像,智能眼镜同SPC的内部网连在一起,可以实时传送,且保密:“死者为成年男性,因为搬运死体的力量需求,可以断定凶手性别为男,年龄在28到35岁之间,职业为验室技术人员或者心理学研究者,凶手是典型的INTJ-A型人格,通过暴力破坏证明自己的掌控力,患有强迫性人格障碍和自恋型人格倾向,为高智商,我猜测凶手在模仿《沉默的羔羊》里的水牛比尔。”沈砚顿了一下加上后一句,对华昭说。 六月十五日早上七点二十,天已经微微亮透了,晨光打在梧桐街道,依旧干扰不了此处阴冷诡谲的气氛。把现场初步整理好之后,顾承泽就去警局和华昭他们一起分析了一下案情,后续物质分析要等报告组出结果。 沈砚把眼镜收起放入银色的眼镜盒,再放入口袋里,不近不远的跟着顾承泽:“顾博士,你说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 顾承泽面露微笑,这个问题是心理侧写师沈砚该考虑的,处于礼貌,他还是答了:“从现在收集到的数据看,凶手渴望的到社会关注,想要从群众里获取人格独立,或许他想将犯罪包装成“净化社会”的革命。他通过隐形墨水来控诉社会“你们都是怪物”,且现场摆放独特有序,《乌合之众》翻到“群体道德”章节,都想是在无声的控诉社会群体,凶手犯罪动机源于天性,自以为是群体中的领袖人物,想改变世界。” 沈砚眨了下眼睛,促狭轻笑:“顾博士可能没听过2008年5月的“黑色事件”,那是一起群体绑架案,凶手把所有受害者给杀了,里面也有灼烧的玫瑰花瓣和同样的清洁剂,犯罪现场也很干净,且是个悬案。” “所以,你猜测这个案子和那个有关,那个案子和现在隔了整整十七年太久远了。”顾承泽疑问开口,“凶手挑这两个案子有什么作用?其中我分析的那个胎儿蜷缩状尸体是不久前法国的一启案件,也是悬案,凶手将这两个案例融合到一起,为的是什么?” “如果他的动机是人为的呢?”沈砚的手放到自己风衣最顶端的袖珍纽扣上,出门时间很赶,沈砚依旧穿戴整齐,毕竟尸体不会因为他的二十分钟跑没了。 “啊,这不可能。”顾承泽声音大了一点,感觉自己刚刚说了那么一通,姓沈的根本没有听,对牛弹琴的感觉上来了,让他无比烦。 沈砚挺乐意看顾承泽的社交面具被撕裂,就像温室花园里冒出一条眼镜蛇,让人惊奇。 顾承泽:“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依据呢?” “没什么,猜测而已。”沈砚本以为顾承泽会继续反驳追问,结果顾承泽看了眼他,居然不计较。 “我要去看尸体了,沈专家要一起吗?”顾承泽看了眼自己的表,沈砚也投过目光。 “那当然——不,我等着法医部的结果。”沈砚打了个哈欠,微笑着继续说,“我要去休息一下。” 待两个人就散开,顾承泽松了一口气,再次瞄了眼表。 等顾承泽出来,就听到夏林的家属来警局哭闹,吵的整个警局不得安宁。 “华警官,我们林林命苦啊,刚考上研究生好日子还没过呢……”一位八旬老人在哭,“哪个不得好死的害死我们家林林的……” 华昭扶着她,给老人家顺背。“老人家,你顺顺气,你放心,我们一定抓到凶手。” “我的孙子啊!……” 华昭身边还有个年女人也在哭,其他警官在安慰她,女人没有说话,一直抽泣,拿纸巾擦眼泪。 顾承泽没有马上走过去,他问旁边的人:“这是怎么了?” 靠近顾承泽的一个小警官回答他:“夏林的家属,那个女人姓杨,夏林的母亲,早早离异带着十岁的夏林和母亲在S市生活,也是命苦,唯一的儿子死了。” 杨女士见到顾承泽,走过来问:“警官,我能见我儿子吗?” 顾承泽:“抱歉杨女士,我们正在分析案件,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 杨女士又把凄凉的目光投到旁边的沈砚身上,后者抿唇无言。 杨女士身为一个母亲,很想看看自己儿子,但现在不行,一股子痛直冲她的脑门,她突然大哭,沈砚上前安慰:“我们会帮你们的,后续我们每周都会向你们提供案件进度,救济金也在为你们申请了。杨女士,你的儿子死了,我们都很悲哀,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来破案。” “我想看看我儿子……” 顾承泽也安慰中年女人:“节哀顺变。” 安慰好家属后,顾承泽找到华昭:“华警官,我觉得夏林的母亲有点怪,我可以去看看她们吗?” 华昭回想了一下:“是有点儿怪,开始只是哭,后面才爆发,你去一下也行。”华昭有点担心受害者家属,之前也有过受害者家属心理崩溃疯了的事,况且这个家情况 ,唉,华昭心里叹气,他只能尽量帮她们申请更好的救助金了。 白华街,是S市北区的一条老街,经过多次重修,道路有些坑洼,但街道扩宽了一些,一点的阳光依旧毒辣,烤着两边的街道。但饭店依旧有不少人,都是周围工厂的工人,饭菜香还飘在路上,大黄犬叼起一个人脚边的骨头啃,被人赶了一下。 顾承泽和沈砚跟着警队里的一个警官开吉普车来到了夏林家,小伙子很热情:“顾专家,你好,我叫陈禹,这是你第一次来我们队吧,欢迎你啊!” 顾承泽认得他,一直跟在华昭旁边的警官。 华昭去学校调查去了,因为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学内人员,但又不好让顾承泽一个人来着,为了节省时间,就叫自己的徒弟陈禹带着来了林夏家,沈砚也跟着一起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呢,小陈?”沈砚坐到副驾驶,嘴又开始不闲着了。 “沈神,又拿我打趣了。”虽然沈砚洁癖严重,屁事多,但陈禹一直拿他当偶像看待,沈砚分析现场很有一套,让陈禹佩服的五体投地。 路程并不远,几人很快就到了。 这是一个破旧的六层小楼,有一定年头了,住户都是一些老人,沈砚上楼的时候观察了一下陈旧的楼道:“这里的监控没亮,是坏的。” 陈禹:“这小区好久的了,里城中心近,位置也好,离X大也近。” 陈禹拿出警官证表明身份,老人家眼神不太好,习惯性的凑近看。 “你好夏奶奶!”陈禹自己有个谈了五年的女朋友,见过父母快结婚了,这时候他就使出自己哄丈母娘的本事了,“我们是来了解情况的,杨女士不在吗?” “小婷待会回,她去买水了。”老人家面容慈善,只是双眼红肿不堪,可能还没缓过来,见到陈禹这个朝气的小伙子也没那么热情,“你们进来坐,先喝点茶。” 林夏家没有多大,呈长条形,进门的右边是厨房,中间是餐桌,左边摆放着电视,茶几和沙发,有个小过道在稍左前面,有三个房间和一个卫浴。 几人走进来没多久,杨小婷就回来了,她对沈砚的印象很深,一下就认出了几人:“沈专家,你们来是……” 沈砚起身,他一个人坐到茶桌左边,顾承泽和陈禹坐在中间,夏奶奶坐到靠门那边的位置,杨小婷一眼就看到他了。 “你认得我?” “局里的警察告诉我沈专家你的姓氏的。”杨小婷换好鞋,这是一个很朴实的女人,不怎么打扮,年近五十却比同龄人显的老上不少。 陈禹起身帮他把水给搬到饮水机上,杨小婷道谢。 顾承泽让出了位置,给杨小婷坐。 “谢谢。” 陈禹微笑:“杨女士,你的儿子最近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吗?” 杨女士手里拿着茶杯,食指摸茶杯,她说:“没有,我儿子一直很乖的,我们家的水一般都是他去提的,如今……唉……” “我们一定会破案还你们一个公道。”陈禹说。 夏奶奶给沈砚倒了茶,沈砚没有喝茶,他就端坐在那,陈禹知道他洁癖的毛病又犯了,他就没见过沈砚喝过别人家的水。 沈砚:“前几天夏林在干什么,你们知道吗?” 夏奶奶答得挺快:“我晓得,我孙子前天都在学校赶作业嘞……” “对的,啊,妈,我们家冰箱还有水果,你怎么不给他们拿点。”杨小婷打断了夏奶奶的话。 “啊对对对,你们等会。”夏奶奶去厨房拿水果了。 “你儿子平常都看这些书?”顾承泽站起后就没有坐下,他走向了分隔用餐区和厨房的酒架,最中间有一本《乌合之众》和一堆其他心理学书籍摆在上面。顾承泽立马就翻开了《乌合之众》,没什么异常,干干净净的,其他的也是。 “那些书他前不久才买回来就放那里了,还没看。”杨小婷把目光投过来,对着顾承泽回答,“我还问过他。” 顾承泽:“他什么时候买的?” “不太记得了。” 夏奶奶拿了些香蕉西瓜给三人,顾承泽找了个椅子坐下。 “他平时有结交什么朋友吗?”顾承泽问。 “没有,夏林这孩子很少带人来家里。”杨小婷说话的时候总是怯懦的样子,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离异带着孩子和老母生活的。 “你们之前有仇家吗?或者你和前夫有联系吗?”陈禹道过谢,接过夏奶奶递过来到水果盘,吃了块西瓜,问。 “没有,我和那个男人在离婚后就没联系了。”杨小婷说,杨小婷离婚后几经波转,很有能耐,现在在厂子里当小领导,三人都生活还算好。 顾承泽不动声色观察了一会杨小婷和夏奶奶。 随后,几人有安慰了两人几句,就打算走了,临门,杨小婷拉了下沈砚,沈砚皱了下眉,不过杨小婷没有注意到。“沈专家,你一定要找到凶手啊。” 沈砚拉开点了距离:“你们放心。” 顾承泽:“你们放心吧。” 沈砚挑了挑眉,摸着领上的衣扣。 几人喝完茶,又开着吉普车去了X大,对案发地观察了一下,顺便和华昭汇合。 “你们发现异常了没有?”沈砚头靠在车窗,透过玻璃看反射出来的自己的脸来,“杨小婷时不时看向我,她是食指总是摸向水杯,她在说谎或者说是隐瞒什么没有告诉我们。她隐隐应该知道点什么,你们可以盯一下她。”沈砚对陈禹说。 “好的,沈神。”陈禹道。 顾承泽坐到后面,接过话:“我在他们家发现了一个东西。”说着顾承泽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玫瑰花瓣,又是边缘烧焦的玫瑰花瓣,陈禹一个猛刹,顾承泽本就前倾的身体差点因惯性翻过去。 “我靠。这……这……”幸好此时是上班期间,路上没有车,陈禹停也就停了。他看到那个玫瑰花,说话都结巴了。 “不好意思。”意识到顾承泽差点冲到前面,陈禹立马道了个歉。 “没事,我应该等你到了再拿出来的。”顾承泽说,“这是我在鞋柜的一个男性鞋子里发现的,进门前我可以肯定那些鞋里什么都没有。” “我去……”陈禹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们进门都经过了门口的鞋柜,那放花瓣的只有可能是杨小婷。“我们回去把杨小婷抓起?” “不,凶手不可能她,力量需求不够,她虽然提的起一桶水,但一个成年男子靠她还是不够,”沈砚道,“抓起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根本没有用,反而打草惊蛇,我觉得我们可以等等。” “他们这都是挑衅到我们头上了。”陈禹一说起就后背发凉,他立马跟华昭汇报了此事。 华昭脑壳突突的疼,加派了人手监视两母女。 和华昭汇合后,顾承泽和沈砚对案发现场又看了一下。 “胎儿蜷缩状尸体,缺失的无名指,柠檬汁书写的字,灼烧的七片玫瑰花瓣……”沈砚将这四样东西联系起来,却怎么也没有头绪,一个嫌疑人都锁定不了,一阵烦躁。 “凶手他在控诉社会,一个人根本不够,凶手还会找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顾承泽盯着之前放尸体位置的那圈白线,思索。 华昭接了个电话,随后告诉两人《乌合之众》上的指纹报告出来了,是一个叫李霁的人的。 “李霁,X大心理学本科生,和受害者没有什么关系,待我们的人想要去拘留李霁时,人已经不见了,据室友反应已经一天没看到人了,操蛋的。”华昭说,“这个肯定是畏罪潜逃了。” “不可能,”沈砚否定了华昭的说法,“凶手是个心理变态,他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的,他行事高调,搞不好李霁是出事了,你们快派人去搜查一下周围,特别注意梧桐街东北方向。” 顾承泽盯着梧桐街东西方向的大时钟,有点恍惚,被华昭拉着走了,前方就是一张无形的大网等着他们。 第3章 第 3 章 “先吃饭吧。”沈砚摸了摸胸口的袖珍纽扣,这个人也是心大,丝毫不急,虽然说急也没有用,“人是铁饭是钢啊。” “沈神,你有什么思路吗?”华昭问,他现在就有点吃不下饭,但肚子也叫唤起来了,没有谁都能像沈砚一般心平得要死,丝毫不慌,好似一切都没问题。 “没事,我们等着就好。”沈砚。 “嫌疑人都没锁定,”华昭叹气,颇为无奈,“在校园里打探了一堆也没线索。” 顾承泽也知道他们现在处于被动,而且审问也只能审夏林那俩个母女,夏林交际圈实在是小,华昭看了又看都没找出点什么。 “实在不行就抓起林夏的母亲审了。”陈禹抿嘴,也很苦恼。 “不用。”沈砚道,“她会自己来找我们的。” 顾承泽看着男人高深莫测的脸,沉思,他说的话真的很让人信服,真让人捉摸不透。 和几人分别,顾承泽开着迪奥A6L回家吃饭。此时已经是傍晚,夕阳垂到天幕边缘,要落不落的样子,只等那一刻钟,整个城市就会沉入黑暗,带来无尽的恐惧。 顾承泽回到御景台,脱去衣服洗了个澡后,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来到阳台吹风,家里没什么人气,只有白天家政阿姨来了会打扫卫生。 御景台的安保在国内是排得上榜的,电梯要刷卡才可以按楼层,门也是指纹和扫脸双重保障家。顾承泽雇的家政阿姨姓刘,刘阿姨每天在保安那登记过后就可以拿到顾承泽家的副卡,然后上楼把买回来的菜冰好,把卫生打扫好。 顾承泽习惯每天自己做菜,但今日太忙,就叫刘阿姨做的饭。刘阿姨好不容易展示一下身手,直接做了两菜一汤,顾承泽看到的时候笑了一下,叫阿姨下次不要做这么多,说实在他长年在国外,国内的菜道是没怎么吃过。 此时顾承泽穿着黑色睡衣,双手搭在大理石栏杆上,冰冰凉凉,有点暖的风吹到他的脸上。他母亲在他小的时候遇害了,他父亲就把他带到了M国生活,但父子俩常常意见不合常常吵,父亲就把他送到寄校读,因此他生活总是很独立的,被岁月磨平了角,待人也就温和。 “叮铃铃——”顾承泽的智脑响了,来电正是他父亲顾明远,算算时间,他父亲再怎么忙现在也应该注意到他了。 “你怎么回国也不跟我说一声!”顾明远的声音穿过来,他没有打视频,因为顾承泽和他母亲张得越来越像了,他也就只打电话了。 “哦,我回来了。”顾承泽说。 对面空白了一会,继续道:“你回国干什么?叫你学金融,你去学法医心理学就算了,毕业了也不来我这,你身为长子,来我公司舒舒服服的当个总经理什么的,然后继承家业不好吗?你回国干什么?去辞了,回来!” 顾承泽等着他说完,说话的语气也一改往日:“你不是还有一堆莺莺燕燕吗?那帮表子没有给你生下一个儿子?” “你……你这个不孝子!你非要要气死老子不可!你妈走的早,都怪我没教育好你。舒曼啊!……”顾承泽知道他父亲放不下他母亲,但丝毫不妨碍他在外面乱搞,每天身上的香水不重样。 顾承泽又听了一会他父亲的说教,答得却敷衍了许多“嗯嗯哦哦”就过去了,最终两人冷战了,顾承泽也见怪不怪。 吹完头发,研究了会白天尸体的照片,脑子一片混乱,还是理不清,就睡觉了。 第二天,顾承泽被叫警察局,就看到沈砚在和华昭讨论案子,警局通过死者夏林的指甲缝里的泥土成分,快速所定了郊外的研究所旧址。 “顾博士,我们一起去?”华昭和顾承泽说经过,“我们技术人员通过对泥土成分分析,发现里面含高岭土,实验室旧址特有。” 顾承泽:“而且死者是冷冻导致的急性心脏停博和吸入高浓度清洁剂导致的死亡,那在旧研究院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不,是一定。”沈砚笑。 华昭叫自己徒弟陈禹蹲在林夏家,有动静随时汇报给他,他们三个人一起去了研究所旧址。 研究所已经荒废很久了,杂草丛生,时不时有几只蚂蚱跳出来,而且不远处还有一个池塘,蛙叫连片,躁得人心烦。 “顾博士,你走前头,我跟在你后面。”沈砚勾唇,带着点匪气,让了路。 顾承泽一脸莫名,为什么要强调叫他走前面,但还是应了一声“哦”。 华昭头疼,这祖宗的洁癖又犯了,靠近研究所的地方杂草多得看不到路了,见顾承泽细皮嫩肉的,索性道:“我来吧,我走前面,沈神你跟着。” “没事的。”顾承泽说,但还是被安排到了后面,沈砚走到最后。 “顾博士,有没有人说你特别好说话?”沈砚靠近顾承泽,低声说。 “嗯,挺多人的。”顾承泽被人问过挺多回了,答得也轻车熟路。 “哦,但我不觉得,你很特别——”沈砚突然停住了话,丝毫没有要往下说的意思,像是要蛊惑什么。 顾承泽等着他说下去,却没有后文。 “唉,这里的灯还是好的,沈神。”华昭惊奇的叫了一声,沈砚走进去。 一楼是大厅,有个前厅和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几人随处转了转。 顾承泽找到一块地图,上面标明了各楼层,往上二楼是实验室,三楼是司法心理研究中心,四楼是行为证据分析科,五楼是档案库,六楼是解剖室,七楼是所长办公室。 “要上去吗?”研究所总共七层楼,电梯已经荒废了,华昭指着安全通道问。 沈砚走到了顾承泽身边:“你说李霁会在哪一层?” “可能在三楼或者七楼,我们分开行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