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神童:五岁半科举打脸全族》
第1章 穿成农家子,饿得没营养
——
曦光透过茅草屋顶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点,像极了老母鸡啄食后洒落的碎米粒。
鸡圈里,几只母鸡正悠闲地踱着步,时不时低头啄两口。
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正蹲在鸡圈旁,小脸皱成一团。
“你们比我还精贵……”
可不是嘛,他才五岁半,路都走不稳,就要跟着大人做农活了。
这些鸡,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连捡鸡蛋这种“技术活”都得他亲自来。
“老二家的,怎么还没捡完鸡蛋?要是偷吃一个你就死定了!”
“娘,就快好了,阿飞正在捡呢。”
小男孩身子一抖,连忙起身,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跑进鸡圈,开始认真地搜寻起来。
这男孩名叫徐飞。
五年前,他被人生出来了,来到这个陌生的古代王朝。
经过五年的观察,他发现这里是蓝星的平行时空。
与他前世的历史不同,这个世界在宋朝之后走向了另一条道路,并未出现元朝占据中原的局面。
取而代之的是北方的金朝在特定历史变局下完成了对宋朝的征服。
不过。
金朝在中原的统治并未稳固持久,一位名叫赵武的汉人将领,于乱世中崛起,他率领义军扫平割据势力,击败金朝残余。
建立了强大的承天王朝,重新统一了南北。
因此,他所熟悉的元、明、清三个朝代,在这里都不曾出现。
悲哀的是,他这辈子投胎成了一户贫苦农家子。
徐家秉持着“多子多福”的原则,老太爷膝下有三个儿子。
徐飞的父亲排行老二,老实巴交,在家里没什么地位。
偏偏他娘也是个忠厚的,受了委屈顶多嘀咕两句,然后继续埋头苦干。
“哎,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徐飞一边捡鸡蛋,一边叹气。
明明是个五岁半的孩子,却操着八十岁老翁的心。
他依稀记得,自己前世是汉语言专业博士,因为成绩好,马上就要在本校毕业……
还没享受到高校的福利,就要穿越到古代的农家,为了几颗鸡蛋奔波。
这落差,比珠穆朗玛峰还高。
自打五年前,徐飞胎穿成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他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宏伟的目标:
展现成年人的思想,成为神童,让全家供着他读书,走科举之路,一飞冲天!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没营养!
这是徐飞五年来最深刻的体会。
徐家虽然人丁兴旺,却穷得叮当响。
大伯徐有德,三十好几了,依旧是个童生,却因为是家里的长子,被徐家老两口捧在手心里,好吃好喝供着,就指望他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可惜,这徐有德除了会之乎者也,其他一概不通。
每次考试都铩羽而归,却依旧能理直气壮地拍着胸脯保证:“爹,娘,孩儿下次一定中!”
更气人的是,徐有德的儿子,徐飞的堂哥徐文彦,五岁就被送去了私塾,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摇头晃脑地背诵着三字经,家里最好的东西都进了他们父子俩的肚子。
全家,都指着这两人翻身呢!
三叔家更惨,连生了三个丫头片子,在重男轻女的徐家,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
所以,徐飞这个老二家的孩子,自然也就没啥存在感,更别提什么营养了。
五岁之前,他连路都走不稳,饿得头晕眼花,别说表现出神童的模样,差点被父母当成个病秧子。
五岁之后,徐飞依旧没放弃自己的神童梦。
他尝试过背诵诗词,可惜,每次他刚开口,奶奶徐氏就立马打断他:“阿飞啊,去把鸡喂了!”
或者“阿飞,鸭子饿了,快去看看!”
看着他能跑能跳,徐氏还一脸欣慰地夸奖:“这孩子,以后是个干活的好料子!”
徐飞:“……”
他感觉自己的神童梦,就像这茅草屋顶,四处漏风,摇摇欲坠。
捡完鸡蛋,徐飞迈着小短腿,走进屋里。
徐氏双手拿着鸡蛋篮,一颗颗嘴里念念有词:“一、二、三……八颗。”
“这鸡倒是争气,比你强多了,阿飞!”
这位老太太,性格泼辣,重男轻女,对孙子们也分三六九等。
而他,排行老二家的老二,自然不受待见。
徐飞站在门边,闻言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
“这鸡要是能有我这么精明,它们早上天庭报到去了!”
奶奶翻了翻篮子,又用审视的眼神看向徐飞,仿佛在想这小东西会不会偷偷摸摸吞了一个。
“阿飞喂鸡喂得香,一点力气也没白用。”
“啧啧,这以后就是伺候牲口的好材料啊!”
徐飞表面笑嘻嘻,心里mmp:“伺候牲口?我是准备上朝堂的人,跟牲口抢饭碗?!”
但他深知,祖母的耳朵虽不中用,但掐人的手却雷厉风行。
哪怕动个小指头都能让他一屁股坐到墙角去,还是乖乖沉默着吧。
就在这时,父亲徐老二走了进来。
他手里提着农具,衣服上满是泥污,表情却是赔笑的:“娘,阿飞这么小就帮忙做事,真是个懂事的娃。”
徐氏瞟了徐老二一眼,冷哼一声:“懂事?伢仔跑能算事?这娃就是吸点奶水,长点脚气的命罢了。”
“哪像你大哥家的文彦,从小就是读书种,脑子清明得跟点灯的油似的。”
“娘,文彦是个读书的苗子,咱阿飞虽个头小,可跑跑跳跳也挺精神。”
徐老二挠着头,替儿子说话。
“精神?”
徐氏抬手一摆,将鸡蛋篮塞给徐老二。
“精神有屁用!当个伺候人家田地的伙计精神就足够咧。”
“这鸡蛋给你哥送去,下回考扬要带干粮的,别饿坏了他。”
徐飞听到这话,腮帮子瞬间鼓起两边。
他大伯三十多岁的年龄,还考扬、考扬地嚷嚷,依旧没走出童生的圈子。
“奶奶,家里吃得那么紧,怎么鸡蛋都送到大伯那里去呀?”
徐氏闻言斜睨他一眼,像看个没长脑袋的物件:
“你懂个屁!文彦是咱家的顶梁柱,将来光宗耀祖作官了,咱家鸡蛋要几篮随便挑的事!”
第2章 爹娘,我也想读书!!
徐飞心里暗嘲,这可是从他会听话起就耳熟的豪言,堂哥文彦那副酸腐的样子,还顶梁柱?
图绘柱子倒有点像!
尽管心里不满,皮囊上却得忍住。
当下,徐飞用一副天真又呆气的表情替奶奶点了点头:“还是奶奶有见识,家里的事奶奶说了算。”
徐氏得了个顺耳话,整个人立马满脸得意,但还不忘冷嘲热讽几句:“小滑头,知道拍马屁啦?你要真想好,将来伢能拿勺舀锅底都算你争气了。”
徐飞闻言心中冷笑。
他当然知道,在奶奶眼里,自己就是放低标准破罐破摔的那个。
但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既然装神童没戏,就低调做人,暗中谋划吧。”
徐飞心中安慰自己,眼神却悄悄瞥向灶台边。
鸡蛋虽然上贡堂哥,但家里还有窝窝头啊?不吃白不吃!
“吃饭啦!”
徐氏一声吆喝,如同敲响了开饭锣,一家老小迅速围拢到斑驳的木桌旁。
桌上摆着几盘菜,准确来说,是一盘炒鸡蛋,两盘颜色寡淡的野菜,还有一盆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
那两颗金灿灿的鸡蛋,在绿油油的野菜衬托下,显得格外耀眼,宛如两颗明珠落在了荒草堆里。
徐飞盯着那鸡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却深知这等美味与他无缘。
果然,徐氏拿起筷子,将鸡蛋悉数拨到了大伯徐有德面前。
那姿态,仿佛在供奉什么稀世珍宝。
“老大,文彦,你们多吃点,读书人费脑子。”
徐氏笑得一脸褶子,像朵盛开的菊花。
徐有德矜持地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鸡蛋送入口中,细细品味一番,才慢悠悠地说道:“娘,这鸡蛋炒得不错,火候正好。”
一旁的徐文彦也摇头晃脑的附和道:“是啊,奶奶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徐飞撇撇嘴,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野菜,心中暗自盘算:等我以后发达了,顿顿吃鸡蛋,吃一碗,倒一碗!
徐老爷子作为一家之主,也分得了两块鸡蛋。
至于三房的三个丫头片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连夹块野菜都得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徐氏。
草草吃完饭,徐老二一家便要下地干活了。
徐家在村里算得上富庶人家,拥有二十亩良田,这在土地贫瘠的山村里,可是相当可观的资产。
只可惜,这些田地带来的收益,大部分都用来供养徐老大和文彦读书了。
徐飞虽然只有五岁,但也得跟着下地帮忙。
他年纪小,干不了重活,只能负责一些简单的活计,比如捡捡石头,拔拔杂草之类的。
烈日当空,田地里热浪滚滚。
徐飞小小的身影在田埂上穿梭,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
他一边干活,一边偷偷观察着大伯和堂哥。
只见他们吃完饭后,便进了书房,说是要温书。
“之乎者也……”
书房里传出文彦朗读的声音,抑扬顿挫,煞有介事。
“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孙儿!”
徐氏的声音也跟着传出来,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徐飞撇了撇嘴,心中暗道:装模作样!
也不知道读了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每次看到大伯从镇上回来,都是满面红光,手里提着各种好吃好玩的,哪里像个穷酸书生?
那钱岂不是基本上都拿去参加诗会,结交狐朋狗友了?
正在他思忖间,身后传来徐老二低沉的声音,“阿飞,你又磨磨蹭蹭的,莫偷懒啊!再不快点,今天中午就别想吃饭了!”
徐飞小肩膀猛地一缩,脊背发凉。
老爹虽然不常发火,但雷霆之怒非一般人能扛。
于是赶忙站直了身子,先是点了点脑袋,作出一副极其懂事的模样,还不忘低声嘟哝:“爹,我只是歇口气,太阳忒晒了,眼睛都花了嘛!”
旁边的田垄上,一个身材稍显削瘦的妇人正低头翻着土。
听见徐老二的呵斥,猛地昂起头来,破口道:
“徐二!你这是干啥?我儿子才多大点儿?你要他当牛做马不成?五岁的小不点儿,能跑个腿就不错了,你也是个人爹啊!”
这妇人,正是徐飞的娘亲王翠莲,平日里乍一看清瘦文弱,实则论起“护犊子”,那可是连徐老二都得让她三分。
徐老二被这一通指责噎得一愣,挠了挠头,埋怨道:“翠莲,你说话也不讲理了。家里那么多活儿,全靠咱们二房出功夫,不多干点儿怎么能成?”
“怎么的?”
王翠莲一听火气更盛,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杵,干活的动作停了个彻底,“我家阿飞才五岁!不让他歇歇,你还真打算把他累到早早见阎王啊?”
“你倒是好心!你再看看老大家的徐文彦,那小子都九岁了,读书么读不上台面,干活么插手不沾泥。”
“你倒从没见他下来田里啊!”
徐老二闷声半晌,最后方才嘟囔一句:“文彦是读书人,能一样吗?咱家将来也指望着他考个功名露脸光宗耀祖呢!”
“哟!”王翠莲闻言,怒极反笑,叉着腰冷哼一声,“读书人怎么了?只许你觉得徐文彦能读书,我家阿飞就不能?”
“阿飞虽然年纪小,那脑袋瓜子也聪明着呢,五岁都知道帮家里干活了,比徐文彦那满脸的酸书气强得多!”
徐飞在一旁听得眼珠子直转,心里头暗暗叫好,“娘果然是个顶尖的斗士!这番话说得忒有水平!”
徐老二涨得满脸通红,耳根子都烧了,却又急着自个儿辩解。
“话也不能这么说……文彦毕竟是长子长孙,家里头所有盼头都寄托在他身上。”
“他进学堂那几年,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不也硬生生供下来了么?能不能多多少少理解点儿?”
“理解?”
王翠莲一声嗤笑,差点没掷锄头上去砸人。
“我嫁进你们徐家这些年,当牛做马,当得还不够彻底?如今,让我儿子也跟着给大房一家卖命?徐二爷,话说得可别太过分了!”
一旁的徐飞见自家老爹额头上的青筋开始暴跳,似乎随时可能爆发,赶忙假装擦汗往边上挪了几步,又一拍大腿,硬着头皮开了口,“爹娘,我——我也想读书!”
第3章 谁还不是个神童了?!
尤其是徐老二,愣了半晌才皱眉低声哼道:“你懂什么,你才多大点儿,就知道什么是读书了?”
“爹,我不小了!”
徐飞仰着小脸,歪着脑袋曲起小胳膊。
“我也姓徐,大哥他也姓徐,凭什么家里只能供他读书,不供我读啊?”
此话一出,王翠莲两眼一亮,仿佛听见一支战鼓声响,“对!你听咱儿子说得多有道理!姓徐的读书郎,凭什么只能是徐文彦那臭小子!?”
徐老二低头看了看儿子,眼底浮现出一抹闪烁的挣扎。
他犹豫着,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没有出声。
他不是不心疼这个年幼却懂事的儿子,只是……
家里头的确挤不出多余的钱来供第二个孩子去读书,那是一笔实打实的巨款。
徐老二面露无奈,悻悻道:“翠莲,不是我狠心,是爹娘不会同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就那点地进的银子,哪儿能供得起两个娃读书!”
提到这一点,大约连王翠莲也无言以对,她的手僵了僵,随即又狠狠掐了一把,声音不由自主拔高,“供不起我儿子,那怎么就供得起徐文彦!?人贵在公平,这偏心算干嘛!这不是欺负我吗!”
……
傍晚的霞光洒在田埂上,金黄一片。
徐飞裹着满身汗泥,拎着个小竹筐慢悠悠地晃回家。
远远地,他就看见院子里一派忙碌的景象——
哦,不,准确来说,是三叔家的三个姐姐忙得像三只扑腾的小麻雀,而掌控风向的正是站在门口叉腰指点江山的徐老太太。
徐老太手里拿着根竹篾条,拍在手心上“啪啪”作响,嘴里念叨得更是没个完:
“你们这些死丫头片子,手脚这样慢吞吞的,你们大哥要是饿着了,他还能读出个屁书!喂不成状元,咱一家子还不都得跟着你们这群蠢货倒霉?”
院子里,一棵已经枯败的槐树下,三个姐姐低着头忙活,大姐徐兰在淘米,二姐徐梅在劈柴。
最小的三姐徐菊正蹲在灶台边鼓捣火塘。
只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身骨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散。
听到这话,三堂姐齐声应和:“奶奶说得对!大哥学载千钧,将来必定鱼跃龙门,我们就是跟着沾光!”
随后,竟一个比一个干得更欢实了。
徐飞早就习惯了奶奶的刻薄,但今儿听着这番话,却不由皱了皱眉。
他年纪虽小,可论论理这活,怎么也掰扯不过去——
他那“大哥”在书院强撑着念完一日的课业,或许也十有八九蠢成了猪一般,这些堂姐辛苦倒像是在救生。
“奶奶,大哥读书能考个啥名堂出来?猪都养肥了,还能宰了换银两!我瞅着这活儿也是白做!”
他心中暗自吐槽,嘴上没说,脚步却悄悄挪近去,眼睛瞥向三个堂姐。
堂姐们一个个干得起劲,仿佛耳旁的辱骂真是什么光辉宣言。
徐飞就觉得一阵窝火,为啥人摸爬打滚地全是命苦的姑娘,偏偏那“酸书郎”还得享齐人之福?
毕竟五年来,他已经跟这些堂姐相处生了感情,当然更多的还是怜悯。
于是当即灵机一动露出个天真无邪的表情,就往徐氏跟前凑了两步。
他仰着脖子,黑黝黝的小脸上挂了股没心没肺的憨劲儿,“奶奶,我有事问您!”
这少有的殷勤态度着实让徐氏一愣,狭长的眼睛斜了他一眼,“你小子有屁快放,别装模作样的!”
“嘿嘿,”徐飞搓了搓小手,脸上的笑容却比灶台上的火还灵,“奶奶,大哥真像您说的那样,将来能考上功名,光耀咱家门楣,带我们全家飞黄腾达?”
这话一出,徐氏明显脸色一亮,那张脸上的皱纹分外刻出一层骄傲来,“那是!你大哥聪明,懂礼,知书达理,早晚有出息!当了大官,你们全都得跟着沾光!”
徐飞闻言,不禁肃然起敬……当然是故作的。
他轻咳一声,又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一板一眼地问:“可是奶奶,我看大哥每回回来背书,总就是那两句‘之乎者也’,念来念去,哼哼唧唧也没啥长进。”
“我早背得滚瓜烂熟了,不信您听?”
“你一个野崽,还敢质疑你大哥!”
徐氏眉头狠狠一蹙,拐杖都差点虚晃上去敲,但转念一想这倒也是个炫耀孙子优秀的好机会,便用鼻子哼了哼,“有本事你背给我听听,背得好我就信你!”
徐飞闻言,双脚一并站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拍拍胸口道:“奶奶,您可听仔细了啊!”
徐氏一见这神气活现的小模样,心中却毫不轻敌,反倒捏紧了手里的竹篾条,细纹浮上额头。
她心思深处打起了小算盘:“哼,这小野崽子能有几分斤两?念书可不是耍嘴皮子,稍微往深处问个两句,保准露馅。”
“不过,这三房的臭丫头们可就在旁边看着呢,要是没能好好教训这崽子一顿,让旁人以为我奶奶成日里护短,岂不是大房的脸皮都让这小滑头踩在脚下了?”
“不成!这小子背不出便罢,背出来了,我非揪住他问些深文,定叫他跪地讨饶不可!”
徐氏心里可清楚得很。
这些年全家勒紧裤腰带供着大房读书,却没读出个名堂来,二房三房心里没气才怪!
她得趁着这个机会敲打敲打二房三房的崽子们,让他们知道,文彦才是这一辈最有出息的。
让他们服了长孙,以后才能家和呢!
主意一定,徐氏狭长的眼偷偷扫了一圈,看到旁边三个堂姐全竖起了耳朵,心下先是一阵得意。
自己这几句教训可算敲打得明白了,瞧瞧她们干活的利索模样,这才像个模样儿!
至于徐飞……
呵,敢在她这老太婆跟前玩花活,这还想翻天?
然而,下一瞬,徐飞脆生生的嗓音便悠悠飘了出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徐氏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脸上的神色显然是笑盈盈的——
可没一会儿,那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再看徐飞,声音一扬一顿,竟像模像样,虽夹着些乡间稚气,却背得字正腔圆。
尤其是“苟不教,性乃迁”一句,竟也道出了抑扬顿挫,就像课上那位书院夫子亲自在卷堂讲学般流畅。
老太太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她含在嘴里的唾沫愣是忘了吞,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这……这,真和宝贝孙子背的没两样啊?
第4章 一顿晚饭,心思各异!
徐氏瞪大眼睛,强压下心头跳窜的疑问,忍不住意有所指。
“谁教你背的?还不是跟在文彦后头偷听——哼,人家念得都是锦绣文章,你不过鹦鹉学舌,算什么本事!”
听到这话,徐飞伸出一只小手挠了挠头,道:
“奶奶,我可哪里有靠大哥?全凭平日耳濡目染自个儿学的……就是耳旁听多了,心里全记住了呗!”
一旁忙活的三个堂姐十分识趣,顿时齐声附和起来:“奶奶,您看,四弟背得多拗口,真不比大哥差!”
徐氏嘴角轻轻颤了颤,只觉得一口浊气堵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时只知道埋头干活、看着傻乎乎的徐飞,竟然能把《三字经》背得如此流利,甚至连腔调都像模像样。
这不光打了她的脸,更让她心里发慌。
文彦那可是全家的指望,从没干过重活,全心全意扑在读书上,才有了这本事。
这老二家的靠着听两耳朵就能学到?
这不是明摆着说,文彦花这么多钱、这么多心思学的,跟这小子随随便便听听一样吗?
呸!
徐氏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脸上却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咳咳,不错,不错。”
她干巴巴地夸了一句,像是施舍,“这小脑瓜子倒是有点记性。”
“行了,这事儿谁也不许往外说,不然家法伺候!”
她刻意加重了语气,尤其盯着那几个竖着耳朵的丫头片子,生怕她们嘴快说漏了。
这也就是个小插曲,不值一提。
念书这种事,哪是听听就能行的?
更何况,这个家所有的资源都得紧着文彦,徐飞这种下力气的命,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想读书?门都没有!
在古代。
长子长孙就是天,就是指望。
养大一个读书人,以后全家都能跟着享福,这是刻在骨子里的道理,也是她毕生的信念。
至于老二老三家的,本来就是过来帮衬着供养长房的,哪有什么资格分一杯羹?
过去只是没这么赤裸裸,自从文彦去县里私塾读书后,花销大了,她也更加理直气壮地克扣其他两房,把所有好东西都往大房塞,这份偏心,已经是明晃晃的了。
然而,徐氏千算万算,没算到徐飞这小子鬼点子多。
他看到徐氏那又气又不得不压着的模样,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趁着徐氏去吩咐别的活计,他偷偷朝那几个堂姐使了个眼色。
三个丫头片子平时没少受徐氏的气,看着大房好吃好喝,心里早就攒着一股劲。
徐飞凑过去,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喂,你们想不想看奶奶吃瘪?想不想让大伯母气得跳脚?”
几个丫头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
徐飞嘿嘿一笑:“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你们悄悄跟你们爹娘说,就说我今天把《三字经》背得滚瓜烂熟,比大哥背得还溜,奶奶都夸我聪明,说我这记性不比读书人差!”
他故意夸大其词,添油加醋,“就说奶奶夸我将来也能考功名,让大伯家等着瞧!”
“真……真的?”
三丫头徐菊有些不敢信,但也有些兴奋。
“当然是真的!”
徐飞拍拍胸脯,“你们只管说,剩下的看我的!要是成了,下次我逮着野兔给你们烤!”
野兔!几个丫头片子一听这个就迈不开腿了。
平日里油水少得可怜,野味更是奢望。
当下便齐齐点头,兴奋得小脸通红,仿佛已经看到大房一家被气歪嘴的模样。
于是,当天晚上,徐家老宅的饭桌上气氛有些不对劲。
平日里只有徐氏和她长子一家子说笑,二房三房的人都低头扒饭,一声不吭。
可今天,二房徐老二和三房徐老三两口子都黑着脸,尤其徐飞他娘王翠莲,更是筷子都捏紧了,几次想开口都没敢。
王翠莲终于鼓起勇气,嗓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却又不敢太大声,磕磕巴巴地说:“娘,今天,那个……飞儿他背、背书了……”
这话一出,饭桌上顿时鸦雀无声。
徐氏的大儿媳妇李氏放下筷子,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傲慢和不屑,轻飘飘地说:“弟媳这话可说笑了。”
“念书是那么容易的?文彦从小就聪明,那天赋是摆在那里的。”
“有些人啊,不过是听了几句,瞎猫碰死耗子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块料了不成?”
“嫂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翠莲再也忍不住了,眼圈都红了,“什么叫瞎猫撞死耗子!飞儿自己学的,当着娘的面背出来的!我家飞儿就是聪明!”
“我听妮子她们说,飞儿今天把《三字经》背下来了,背得……背得比文彦还流畅。”
徐氏一听这话,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落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瞪圆了眼睛,厉声喝道:“谁说的?哪个嘴贱的乱嚼舌根子?!”
她目光像刀子一样剐向那几个低着头的孙女,气得浑身发抖。
王翠莲被吓了一跳,但想到自家儿子可能被埋没,又硬着头皮道:“是……是我们亲耳听见的,飞儿也承认了……”
“娘,飞儿他是不是也像文彦一样,有读书的天分?”
“要不,也让他去私塾里,哪怕……哪怕只是去旁听也好啊?”
“放屁!”
徐氏直接炸了,她指着王翠莲的鼻子破口大骂,“旁听?你做梦!家里哪来的钱供两个?他徐飞是什么东西?他能跟文彦比?文彦那是正经读书人,是咱们家的希望!”
“他徐飞就是个干粗活的命,有力气就行了,要那劳什子记性干什么?!”
“再说了,家里这些活谁干?让他去读书了,你们二房三房吃什么?喝什么?这天底下哪有白吃饭的?!”
徐老三因为没儿子,在家一直都没地位。
遇到这种问题,他默不作声。
只是一味地夹着菜。
话音落下。
哪怕是孝顺的徐老二也受不了亲娘这么贬低自己儿子。
语气虽然不如王翠莲那样冲,但也带着明显的不满。
“娘。”
“文彦是咱家希望,我们供是应该的,可我儿子要是也有这灵性,不能就这么耽误了啊!”
第5章 徐飞可以去听课了!
虽然听不清,但那股子不忿的味道却怎么也遮不住。
徐氏被三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堵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她心里把徐飞这小子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不好再坚持。
毕竟这事儿摆在台面上,总得给个说法,不然以后这二房三房要是撂挑子不干了,谁来供养她和大房?
权衡利弊之下,徐氏勉强压下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行行行!要去是吧?”
“可以!”
“干完家里的活儿,把你们二房三房的活儿都干完,去给文彦送饭!顺便,就在私塾门口,听两句!”
“想听就听,不想听拉倒!但是记住了,是旁听!不许进去!不许打扰文彦!更不许让人知道他去听课!谁要是坏了我的规矩,别怪我不认人!”
她这话与其说是同意,不如说是下了最后通牒,而且充满了刁难。
五里外的县城,来回就是十里路,干完一天的农活再去,等到了怕是人都累瘫了。
王翠莲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连忙应下:“哎,谢谢娘!谢谢娘!”
她知道这条件苛刻,但总算有了一线希望。
饭局在压抑的气氛中结束。
王翠莲脸上带着刚才争取到机会的喜色,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碗筷。
徐氏看着徐飞那副好像占了便宜的模样就来气,立刻使唤道:“徐飞!别杵在那儿!灶房里还有柴火没码呢,赶紧去!”
徐老太爷根本不想掺和家里的这些糟心事,慢悠悠地起身,背着手回了自己的屋子。
徐飞应了一声,瞥了徐氏一眼,也没说什么,乖乖去码柴了。
夜色渐渐深了,徐家老宅陷入沉寂。
这个家有着典型的农村格局,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
徐氏老两口住一间正房,长子徐老大家占了两间厢房,一家三口住得最宽敞。
剩下的两间厢房,二房和三房各住一间,空间逼仄。
徐飞三年来早已习惯了跟着父母挤在一张窄小的床上。
他躺下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身旁的王翠莲却没有睡意,她翻了个身,轻手轻脚地推了推身边的男人——徐老二。
“当家的,睡了吗?”
徐老二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王翠莲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我瞧着咱们飞儿,是真的有机灵劲儿。”
“今天娘虽然那个态度……但总归是同意他去私塾门口听了。”
“你想啊,要是真能学进去,将来……”
她没敢把“考功名”三个字说出来,那太遥远,也太奢侈。
徐老二没有立刻说话,屋外传来几声虫鸣。
过了一会儿,他才含糊地开口:“娘那话你也听到了,去旁听哪有那么容易?”
“来回十里路,累都累死了,还能听进去多少?”
“再说了,他年纪也大了,启蒙晚了,跟文彦没法比……”
“当家的!”
王翠莲语气有些急,“娘不让藏私房钱,可……可咱能不能偷偷攒一点?攒够了,送飞儿去私塾……”
她知道这想法大胆,一旦被徐氏发现,少不了一顿打骂,甚至会被赶出去。
但一想到儿子的那份天赋,那份可能,她就忍不住想赌一把。
徐老二沉默得更久了。藏私房钱?那是万万不敢的。
整个家都捏在老娘手里,哪有他们的活钱?
再说,即便真攒了,要供一个孩子读书,那是多大的花销?
文彦都读了几年了,钱跟流水似的。
他不是不疼儿子,只是现实太残酷,不敢抱太大希望。
“……再说了,他也不一定真有那天赋……旁听看看吧,”
徐老二避开了“藏私房钱”的话题,含糊地说道,“到时候再说吧……睡觉吧。”
他叹了口气,翻过身,背对着王翠莲,像是要把所有烦恼都丢进黑夜里。
王翠莲气得想拧他一把,又怕吵醒了睡梦中的儿子。
她对着徐老二的背影,眼里闪烁着不甘的光芒,却也无可奈何。
黑暗中,她紧紧闭上眼睛,心中默默盘算着,无论如何,也要为儿子搏一个机会。
……
于是,徐飞的日子又多了个任务:
每天下午,他得等把分配给他的柴火砍完,猪喂饱,粪挑走,才能背着给文彦准备的饭菜,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县里赶。
原本徐老二要送他。
但徐飞也心疼自家这个老爹了, 每天像个老黄牛一样干活。
自己既然先做了出头鸟,那就自己承担便是!
五里路,泥泞的山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
徐飞瘦小的身影背着一个沉甸甸的食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他心里没有太多抱怨,反倒隐隐有些兴奋。
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光明正大地靠近私塾。
背着布袋,他迈开了步子。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道路渐渐开阔,人烟也多了起来。
空气中开始飘来各种混合的味道,不再是泥土和草木的清新。
县城到了。
他跟着人流走过高大的城门,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宽阔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招牌花花绿绿,随风招展。
小摊小贩沿着街边排开,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更要命的是,各种食物的香气钻进鼻子里,引得肚子里的馋虫咕咕直叫。
徐飞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穿越过来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城。
他忍不住摸了摸怀里,那里是他娘偷偷塞给他的一文钱。
这是他全部的“家当”了。
这一文钱,在这里大概只能买个最普通的包子。
不过他并没有花掉。
今天要在私塾里听课,不知道要待多久。
万一什么时候饿得不行了,这一文钱就是救命的。
现在忍一忍,饿狠了再买吧。
到了县里私塾门口,他喘匀了气,整了整衣服,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个穿着半新不旧长衫的少年,正是他的堂哥,徐文彦。
徐文彦看到徐飞,脸色立刻拉了下来,眼睛里带着嫌弃和不耐烦。
“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第6章 谁还不会个孔孟之道了?
徐飞咧嘴一笑,露出还没长齐的牙齿:“奶奶让我来给大哥送饭!”
“到时候,我就可以在门口,也听听大哥讲的课了。”
他举了举食盒,“喏,您的饭。”
徐文彦却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往后退了一步,仿佛徐飞身上带着什么脏东西。
“我不用你送!这里是私塾,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你赶紧回去!”
他平日可没少听他娘说,这老二老三家的,原本生下来就是他的小仆人。
可这堂弟徐飞,昨天居然敢学着他背诗!
这让老徐家的人上人感觉到了威胁!!
奶奶也真是的,怎么能让徐飞来旁听?
他也配!
徐飞没想到他堂哥会这么反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一股子火气蹭地冒了上来。
他背着五里路来,饭菜都快凉了,这狗东西竟然不吃?
他也不惯着,直接把食盒往地上一放,打开盖子,一阵菜香飘了出来。
里面有半碗白米饭,一点点肉丁炒豆角,还有一块蒸鸡蛋。
这在家里已经算是很好的伙食了,是特意给徐文彦准备的。
“你不吃是吧?行,不吃拉倒。”
徐飞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破碗,拿起筷子就往食盒里夹菜。
他干了一天的活,又走了五里路,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故意发出啧啧的声音:“嗯!真香!奶奶做的饭就是好吃!可惜有人没口福!”
徐文彦气得脸都绿了,他没想到徐飞竟然敢这么做。
他正要发作,却见私塾里走出来两个人。
前面一个五十来岁,穿着儒士长袍,留着白须,看着倒是有些仁义的模样,正是私塾里的钱大塾师。
后面那个约莫四十上下,留着两撇鼠须,一双三角眼滴溜溜乱转,透着一股精明和贪财相。
这便是平日里和徐文彦关系亲近的小塾师了。
徐有德在给徐文彦交束脩之外,总会额外孝敬这位钱塾师一些铜板,让他多多“关照”文彦。
钱二先生慢悠悠地踱出来,看到徐飞在地上狼吞虎咽,而徐文彦一脸气愤地站在旁边,顿时三角眼一眯,带着一股子阴鸷。
“这是哪里来的野孩子!在私塾门口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他看到食盒里的饭菜,又看了一眼徐飞的穿着,再看看徐文彦干净整洁的长衫,心里立刻有了判断。
“徐文彦,这是你家的孩子?”
钱二先生问。
徐文彦连忙点头,语气带着撇清:“二先生,这是我堂弟,是来送饭的。”
“他、他不懂事,在门口胡闹!”
钱塾师一听,态度更加恶劣了。
“胡闹?我看是不知廉耻!谁允许你在私塾门口吃饭的?这私塾是清净之地,岂容你这等乡野村夫在此污秽!赶紧滚!”
他指着徐飞,厉声呵斥道,“私塾不收你这样的野人!以后也不许你再来送饭!免得带坏了这里的学子!”
徐飞闻言,慢慢停下筷子,抬起头,眼神冷了下来。
他擦了擦嘴,站起身,看了一眼桌上摆放着的一些书籍,上面赫然写着《论语》、《孟子》等字样。
他咧嘴一笑。
“哟,钱先生是吧?您这私塾,门口挂着‘明德修身,经世致用’的牌子,屋里摆着孔圣人的书。”
“您一口一个乡野村夫,一口一个野人,要把我这个来送饭的孩子赶走?”
他向前走了两步,指着桌上的书,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徐文彦和钱二先生耳中:
“敢问钱二先生,孔夫子可曾说过,把一个想读书求学的孩子拒之门外,这就是‘仁义’?把一个来送饭的孩子骂做‘污秽’,这就是‘礼智’?您口口声声的圣贤之道,就是这样用来……”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看向钱二先生那双三角眼,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用来欺负一个孩子的?”
此话一出,整个私塾门口,连带着院子里正在准备上课的学子们,齐刷刷地,像被定身法点中一样,目光全聚焦到了徐飞身上。
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徐飞嚼着饭菜的轻微声响。
原本杵在一旁,一副超然物外,对这些小打小闹置若罔闻的钱大塾师,那花白的长须也微微一颤。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头一次正眼打量起眼前这个穿着破旧、言语却锋利得像刀子似的孩童。
孔孟之道是皇朝立身的根本,是他这所私塾的金字招牌,容不得半点玷污。
徐飞那几句话,看似在问钱二先生,实则是在质疑他这私塾的招牌,质疑他这个钱大塾师是否真的做到了“明德修身”。
果然,徐飞赌对了。
钱大塾师的脸色虽然平静,但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他迈步上前,缓缓冲着钱二先生摆了摆手。
“行了,老二,不过是个孩子送饭,何必动气。”
钱二先生的三角眼转了转,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敢违逆钱大塾师的意思。
只得狠狠瞪了徐飞一眼,往后退去。
钱大塾师走到徐飞跟前,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既显得平易近人,又不失师长尊严。
他看着徐飞,缓缓开口:“你方才所言,倒是有几分意思。”
“不过,私塾规矩森严,岂容外人随意进出。”
“今日你既对圣贤之道心有向往,老夫便破例一次。”
他指了指私塾门口右侧的一块空地,那里正好能听到院子里上课的声音,又不至于影响到里面的学生。
“你且站在那里,可在门外旁听。”
“记住,不得喧哗,不得提问,更不许踏入私塾半步。”
“若是扰乱课堂,立刻赶走,永不许再来。”
这便是他能做到最大的让步了。
虽然只是门外旁听,连个板凳都没有,更不能交流,但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第7章 都不会背,我会!
徐飞见好就收,他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再好的结果了。
他冲着钱大塾师拱了拱手:“多谢先生开恩。”
然后拎起他的破碗和筷子,将剩下的几口饭菜扒拉干净,把碗收好,走到钱大塾师指定的位置站定。
私塾里的学子们看着这一幕,脸色各异。
有不屑的,觉得这土包子就是想蹭课;
有嫉妒的,凭什么他们花了大价钱,这穷小子站外面就能听?
徐文彦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羞恼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没想到徐飞不仅敢跟他作对,竟然还能得了钱大塾师的开恩,站在这私塾门口听课!
这简直是对他莫大的讽刺!
钱大塾师又扫了一眼学子们,然后转身走回院子里,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课。
今天这堂课,由他亲自来上。
“上一堂课,老夫教了一首王摩诘的《山居秋暝》。”
“你们已经读完了蒙学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也初步接触了《论语》、《孟子》。”
“如今正是学习诗文的阶段,这首五言律诗,意境深远,字句精炼,是你们上堂课便该熟记的。”
钱大塾师手持戒尺,目光缓缓扫过下方的学生。
他今日要考校的便是这首《山居秋暝》的背诵。
这是学生们从基础蒙学迈向更深广诗书世界的第一个台阶。
院子里鸦雀无声。
这群学子年纪都不大,多在八九岁的样子,正是该打好基础的时候。
可此刻却一个个低着头,仿佛地上有金子似的。
没人主动举手。
钱大塾师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平日里对学生们要求极严,这种表现让他很不满意。
“怎么?平日里一个个自诩才高八斗,此刻连首五言律诗都背不出来?”
他语气微沉,带着一丝愠怒。
还是没人动。
钱大塾师的目光停在了前排一个学生身上,“王生,你来。”
那王生蹭地站起来,一脸紧张,支支吾吾半天,只背了前四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然后就卡住了,脸涨得通红。
这首诗上下承接、对仗工整,稍有遗忘便难以继续。
钱大塾师脸更黑了,手中的戒尺啪地一声打在桌案上。
“坐下!”
他又点了几个人,都是磕磕巴巴,背不全,有的甚至第一句就想不起来了。
学子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私塾的气氛,凝重且压抑!
“徐文彦!”
钱大塾师的声音响了起来。
徐文彦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他平日里自认为功课不错,但不知为何,这会儿紧张得脑子一片空白。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背到这里,他眼睛忍不住瞥向坐在旁边的三角眼钱二先生。
钱二先生不动声色地,手里偷偷举起一本书,书页对着徐文彦的方向,嘴唇微动,无声地给他提示。
他提示的是下一句:“竹喧归浣女……”
徐文彦心里一喜,赶紧跟着钱二先生的口型继续:“竹喧归浣女……”
还没等他背出下一句,钱大塾师的目光像鹰隼一样,猛地扫了过来。
他不仅严厉,而且眼光毒辣,哪里看不出这其中的小动作!
“啪!”
一声脆响,戒尺带着风声,狠狠地抽在了徐文彦身旁的课桌上!
那桌子是老木头做的,震得灰尘都飞了起来。
“老二!”
钱大塾师的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怒意,“你是在做什么!”
钱二先生吓了一跳,赶紧收回书本,脸色发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大兄,我一时糊涂,想着文彦这孩子读书不易……”
“糊涂?是想毁了我的招牌,还是想毁了这些学子!”
钱大塾师呵斥道,“私塾乃读书明理之地,岂容这等营私舞弊之事!你坐下!”
钱二先生灰溜溜地坐了回去,头垂得低低的。
徐文彦更是吓得浑身一颤,连背诗的事都忘了,只知道哆嗦。
钱大塾师气得胸脯起伏,看了一眼僵立在那里的徐文彦,“你也坐下!”
徐文彦像得到了特赦一样,赶紧坐下,满脸通红,恨不得变成透明人。
院子里再次陷入死寂。
气氛已经降至冰点。
钱大塾师环顾四周,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还有谁!还有谁会背这首《山居秋暝》!”
他厉声喝问,手中的戒尺轻轻敲打着手心,发出令人心惊的响声。
学子们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就在这时,一个细微的、带着几分清朗的声音从私塾门外传来。
“我会。”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钱大塾师那双充满怒意的眼睛,瞬间再次投向了门口站着的徐飞。
徐飞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外,右手举起,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腼腆笑容。
钱大塾师盯着他,眼神里写满了不信。
一个从未踏入私塾,从未正式听过课的小孩,竟然说他会背《山居秋暝》?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徐飞似乎看出了钱大塾师的疑惑,他又笑了笑。
“我跟着先生在外面听了几耳朵,也听到我那堂哥……就是徐文彦。”
他指了指院子里脸色已经青紫的徐文彦,“在家有时候念叨这几句……哎,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想不会也难啊。”
此话一出,院子里响起一片压抑的低笑声。
那些之前对徐飞充满怨气和不屑的学生,这会儿倒是觉得这小子有点意思了。
徐文彦简直要爆炸了!
徐飞这话说得轻巧,可字字句句都在嘲笑他连这么几句都要在家念叨到让人耳朵起茧子,结果刚才自己还没背出来!
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当着钱大塾师和这么多同学的面,他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被徐飞踩到泥里去了。
“呸!就你?徐飞!你别逗了!”
“你一个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全的泥腿子,还敢说会背山居秋暝?我看你是听了几句皮毛,在这儿大言不惭!”
第8章 开局一年学费全免!
“就是!别以为听见几句皮毛就能冒充读书人!”
“快滚回你的泥地里去吧!这里是私塾,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还想进私塾?门儿都没有!”
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难听刺耳,显然是平时跟着徐文彦学舌,欺软怕硬惯了。
徐飞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缩,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这些呱噪,眼睛里却闪烁着一丝有趣的微光。
他抬高了声音。
“你们这么肯定我背不出来?”
他扫视了一眼众人,尤其是钱二先生那张带着轻蔑的三角脸,“那要是……要是我就这么堂堂正正地把这诗背出来了,又当如何?”
他虽然已经穿越过来五六年。
但作为一个前世攻克了汉语言二十多年的学生。
这些知识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首山居秋暝,不过短短几十个字,想忘都难!
这话一出,原本嘈杂的私塾院子瞬间安静了不少。
众人没想到徐飞敢反将一军。
钱二先生见状,心里咯噔一下。
大兄还在呢,徐文彦这小子惹事儿,万一把大兄惹得更恼火就麻烦了。
但他又瞧不起徐飞,觉得这乡下小子根本不可能背出完整的诗,最多就是瞎蒙几句。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给徐文彦解围,顺便再狠狠地把徐飞踩下去,在大兄面前表现表现,显得他既识大体又眼光毒辣。
他那对三角眼滴溜溜一转,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开口了:“当如何?哈哈!你这小孩倒是有几分胆气。”
“行!你要是真能一字不差地把这首《山居秋暝》给背出来,别说你今日的学费,就是你接下来一年的束脩,我都替你掏了!”
他话音一转,“不过嘛……你要是背不出来,以后可就不能旁听了!”
钱二先生这话够狠,直接断了徐飞所有的念想。
他笃定徐飞是个睁眼瞎,怎么可能背出完整的诗来?
毕竟这可是文彦那小子亲口在他跟前说过的!
这赌约,他简直是稳赢不输,还能狠狠地羞辱徐飞,让徐文彦痛快,又能在兄长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慷慨”和“自信”,可谓一石三鸟。
徐文彦和他的小弟们一听,顿时兴奋起来,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个赌约太棒了!看徐飞这回怎么收扬!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徐飞听完,脸上的笑容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深了几分,带着一丝得逞的意味。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钱二先生心里一咯噔,怎么感觉这小孩咋这么自信?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转念一想,不可能!绝不可能!他定是虚张声势!
“哼,废话少说!有本事就进来背!”
钱二先生催促道。
徐飞也不多说,迈步走进了私塾的大门。
他穿过院子,一步一步地向大堂走去。
阳光洒在他身上,在他脚下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然后,他缓缓开口。
每一个字都像珠子一样清脆,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他背完了,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了一下,然后彻底停了下来。
院子里,私塾大堂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像被点了穴一样,定在了原地。
徐文彦长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刚才连前两句都背不全,徐飞竟然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而且……背得比他有感情多了!
那股子气势,简直不像个不识字的乡巴佬!
那些之前跟着起哄的小弟们更是目瞪口呆。
钱二先生的脸色则像调色盘一样精彩。
他不是不识字吗?!
难道是哪里听来的?可听来的怎么会有这等气势?
而坐在正位上的钱大塾师,依旧面无表情,眼神深邃,让人看不出喜怒。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徐飞,手中拿着戒尺,却没有再敲击一下。
然而,在他那平静的外表下,一抹不易察觉的赞赏却像微光一样,在他心底悄然亮起。
这个孩童看上去不过四五岁,有胆气,有急智,更有这等过耳不忘(或者过目不忘,暂且不明)的天赋……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但这等资质,着实难得。
私塾内外,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一些压抑不住的倒吸凉气声。
片刻之后,寂静被低语打破了。
“他……他真的背出来了?”
“一字不差!而且听着还挺有味道!”
“我的天,徐文彦不是说他家的兄弟姐妹都不识字吗?这怎么可能?”
“难道他是蒙的?可这么长,怎么可能蒙得这么准?”
“不可能蒙的!你们没看他背的时候那样子吗?根本不像!”
各种议论声像潮水一样低声响起,带着无法掩饰的惊诧。
而钱二先生,此时只觉得浑身发凉,脑子嗡嗡作响。
掏学费?一年的束脩?这得多少钱啊!
白花花的银子就要这么飞了!
这可是在他大哥面前立下的赌约!
钱都是大哥管着呢!
这要是知道他这么轻易就把钱输了出去,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脑子飞快地转着,眼神滴溜溜地朝着门口的方向瞟去,心想趁着大家还没彻底反应过来,赶紧悄咪咪地溜之大吉!
只要他离开了,这事儿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刚要猫着腰往门口挪动,还没走出一步,一个威严的声音像惊雷一样在他耳边炸响:
“老二!”
钱二先生浑身一僵。
他缓缓地转过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对三角眼都快挤没了。
钱大塾师依旧坐在那里,只是稍微抬了抬眼皮: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是想反悔吗?”
第9章 凭什么我儿子要做农活
在这位面前,他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他欲哭无泪,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在抽痛。
白花花的银子啊,就这么没了!而且还是给这个他最瞧不起的乡下小子掏!
这口窝囊气,简直要把他憋死了!
“不敢,不敢……”
钱二先生连连摆手,“大兄说的是,是愚弟输了,输了。”
这下,私塾里的气氛彻底变了。
刚才的凝重和压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热闹的轻松和欢快。
学生们偷偷地互相挤眉弄眼,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甚至有人不小心笑出了声。
看着平时狗仗人势、鼻孔朝天的钱二先生吃瘪,被钱大塾师抓个正着,还要给徐飞掏学费,简直比听任何故事都有趣!
徐文彦则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灰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下好了,不仅自己丢尽了脸,连钱二先生都因为他要给徐飞掏学费了!
届时二先生肯定不会再照顾自己了!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徐飞。
徐飞对此全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看着钱二先生吃瘪的样子,他心里畅快极了。
钱大塾师似乎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多做纠缠,他淡淡地对钱二先生说道:“既然输了,就按规矩来。”
“带徐飞去账房把入学的手续办了,束脩的事,你回头去找账房支取。”
“是,是……”钱二先生像霜打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地应道。
他站起身,不情不愿地朝着徐飞招了招手:“哼,跟我来吧。”
徐飞朝钱大塾师躬身行了个礼,钱大塾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然后,徐飞才转身,跟在钱二先生身后,朝着私塾的账房方向走去。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大堂,朝着院子的侧边走去。
钱二先生走得飞快,那肥胖的身体带着一股恼怒,像是恨不得立刻把这个让他丢脸又破财的灾星丢出去。
徐飞则不紧不慢地跟着,看着钱二先生那气急败坏的背影,心里忍不住又想笑。
他赢了!不但证明了自己,还白得了一年的学费!这开局,简直完美!
他跟着钱二先生拐过一个回廊,就看到了账房的门。
那门是半开着的,里面传来打算盘的清脆响声。
钱二先生停下脚步。
“进去吧,跟里头的先生说,你是来办入学的,钱,钱由我来……”
徐飞点了点头,脸上依旧保持着那种得体的微笑。
这是他踏入这个世界,改变自己命运的第一步。
下午的课程,徐飞依旧听得很认真。
那些四书五经的篇章,他早就倒背如流。
但钱大塾师讲解时的那些注解和引申,却偶尔能带给他一些新的启发。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这个私塾,需要钱大塾师。
这里是他踏出农村的跳板。
他需要让钱大塾师看到他的不同寻常,看到他的天赋,最好能被引荐到更高层次的学堂,哪怕是县里的书院也好。
下了学,私塾门口停着几辆牛车。
徐文彦大摇大摆地坐上需要一文钱才能坐的牛车。
冲着徐飞方向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徐飞没理会,只是默默地背上他那个洗得发白的布袋,一个人迈开了步子。
十里地回家,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正好可以理清思绪,规划一下接下来的路。
……
徐文彦回到家,一进门就扑到老太太徐氏腿边,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奶奶!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徐氏正坐在炕上嗑瓜子,听见大孙子的哭声,心肝宝贝似的忙放下瓜子:“我的彦哥儿!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徐文彦抽抽噎噎地把私塾里的事情说了,当然添油加醋,把自己说得多委屈,又把徐飞说得多狂妄。
甚至连钱二先生被气得脸都绿了的事也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一番。
徐氏手里的瓜子一顿,眼睛眯了起来:“你说什么?老二家的,进了私塾还不用学费?”
她从徐文彦断断续续的话语里,总算拼凑出了大概。
徐飞竟然靠着背书赢了钱二先生,钱二先生恼羞成怒,又被钱大塾师逼着掏了徐飞的学费。
这消息像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水面。
徐飞竟然有这本事?这要是真读出个名堂来,他们家岂不是又能出一个读书人?
徐氏心里五味杂陈。
但一想到这钱是钱二先生掏的,白得的好事,又觉得有些可惜,怎么不是落到她大孙子头上。
其实,作为奶奶。
她也不想这么偏心。
可老大……
读了这么多年,都没读出一个名堂。
如果二房三房不能供文彦,去供徐飞,那老大以后可咋办啊?
“哼!”
徐氏冷哼一声,“读什么书!家里还有那么多活呢!告诉他,没把家里的活干完,一步也不许踏出院子去!”
这话一出,正在灶房忙活的王翠莲听见了,她猛地冲了出来,气愤地嚷嚷道:“娘!这不公平!大房的彦哥儿读书,怎么就不用干活?我家徐飞怎么就要干?”
徐氏一看王翠莲敢顶嘴,眼珠子一翻,身子往后一仰,直接瘫在了椅子上,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
“我的老骨头哟!真是没法活了!养了这么大一群,到老了还要受气!二房的,你们真是翅膀硬了,连我这个老太婆都要欺负了!”
大房媳妇李氏赶紧过来扶着徐氏,一边给徐翠莲使眼色,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二弟妹,怎么跟娘说话呢?”
“我家彦哥儿那是去读书,以后是要光宗耀祖的,能跟徐飞一样吗?”
“再说了,谁知道他读几天是不是就被赶出来了,到时候学没学成,家里的活又耽误了,不是两头落空?”
坐在上方的徐老头也忍不住开口了:
“老二家的,你娘也是为了徐飞好。”
“让他先干完活再去,心里踏实嘛。免得读不成,还被村里人笑话。”
一唱一和的,把王翠莲气得脸都涨红了,但嘴笨的她又说不过她们。
徐老二在旁边,眉头紧锁,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沉默地低下了头。
在爹娘和大哥大嫂面前,他根本争不过。
最终,徐飞干完活才能去读书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第10章 带领姐姐们起飞
想到小小的阿飞,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帮着大人干活,到了时辰,又得背着那破旧的布包,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镇子上走,单是那十里路,想想都心疼得肝颤。
阿飞才五岁半,人生地不熟的,又要受气,又要走路,还要干活……
她越想越气,手里的玉米面都搓得咯吱咯吱响。
可气又能怎么样?
男人窝囊,婆婆刻薄,她一个妇道人家,除了多做点活,咬牙攒点私房钱,还能怎么样?
至少,至少能让阿飞少吃点苦头吧。要是能省出钱来,哪怕给点铜钱让阿飞坐牛车回来也行啊,总比看他那样强。
不像大房那个徐文彦,天天牛车接送,细皮嫩肉的,回家还哭哭啼啼说受委屈了,呸!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灶房里只剩下锅底的火星子还在倔强地闪烁。
王翠兰丢下手里的活计,耳朵竖得笔直。
家里的其他人早都吃过饭,各自歇着去了。
徐老二也像根木头一样,坐在屋门口的长凳上,一声不吭,像尊雕塑。
直到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王翠兰的心猛地揪紧了,她快步迎了出去。
徐飞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瘦小的身子在暮色里显得有些单薄,背上依旧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布包。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却没有一丝抱怨。
“阿飞!”
王翠兰低喊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
她冲过去,一把将徐飞揽进怀里,“儿啊……都怪娘没用……”
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滴在徐飞的头发上。
徐飞被母亲紧紧抱着,他抬起小手,笨拙地拍了拍母亲的背,小声安慰道:“娘,我不累。”
站在门口的徐老二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可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最终还是一个字没蹦出来。
他看着被妻子抱在怀里的儿子,心里五味杂陈。
读书是好事,他当然知道,可家里这光景……他这个当爹的,真是窝囊到了家。
婆娘的话,刀子似的往他心上戳,可他又反驳不了。
“走,快进去。”王翠兰抹了一把眼泪,拉着徐飞的手就往屋里走,“娘在屋里给你留了点好东西。”
徐飞跟着母亲进了他们住的那间低矮的屋子。
刚一进去,他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鸡蛋!
他和徐老二都愣住了。
家里的鸡蛋可金贵着呢,老太太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每天都要数,藏在箱子里,钥匙攥在自己手里,谁也别想碰一下。
王翠兰看着父子俩震惊的眼神,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她压低声音,得意地说道:“偷的!”
徐飞和徐老二更加吃惊了。王翠兰竟然敢去偷老太太的鸡蛋?这要是被发现了,那还得了?
王翠兰将藏在被子底下的一个煮鸡蛋拿出来,塞到徐飞手里:“快吃!热乎的!”
然后她扭头看向徐老二,眼神又变得哀怨起来,“还不都是你没本事!要是你能让咱们家手里宽裕些,我用得着干这偷鸡摸狗的事吗?!”
徐老二被她骂得头都抬不起来,脸上臊得慌。
他确实没本事,连让儿子好好读书都做不到,还得让婆娘去冒这个险。
他心中暗叹,对儿子也充满了愧疚。
第二天,徐飞照例要先干完活再去私塾。
他拿着锄头,小小的身影在地里卖力地挥动着。
正忙活着,身后传来几声轻快的呼唤。
“阿飞!”
“小飞!”
三房的大丫头徐兰和两个妹妹——徐梅、徐菊,都来了。
她们手里也拿着农具,脚步轻快地跑过来。
“阿飞,今天的活儿让姐姐们来干!”
徐兰一把夺过徐飞手里的锄头,笑盈盈地说道。
“是啊,你去读书吧,这些活儿我们来!”徐菊也跟着附和。
“快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徐梅催促道。
徐菊虽然年纪小,但也抢着要拿徐飞手里的东西。
徐飞看着眼前这几张熟悉又带着关切的脸,心中暖流涌动。
她们都是农家女,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平日里也都有自己的活儿要干。
可现在,为了让他能多点时间读书,她们却主动来分担他的辛苦。
他没有说那些“谢谢”之类的话,因为他知道,这些话太轻飘了。
对于眼前的姐姐们来说,感谢不顶用,只有实实在在的改变才有意义。
徐兰再过三年可能就要被家里嫁出去,像她这样的农村女孩,嫁人的对象、嫁去的地方,很多时候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
她们想要的是什么?
不是现在暂时的帮忙,而是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自由!
所以,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八岁科举,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可他知道,只要够优秀,特事特办并非不可能。
这是一条捷径,一条可以让他迅速强大起来,为这些疼爱他的姐姐们,争取一片自由的天地的捷径!
“那我去了。”
徐飞冲她们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迈着比平时更加坚定的步子,朝着私塾的方向走去。
通往镇子的五里路,仿佛也变得不再漫长。
徐飞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钱二先生的水平,他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钱大塾师似乎对他另眼相看。
老太太那边的阻力,他得想办法克服。还有那个徐文彦……
想到徐文彦,徐飞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那天在私塾里,他只是略施小计,就让徐文彦丢尽了脸面。
像徐文彦那样的人,心眼儿比针尖还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当徐飞踏进私塾大门时,正值课间休息。
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玩闹,或者在先生的指导下练习书法。
徐飞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徐文彦。
徐文彦正被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簇拥着,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他身边围着的,大部分都是平日里跟他玩得好的,家里条件也相对不错的。
看见徐飞进来,徐文彦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脸上挂上了那种带着几分不屑和几分恶意的笑容。
“哟,家务做得这么快?”
“听说他今天早上还得到家里干完活才能来读书呢!哈哈哈!”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孩阴阳怪气的说道。
徐文彦看着徐飞走过来,更是得意洋洋,他双手抱胸,歪着头,一脸欠揍的模样。
“你以为靠着耍点小聪明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告诉你,这私塾可不是你呆的地方!”
徐文彦用下巴指了指徐飞。
“昨天奶奶给我说了,就算让你读几年书,也只不过是为了十二岁之后去当学徒做的功夫而已!”
第11章 就这?我早就会了
徐飞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几个耀武扬威的半大小子。
“怎么?傻了?”
徐文彦见徐飞没反应,更觉得无趣,又提高了嗓门,“还是累得说不出话来了?我就说了,你就该老老实实回家种地,读什么书?白瞎了我们徐家的门楣!”
徐飞没搭腔,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徐文彦一眼。
几个八九岁的毛孩子罢了,他还犯不上搭理他们。
徐文彦被那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但又拉不下脸,正要再说些什么更恶毒的话,就听见一个醇厚的声音响起。
“好了,都别闹了。”
大塾师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卷书,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但眉宇间却带着威严。
“课间时间已到,各回各位,准备上课。”
大塾师瞬间让原本喧闹的私塾安静下来。
徐文彦虽然不甘心,但也知道在大塾师面前不能放肆,只得狠狠地瞪了徐飞一眼,低声对身边的几个跟班儿嘀咕了几句。
“这小子邪门儿,”一个圆脸男孩凑近徐文彦,压低声音说道,“刚才那眼神,怪渗人的。”
“就是,而且他好像根本没把咱放眼里!”
徐文彦冷哼一声,“少废话!今天这口气不能就这么咽下去!等放学了,咱们在门口堵他,把他往死里揍一顿!”
“让他知道知道,在这儿,到底谁说了算!”
几个孩童,脸上顿时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纷纷点头称是,小声约定了放学后的集合地点和策略。
那边徐飞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
私塾里的课桌都是简单的木板拼凑。
今天讲课的是钱二先生。
钱二先生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古籍。
和那些大户人家的子弟不同,私塾里的学生大部分家境普通,根本买不起完整的书籍。
这个年代,书是金贵的物件儿,一本蒙学课本,都能抵得上农家半年的口粮。
所以私塾的教学方式十分传统:
先生念一句,学生跟着念一句,然后先生再讲解意思,学生们死记硬背。
钱二先生清了清嗓子,开始摇头晃脑地念诵起来。
他今天讲的是《三字经》的后续部分,内容枯燥乏味。
对于前世是个学霸的徐飞来说,这些东西他别说听懂,连背都能倒背如流了。
于是,在钱二先生抑扬顿挫的念书声中,其他学生都或认真、或懵懂地跟着念,而徐飞,则完全进入了“神游”状态。
他左看看窗外飞过的鸟,右看看课桌上歪斜的刻痕,甚至开始用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圈圈。
他觉得这样不睡觉,已经算是很给钱二先生面子了。
钱二先生念着念着,习惯性地扫了一眼课堂,结果就看到了徐飞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那对三角眼立刻眯了起来。
“徐飞!”
钱二先生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惊得全班学生都抖了一下。
徐飞被打断了思绪,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向钱二先生。
钱二先生指着他,声音尖锐刺耳:“你这是什么样子?上课心不在焉,东张西望!”
“来私塾是让你来玩的吗?不是读书的料就趁早回去,别在这儿浪费光阴,浪费我的钱!”
徐飞皱了皱眉头。
什么浪费光阴?
他觉得这时间花在这儿听这个,才是真的浪费。
毕竟钱二先生和大塾师的水平比起来还是差太多了。
但他没顶嘴,只是安静地坐着。
钱二先生看他那副无所谓的表情,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昨天徐飞背诗惊艳了所有人,他虽然惊叹,但心里总觉得有点玄乎。
现在看他这样子,更是认定了那一天是走了狗屎运,或者就是提前背好了,根本不是真才实学。
“去!去后面给我罚站!”
钱二先生吼道,“再敢这样,就不是罚站这么简单了,老夫的戒尺可不是摆设!”
徐飞听到要罚站,这才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他的声音细细糯糯,带着五岁半孩子特有的童稚,却又带着一股认真:“先生,为什么?”
钱二先生一听,更是来气:“为什么?上课不听讲,还要问为什么?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徐飞的小脸显得更困惑了:“可是先生,你讲的这些,我都会了呀。”
这话一出,整个私塾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学生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徐飞,然后又转向钱二先生,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们这些读了几个月甚至一两年的,都不敢说“都会了”,这个刚来几天、连书都没有的小萝卜头,竟然敢说“都会了”?
这简直是狂妄到了极致!
几个跟班儿更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等着看钱二先生如何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徐文彦更是嗤笑一声,觉得徐飞简直是自掘坟墓。
钱二先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徐飞的手都在颤抖。
这小子,简直是当面打他的脸!他教了几十年书,还没见过这么狂妄的学生!
“你……你说什么?都会了?!你以为你是谁?圣人转世吗?!”
他本想直接拿起戒尺狠狠抽徐飞一顿,但转念一想,这小子不是想来读书吗?
既然自称都会了,那就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把这小子光明正大赶走的机会!
反正他看着这小子就不顺眼、
早点打发走也好。
想到这里,钱二先生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他收回指着徐飞的手,背着手,踱步到讲台边,俯视着徐飞:
“好,好一个都会了!”
“这样吧,老夫也不让你罚站了。”
“既然你说你都会了,那咱们就来考考你的记性!”
“老夫现在就念诵《论语》的第一篇,《学而》。”
“老夫只念一遍!若是你能在老夫念完之后,一字不落地将整篇背诵下来……哼哼,那就算你厉害!”
“若是你都能背下来,这学期的考校,老夫直接给你算满分!”
“不仅如此,明年的学费全免,老夫再自掏腰包给你十文钱作奖励!”
十文钱,对于一个农家孩子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零花钱了!
免去明年的学费,更是天大的恩惠!
学生们听到这里,都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
钱二先生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三角眼里射出寒光:“但是!若是你有一个字背不上来,或者背错了……哼!”
“那证明你就是在这儿胡说八道,藐视师长!今日,你便立刻从老夫的私塾里滚蛋!以后,再也不准踏进这里半步!”
第12章 三个考验,赤裸裸的为难
哼,听一遍就背下《论语》开篇?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学而》篇洋洋洒洒上百字,饶是那些读了几年书的孩子,听一遍也绝不可能全记住,更何况一个五岁半的乡下野小子!
这小子,今天是注定要被他当众打脸,然后灰溜溜地滚蛋了!
他清了清嗓子,翻开手中的书页,开始念诵起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钱二先生念诵完毕。
那双眯起来的三角眼带着十足的得意。
仿佛已经看到徐飞像个没头苍蝇一样站在原地,然后被他一声令下赶出私塾的扬景。
周围的学生们也都停止了交头接耳,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徐飞如何出丑。
然而,徐飞只是眨了眨眼睛,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淡淡的、让人摸不透的困惑表情。
“先生……”
他小小的声音响起,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就……就听一遍吗?”
他这话一出,安静的私塾里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啥意思?听一遍还不够?”
“这小子不是说都会了吗?怎么还问?”
“他是不是怕了?想让钱二先生再念一遍?”
钱二先生的三角眼闪过一丝嘲弄:“怎么?怕了?以为听一遍就能背下来?老夫就说了只念一遍!规矩就是规矩!”
他等着看徐飞露出窘迫或者恳求的表情。
谁知,徐飞却歪了歪头,更加困惑了:“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么简单?就背这个?先生你不多念几篇吗?”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私塾里炸响。
简单?
《论语》的第一篇,对这些连字都还没认全几个的孩子来说,简直是天书一般的存在!
这小子竟然说……这么简单?!
这小子不是脑子坏了吧?还是故意在找死?
坐在角落里的钱大塾师,微眯着眼,捋着花白的胡须。
他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事态发展。
徐飞的到来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也在观察这个孩子,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像表面看起来那么与众不同。
钱二的刁难他看在眼里,但他想借此机会看看徐飞的底子,是真有学问,还是仅仅虚有其表。
如果徐飞真的能应对,那这个孩子……倒是值得好好培养。
徐飞心里是真的觉得简单。
前世他好歹是个汉语言博士,别说《论语》第一篇了,就是四书五经,虽不能说全篇倒背如流,但重要的章节和篇目,他都能轻松背诵。
尤其是《论语》这种入门级的经典,在他看来,就像小学生背诵“床前明月光”一样容易。
听一遍?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
钱二先生被徐飞的话气得脸色铁青。
“好!好!好一个简单!”
他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既然你觉得简单,那就给老夫背!现在就背!”
徐飞点了点头。
“好的,先生。”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缓缓开口。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钱二先生立刻拿起书本,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照着。
他的手指在书页上移动,三角眼死死地盯着文字,像是要从中找出哪怕一丝的错误。
徐飞继续背诵着: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
私塾里鸦雀无声,只有徐飞背诵的声音在回荡。
钱二先生的手指飞快地划过书页,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可能!怎么可能一个字都不差?
他明明只念了一遍,这小子难道是过耳不忘的天才不成?
他背诵的速度虽然不快,但节奏平稳,没有丝毫的停顿和犹豫,。
徐飞继续背诵,钱二先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从一开始的轻蔑,到惊讶,到现在的难以置信和愤怒。
他手指在书页上滑动得越来越快,几乎要摩擦出火花。
“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长达五分钟的背诵时间,对于钱二先生来说,简直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
当徐飞背诵完最后一句:“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然后平静地看着钱二先生时,整个私塾依旧是死寂一片。
钱二先生攥着书本的手指骨节发白,手背青筋暴起。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哑得厉害。
他输了!输给了一个刚来几天的五岁半的小子!
而且是当着所有学生的面!
这脸打得啪啪响!
“先生,我背完了。”
徐飞提醒道。
钱二先生猛地回过神来。
他总不能当众食言!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徐飞,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咳……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好!你……你背得很好!一字不差!”
这话一出,私塾里瞬间爆发出低低的议论声和惊呼。
“天哪!他真的背下来了!”
“这也太厉害了吧!”
“只听了一遍啊!简直是神童!”
羡慕、震惊、敬佩……各种目光射向徐飞。
而徐文彦,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像是吞了只苍蝇,又绿又紫。
他怎么也没想到,徐飞竟然真的背下来了!
还拿到了免学费和赏钱的机会!
这岂不是说明,他比自己聪明很多很多?!
这可怎么办,他不想像是二叔三叔一样,天天下地供养徐飞啊!!
钱大塾师也忍不住抚了抚颔下的胡须。
这小子简直是天才!
他巴不得立马就出声收徒。
可……
看着自家二弟还准备出题的样子。
他也想看看,徐飞这小孩到底有多厉害。
钱二先生努力平复着情绪,他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徐飞。
第一关是记性好,这不代表他肚子有货!
“第一关算你过了!”
他咬着后槽牙说道,“接下来,咱们考考你的理解!”
“《三字经》有云,‘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你可知这‘义’字,具体指的是什么?”
第13章 完美解释,得到赏识
这“义”字,在不同的语境下有不同的理解,在儒家思想体系里更是内涵丰富。
既可以是道义、正义,也可以是仁义、情义,更可以引申到做人处事的原则和标准。
钱二先生心里盘算着,无论徐飞怎么答,他都有办法挑刺,说他理解得不够全面,不够深刻,或者干脆是歪曲原意!
到时候,他再来一个长篇大论,把这个“义”字解释得天花乱坠,既能打压徐飞,又能显示自己的学识渊博。
完美!
他得意地看着徐飞,等着看他这次怎么张口结舌。
然而,徐飞听到这个问题后,脸上那种困惑的表情再次浮现出来,仿佛在说“这还用问吗?”
他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了。
“《三字经》这里的‘义’,结合上下文‘人不学’来看,首先指的是通过学习而获得的对道理、原则的认识。”
“第一,它指的是行为的准则。”
“正如孔子所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义是区分君子和小人的重要标准。”
“我们学习,就是要明白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不应该做的,从而让自己的行为符合正道。”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
“第二,它指的是内心的修养。”
“是培养浩然之气的基础。”
“第三,它指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处理。”
“朋友之间的信义,兄弟之间的情义,都是‘义’在人伦关系中的体现。”
“学习,就是要懂得如何正确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做到仁至义尽。”
徐飞侃侃而谈。
他说的这些角度,是前世大学里研究中国哲学和古代文献时反复推敲、融会贯通得出的结论。
远比这个时代主流的、相对朴素的解释要深刻和系统得多。
钱二先生彻底傻眼了。
他本以为徐飞最多也就说个“道义”或者“正义”之类的泛泛之词,然后他就可以轻松反驳。
可谁知道,这小子竟然从行为准则、内心修养、人际关系等多个角度来解释,而且还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
他从来没想过,“义”字竟然可以这样理解!
每一个角度都站得住脚,每一个引用都恰到好处。
徐飞说得并不复杂,用的都是这个时代耳熟能详的经典句子,可串联起来后,却构建出了一个钱二先生闻所未闻的“义”的体系。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点。
这小子难道真的是怪物不成?!
不!不行!他不能输!他不能让这小子就这么过关!
钱二先生已经彻底上头了。
“你……你这都是歪理!”
他色厉内荏地叫道,但声音明显缺乏底气,“你这……你这只是你的一家之言!根本不是正统的解释!老夫觉得你理解得还是不够……”
“二弟!”
一个浑厚而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他。
钱大塾师缓步走了出来,原本带着一丝讶异的眼神,此刻已经变成了审视和赞赏。
他走到钱二先生身边,眼神带着一丝不满:“你够了。”
钱二先生愣住了,看向他大哥。
“这第二个问题,你自己都没想得这么透彻吧?”
钱大塾师语气淡淡的,却让钱二先生无地自容。
没错,徐飞刚才的解释,别说这些学生,就是他自己,也闻所未闻,但细细一想,却觉得无比合理和深刻。
这小子对经典的理解,已经超出了一个蒙童,甚至超出了他这个自诩的塾师。
“你还有什么资格提第三个问题去为难人?”
钱大塾师的声音提高了些许。
他看着徐飞,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
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样的学生,绝对不能放走了……
五岁半的蒙童,竟然能对《三字经》做出如此精辟入里的解释,这哪里是“学而知之”,分明是“生而知之”啊!
“咳咳,”钱大塾师清了清嗓子,环视了一圈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的学生们,以及脸色青白交加的钱二先生。
他提高声音宣布道:“徐飞,本次期末考核,《三字经》释义这一项,算你满分!”
这话一出,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声。
满分啊!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钱大塾师顿了顿,继续道:“念你表现杰出,明年学费全免,塾里另有奖金,等下跟我去账房支取。”
“嘩!”学生们再次哗然。
免学费!还有奖金!这等待遇,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钱大塾师的下一句话,更是像一盆冰水浇在了学生们头上。
“此外,”他的声音骤然变得严肃,“本次期末考核,综合成绩倒数三名,退学!钱也会退给你们,但以后,我钱家私塾,不会再收你们这样的学生!”
“啊?!”
“不要啊先生!”
“我、我一定好好学!”
原本幸灾乐祸看戏的学生们,瞬间乱作一团,个个脸色惨白,哭爹喊娘地求情。
混乱中,钱大塾师挥了挥手:“放学!徐飞留下,其他人散了!”
“退学?!”
“这……这可怎么办啊!”
“我爹娘辛辛苦苦攒钱送我来读书,要是退学了,还不打死我!”
恐惧在学子们之间迅速蔓延。
他们一个个脸色煞白,再没了看热闹的心情,只想着怎么赶紧回去抱佛脚,恶补一下落下的功课。
而那些原本被徐文彦煽动,打算放学后堵徐飞的几个小子,此刻唰地一下躲得远远的。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被大塾师看重,前途光明的神童啊!
真要是把他给揍了,等他以后中了举人、进士,那可是能让他们家破人亡的主!
谁他娘的这么想不开去惹这种煞星?
“赶紧走赶紧走,别跟那小子扯上关系!”
一个之前叫嚣得最凶的矮胖小子拉着同伴,一边往外挤一边低声咕哝。
“就是就是,文彦那傻逼,自己想死别拉上我们!”
原本还聚拢在一起的小团体,顷刻间树倒猢狲散,没一会儿就跑得干干净净。
徐文彦看着这些临阵脱逃的“盟友”,气得小脸通红,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恶狠狠地瞪了徐飞一眼,转身哭哭啼啼地跑出了私塾。
第14章 钱大塾师的大力支持
“坐吧,徐飞。”
钱大塾师指了指院子里的石凳,语气温和了不少。
徐飞规规矩矩地行礼,然后才坐下。
“徐飞啊,你今日对《三字经》‘义’字的解读,非常精妙。我教书这么多年,闻所未闻。你是如何想到的?”
徐飞知道这个问题避不开。
他早就想好了说辞,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神色:“回禀大先生,学生……学生平时在家,我大伯常常在家温书,有时候念到一些经典,也会自己思索一番。”
“学生耳濡目染,听得多了,也就记下了一些。”
“今日在私塾,听到二先生问,便把我听到的、记下的都说了出来,没想到能得大先生称赞。”
他把功劳推到徐有德身上,一来合理化了自己的知识来源——总不能说自己前世是个饱读诗书的穿越者吧?
二来,也能给钱大塾师一个交代,这么说不至于引起怀疑。
钱大塾师听完,微微点头。
只是……他心里又想起了自家二弟钱二先生今日的表现对徐飞的刁难。
他咳了一声,语气带着些许歉意:“徐飞啊,今日之事,是二先生有些……失态了。”
“他平日里教书也是尽职尽责,只是今日大约是……是怕你不用功,误了自己的前程,所以才……”
他本想替弟弟圆扬,又怕说得太生硬让徐飞觉得虚伪。
徐飞连忙接过话头,说得情真意切:“大先生莫要如此说。”
“二先生平日里对学生也是严厉的,学生心里都明白,那是先生望子成龙之心。”
“今日之事,学生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二先生对学生的鞭策。”
“毕竟学生今日里确实不够用功,让二先生担忧了。”
他这话滴水不漏,既给钱二先生留了面子,又表现了自己的懂事和谦逊,听得钱大塾师心中一片熨帖。
“你能这么想,很好。”
钱大塾师欣慰地笑了笑,“二弟他……他是怕你这块璞玉被蒙尘了。”
他不再纠结于此,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徐飞:“这是你的奖金。”
徐飞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
他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铜钱。
大概看了看,起码有四五百文!
他愣住了:“大塾师……这……这比说好的十文多了好多……”
钱大塾师慈爱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傻孩子,那十文是奖金。”
“剩下的,是给你买书的。”
“你如此聪慧,更该饱读诗书,开拓眼界。”
“去买一本《论语》吧,好好读。”
徐飞瞬间明白了。
这五百文,是原本的十文奖金,加上免除明年学费后,大塾师额外给他的钱,让他用来买书。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奖金了,这是对他才华的肯定和资助!
在这个时代,束脩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更别提买书了。
一本经典往往价格不菲。
这位大塾师,宁愿自己少收钱,也要资助他求学!这份恩情,比金钱更重。
徐飞的心中涌起一股热流。
虽然这位大塾师未必没有借他扬名的心思,毕竟能培养出像他这样理解经义的学生,对他私塾的名声是极好的。
但是,抛开这些,他作为师长,能够如此爱惜人才,甚至愿意自己贴钱,这已经远超了许多只认钱的夫子。
他放下钱袋,‘扑通’一声就要跪下磕头:“多谢师父——”
“哎!”
大塾师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
他看着徐飞,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我能不能当你师傅,尚未可知啊。”
他叹了一口气,再次打量着眼前这个才五六岁的孩童:“你如此聪慧,对经典的理解……真让我这个教书几十年的老夫都感到汗颜。”
“我真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是不是有……有那种生而知之之人了。”
徐飞被他扶着,听着他发自肺腑的感叹,心中也是一震。
他知道自己的表现确实惊世骇俗,容易让人联想到“神童”甚至“圣人转世”之类的说法。
一般的夫子,遇到他这样的学生,恐怕早就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收为弟子,好好培养,以此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和名望。
可这位钱大塾师,竟然在肯定了他的聪慧之余,却说了“我能不能当你师傅,尚未可知”这样的话!
这表明,他并没有被徐飞表现出来的天赋冲昏头脑,而是带着一种对学问、对教育的严谨和敬畏之心。
他似乎在犹豫,自己是否有资格教导这样一个学生,怕耽误了他。
这份谦逊和爱才,让徐飞发自内心地感到佩服。
他没有再坚持磕头,而是深深地弯下腰,将布包双手接过:
“多谢先生厚爱。无论能否拜师,先生的恩情,弟子铭记在心。”
钱大塾师满意地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徐飞柔软的头发。
“好孩子。时候不早了,快拿着钱回家吧。”
“多谢先生!”
徐飞再次躬身,然后提起沉甸甸的钱袋,转身离开了私塾。
走出私塾大门,傍晚的县城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暮色之中。
徐飞握紧钱袋,心情激荡。
他没向城中的书店方向打听过去。问了几个人,终于找到了镇子上唯一一家书局。
书局里弥漫着一股特有的纸墨香味。
他来到柜台前,踮起脚尖对掌柜说道:“掌柜的,我要一本《论语》。”
掌柜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先生,戴着一副老花镜,听见奶声奶气的声音,低头一看,见是个扎着小髻的蒙童,有些诧异:“哟,小娃娃,你要买《论语》?”
“是,”徐飞认真地点头,“先生让弟子买的。”
老掌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着说道:“《论语》可不便宜,要四百五十文呢。”
四百五十文?
比他想象的贵了点,但还在预算内。
徐飞将钱袋放在柜台上,打开,露出里面的铜钱。
老掌柜看到满满一袋铜钱,更是吃惊:“这……都是你的?”
“是。”徐飞答道。
老掌柜这才信了,给他取出一本崭新的《论语》。
徐飞小心翼翼地接过书。
第15章 徐氏改观,不用干活
徐飞走出书局,站在街边,心里盘算着。
爹娘和叔叔婶婶整日里操劳,却连口肉都很少沾。
姐姐们更是瘦得像小鸡仔一样。
他手里还有钱,应该给家里添置点东西。
不然回家也是被老太太给捏在手中,说不定就给大房的人用了。
他转身朝肉摊走去。
“大叔,切一坨肉!”
徐飞喊道。
肉摊老板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听到声音,低头一看,是个小不点。
他咧嘴一笑:“哟,小娃娃,你家大人让你来买肉?想买多少?”
徐飞伸出三个小手指:“要、要值五十文的!”
老板一听,乐了:“五十文?够吃一顿好的了!等着!
手起刀落,麻利地切下一块带着肥膘的猪肉,用草绳一捆,称了称:“五十二文,给你算五十文吧!”
“谢谢大叔!”
徐飞付了钱,接过肉,沉甸甸的。
现在,他兜里只剩下三十来文钱了。
他抱着书和肉,颠颠地往城门口走去。
正好看到一辆牛车要出城。
“爷爷,等我!”
徐飞喊道。
赶牛车的是村里的王老汉,他认识徐飞,见这小娃娃怀里抱着书,手里还提着一块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哎呀,小飞啊?你这是……?”
“嘿嘿,考得好,先生奖的!”
徐飞笑嘻嘻地含糊过去。
他当然不能把得了五百文的事情到处嚷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懂。
王老汉虽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只是笑着让他上了牛车。
一文钱的车费,付了钱,兜里更瘪了。
牛车悠哉悠哉地往村里晃荡。
徐飞靠着车厢,看着夕阳把远处的山峦染成金色,心里暖洋洋的。
牛车到村口时,天已经擦黑了。
徐飞跳下车,抱着东西往家跑。
刚到家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徐氏拔高的声音。
“我说老二媳妇!家里的鸡蛋就是被你这么炒没的!居然放了整整两个!”
王翠莲低声解释着什么,但徐氏根本不听。
徐飞加快脚步冲进院子,只见饭堂前,一家人正准备吃饭。
徐氏坐在饭桌旁,叉着腰,指着王翠莲的鼻子骂。
徐老头抽着旱烟,一声不吭。
大房的徐有德和媳妇坐在一旁,三房的徐老三夫妇也一样,都低着头,不敢吱声。
三个姐姐怯生生地站在墙边。
看到徐飞进来,徐氏眼睛一瞪:“这小兔崽子!非要去读书不知道早点走回来?非要全家人等你……”
她话没说完,目光就落在了徐飞怀里的东西上。
一本厚厚的书,还有一块用草绳提着的肉!
徐氏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了。
她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呵,这是哪里来的好东西啊?老二媳妇,你藏得可真深啊,背着我在外面给这兔崽子弄吃的!”
王翠莲和徐老二看到徐飞手里的东西,也惊呆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徐飞早就习惯了徐氏的刻薄,他径直走到徐氏面前,将手里的书和肉放到桌上,然后掏出剩下那三十来文钱,也放了上去。
“奶,不是娘藏的私房钱,”徐飞清脆地说道,“这是、这是弟子今天期末考核,先生奖的钱和书!”
他把考核满分、免学费、奖金以及先生又给了钱让他买书买肉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这番话一说出口,整个饭堂都静了下来。
徐氏瞪大了眼睛,看着桌上的书和肉,又看看那一把铜钱,嘴巴渐渐咧开,合不拢了。
“真、真的?!”
徐氏颤抖着声音问道。
徐飞重重地点头:“真的!先生说了,弟子聪慧,让弟子好好读书,将来考功名!”
徐氏一听“考功名”这三个字,眼睛里立刻放出了光。
她抓起桌上的钱,数了数,虽然不多,但确实是钱啊!
再看看那本书,虽然不识字,可知道那是读书人用的!
还有那块肉,白花花的肥膘,看着就喜人!
“好好好!我的乖孙!真是我的好孙子!”
徐氏瞬间换了一副嘴脸,眉开眼笑,一把将徐飞搂进怀里,“奶就知道你行!你就是咱们老徐家的希望啊!”
虽然觉得买肉有点“乱花钱”,但架不住徐飞嘴甜,而且这毕竟是“先生奖的”,意义不同。
徐氏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徐老头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徐有德和徐老三夫妇也纷纷过来夸赞,说什么“飞儿果然是咱们家最聪明的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之类的话。
王翠莲和徐老二更是又激动又心疼,眼眶都红了,他们没想到儿子竟然给了他们这么大的惊喜。
三个姐姐看着弟弟,眼神里全是崇拜和高兴。
徐氏在饭堂前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对大家宣布道:“飞儿以后就不用干那些杂活了!免了他的!省得耽误他念书!”
“兰儿,菊儿,梅儿,以后这些活,就交给你们三个了!”
徐兰、徐菊、徐梅三姐妹听到这话,身体微微一颤,但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怨怼,只是怯生生地应了一声:“是,奶。”
她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安排。
哥哥弟弟门毕竟是顶梁柱。
什么累活脏活都是她们的。
三房媳妇赵氏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毕竟她生的徐梅年纪最小,才八岁,正是该玩闹的年纪,却要承担本该徐飞干的活计。
可她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婆婆徐氏,又看了看低着头、仿佛对一切都视而不见的自家男人徐老三,最终还是把涌到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
她唯唯诺诺了一辈子,连自家男人都指望不上,又怎么敢在这种时候出头?
徐老三像根木头一样坐在那里,垂着眼,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他生了三个女儿,在家里本就没什么地位,说话也不硬气。
在这种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腰杆更弯了,心里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徐飞站在那里,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
他能感受到姐姐们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也能看到三房婶婶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和无奈,更看到三叔那像是认命了一般的沉默。
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得到的这份“自由”和“荣耀”,是以姐姐们的更多辛劳为代价换来的。
他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现状,唯一的路,就是好好读书,狠狠地读书。
他要靠自己的本事,赚大钱,赚很多很多钱。
到时候,他要把钱都给这三位姐姐花,让她们也能穿上新衣裳,吃上好东西,不用再像现在这样辛苦。
这,也算是他对她们的一点点报答吧。
第16章 徐文彦不想学了?
徐氏眉开眼笑,夹起一块肉塞到徐飞碗里,又夹起一块大的给了徐老头,这才心满意足地自己夹了一块。
就在这时,坐在大房那边的徐文彦突然抽噎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爹,先生说下个月有扬考核,考不好就要被……被退学……”
“爹……我不想读了……我怎么这么笨……肯定考不过先生的考核……”
徐文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看起来伤心极了。
听到“退学”两个字,徐有德的脸也垮了下来。
退学?这可是天大的丑事!
他赶紧拍拍儿子的背,压低声音安慰道:“别怕,别怕!退学是吓唬人的!爹回头去求求先生,你就安心学!”
“谁说你笨了?你只是还没开窍!私塾里的考核算什么?不过是小打小闹!”
“再说了,三年后不就是院试了吗?三年时间,足够你用功了!”
“你爹我,三年后,绝对能考个秀才回来!到时候,谁还敢说咱们老徐家没读书人?”
徐有德说这番话的时候,嗓门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果然,徐氏和徐老头的注意力也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有德啊,咱家可就指望你了!”
“不过,你也别有太大压力,安心下扬考试!”
“至于文彦,小飞都能得先生表扬,肯定也是因为年纪太小显得不一般而已。”
“你呢,毕竟多了多年书,先生觉得你的聪明也只是平常,不代表你不好!”
徐飞听着堂哥的哭诉和他大伯的吹嘘,心里觉得好笑。
徐文彦哪里是不想读了,分明是怕考核失败被先生撵出来。
先哭闹一番,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或者试图让他爹去跟先生求情。
他知道徐文彦在私塾里根本没怎么听讲,整日里不是睡觉就是跟人玩闹。
至于大伯,三年考秀才?
秀才哪是那么好考的?
好考也不至于三十多岁还只是个童生了。
不过听到三年后的院试,他倒是眼前一亮。
他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说道:“大伯说的是!三年后正是院试,侄儿这次能得到先生夸奖,也多亏了这些日子的用功。”
“侄儿也打算,三年后下扬科考,跟大伯一起,结个伴!”
他这话一出,饭桌上又是一静。
徐有德正给儿子擦眼泪,手停在了半空。
他转过头,瞪大了眼睛看向徐飞。
这小子说什么?三年后考秀才?他才多大?一个五岁多小屁孩,竟然敢说这样的大话?
他上下打量着徐飞,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侄子。
难道自家儿子说的那些是真的?说这小子读书一点就透,连先生都夸?
他之前只当是徐文彦给自己偷懒找借口吹牛,说有个徐飞才去私塾几天就抢了先生的注意力。
现在看来,这小子,真有他自己说的这么聪慧?
那些关于私塾的事,都是真的?
徐有德干笑一声:
“小飞啊。”
“读书不是嘴上说说的事儿,得脚踏实地,用功,知道不?你年纪小,有这份心是好的,可这大话……嘿嘿,容易闪了舌头!”
徐氏也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里带着不屑:“真是童言无忌!有德啊,你可别跟你这侄子一般见识。”
“他呀,也就先生随口夸一句,当不得真。”
“考秀才?那可是要真本事!不是在学堂里哄先生开心就行!”
老两口压根儿不信。
在他们看来,徐飞能识几个字就不错了,跟他们大房的“读书种子”徐文彦比?
差得远了!
徐有德可是他们全家的希望,是将来要给老徐家挣回脸面的人。
然而,大房那边的反应是轻蔑和不信,徐老二和王翠莲这边却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王翠莲先是一愣,紧接着眼睛就亮了起来。
她看看儿子那认真的小脸,又想想儿子带回来的那些东西——白花花的猪肉啊,崭新的书本啊,还有沉甸甸的铜板!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
哪个孩子能做到?
大侄子徐文彦去了私塾快一年了吧?
除了哭鼻子和说要退学,带回了什么?啥都没!
自家儿子这才去几天啊,就得先生夸,还带回这么多好东西,现在竟然还说三年后要考秀才!
“哎哟我的小飞啊!”
王翠莲一把将徐飞抱进怀里,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我的乖儿子!娘就知道你聪明!读书就是个事儿!三年后考秀才?娘信你!一定行!”
徐老二也傻眼了,听着媳妇儿的哭声和儿子的豪言壮语,他这半辈子闷在地里刨食的汉子,脑袋瓜子嗡嗡的。
考秀才?他活了三十多年,听都没听说过谁家有穷孩子考上秀才的。
可看着儿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还有媳妇儿脸上的眼泪,他心里头也跟着热乎起来。
“对!对!咱小飞聪明!一定行!”
坐在旁边的徐老三徐满山,一向话不多,这会儿也难得地开口了。
他看了看徐飞,又看了看抱着徐飞哭的王翠莲,干巴巴地憋出一句:“……小飞,不错。”
就又低下头继续吃饭了,但脸上的表情也比往常生动了一些。
徐老头看着二房这边一家三口的反应,心里直犯嘀咕。
可孙子确实带回来了肉和书,这一点倒是真的。
为了维持他一家之主的威严,也为了堵住二房的嘴,徐老头清了清嗓子。
“咳咳!吃饭吃饭!都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他先喝止了王翠莲,然后又对着徐飞。
“小飞啊,有志气是好的,可别好高骛远。”
“读书是苦差事,不是玩儿。咱徐家以后要出读书人,要成为书香门第,这担子主要还是压在你大伯肩上!”
“有德他读了这么多年书,底子厚!又是童生了!一步一个脚印儿,肯定能考上秀才,给咱徐家增光添彩!”
徐老头说着,还夹了一块肉给徐有德,笑眯眯地说,“有德啊,你可得加把劲儿!小飞嘛,还小,跟着你学学就行了。”
徐氏在一旁附和道:“就是!跟着你大伯多学着点!别净学那些花架子,吹牛倒是头一个!”
第17章 父母背后相助
什么叫“跟着学学就行”?什么叫“吹牛”?
她儿子带回来的东西,她儿子得的夸奖,哪个是吹出来的?!
徐飞倒是淡定得很,他知道这些话都是意料之中的。
比起在意他们的不屑,他更在意的是爹娘和三叔的态度。
看来,他带回来的东西起了作用,至少让爹娘相信了他说的“读书好”不是假的。至于大伯、大娘和爷爷奶奶?
哼,以后有他们打脸的时候。
一顿饭就在这种暗流涌动、各怀心思的气氛中结束了。
夜深了,山村一片寂静。
土坯房里,徐老二和王翠莲躺在炕上,听着隔壁屋里徐飞那平稳的呼噜声。
王翠莲翻了个身,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身边的徐老二。
“当家的。”
徐老二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嗯?”
“你说……咱小飞读书,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
王翠莲轻声问道。
徐老二没吭声,他心里也一直在琢磨这事儿。
儿子今天带回来的东西,确实让他吃了一惊。
王翠莲见他不说话,又使劲儿推了他一下:“你倒是说啊!他小小年纪,私塾先生都能这么夸他,还能给他肉和钱,这能是假的吗?!”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压得低低的,但透着一股子劲儿:“想想你大哥,你大侄子!他们因为读书那可是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全家托举!”
说到这里,王翠莲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又带着点心疼:
“那可是你亲儿子啊!你想想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一个人走十里路去镇上读书,风里雨里,小小的人儿啊……你忍心看他这么辛苦吗?”
徐老二听着媳妇儿的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儿子每天走那么远的路去读书,他当然知道不容易。
以前觉得读书就是大房那种有头脑的人才走的路,自己家没那个命。
可听媳妇儿这么一说,再想想儿子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他心里那杆秤开始摇摆了。
难道……自己儿子真是块读书的料?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王翠莲都以为他睡着了,又想去拧他的时候,徐老二终于干巴巴地开口了:
“那……那除了种地……”
“我有空,有空去镇上找扛大包的活儿……到时候,藏点钱……给,给阿飞……”
王翠莲一听这话,眼泪又涌出来了,这回是感动得。
她知道自己男人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让他放下地里的活儿去镇上干那种又脏又累又危险的活儿,还得偷偷藏钱,这对他来说是多大的决定啊。
她不再拧他,而是往他身边靠了靠,小声说道:“好……好!就这么办!咱儿子要是真能读出来,将来咱们老两口也就指望他了……”
得到了丈夫的承诺,王翠莲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安稳地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梦里可能已经看到了儿子金榜题名的扬景。
徐老二却没有立刻睡着。他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的黑暗。
扛大包……那活儿累啊,一天下来腰都直不起来。
还得偷偷藏钱,不能让家里老两口知道,也不能让大哥知道。
他想到了藏钱的地方,想到了每天省吃俭用要挤出来的铜板。
可一想到儿子明天又得走那么远的路,再一想到儿子可能真的能读书出息,他心里就有了股劲头。
为了儿子,累点、苦点、偷偷摸摸点,也值了。
第二天一早,徐飞照常起来,吃过野菜粥,背上包就往外走。
王翠莲送他到门口,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慈爱和担忧。
“慢点儿走,当心路滑。”
她叮嘱道。
徐飞点点头,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
王翠莲站在门口,看着儿子远去的方向,心里既骄傲又心疼。
她回头进了屋,看到徐老二已经背着锄头准备下地了。
“当家的,你……”
徐老二冲她笑笑:“我去地里了。”
“你放心,我说的话,都记着呢。”
王翠莲看着男人虽然瘦弱但坚实的背影,鼻子有些发酸,重重地点了点头。
……
徐飞走到镇上的私塾时,天已经大亮了。
他刚走到门口,一辆吱呀作响的牛车停了下来。
他一眼瞥见徐飞,狠狠地瞪了徐飞一眼。
徐飞对此毫无反应,只是平静地走进院子。
跟一个还没断奶的孩子计较,那也太掉价了。
很快,上课的时间到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进了学堂,找位置坐好。
徐飞找了个靠后但不偏僻的位置坐下。
钱大塾师从里屋走了出来。
他扫视了一圈新来的学生,目光在徐飞身上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开始正常讲课。
今天的蒙学内容是《三字经》中的几句,讲的是为人处世、尊师重道这些基本道理。
钱大塾师讲得抑扬顿挫,深入浅出。
徐飞前世读过不少书,这些内容对他来说如同嚼蜡,但他还是认真听着,毕竟这是当下科考的基础。
钱大塾师讲课时,不时会结合一些实际生活中的例子,这倒让枯燥的内容生动了一些。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钱大塾师停下讲课,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的课就到这里。”
“明日开始,除了蒙学,老夫也会教你们写字。”
“回去告诉家中大人,准备好笔墨纸砚。”
学生们一听要学写字,都有些高兴,纷纷应声:“是,先生!”
然后大家便收拾东西,准备下学回家或在私塾吃午饭。
今天来给徐飞和徐文彦送饭的是王翠莲。
她站在私塾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篮子,看到两个孩子出来,脸上露出笑容,喊了一声:“阿飞!文彦!”
徐文彦听到喊声,不情不愿地挪过去,对着王翠莲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低低地喊了一声:“婶婶。”
毕竟这是在私塾,外人多,读书人最重礼节,传出去不尊敬长辈,那可就太难听了。
徐飞则快步走了过去,脸上带着笑容,喊了一声:“娘!”
王翠莲看着儿子,脸上满是慈爱。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徐飞的脑袋,问道:“听得懂吗?累不累?”
“都能听懂,娘。不累。”徐飞乖巧地回答。
王翠莲又把篮子里的饭菜递给他们。
“这是今早特意给你们做的,趁热吃。”
第18章 媒婆上门,文曲星下凡
徐飞也没在意,接过碗,和王翠莲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慢慢吃起来。
虽然饭菜简单,但热乎乎的,而且是娘送来的,他吃得很香。
吃完饭,王翠莲看看天色。
自己还有农活要做,不能久留。
她也没说太多体己的话,只是简单叮嘱了几句好好学习,注意身体,就拎着空篮子离开了。
离下午上课还有一会儿。
徐飞找了个安静的角落,靠墙坐下。
他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了昨天在镇上买的那本《论语》一册。
古代的四书五经都是必背之物。
他翻开书页,开始细细地看上面的文字。
看了一会儿,他感觉到头顶投下一片阴影。
抬头一看,是钱大塾师。
钱大塾师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见他抬头,钱大塾师开口问道:“看书呢?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徐飞想了想,既然钱大塾师主动询问,他便将自己刚才思考的问题说了出来。
他问的不是字面意思,而是关于《论语》中几句话在当下的世道人情、官府与百姓之间如何理解和运用。
比如关于“仁”的理解,他没有问如何做一个“仁人”。
而是问当官府的某些举措与“仁”字相悖时,百姓该如何自处,读书人又该如何看待。
毕竟科考并不是死记硬背。
还要根据当下民生作答。
而他恰恰并不了解。
钱大塾师听着徐飞的提问,脸上的表情从平静慢慢变得惊讶。
他本以为徐飞会问一些字词句的解释,或是某个典故的出处,没想到他问的问题会这么深刻,这么……直接。
这些问题,即便是许多读了好几年书的学生都未必能想到,更别说联系到当下实际了。
这完全不是一个初学蒙学的孩子能问出来的。
钱大塾师心里掀起了波澜,脸上却努力保持平静。
果然是个天才!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耐心地为徐飞解答起来。
他结合了当下的情况,又引用了一些其他的典籍,讲得更加深入和透彻。
钱大塾师讲了一会儿,看徐飞听得很认真,有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时又会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笑了笑,觉得孺子可教。
“这些问题都比较深,你可以慢慢想,多读多思。”
钱大塾师语气缓和地说道,然后又提醒道:“一会儿就要上课了,收拾一下吧。”
下午的课在钱大塾师抑扬顿挫的讲学声中继续着。
徐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惊叹于这位老先生学识的渊博。
更佩服他能将那些枯燥的之乎者也,结合实际讲得如此生动。
若是古代随便一个夫子都是这个水平的话。
那么想凭借前世记忆就榜上有名还是很难的。
徐飞没懈怠,认认真真的听着。
时光流逝,很快就到了下学的时间。
钱大塾师合上书本,清了清嗓子,对着底下的学生们说道:“明日开始,咱们就学写字了。”
“回家后,都去跟家里说,让给你们买好笔墨纸砚。”
“写字可是童子功,马虎不得。”
学生们一片应诺声,个个都有些兴奋。
相比枯燥的背书,写字似乎要有趣得多。
徐飞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他将《论语》小心地放回布包里。
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听到钱大塾师在叫他。
“徐飞,等一下。”
徐飞停下脚步,转过身,钱大塾师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老先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目光在他手里的布包上扫过。
“你那《论语》看得很快吧?”
钱大塾师笑着说,“若是想买些别的书看,但银钱不够,大可来找我。”
“虽说我只是个塾师,但些许墨资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徐飞心里一暖,这位钱大塾师待他确实没话说。
他立刻弯下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先生厚爱!只是……只是学生不缺银钱,家中已备好了。”
钱大塾师只是他的启蒙先生,又不是他正式拜师的师父,他实在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钱大塾师也没有强求,只是点了点头,又问:“对了,你那《论语》现在看到哪里了?”
徐飞老实回答:“回先生的话,几乎都看完了,现在正力求能全部背诵下来。”
钱大塾师一听,眼神中的惊讶再也藏不住了。
短短几天时间,一本《论语》!
这天赋,当真是闻所未闻!
他轻叹一声,语气中满是赞赏:“好!好啊!能背诵是第一步,接下来便是理解,便是致用。”
“以后在读书上,但凡有任何不懂的地方,都莫要藏着掖着,尽管来问我。”
“哪怕是些别人看起来稀奇古怪的问题,在我这里,都可以问。”
“多谢老师!”徐飞再次躬身行礼。
这一次,他喊的是“老师”,而不是“先生”,是对钱大塾师学问和品德的认可,也是表达自己愿意虚心求教的态度。
钱大塾师捋了捋胡须,笑得更开怀了。
从私塾出来,徐飞快步往家里走。
然而,当他走到自家院门口时,却发现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院子里比平时热闹许多,除了亲娘王翠莲,连一向对他不冷不热甚至有些刻薄的奶奶徐氏也在。
更让他惊奇的是,徐氏脸上堆满了笑容。
而一向忙碌的父亲徐老二,还有三叔徐老三和三婶赵氏,也都在院子里站着,表情各异。
院子中间,还坐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
这是媒婆?
徐飞一愣。
他刚一进院门,徐氏就快步迎了上来,一把将徐飞搂进怀里,那股亲热劲儿让徐飞浑身不自在。
“哎哟,我的乖孙儿回来啦!”
“快来快来,给你介绍个人。”
媒婆见状,立刻笑得像朵花似的凑了过来,一开口就是连珠炮似的夸赞:“哎呀,这就是你们徐家那个神童啊!”
“瞧瞧这模样,这气质,小小年纪就这般不凡,长大那还得了!果真如传闻中所说,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呐!”
第19章 五岁半娶双胞胎?
什么情况这是?
听媒婆这意思,好像是冲着他来的?
媒婆继续滔滔不绝:“……王员外的嫡女,今年才七岁,长得那叫一个水灵!而且家底丰厚,嫁妆丰厚!定下了这门亲事,以后徐家可就……”
听到这里,徐飞总算明白过来了。
敢情是来提亲的?!
就因为他读了几本书,有点神童的名声?
这古代人是不是太急了点?他才五岁半啊!
还没等媒婆说完,徐飞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等等,我拒绝。”
他的声音不大,但态度很坚决。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徐氏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刚想说什么,门外又响起了声音。
“哟,徐老哥在家呢!恭喜恭喜啊!”
又是一个媒婆!
这个媒婆更厉害,一开口就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这儿有个亲事,说出来保准您满意!城里富商张老爷家的千金,十六岁,人美心善,知书达理!”
“家里还有个五岁的妹妹,张老爷说了,若是能定下这神童女婿,他愿意把这小女儿也一起当嫁妆送过来!”
“姐妹共事一夫,多好的事儿啊!”
徐飞彻底惊呆了。
十六岁的姑娘带五岁的妹妹一起嫁?这是打包出售吗?!
闻言,王翠莲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她当然希望儿子好,但对这些事情显然没主意。
徐老二摸着后脑勺,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憨厚样。
三叔徐老三和三婶赵氏也差不多,站在一边,看着热闹又有点发懵。
再看另一边。
大伯徐有德眼神闪烁,嘴角似有若无地挂着一丝笑意,不时地用眼神瞟向媒婆,仿佛在暗示什么。
他身边的堂哥徐文彦则是一脸阴沉,看向徐飞的眼神里充满了嫉妒。
他刻苦读书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有人上门提亲送钱送人的!
这五岁半的小鬼凭什么?!
徐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正要发作,徐飞却先开了口。
这时候不能硬顶,得给出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奶奶,大伯,各位长辈,孙儿今年才五岁半,年纪实在太小,论什么亲事都太早了些。”
“二来,孙儿现在得了一些虚名,若是此时就定下亲事,尤其是外面那些传闻,说什么姐妹共事一夫,要是真定下了,传出去像什么话?”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对孙儿的名声不好听,对我们老徐家的名声也不好。”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徐氏和徐有德,语气坚定地说出了最关键的一点:“孙儿读书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眼前这点小利。“
“孙儿的目标,是要给老徐家改换门庭,是要光宗耀祖!所以,未来的妻子,必然是要能与我相配的。”
“这些来提亲的,大多是商户人家。”
“商户身份低微,要是孙儿将来科考入仕,取了商户之女,岂不是给自己的前程添堵?”
“眼下这些亲事,孙儿都不能应下。将来,等孙儿长大了,名声起来了,自然会有更好的选择,配得上孙儿,也配得上我们老徐家!”
这番话一说出来,院子里再次陷入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个五岁半的孩子,能说出这样条理清晰、志向远大的话?
徐氏原本攒着的火气被这番话说得不上不下的,面露难色,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她虽然觉得商户有钱是好事,但孙子这番“改换门庭”、“科考入仕”的理由听起来又那么有道理,而且这孩子确实不一般,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徐有德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一直给媒婆递眼神,就是想着先用徐飞定下几门有钱人家的娃娃亲,收些聘礼彩礼,也好贴补他和儿子徐文彦的科考费用。
结果这小子油盐不进,还说商户身份低!
这岂不是把他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倒是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徐老头,听着徐飞这番话,原本板着的老脸慢慢舒展开来。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孙子,越看越觉得不一般。
以前他只觉得这孩子聪明是聪明,但总归是个小孩,也听信了一些流言觉得他古怪。
但今日这番话,掷地有声,志向高远,完全不像是一个五岁半的孩子能说出来的。
他看到了老徐家光大的希望!
徐老头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连连点头,大声说道:“好!好!好啊!说得好!”
“我这孙儿,果然不凡!哈哈哈!”
“什么商户女!我老徐家的麒麟儿,将来是要做官的!是要光宗耀祖的!岂能随便定下亲事!”
他走到徐飞面前,伸出那双粗糙的大手,用力地拍了拍徐飞的肩膀。
“飞儿啊!爷爷以前是看走了眼!你才是我们老徐家的麒麟儿啊!好好读,好好学,将来定要给我们老徐家争光!”
徐老头的态度转变之大,让大房的人瞪大了眼睛。
他们都没想到,一向古板保守的徐老头,竟然会因为徐飞这几句话,就对他如此看重。
徐飞被徐老头拍得肩膀有些疼,但心里却知道,自己这番话算是赌对了。
徐老头这样的人,最看重的就是家族的荣耀和传承。
不然也不会任由徐氏偏袒长子。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而自己所展现出的天赋和志向,恰恰迎合了他内心深处的渴望。
他乖巧地回应:“孙儿一定努力,不让爷爷失望。”
徐老头听到这话,笑得更开心了。
他转过头,对着那两个媒婆,原本和气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都听到了吧?我家飞儿年纪还小,志向远大,现在不考虑这些!你们都回去吧,以后这种事儿,没事儿别再来了!”
两个媒婆互相看了看,虽然有些不甘心,但看到徐老头这个态度,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她们挤出几丝干笑,敷衍了几句恭维的话,便离开了。
院子里的气氛有些微妙。徐氏还是一脸纠结,徐有德和徐文彦的脸色难看,徐老二一家依然是围观群众脸。
只有徐老头,沉浸在发现“麒麟儿”的喜悦中。
“飞儿啊,晚上想吃什么?让你们娘给你做!”
徐飞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徐文彦低声嘟囔了一句:
“哼,什么麒麟儿,还没影儿的事呢,就摆谱!”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在寂静的院子里,还是被不少人听到了。
徐老头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文彦,你说什么?”
徐老头瞪向徐文彦,语气严厉。
徐文彦吓了一跳,他没想到爷爷耳朵这么尖,慌忙摆手道:“没……没说什么,爷爷。”
徐老头冷哼一声,没有再追究。
徐有德见状,心里咯噔一下。
他还不知道自家爹什么德行?
因为自己是长子,送自己去读书之后。
就把老二老三当牛马用。
要是现在转换态度,岂不是以后一家子都要围着徐飞转?
倒是徐氏见状,忍不住不满的对着徐老头说:“老头子,你瞪着文彦干什么!”
说着,她弯下腰,心疼的用手护了护徐文彦,满是疼切的意味。
“咱家文彦才是文曲星,也是麒麟儿,好了,奶的宝贝大孙子,别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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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大房夫妻夜话
徐老二只是沉默,没多说什么。
总之现在阿飞有书读了,是好事。
没必要在小事上跟他娘废话。
徐飞适时地清了清嗓子,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他赶紧抬起头,露出一个有些忐忑又带着渴望的表情,“爷、奶,先生说……先生说要教写字了。”
“先生让去买书肆里的纸……”
果然,徐氏原本还算可以的心情,一听这话,“噌”地一下就垮了。
“写字?要多少钱?”徐氏皱着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在她看来,读书就够费钱了,还要写字?
那得烧多少钱进去啊!
更让她心烦的是,徐飞要学写字,那文彦呢?
徐氏从来没想过只给徐飞买笔墨,自家大孙子自然也要有。
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
毕竟,为了供徐有德读书,家里以前就花了不少钱在纸墨笔砚上,徐氏心里门儿清,这玩意儿就是个无底洞。
她原本还指望徐飞这免了学费能省点,结果笔墨钱又来了,而且还是双份!
“这个……具体的我没敢细问……”
徐飞怯生生地说。
徐氏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抱着徐文彦的手臂更紧了些,心里盘算着家里的进项和开销。
徐文彦靠在奶奶怀里,听到这话,趁着徐氏没看他,不动声色地扭过头,冲着徐飞做了个鬼脸。
徐飞心里嗤笑一声,没理会这小屁孩儿的把戏。
就在徐氏犹豫不决,打算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的时候,一直坐在旁边,像是透明人一样的徐老头,突然开了口。
“把钱给阿飞!”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徐氏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徐老头:“老头子?”
徐老头没看她,只是看向徐飞,语气缓和了下来:“文彦之前学写字,也买过纸笔。”
“既然现在阿飞读书有出息,又靠着自己免除了学费,省了家里一大笔钱。”
“做爷奶的,自然要帮扶一把,这钱,家里出得起。”
徐老头的话,劈开了徐家多年来围绕着徐氏偏心长房构建起来的微妙平衡。
他这是摆明了要开始“一视同仁”,甚至是偏向徐飞了!
徐飞心里狂喜,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赶紧垂下头,遮住眼中的精光,然后抬起头,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谢谢爷爷!”
“孙儿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爷奶!”
徐老头看着徐飞这副模样,心里更是熨帖。
他放下手,慈爱地揉了揉徐飞的脑袋。
“好孩子,是你自己争气。”
徐老头脸上的笑容里充满了自豪,“咱家啊,就靠你了!将来考个状元回来,给咱老徐家争光!”
这话,让徐有德的脸色彻底垮了。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飞,眼神复杂难辨。
老二那个木头居然生出这么一个厉害的儿子。
徐氏见状,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要说徐飞也是她孙子。
她也不是不喜欢徐飞。
可,可一想到文彦受了委屈,她心里咋就这么不是滋味!
最终,徐氏没再喊徐飞的母亲王翠莲去洗碗做家务。
转过头,看向三房的方向。
“老三家的,”
“还有你们这几个丫头片子!愣着干啥呢?碗筷还不赶紧去收拾了!”
赵氏听到点名,身子一僵,低低地应了一声:“哎,娘。”
倒是三房的三个丫头们,对这样的差遣习以为常,反倒因为不用再杵在这里尴尬,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就小跑着去厨房收拾碗筷了。
她们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嘀咕着:
“飞弟好厉害啊!让爷给买纸写字呢!”
“是啊是啊!爷说咱家以后靠他呢!”
“飞弟说了,等他读了书,要给我们买糖吃!”
她们心里都为徐飞感到高兴。
毕竟,徐飞虽然人小,但是对她们这些姐妹还可以。
不像徐文彦那样欺负她们。
以前家里有好吃的鸡蛋,他还会偷偷藏一个给她们分着吃。
……
是夜,徐有德枯坐在书房里,眼前摊着几卷已经翻得有些发黄的书册。
可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此刻在他眼里却像是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吱呀——”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淡淡的甜味和红糖特有的暖香飘了进来。
李氏端着一个青花瓷碗走了进来,碗里卧着两个热腾腾的红糖水煮鸡蛋。
这是家里只有徐有德这个“读书人”才有的特殊待遇。
为了让他能安心温书,准备考试,李氏更是每日不落。
“当家的,夜深了,先把这个吃了暖暖身子。”
李氏把碗放到书桌一角。
看徐有德仍是眉头紧锁,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得放轻了声音,关切地问道:
“可是书读得累了?怎么瞧着魂儿都丢了似的?”
徐有德抬起头,看到李氏,本想像往常一样随口调笑几句,比如夸她今日的发髻挽得好看,或者笑她又胖了几分。
可心里的烦躁实在太盛,连那点子兴致都没了。
他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书册往桌上一扔,发出一声闷响。
“累倒是其次,主要是……心里头乱得很。”
“文彦他……真的不如老二家的阿飞吗?”
李氏一听这话,心头猛地一揪。
自家儿子是她心里的宝,从小就聪明伶俐,镇上的先生都夸赞过的。
不过她又怎么知道,那是因为徐有德多给钱二先生塞了钱呢?
她赶紧走到徐有德身边,轻声说道:“当家的,这话怎么说的?文彦打小就聪明,读书也比阿飞早了好几年!”
“不过是,不过是阿飞这次运气好些……”
“再说了,少年聪明,可到头来‘伤仲永’的不在少数,谁知道他以后怎么样?”
徐有德摇了摇头,他毕竟是读过更多年书的人,看事情多少比寻常妇人要深一些。
阿飞那孩子的表现可不是“运气好”就能解释的。
他表现出来的冷静、机敏,还有那份恰到好处的“羞怯”和“感激”,都透着一股子早慧。
“不,文彦是聪明,可阿飞……这孩子的心眼子,深着呢。”
徐有德皱着眉,“他不是那种只会念书的呆子。”
“你瞧他把爹哄得心花怒放,那副模样……哎。”
他没再说下去,但李氏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徐飞这孩子,有心机,有手段,不像文彦那样一眼就能看透。
而且他才五岁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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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购买笔墨纸砚
只是把玩着碗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才又开口说道:“你平日里,要多跟文彦念叨念叨。”
李氏竖起耳朵听着。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阿飞也是他至亲的弟弟,流着一样的血脉。”
“让他多跟阿飞保持好关系,多亲近亲近。”
李氏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她怎么听着,这话的意思,是要她儿子去巴结那个一直被他们看不起的徐飞?
以前家里所有人都围着文彦转,夸他有出息,夸他聪明,结果现在,居然要他去跟二房的搞好关系?这算什么事儿啊!
她心头又疼又痒又难受。
可她也知道丈夫不是没头没脑说这话的。
徐有德接着说道,“我看阿飞啊,是个聪明的……就怕他以后真有个出息……”
万一呢?万一那个不起眼的徐飞,真的就像徐老头说的,考中了秀才,考中了举人,甚至更高?
那他们的文彦怎么办?
徐家未来的希望,难道要从文彦身上转移到徐飞身上去了?
但紧接着,李氏心里又转了个弯。
如果徐飞真的有大出息,成为官老爷,那他们作为他的伯父伯母,还能差得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可不是白说的。
想到这里,李氏虽然心里膈应,却也知道丈夫说的是眼下最稳妥的路子。
面子是小,利益是大。
“我知道了,当家的。”
李氏轻声应下,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我会跟文彦好好说的。”
……
天蒙蒙亮。
徐飞就背着他那个破旧的布包,像往常一样,打算步行走到镇上去。
刚走到院门口,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
他扭头一看,意外地发现是徐老头。
徐老头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手里攥着几枚铜钱。
他走到徐飞面前,将那几枚铜钱塞到徐飞手里:“阿飞啊,拿着。”
“这是四文钱,够你这两日坐牛车去镇上了。”
徐飞手里摩挲着冰凉的铜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讽刺感。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以前,他这个嫡亲的孙子,连口饱饭都要看人脸色,更别说坐牛车了。
如今,他只是展现了那么一点点天赋,这个以前对他视而不见的爷爷,就立马摆出了一副“爷爷”的模样,说出“爷爷拼了命也要供你”这样的话。
他面上却丝毫不敢流露,赶紧低下头,恭敬地说道:“谢谢爷爷!孙儿定不辜负爷爷的期望!”
徐老头看着他这副乖巧懂事的模样,更是满意得不得了。
他拍了拍徐飞的肩膀,笑道:“好孩子,一会儿你大伯带着你们一起去书肆买纸墨笔砚。”
徐飞点点头,说好。
他一扭头,就看见徐文彦也背着个簇新的小书包,正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看到徐飞扭过头,徐文彦冷哼了一声,脑袋扭向一边,似乎不愿意搭理他。
不过,到底是没有像往常那样,出言讽刺或者咒骂了。
看来昨晚他爹娘的话,还是起了点作用。
正说着,院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徐有德从屋里快步走了出来,脸上挂着和徐老头如出一辙的笑容、
“阿飞起来啦?快快快,动作麻利点!”
徐有德一出来就提高了嗓门。
“文彦,你还磨蹭什么呢?快点,别赶不上镇上的牛车!”
徐文彦听到他爹喊,极不情愿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加快了脚步。
徐飞把那四文钱揣进怀里,对着徐有德恭敬地喊了一声:“大伯!”
“哎!好!”
徐有德笑着应了一声,上前一步,然后带着他们朝院门外走去。
三人来到村口,果然停着一辆牛车。
牛车颠簸,三人坐在上面晃晃悠悠。徐有德坐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对徐飞和徐文彦说两句,多半是些“好好念书”、“别给家里丢脸”之类的扬面话。
到了镇上,天色已经大亮,街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徐有德对镇上显然轻车熟路,带着两人七拐八弯,很快就来到一家名叫“文心斋”的书肆门口。
书肆门口挂着一串风铃,微风吹过,发出清脆的响声。
门口立着两根朱红色的柱子,显得颇为雅致。
徐有德一进去,就有伙计迎了上来,态度恭敬。
“徐老爷来了!今儿要瞧点什么?”
伙计躬着身子问道。
徐有德指了指徐飞和徐文彦。
“这不是两个孩子来置办些笔墨纸砚。”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又特别把徐飞往前拉了拉,对王掌柜说,“这位是我二房的侄子,叫徐飞。”
“你看,我家的孩子,不管是亲生的还是侄子,那都是要一样对待的,都得好好栽培!这读书可不能含糊,笔墨纸砚,都得用最好的!”
徐文彦在一旁听着,嘴唇抿得更紧了。
上等的东西,以前可都是只给他准备的。
伙计一听这话,更是殷勤。
带着他们来到文房四宝的区域。
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笔、墨、纸、砚。
有成套的,有零散的。
看着琳琅满目的文具,徐飞心里默默估算着价格。
前世他是汉语言博士,对这些东西也算了解。
这年代,宣纸、徽墨、端砚、湖笔,哪一样不是金贵得很?
特别是好的,价钱更是吓人。
接着,徐有德便开始了他的“大采购”。
他先是让伙计拿了几套上好的湖笔,左挑右选,还特意拿起一支,在手里掂了掂,对徐飞说:
“飞儿啊,这笔可重要,用着趁手的,写起字来才能事半功倍!这支你看怎么样?笔毫柔韧,蓄墨也好!”
说着,就把那支笔塞到了徐飞手里。
徐飞赶紧双手接过,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连点头:“谢谢大伯!大伯对侄儿太好了!”
果然,接下来徐有德又让伙计拿了上好的徽墨,一方一方地看,还亲自捻了捻,闻了闻墨香,一副行家的模样。
又挑了几刀雪白的宣纸,厚薄均匀,纸质细腻。最后,又选了几个漂亮的瓷砚台。
他一边挑,一边不忘跟徐飞和徐文彦说些“这些东西都是最好的,你们要好好用功”、“大伯花钱不怕,就怕你们不用心”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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