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阴湿病娇的温柔道尊后》 1、美人姐姐 看书的时候修真界弱肉强食,谁弱谁死。 穿过来以后,薛渺抱着头被人堵在墙角踹肚子的时候,她只想大喊修真界禁制社达! 在这一年,她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早课晚功从不缺席,然后因为引灵失败喜得倒数第一。 凌霄宗人人都能引灵入体,偏薛渺失败了。 这也不能怪她,主要是她穿过来的时候已经接受了完整的义务教育,唯物世界观已经在她的脑海中根深蒂固。 来到这个世界,忽然所有人都跟她说什么气啊灵的,感受天地之间的气息,跟传i销似的。 远处着朱红校服的弟子道骨仙风,骑鹤而去,而乌白长廊转角内,薛渺被堵在墙根。 薛渺讨好笑道:“夏师姐有何吩咐?小的一定照办。” “是么,那今日我让你去戒律司替我划名,你怎么没去?” 这位夏师姐口涂唇脂,发挽金簪,身后站着几个跟班,好不好一身仙气明艳的校服,生生添上几分市侩之气。 夏连翘说着,一把将薛渺压至了墙角,薛渺苍白瘦弱的一张脸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她也试图反抗过,然后那次她就跟个球一样在地上被人踢来踢去,一会儿又在天上被打来打去。 揍她的人抱着手在一旁狂笑。 在这儿,人跟修士的区别比人跟狗的区别都大。 薛渺睁着一双幽乌的眼睛,抱着头嗫嚅着道:“抱歉夏师姐,因为长老说明日笔试,我便连夜替您整理了一份笔记,所以这才......” 她虽然是个引灵失败的战五渣,但要论应试读书,天朝学生可比这些修士厉害多了。 夏连翘果真神色一缓,喜上眉梢:“真的?” 薛渺真诚道:“我从不骗人。” 蠢猪领导除外。 夏连翘清清嗓子,似乎觉得自己这幅仪态不够威严霸气,看了一眼身后的跟班。 总归是薛渺没听她的话,若是轻易放过她,她以后还怎么在手下面前立足。 夏连翘想了想,一把掐住薛渺脖颈,趾高气扬道:“就算如此,那又怎么样?” “除笔记之外,我还划了一份重点,已经放到师姐房间里了。” 夏连翘梅开二度,喜滋滋道:“真的?” 掐住她脖颈的手一松,薛渺弱弱道:“真的,夏师姐我真的知错了,你放过我吧。” 如果把人物变为可视化的数值,那么面前这位夏师姐的智商大概只有四十来个点。 对付她,薛渺有一套自己的心得。 薛渺握住夏连翘掐她住脖颈的手,挤出个卑微胆怯又刻意讨好的笑容来: “以后只要夏师姐一声令下,我必为师姐鞍前马后,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打饭拎包捶腿,我什么都能干!” 薛渺咳嗽几声,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一张煞白的脸愈发显得像风中摇曳的一朵小白花。 也许是她看认错态度良好,也许是她这样的软骨头欺起来没劲,夏连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哼一声松开了手。 “算你识相。” 还没等薛渺松气,夏连翘捏着她的下巴,囫囵塞了一颗丹药进去,强迫让薛渺吞了下去。 薛渺扒着自己喉咙咳咳几声,惊恐道:“夏师姐,这是何物?” 夏连翘抱着手,欣赏着薛渺的惊恐,满意道:“这是噬心丹,一个小小的保证而已,只要你像今日一样听话,解药我会按时给你,怎么,你有意见?” 薛渺丹田中传来一阵隐痛,证明夏连翘所言非虚。 这噬心丹是个阴毒之物,若无真正解药,毒发之时,她不出三日就会暴毙而亡。 除非有元婴大能愿意为她化解药力。 可她一个修真界底层吗喽,上哪认识元婴大能,惹到她算是惹到软柿子了。 薛渺长睫微垂,笑时掩映住一双黑水银一样漂亮的瞳仁,乖巧点头:“怎么会呢,我一定会好好听师姐话的。” 夏连翘满意了,轻飘飘地丢下一句:“对了,明日之前去藏雪峰给我采一朵月昙花,要新鲜的,我送人,别办砸了。” 薛渺坐在原地,等人走后方才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又往她计划里加塞。 如今修真界灵气逐渐稀薄,若无师门长辈相助,一般人修到筑基就到头了。 按照计划,她会悄悄潜入内门无意结识一下某位身份尊贵的内门长老,再在交谈中无意透露一下自己凄苦的身世。 最后再超绝不经意地展现一下她的勤勉好学,然后被长老内定拜为亲传,走上人生巅峰来着。 看来只能改日再上巅峰了。 这月昙花极为难寻,只是碍于夏连翘淫威,薛渺不得不去走这一趟。 凌霄五峰八脉,以濯雪峰最为偏远独立。 据说数百年前濯雪道尊还未渡劫时曾在藏雪峰修行过。 自道尊渡劫后,掌门在峰上建起一座寒方殿,出于尊敬的缘故,藏雪峰一向少有人去。 时间久了,便被一些弟子传了鬼怪山精的故事,说得是绘声绘色,真假难辨。 薛渺默念核心价值观,借了师姐的仙鹤飞了一段路,到藏雪峰时天刚刚擦黑。 峰上壁立千仞,终年云雪不散,一派清寒萧索之气,寒方殿内供有道尊玉像。 薛渺踏入殿内,哈气搓了搓自己冻僵的手,借了长明灯的火给道尊上了一炷香。 即使是凌霄宗外门修为最为低下的弟子,提起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与濯雪道尊之时也会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 当年道尊一柄神仙有死剑,率仙门屠灭七十二魔,亲手斩下魔皇头颅,不夜魔宫的火烧了整整半月有余。 从此一改魔族撅在仙门头上作威作福的面貌,而濯雪道尊也成为千百年来唯一一位飞升的修士。 灯火微暗,道尊纤袅的玉像端坐在莲台之上,衣袂云帛飘飘,一手拈花一手执剑,足与殿顶齐高。 她微垂眼睫,圣洁无瑕却又清冷悲悯。 薛渺双手合十,碎碎念道:“无意叨扰道尊,但您老若是天上有知,还请保佑弟子顺利找到月昙花。” 玉像垂眸,静默无声。 薛渺跪在蒲团上,望着道尊玉像,虔诚地磕了三个头:“这件事对弟子真的很重要,多谢道尊。” 自穿过来起,她便听过道尊的各种事迹。 然后她发现,道尊简直就是最戳她xp的那一类美强惨人设。 如此清冷貌美,温柔悲悯的道尊却干出了火烧不夜魔宫,斩下魔皇头颅的事迹。 薛渺看着道尊的玉像就像是看到了自推的放大版立牌,变成星星眼怎么看怎么爱。 薛渺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恨不能咬着小手娟流泪道: “嘤嘤嘤呜呜呜,老婆怎么那么可爱,美强惨就是要被我抱在怀里狠狠疼爱的呀,道尊快来我碗里!” 淡青的降真香飘向上空,模糊了些许玉像疏冷的眉眼。 薛渺眼里没有亵渎神明的畏惧,全是对自推的溺爱: “手好看,脸好看,拿剑拿花都那么好看,呜呜,好想舔一口,爱你老婆,下次见。” 可惜她还要找那该死的月昙花。 殿门外开始下雪,薛渺出了殿,正巧看见了不知从哪跑来的一只尖耳朵的兔子。 薛渺搓了搓被冻得发僵的手指,看着那只兔子动了心思,想抱过揣着怀里暖暖手。 谁知那兔子颇为灵活,她捞了三次竟都捞个空,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兔子的眼神有点屑屑的。 “连你也欺负我。” 薛渺跟在兔子后面咬牙切齿,人心不古世道艰难,连只兔子都欺她没有修为是个凡人。 她往前一扑,又扑了个空,跟着兔子一脚踏入不知什么地方,四周被白色的雾气缭绕,仿佛一片神隐之地。 薛渺直觉不对,还是鼓起勇气往前走了几步。 入眼一片繁郁深重的白,似天地缟素,清寂非常。 眼前隐约一道纤影,薛渺顿住,雾气渐渐散开。 雪衣墨发的女子手执一朵月昙,长眉纤目,淡淡抬眸看她,似在此处就是为了专门等她。 她穿着一件有些陈旧的道衣,但用料极好,穿在女子身上愈发显得脱俗出尘。 观其容止,若疏疏残雪,仙仪清冷。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美人姐姐和方才殿内看到的道尊玉像竟有几分相似。 或许天下美人都是相似的。 但这不是重点。 所以她不会那么幸运,撞上真的校园传说了吧? 这大晚上的。 她想起以往听过的诸如艳鬼、惑妖一类的藏雪峰传说,像是被人点了穴,一动不动,正当女子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时,她终于动了。 薛渺忽然哆哆嗦嗦,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哐哐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无意冒犯,实在是被人所逼才来打扰,要是方便,您能赐我一朵月昙花吗,不过绝没有威胁您的意思,您不方便的话不给也行!”【你现在阅读的是 】 2、内门长老 并不是每个信徒的祈愿都能被沈衣听到。 除非那人的愿望极其强烈,又或是对沈衣本人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仰或者执念。 她听得越清,就证明上香的人越执念。 薛渺的声音震耳欲聋,她说的每句话沈衣都听清楚了。 老婆。 狠狠疼爱,想舔。 道尊起先不太理解,反应了一会儿后白皙的耳根悄悄红了。 那孩子除了想要月昙花,竟然还想、还想—— 沈衣实在说不出口,看向薛渺的神色中沉默且震撼。 真的如此执念么。 道尊不太懂,但决定满足她的前一个愿望。 “你想要月昙花是吗?” 沈衣一身旧衣如雪,看她的神情专注而温和。 月下飞雪,女子手执月昙幽花,实在是仙人之姿。 “这件事对你很重要。” “嗯嗯,不不,我不想要了,我这就下山,鬼姐姐你放过我吧。” 薛渺快哭了。 沈衣楞了楞。 这峰上有她坐镇,并无什么女鬼。 见薛渺抖如筛糠,且跪着的方向正对着自己,沈衣半晌才将这个称呼联系到自己身上。 看来是误会了,不过想起少女在寒方殿上对她说的那些,沈衣耳根又红了红。 误会了也好。 思量片刻,沈衣将手中的月昙花放在薛渺面前。 “山间夜路难行,拿了花便快些下山去吧。” 尾调轻微,像散在了夜风之中。 纯白莹润的花叶舒展着,薛渺抬头,一阵风雪吹过,四周哪里还有什么月昙花和美人。 只有空中残余的降真香气证明一切并非是她的幻觉。 捧着月昙花回到寝院,薛渺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 恶鬼貌丑,女子却清冷美丽。 可是她衣着朴素,看着也不太像长老。 身份尊不尊贵不知道,长得倒是—— 薛渺咕叽咕叽想着,在脑海中勾画出她的样貌,默默从枕下掏出来一本名为《江山不夜雪》的同人话本。 不夜雪,顾名思义,讲的是魔皇和濯雪道尊相爱相杀,一恨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的十八禁同人话本。 十章有八章两人在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剩余两章恨海情天情深深雨蒙蒙。 生活这么苦,不搞点女同怎么活得下去。 除了道尊和魔皇,她还磕道尊和凌霄掌门的师徒cp,她单推且杂食,什么都可以来上一口。 但无论是魔皇还是年下徒儿,总之清冷强大的道士姐姐真的很适合被压着各种以下犯上好吗。 不懂的人有难了。 一本《江山不夜雪》翻了大半,薛渺才恋恋不舍地将它收了起来。 翌日她把月昙花交给夏连翘,她似有些不可置信。 薛渺小心翼翼道:“怎么啦夏师姐?” 难道她看出来自己把蔫掉的花瓣掰来丢了,不可能,她掰得很小心的。 夏连翘是没想到薛渺真能摘到月昙花。 此花只长在风雪山崖间,在云散月明之时开上一刻。 夏连翘收下花,抛出一粒解药给她:“还不错,算你听话。” 薛渺苟着腰陪笑点头,像给太君引路的翻译官:“能为师姐办事,是我的荣幸。” 夏连翘受了吹捧,难得不与薛渺为难:“那这件事就专门交给你去办好了,明日我要一朵更大更好的。” “啊?” 薛渺愣住。 夏连翘冷了脸:“怎么,你不愿意?” “没有没有,我特别愿意。” 薛渺忙道。 送走了这尊大佛,薛渺还要上理论课,要帮她们写作业抄笔记,还要去膳堂打工赚灵石。 膳堂的大娘怜她体弱,送了她一份免费的膳食让她在路上带着吃。 薛渺算了算时间,哪怕借了仙鹤过去,拿到月昙花从藏雪峰回来寝院也已经落锁了。 她便只能采到月昙花后再吃饭。 雪积了寸深,虽不及腿,却容易将鞋袜打湿,薛渺寻着昨天的路走过去,却只有看不到底的茫茫雪山。 夜深了起来,薛渺一无所获,更糟的是山上又开始落雪了,她只能跑到寒方殿内暂且避一避风雪。 她推开殿门,月色照着碎雪落入殿中,道尊衣带出水云帛披风,依旧垂睫看着她,悲悯圣洁,不染纤尘。 薛渺默了默,轻手轻脚坐在蒲团上,打开膳堂大娘送她的饭吃了起来。 没什么油水,不过好在不用花灵石买。 她脑海里忽然想起故乡的一句歌,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再加一句,薛渺的生活一眼看得到头。 薛渺低头吃着,两颗眼泪却莫名掉在了那结了些许冰碴的饭上。 别哭,不许哭。 薛渺迅速抬手擦干眼泪,告诫自己哭解决不了任何事。 然而她压得越深,眼泪便反弹得越厉害,像是情绪比她的大脑更先一步崩溃。 别哭了,别哭了! 算了。 薛渺丢开饭,蹬蹬几步上了贡桌,跨上莲台抱着道尊的腿放声大哭起来。 她要告到天庭,告到天庭!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 莫名其妙的穿越,没有系统,她什么都不知道,第一天穿来的时候,她连衣服都穿不好,被人以为她脑子有问题,耻笑了半日。 好不容易适应下来,又被夏连翘那些人缠上,对着她非打即骂,若三个月之后她再次引灵失败,通不过考核,凌霄宗也不会再要她。 “都欺负我,老婆,她们都欺负我!” 薛渺放声大哭,直至喉咙嘶哑也未曾停下,像是要把自己这一年以来受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 道尊玉像垂眸低眉,似有些无奈。 过了不知多久,薛渺哭得累了,就着这个姿势睡了过去。 峰上风雪闻人而止,已经渐渐小了下去,只有一片月光照入殿中,湛湛清辉明丽柔和。 沈衣旧衣如雪,皎皎清辉落在她墨长的发上,泛出玉一样的光泽。 她垂眸,一如圣母怜子。 少女安静地睡着,眼睫浓长卷翘,墨黑的眉纤长入鬓,她鞋袜是湿的,玉像也并不暖和。 她冷,睡着的时候便缩着身子,像一只冬日流浪的弃猫。 沈衣看了她片刻,轻轻抱起了她,少女却在此时迷迷糊糊地醒来。 哪来的古典清冷大美人。 女人乌发雪衣,眉目疏冷如雪,看她的神色却有些不易察觉的温柔。 头好软,她在靠着什么。 与美人姐姐对视片刻之后,薛渺忽然打了个激灵,一个鲤鱼打挺从她身上蹦了起来。 薛渺慌乱地抬手往嘴上一擦。 她刚刚睡觉流口水了吗。 流了吗,没有吧。 沈衣怀中一空,刚才又抱着她的腿哭成那样,现在便又生龙活虎起来。 幸而那少女微红的眼眶证明着不是她刚才老眼昏花。 她鲜少与小辈相处,不知这孩子是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才会委屈至此,想起昨日,她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了一朵月昙花。 “你是想要这个吗?” 薛渺怔怔看了月昙花片刻,忽然手舞足蹈地夺过那花大骂,开始原地发疯。 “就你是吧,就因为我不能修炼就欺负我,我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薛渺看着那花便宛若看到夏连翘,怨气比鬼都重,哪怕面前的人真是女鬼,恐怕也要避她三分锋芒。 最后她狠狠将花一丢,出了一口恶气。 沈衣诧异地收回手,眸光如水,淡然地看着她。 片刻之后,薛渺冷静下来,回想起自己刚刚的失态,试图补救一下: “......我说刚刚有鬼上我身你信吗?” 沈衣摇了摇头。 薛渺开始脚趾扣地:“你信一下吧,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沈衣大概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威胁,眼眸微微一弯,温和道:“不用跪了,我信。” 她盯着薛渺被花刺刮伤的指尖看了会儿,轻轻将薛渺的手托在了自己掌心。 莹白如月的灵力柔和扫过,那些细小刺目的伤口便消失不见了。 “不如和我说说吧,你刚才说你无法修炼是怎么一回事。” 沈衣温声。 薛渺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才反应过来对方在问她。 “我感知不到我看不见的东西,我总觉得看得见的才是真的。” 薛渺低声。 沈衣点头,眸光柔和:“这样么,我知道了。” 她抬指,月色流泻在她修长漂亮的指尖,像是只为了得到她简单的一瞬眷顾。 薛渺还没反应过来,沈衣并指,朝虚空写了一个符,随后微凉的指点在了她的眉眼间。 然后!她就像开了透视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她真的从天地之间看见了星星点点的灵气。 “这就是灵气?” 薛渺惊讶地伸手碰了碰空气的中灵气。 “现在看着它们,还觉得难以想象吗?” 那些灵气泛着莹润的微光,仿佛一天星斗,落在沈衣乌浓的眸光之间,皎皎泠然。 那一刻间,经脉中仿佛被濯濯清泉洗过,畅快不已,她像是进入了心流状态,全身心地接纳这些灵力。 她分明站在原地,像是一阵风吹起了她的身体,仿佛足尖一点便能越过数丈,指尖也充盈着饱满的力量。 她这算是......引灵成功了? 薛渺怔在原地。 她引灵成功了,能修仙了,与夏连翘她们一样了。 以后只要她勤加修炼,便不会再被人欺辱,进入内门,拜入各位长老门下也绝不是痴人说梦。 她还有机会走上人生巅峰! 沈衣瞧着她,松了口气。 这样,这孩子应该不会再来她殿上抱着她的腿嚎了吧。 该说不说,这孩子中气十足,嚎得十分有劲吗。 她迟疑着,谁知眼前飘过一片朱红校服,薛渺像是飞鸟投林一样猛地扑入了她的怀中。 沈衣双眸微睁,猝不及防地被她扑得往后退了一步。 “我能修炼了!我能修炼了!!美人姐姐,我能修炼了!!!” 沈衣不惯与人靠近,下意识想说一声成何体统,却感受到了少女年轻躯壳中,那颗跳得欢欣又雀跃的心跳。 她大概是真的很高兴吧。 沈衣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没扫薛渺的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眼中有几分无奈的温和包容。 薛渺抱住沈衣,自己在沈衣怀中又蹦又跳,跟撒脱了手的大型犬一样。 “我能修炼了。” “真好。” 凌霄宗受她庇佑,这个孩子既是凌霄宗的孩子,自然也在她庇佑爱护的范围内。 沈衣想通关窍,便像给望天犼顺毛一样,抬手在薛渺头上摸了两下。 “好了。” 薛渺冷静下来,这才发现自己还赖在人家身上,脸一红,飞快地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沈衣,却发现美人姐姐那白皙的耳根下也有红晕。 “美人姐姐,你不是鬼啊?” 薛渺这才想起来问。 沈衣有些无奈:“我何时说过我是鬼。” “那你是内门的长老吗?” 薛渺超绝不经意地问道。 沈衣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算是。” 面前的少女踌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美人姐姐,下次我还能来这儿找你吗?” 风雪苍茫间,少女一袭朱红校服熠熠夺目,一双黑水银似的猫儿眼纯澈生动,虽瘦弱,却朝气蓬勃。 那双眼期盼又干净,眼尾还带着哭过后的薄红。 良久后,沈衣静默地点了点头。【你现在阅读的是 】 3、思无邪 “那我过几天再来找您!” 薛渺握着拳头说完这句话,像是鼓起勇气抬头看了沈衣一眼,一双纯澈的眼瞳微微颤动着。 沈衣微微弯唇,抬起玉白的掌心揉了揉她的头,亦回她:“好。” “对了,美人姐姐,我叫薛渺,下次见面,你就叫我渺渺吧,我喜欢别人叫我这个!” 少女红着脸说完这句,逃也似的下了山,朱红明艳的校服化在山雪间,像是天地落下的一颗艳血,渺小又可怜。 沈衣看着那笑小朱雀一样的背影心头微动。 许是她度过的岁月太过漫长,回至本初,竟觉得少年人这般天然反应十分可爱。 她在凡间信徒颇多,然而让她亲耳听到祈愿的人却寥寥无几。 算起来,自她压制灵力起,已有百年未曾听清过信徒们的祈愿了。 沈衣抬手设下结界挡住了藏雪峰间的风雪,这样她回去的时候应该能轻松些。 薛渺大气不敢喘地跑下了山,直到藏雪峰落在她身后,她才敢停下来。 内门长老,活的。 薛渺弯腰喘息几声,从口袋中掏掏掏,终于掏出了一面小铜镜。 镜中映出一张青涩又漂亮的脸。 是那种长辈最为喜欢,天真灿然,带着少年朝气的漂亮。 有了这样一张脸,似乎一切的莽撞、生涩,不知分寸都可以被纵容原谅。 一年了,整整一年啊。 因为是个引灵失败的凡人,她在凌霄宗活得比狗都不如。 何况她的命现在被捏在夏连翘手中,若是噬心丹能被化解,那她就不用再受制于夏连翘了。 夏连翘自幼被拿丹药养着,被督促着修炼,为的就是能有一天进入内门,被内门的长老们收做徒儿。 夏连翘可以,那她为什么不可以。 她不会被人踩在脚下欺凌一辈子的,她还要回家。 同寝的姑娘已经入睡,薛渺抬起手,一团小小的灵气聚在她指尖,宛若一盏跳跃着的豆灯。 薛渺沉眸,跨鹤坐下找到今日引灵时的状态修行继续修行,等到红日将出之时,她又才草草睡下。 翌日起来,薛渺虽有些困倦,却并无平时熬夜之后的头脑昏沉,反而体态轻盈,清气弥身。 修仙的感觉原来这么爽。 薛渺昂首挺胸地推门,迎朝霞万丈,却见夏连翘带着一众小跟班一脸菜色地朝她走来。 薛渺没忍住笑,她不是故意的,但真的太像了。 那种小说和电视剧里面总是欺负女主,却又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炮灰小团体了。 薛渺笑完才想起她昨日上山是去采月昙花的。 短短几秒,薛渺脑中浮现出了五个借口和七个补救方案,以夏连翘的智商,糊弄过去应该不成问题。 薛渺深吸一口气,主动躬着腰笑嘻嘻地走了过去:“哟,夏师姐怎么亲自来了,生分了不是,有什么事喊一声不就成了。” 夏连翘嫌恶地瞥了一眼这狭窄的寝院:“你就住这儿啊。” 薛渺脸上笑嘻嘻,暗自腹诽,住这儿怎么了,你又不给我钱,管我住哪。 薛渺等着夏连翘朝她发难,岂料夏连翘绝口不提月昙花的事。 她早有耳闻夏连翘心属内门的一位弟子,看这架势,估计是没接受她的月昙花。 “今日陪我出去逛街。” 夏连翘转身就走,薛渺只能忍气吞声地跟上。 山下之城名为凌霄城,夏连翘每每出街便让商家记账,可谁又敢真上凌霄宗去找仙人要账。 薛渺提了一大堆东西,胳膊都要断了,不过一想下都下山了,不如买点东西送给美人姐姐。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薛渺上前几步,陪笑道:“夏师姐,我肚子有点疼,好像有些腹泻.......” 夏连翘白了她一眼,不耐烦地指挥别人接过了薛渺手里的东西:“不中用的东西,快滚。” 薛渺从小团体里溜了出去,掏出灵石数了数,除去必要开支,她能支配的灵石还有二十一颗。 二十一颗能买什么。 一把上品灵剑要上万灵石,就算与之相配的一枚剑穗都要几百灵石。 美人姐姐作为内门长老,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送什么贵的都不出挑,倒不如送点别致的小东西。 那只兔子好像是美人姐姐的,看起来颇通人性。 送长老的送不起,送个兔子的她还不成吗,人情世故也是被她拿捏了。 薛渺思索片刻,决定自己做个玩偶送给美人姐姐的兔子。 数日下来,除了给夏连翘拎包捶腿,等于什么都没干,薛渺叹了口气,点着灯复习功课。 整理的笔记可以拓印以后一个灵石一份卖出去,加上膳堂打工的,帮师姐们喂仙鹤的,她大概还要三年才能买上属于自己的剑。 要作为本命剑,至少都要中品以上。 即使成为打工皇帝竟然也买不起修真界的一把灵剑。 她放弃了,软饭硬吃才是道理。 她该去找美人姐姐刷刷存在感了。 薛渺望着手里的玲娜西贝儿,满意地点了点头,这简直一模一样嘛。 反正这里又没有地表最强法务部,她不信律师函还能发来凌霄宗。 想到能见到她,薛渺心情忽然明快许多,余光瞥到枕下的《江山不夜雪》犹豫片刻,还是将它带在了身上。 她上到藏雪峰已然轻车熟路,到了峰顶她才想起两人并未约定过时间和地点,只好等在寒方殿内,看什么时候能偶遇上。 薛渺先给道尊点了一炷香,看了片刻呜呜道:“今天也好喜欢老婆哦。” 莲台上的白衣仙尊身姿如水,广怀温柔,低眉垂目之时却又能渡化众生,震慑邪魔。 闲来无事,薛渺嘴角露出迷之微笑,从怀里把那本《江山不夜雪》掏了出来。 薛渺对道尊像对视一眼,看话本时默默地背过了身去,没事,扣一道尊原谅我。 【却说那魔皇生得朱唇玉面,明眸善睐,乌丝戴帝冕,十根玉指艳蔻丹,瞧着那面清清,心冷冷的道尊,垂下两滴红泪来。】 【道尊当真不曾对我动过心?】 【道尊别开眼,似有不忍,却道,你我仙魔殊途,此前种种不过我道心不坚,怪不得你,只是往后,你我恩断义绝,你自做你的魔皇,我依旧修我的长生无情道。】 薛渺意兴阑珊地翻过两页,果然翻到了自己想看的,那魔皇见道尊要与自己断情,哪里肯干,当即压着道尊又酿酿锵锵了十余页。 这才是她辛苦一天后该看的好东西。 降真香直上青天,引来仙鹤盘旋,薛渺一愣神,那香灰落在了地上的《江山不夜雪》上,灼出了个大洞来。 薛渺:“......” 乖乖,不会是道尊显灵了吧。 正犹豫,却见殿门内跑进只白胖的兔子,今日仔细看去,才发现那它两耳更尖,比旁的兔子生得要怪异威武些。 想起初见时她还想把人家抱在怀里搓,薛渺就有些心虚,这可是美人长老的爱宠,自然也要讨好。 望天犼蹲在殿门口,高贵冷艳地瞥了一眼薛渺,这个愚蠢又弱小的人类少女,感觉能被原型的她一屁股坐死。 真不明白道尊为什么几次三番地搭理她。 薛渺清清嗓子,哎呀几声,做作又不失真诚地道:“瞧瞧,这不是美人姐姐的灵宠吗。” “瞧瞧这一身雪白得没有一丝杂色的皮毛,一看就不是凡品。” 薛渺围着望天犼绕了几步,竖起大拇指道: “瞧瞧这睥睨无双的眼神,当真是威武又霸气,若征战沙场,必是一方猛将。” 望天犼:“.......” 虽然这少女又弱又吵,但眼光不错嘛,看来她的一身霸气就连这个兔子外壳也无法限制。 望天犼心中洋洋得意,却暗自嗟叹,望天犼啊望天犼,你为何要生得如此美丽威武,这就俘获了一个少女的仰慕之心,实在是罪过。 于是看薛渺也顺眼起来,耳朵一甩,示意她跟上。 望天犼半只脚踏入自在境中,耐心地等着薛渺,薛渺虽感震惊,却不敢耽误,只快步跟着望天犼进去。 自在境中白雾缭绕,脚下芳草兰汀摇曳,望天犼走几步便停下来看看她有没有跟上。 越走,白雾便越淡,隐约看见一座清竹玉楼与浅溪比邻而居,有几分抱朴守拙之意。 沈衣坐在溪边钓鱼,乌发垂落,依旧是安静清冷仙姿玉仪,薛渺心头一跳。 这何尝不是一种代餐呢。 美人姐姐这个样子,和寒方殿内那端坐莲台的道尊像竟像了八九分。 沈衣微微抬眸,眸光温和,视线落在了薛渺局促的身形上:“怎么不过来。” 是了,道尊早就渡劫飞升了。 按照薛渺以前看修仙小说的经验,飞升便是换了一方天地,道尊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薛渺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沈衣瞧着她,她太清瘦,一身朱红校服都要撑不起来似的: “你是不是瘦了些。” 沈衣微微蹙眉,招手让她走近些。 薛渺乖乖地走了几步,把脸放在了沈衣的掌心,歪着头,一双黑水银似的猫儿眼眨巴眨巴。 “美人姐姐觉得我瘦了吗。” 濯雪道尊微微愕然,与薛渺对视,少女肌肤温热细腻,神色纯澈无邪,可怜可爱。【你现在阅读的是 】 4、趴膝盖 薛渺的睫毛长而卷翘,眨眼时宛若惊雀振翅,在一张清瘦苍白的脸上显得愈发灵动可怜。 “美人姐姐......” 薛渺弯起眼眸,像小动物一样在沈衣的手上蹭了蹭。 既要刷好感,就不能太守规矩,若不打破界限,谁又知道底线在哪里。 “这么久不见我都想你了,你呢,有没有想我?” 少女在她掌心之间抬眸看她,让人觉得这个问题对她很重要,不问出个满意结果她是不会罢休的。 她今日又叫她老婆了 如今看来,还只是个喜欢和仰慕都没分清的孩子罢了。 沈衣指尖微僵,神色却柔和了几分,轻轻捏了捏少女的脸颊,没有多余的肉,摸着都有些硌手。 “吃过饭了吗。” 沈衣收回手,袖间带着降真香的沉静香气。 薛渺点到为止道:“还没有,但以前我娘说少在别人家蹭饭,所以要说吃了。” 沈衣被她逗笑,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还小,要多吃饭,切莫饿坏了身体。” “我名沈衣,你以后便唤我沈长老吧。” 薛渺乖乖点头,嘿嘿一笑,从腰间的袋里掏出了那个玲娜西贝儿:“我做了个东西,想送给小兔子,多谢它之前为我带路。” 望天犼听说是给自己的礼物,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起身扒着薛渺的小腿要看。 薛渺被它扒得痒痒,忍住笑,蹲身把玲娜西贝儿拿在了望天犼面前一晃: “这是我家乡的一种,额,神兽,大家都可喜欢了,你觉得怎么样。” 望天犼与她手中娇艳明媚的玩偶对视上,霎时怔住,她一身皮毛怎么能这么鲜亮又漂亮,她的睫毛怎么能这么长。 世间竟有如此美兽。 宛若人对着画卷一见钟情似的,望天犼呆呆的,片刻后,耳朵缓缓垂下来盖住了自己害羞的脸和眼睛。 薛渺有些迟疑:“怎么了,不喜欢吗?” 沈衣微微弯眸:“不,她喜欢。” 望天犼一羞,叼着玲娜西贝儿就回了自己的窝,她决定以后对薛渺好一点,然后打听打听她老家是哪里的,能不能把这美人介绍给她认识一下。 沈衣望着她,眼眸清浅,一眨便仿佛有涟漪漾开:“这是你亲手做的吗?很好看。” 薛渺嗯嗯点头。 找人定制太贵了,她是如此的一贫如洗。 薛渺望着沈衣:“美人姐姐昨日没有睡好吗?” 沈衣肤白如玉,清冷皎然,眼下那点乌黑其实极浅淡,不注意根本不会被发现。 沈衣抬指一摸眼下,垂眸点了点头:“最近是不大好睡。” 她独身在自在境中百年,一向对容貌不甚在乎,倒让渺渺看到了她的不堪之处。 沈衣难得纠结一瞬,用术法悄然将那一抹青黑抹了去。 望天犼把自己心爱的美人安置好,想了想,薛渺送了一个她这么喜欢的礼物,她总得回点什么。 便又在洞府中翻翻找找,找出了一颗千年蚌精的妖丹。 在她还未跟随道尊之前,她最喜猎杀同族,取出它们的妖丹做成珠帘挂在洞府之中。 道尊说这样有损自己道运,望天犼便逐渐将这些珠串忘了。 这千年老蚌妖的妖珠戴在身上可强健体魄,美容养颜,料想那小丫头一定喜欢。 望天犼衔珠而归,薛渺看那珠子莹润生光,不是凡品,担心望天犼拿了它主人的爱物,一时不敢去接。 沈衣温声:“既是它送你的,你便拿着吧,对了渺渺——” 清冷的嗓音将她的名字叠声喊出,竟无端有一分缱绻之意。 少女楞了楞,像是被她这一声唤得失了神,什么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今天我们吃鱼好吗?” 沈衣收起鱼竿,将一尾活蹦乱跳的鲜鱼收进了竹篓中。 内门长老留她吃饭,她当然不会拒绝:“嗯!我喜欢吃鱼。” 金丹以上便可辟谷,但若是有条件,各类灵蔬灵谷灵果都是有益修为的。 沈衣在这自在境中百年,闲来无事,便会研究各种饭食,除此之外,还会耕作,喂养动物,聊以打发时间。 薛渺有心去帮忙,但沈衣让她坐着和望天犼玩。 她将衣袖和头发束了起来,比垂发之时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柔媚。 尤其那双玉白漂亮的指尖还拎着......拎着一尾活泼好动的灵鱼。 “先去和阿犼玩一会儿好吗,我很快就好。” 霎时间,薛渺觉得沈衣脑后仿佛长出了一个光圈,散发着人妻的圣洁光辉,让她想原地祝祷喊一声天呐,是妈咪,我们有救了。 端上来的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薛渺埋头苦吃,沈衣的手艺实在是太太太太棒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有鱼有肉还很好吃的饭了,外门膳堂里不是没有好吃的,但吃一顿她就要破产了。 沈衣有些诧异,端看薛渺形体,她本以为是她天生食量小,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沈衣神色温和,眉尖却轻轻蹙了起来:“渺渺平时吃得饱吗?” 薛渺饭量大,吃相却并不难看,吞下口中饭后她才放下碗筷道:“吃是吃得饱,就是不大能吃得上肉。” 气氛都到这儿了,该展示一下她凄惨的身世却又惨而不自知,依旧乐观向上的小白花性格了。 薛渺一弯明媚漂亮的眼眸,垂睫时却微微有些黯淡: “阿娘是我唯一的亲人,不过她已经不在了,在这里,衣食住行都要花钱,我没有钱,不过膳堂的大娘是个好人,她会送我免费的饭吃。” 薛渺吸了口气,抬起头,最明灿的宝石也不及上她的一双眼睛。 “等我以后厉害了,我一定会报答她的。” 电视剧里柔弱坚韧的小白花这么说的。 沈衣听后沉默了会儿,给薛渺又添了一碗鸡汤,温声道:“我知晓了。” 薛渺吃得太急,又很久没吃过这么饱了,才吃完饭她便感觉腹痛如绞,像是把肚子撑坏了。 “美人姐姐,沈长老,我肚子疼......” 沈衣扶她到竹榻上坐着,替她把脉,薛渺惨白着脸哼哼唧唧。 把完脉,沈衣哭笑不得,柔声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刚刚吃得太多了。” 薛渺自觉丢脸,把脸埋进了枕头里,过了一会儿,却有一只温柔纤长的手放在了她肚子上,轻轻揉了起来。 好温柔,薛渺想到了她妈,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过得好不好,想不想她。 她会在这边照顾好自己的。 薛渺眼眶又有些发热,她磨磨蹭蹭,试探着坐到地上,把头放在了沈衣膝上趴着。 沈衣腰身微僵,垂眸望着膝上少女乌黑的发顶,姿态乖顺依恋。 不是不知分寸的冒犯,而是少年人的娇憨孺慕。 沈衣少时拜师时辈分便极高,小小年纪便要端得一副长辈架子,加上尊长嘱咐不许打扰她修炼,因而少有小辈同她亲近。 后来她的师尊仙逝,同辈们在仙魔之战时也死得差不多了,她被架在寒方殿上供着,愈发冷清清地没了人气。 少女的脸在她膝上轻轻蹭着,像是全然信任依赖她。 沈衣心中忽而升起一股游丝飞絮般,在怜惜之上,却又说不清的情感。 这孩子年纪那么小,那么瘦弱,好似什么人都能伤害她。 她的指尖抚过薛渺的后脑,沈衣轻声:“渺渺?” 薛渺装疼不语,只一味哼哼唧唧。 沈衣摇了摇头,无奈一笑,轻轻地拍着薛渺的后背,像是安抚又像是默许了她的行为。 走时薛渺揣了满满一包袱的小点心,颈上已经挂上了那颗蚌妖珠子,不过她不识货,也只当是一颗好看些的普通珠子。 沈衣嘱咐道:“吃完了再来拿,你还在长身体,不能饿着。” 薛渺想她每次回外婆家也是这样的,不过美人姐姐还很年轻,而且是她见过最温柔最好看的人。 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沈衣柔声道:“阿犼,去送渺渺一程吧。” 望天犼口吐人言,竟是一道有些低沉的女声:“是,道尊。” 薛渺从藏雪峰走回去,忽然感觉阴风阵阵,有种不详的预感。 “哟,这不薛渺吗,怎么在这儿。” 晦气晦气。 又是带着一堆跟班的夏连翘。 薛渺转过头,皮笑肉不笑道:“好巧啊夏师姐,真没想到在这也能遇见您。” 夏连翘站在前面,矜傲地一扬下巴:“今日内门开设比武演练,姨母让我去观摩,好精进剑术,为我进内门做打算。” 真不明白夏连翘她们这些人在想什么,难道在卑贱的鼠子面前炫耀会让她格外的有成就感么。 薛渺真诚道:“师姐真棒,恭喜师姐。” 夏连翘颔首倨傲:“那是当然,内门可不是人人都能进去的。” 薛渺:“嗯嗯嗯。” 有时她真怀疑自己穿过来的世界是一本小说,而夏连翘一行人绝对是小说里的脑残炮灰。 珍爱生命,远离炮灰。 薛渺睁着一双纯良的眼,露出了关爱傻叉人人有责的微笑。 “不过你这珠子从哪来的。” 夏连翘皱眉,走近一步,盯上了薛渺胸口的珠子。 这薛渺平日穷得叮当响,身上从未戴过什么钗饰,她见这珠子虽只拿了一个红线穿着,却丝毫不掩其莹润的光泽。 看着不像珠子,倒像妖丹。 夏连翘曾在她姨母那里看过一颗五百年的蛇妖内丹,价值千金,成色却远不及薛渺脖子上戴的这一颗。 夏连翘颐指气使,理所当然道:“把你脖子上的那颗珠子取下来给我看看。” 夏连翘让你取珠子你取不取。 死都不能取。 薛渺不语,只一味微笑看着夏连翘。 “师姐,这珠子是我随手捡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哪能让它污了您一双金贵的玉手呢。” 夏连翘第一次见薛渺驳她面子,有些挂不住:“我让你取你就取,哪来那么多废话。” 薛渺道:“真是捡的,我从恭房捡的,很脏的。” 夏连翘胸脯高低地起伏着,显然是动了真气:“既然如此,蚀心蛊的解药你也别想要了,薛渺,你便在月圆之夜活活疼死吧。” 薛渺变了脸色,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方才忍住:“你看,又急,方才不是与师姐开个玩笑么,一颗珠子,师姐自然想看就看。” 对不起了阿犼,下次再做个玩偶赔你吧。 薛渺低头取珠,藏雪峰间却传来一阵异兽嘶吼,整个峰脉地动山摇,疑是地龙翻身。【你现在阅读的是 】 5、护短 夏连翘一行人惊慌失措,只顾着御起灵气四散逃命,反而顾不上了薛渺。 薛渺也有些慌乱,可在夏连翘一行人跑没了影之后,那异兽嘶吼的声音便停了下来。 简直像是知道她被为难,特意来救她的一样。 薛渺回头,见远处石下隐隐约约藏着一对尖锐雪白的耳尖,倒和阿犼的有些像。 薛渺抿了抿唇,望向藏雪峰顶。 好温柔,好让人有安全感。 原来有人罩着的感觉这么爽,薛渺擦了擦眼角,这么爽的生活竟然有人一直在过。 内门长老,性子温柔还护短,像是被天上的馅饼砸晕头,薛渺一时不敢想这竟是自己能遇上的好事。 还是配得感太低了。 要知道万物自有缘法,沈长老既护着她,那必然是有她的过人之处。 薛渺已经可以望见自己进入内门,拜她为师,永远有温柔长辈宠溺善后,从此纸醉金迷成为修真界一只人上鼠的美好愿景了。 望天犼一路护送薛渺到寝院,此番为了震慑那几人,她化了原型吼了几声,想必凌霄掌门也应该听见了。 她回去时,当真看见凌霄掌门付清如跪在了道尊面前。 付清如一袭玄衣,清霁素朝,端正自持。 当年仙魔之战,沈衣虽天纵奇才,但毕竟还年轻,众人怕凌霄宗后继无人,便让沈衣收下付清如为徒,作为掌门培养。 大战之后,沈衣一直闭关养伤,少有教养付清如的时候,待她出关之时,付清如又已长大成人,接管凌霄宗多年。 付清如倒是一向敬仰尊崇自己这位师尊,唯师命是从,哪怕已成了一宗掌门,道尊亲徒这个身份却依旧要排在前面。 望天犼几步跑到沈衣脚下,打了个哈欠开始睡觉。 “师尊的旧伤好些了吗。” 付清如跪地,身姿挺直如修竹。 沈衣微微一笑:“不必担心,起来说话吧。” 付清如这才起身:“今日徒儿听见阿犼的声音,她已有多年不曾现过原型,徒儿有些担忧,所以便赶过来看看。” 沈衣已经算话少的了,她这位徒儿却比她还要沉默寡言。 沈衣斟酌着措辞,委婉道: “清如,师尊知道你年纪轻轻便接手了凌霄宗,管理宗门不是一件易事,我虽不太理事,但总有庇护宗门之责,有什么困难要及时说。” 付清如双眸微睁,如遭雷击,刚刚起来又咚一声跪下去: “师尊是觉得清如哪里做得不好吗,清如难辞其咎,还请师尊指正责罚!” 她这掌门徒儿哪里都好,就是太过死心眼,沈衣揉了揉眉心: “你先起来,师尊不是这个意思......” “前些日子有个外门的孩子,来我殿中哭诉说吃不饱饭,看着可怜,不知清如你怎么想。” 付清如听着,脸色一白,此等疏忽竟传到了师尊面前,实在让她惭颜。 宗门内事物繁多,她修为已有数十年没有寸进,便将多数事物交给了长老们去做。 外门虽不比内门,但弟子们也是有补贴和月俸的,尤其家境差些的弟子,宗门内向来是更为关照。 在她治下,竟还有弟子吃不饱饭。 丢脸,实在是太丢脸了。 付清如脸色阴沉,深吸了口气:“此事是徒儿疏忽,师尊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想起另一件事,付清如缓和了口气,恭敬道:“徒儿此次下山,捡回一个根骨极佳的孩子,名为宁潮生。” 她热切看向沈衣:“难得的是这孩子有一半长生鲛族的血统,若有了她,师尊......” “根骨上佳者不计其数,难得的是一份心性,清如既觉得不错,便先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吧,若当真是个好孩子,结契的事我自会考虑。” 沈衣垂眸,分明语调没什么变化,神色温和,却带着几分不近尘世的疏离冷漠。 昔年她虽胜于魔皇,却也身受重伤。 当年她进一步突破渡劫飞升,退一步修为散尽,最后沈衣舍了一半神魂突破。 天门已有数千年不曾开过,飞升也渐渐成为传说。 天门不开,沈衣突破渡劫之后肉身成圣,此间天地的灵气浓郁程度却远不及上界。 道尊是此世最强,此世却无法供给她所需要的灵气,长此以往,折的便是她自身的寿数。 为防范魔族,怕濯雪道尊仙去以后无人庇护仙门,仙门便提出让道尊结契。 让结契之人共享道尊气运,试图再培养出第二个能斩下魔皇头颅的人。 付清如不敢再多言,私心来说,其实她并不希望师尊结契。 在这之前,至少从身份上来说,她是师尊最亲近的人。 在她看来,天下并无人能和师尊写在同一张契纸上,包括她自己。 薛渺回了外门几日,忽然听说夏连翘的长老姨母被戒律司给带走了,连着夏连翘这几日也焦头烂额,没空过来找她的茬。 又没过几日,戒律司的师姐从课上把薛渺带走,将一袋沉甸甸地灵石递到了她手上。 说是外门长老先前贪的,如今月俸和补贴尽数归还于她。 薛渺手捧着那袋灵石,默默地流下来两条海带泪。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这袋灵石不仅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还能在生活必须用品中再添上一些东西。 薛渺把灵石收在衣服最内层的兜里,还拿手一直捂着,生怕丢了或者被人摸了去。 她记得天机阁内有下品灵剑卖,下品灵剑作为本命剑虽然差点意思,但平日上课倒也够用。 一把下品灵剑到手,薛渺的钱袋子瞬间空了一半,从天机阁出来时,她又看见有丹修摆着摊卖固元丹。 自那日引灵入体之后,她一直勤勉修炼,每日天亮之时才睡那么一会儿,如今已快引灵中阶,冲阶之时有颗固元丹会稳妥不少。 “这固元丹怎么卖?” 薛渺问。 “中品五十灵石一瓶,下品二十五一瓶。” 丹修躺在摊位上刷水镜,头也不抬地道。 器修和丹修不愧是修真界最赚钱的两个职业。 薛渺肉疼地捂住自己钱袋子,见中下二品旁边还散落着几瓶丹药,便指着问:“那这个呢?” 丹修看了一眼,皱眉道:“那个是炼坏了的,不打算卖,放的时候没注意。” 薛渺有些好奇:“炼坏了?吃了会怎么样,会死吗。” 丹修道:“这可不兴瞎说,仔细坏了我声誉。正经丹药怎会吃死人,不过药效没正经的那样好,有些腹泻恶心的症状罢了。” 薛渺斩钉截铁:“那我要这些炼坏了的。” 丹修上下一看薛渺衣着,见是凌霄宗弟子,便道:“虽是炼坏了,这些原材料可不便宜,一瓶......便收你十五个灵石吧。” 薛渺:“五个灵石。” “诶我说你这小姑娘——” 薛渺转身就走,果然听见后面丹修张着嗓子喊道:“算了算了,回来吧,卖你。” 该买的都买了,薛渺犹豫片刻,转身向小黑巷里走去。 老板见着人,喜笑颜开:“薛姑娘终于来了,我这儿可是到了一批好货,就等着你来呢。” 《江山不夜雪》她已经看完了,该进点新货了。 薛渺:“都有些什么?最近想换点口味,不太想看魔皇和道尊的了。” “有的,包有的。” “这刚进了几本道尊和清如仙子的,师徒虐恋,不虐不要钱,不背德不要钱。” 薛渺又露出了那种迷之微笑:“这几本我都要了,还有吗?” “当然,这儿还有道尊和师姐妹们的,两小无猜,可甜了,要是不喜欢,这儿还有道尊和沧澜阁阁主的,欢喜冤家仙门双璧!” “我都要了!” 薛渺抱着精神食粮,幸福地满载而归。 晚间闲着,薛渺想起沈衣眼下的乌青,便找仙鹤借了些尾羽,编起了捕梦网。 她以前在网上看过教程,但没实战过,几日下来编坏了好几张才有一张勉强能看的。 几日下来,她一边忙着上课修炼,一边忙着做捕梦网,几无睡觉的时间。 今天起来,她感觉飘飘欲仙,不出意外她应该是要猝死飞升见道尊了。 原来修仙也不能完全不睡觉。 捕梦网还差几步收尾,薛渺做完时已到了傍晚,她这次想起来今日约好去找沈长老的。 可是这个都这个时辰了,薛渺一望外面的天色,这么晚了,会不会打扰到她。 要不算了。 ** 竹楼之内,望天犼垂着耳朵,陪着道尊看书,只是长吁短叹,实在有些扰人清静。 沈衣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望天又叹一口:“说好了今日来的,怎么还不来。” 沈衣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沉吟道:“她今日恐怕不会来了。” 望天有些气愤:“说话不算话,说了要给我带山下的甜点心和新玩偶的,渺渺是大骗子!” 沈衣望着她,耐心劝道:“也许是她今日有事耽误了,放心吧,她不会骗你的。” 望天犼幽幽地盯着道尊看了一会儿,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道尊偏心!” 沈衣轻轻笑了声,摸了摸望天雪白的皮毛:“你想她了吗?” “我才没有。” 望天哼哼两声。 望天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打了个激灵:“道尊,你说渺渺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沈衣眉尖缓缓蹙了起来:“应该不会,凌霄宗向来是有宵禁的,她能去哪里。” 望天道:“万一她是被人骗出去的呢,万一是她白日出门的时候出的事呢?” 沈衣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薛渺出事时的画面。 “老婆救我啊老婆,呜呜呜。” 薛渺被人窝窝囊囊地拖着,口中呜呜咽咽,祈祷着她最信任仰慕的道尊能现身救她。 沈衣沉默一瞬,一时书也看不进去了,正要传付清如来找人。 楼外忽传一阵松枝被踏响的声音,望天双眼睁大,咬着沈衣的衣袖就往外跑。 楼外薛渺捧着一张小网,踏夜分花而来,草溪间流萤翻飞,照着她一双清晰精致的眉眼。 沈衣瞧见她,眼眸微动,如静潭掀起轻漪,却又很快恢复如常:“手上这是什么?” 薛渺裙角上沾着夜露,一双眼却亮,献宝似的把东西递给她:“这是捕梦网!” “捕梦网?” 沈衣轻轻跟着重复了一遍。 薛渺嗯嗯:“在我家乡,据说把捕梦网挂在床头,便可获得好梦,一夜安睡。” 少女盯着她的眼下,缓缓皱起了眉:“沈长老这几日又没睡好吗?” 旧事入梦,沈衣最近睡得的确不太好。 “睡不好觉很恼人的,希望这个能帮到你!” “希望沈长老每天开开心心,吃饱睡好,什么烦恼都没有。” 少女把捕梦网递到她手边,萤中闪烁,如打翻了一天星河,映在少女关切的眸中。 清溪泠琅如碎冰撞玉,绸一般奔流而去。 沈衣指尖描摹过那一张水墨一样清淡雅致的捕梦网:“你亲手做的吗。” 薛渺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做,做得不太好,不过应该有用,我朋友都说管用。” 沈衣抬眸:“你也做过给你朋友吗?” 薛渺摇头,连忙解释道:“没有,做这个可花功夫了,我懒得给她们做,她们的都是买的。” 过了会儿,薛渺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本来只想上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美人姐姐真的还没睡,那你喜欢这个礼物吗。” 少女抬起头看她,流萤穿梭在她身侧,她却专注得仿佛只能容纳沈衣一个人。 夜色深沉,沈衣那双清泠如雪的眼瞳似比往日更深了些,宛若一个黑沉而温柔的梦境: “谢谢渺渺,我很喜欢这个叫捕梦网的礼物。”【你现在阅读的是 】 6、失踪 沈衣在这世间活过不知多少春秋,自然比薛渺更懂得一句吃饱睡好的可贵性。 难得这孩子倒是有一份天然心性。 点点萤火微光照着沈衣皙白如玉的脸上,雪色道衣被夜风吹起,美得如真似幻。 她现在阶上,施术为薛渺擦去了额间的汗,一双眸似两汪墨潭,沉静温和却又幽深: “现在太晚了,你回去不方便,要留下来吗?” 薛渺刚才吭哧吭哧爬完山,腿肚子还在发酸,沈长老主动邀请,她肯定不会拒绝。 薛渺亦步亦趋地跟在沈衣身后,女人身姿纤秀如玉,长腿细腰,负手时雪袖几乎垂地。 “美人姐姐,我觉得你好像一个人哦。”薛渺忽然道。 清和的声线从前面传来:“谁?” “嘿嘿,像我老婆。” 薛渺几步跑上前,轻轻牵住了那段不染纤尘的广袖。 沈衣脚步一顿,这孩子连仰慕和喜欢都分不清,凡遇着一个白衣美人就叫老婆。 她便罢了,若是遇着不怀好意的人骗她怎么办。 沈衣沉默片刻,温声问道:“渺渺管谁都这么叫吗。” 薛渺反驳:“当然不是。” 只有道尊才是她唯一的老婆,就连沈长老也只是像,而不是呢。 沈衣转过身,瞧着她垂眸微微一笑,似山雪化开,泠然温柔:“嗯,不能乱叫。” 薛渺当即被美色冲昏头脑,要是沈长老能当她师尊就好了。 她都不敢想当沈长老的徒儿日子会有多好过。 而且沈长老这般温柔心善,说不定会帮她化开噬心丹的药力。 那日薛渺去问过医修的师姐,师姐到若无解药用灵力生化,至少也得费去三五年的修为。 三五年对于修士来说不算长,但平白无故,谁又会舍一段辛苦修来的修为出去。 若是,她能帮到沈长老什么就好了。 薛渺望着沈衣的背影沉思。 竹楼有别间,薛渺洗漱好后随便一擦头,湿漉漉地就出来了。 少女后背的寝衣被洇湿了一大片,沈衣放下书,蹙眉:“过来。” 薛渺乖乖地过去,坐在沈衣面前,沈衣便用灵力为她烘干了头发:“头发湿着睡觉明日会头疼的。” 她妈妈之前也会这么说。 薛渺默了默,鼻尖有些发酸,转身靠在了沈衣膝上:“美人姐姐......” 沈衣微楞,这是忽然怎么了,便抬手摸了摸少女墨长的发。 “怎么了?” 薛渺闷声闷气道:“今夜美人姐姐能哄我睡觉吗?” 沈衣犹豫了片刻:“你想我怎么哄?” 薛渺抬起脸一笑,身后像是有尾巴在摇,她拉着沈衣的手,自己躺在了床上,然后将沈衣的手拉在脸侧,蹭了蹭。 “这样就好。” 她嗅到了降真香镇定清浅的气味。 少女闭着眼,唇微微地弯了起来,像是这样她就极满足了。 她似将身心都交付在沈衣掌心的方寸之间,沈衣轻怔,不觉抬指抚弄了一下少女的脸颊。 似乎在面对这个孩子时,她总是会升起那股隐秘而禁忌的情绪。 在怜惜之上的,掌控和保护之欲。 少女很快入睡,冷冽月色洒落进竹楼,沈衣清霜覆身,衬得眉目有些晦暗不清。 但她不该如此想。 会将薛渺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的。 沈衣微叹,替薛渺掖了掖被角,难得有些挣扎复杂的情愫。 翌日薛渺醒来,鼻尖还萦绕着降真香的香气,难道沈长老守了她一夜? 她下楼去,见沈衣正在看书,便知是自己想岔了。 薛渺目光盈盈地看着她:“美人姐姐,我走啦。” 沈衣没有抬眸,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薛渺有些失落,待她走后,沈衣方才抬起头,将目光落在她方才站过的地方上。 这样就好。 克制那些不该有的欲念。 最近她心绪不稳,不可在这其间做出让自己后悔之事。 自那日捕梦网别后,沈长老留她在竹楼住了一夜,而后薛渺特意隔了半月才去。 不去找沈衣的时日里,她便照常上课打工。 内门试炼分文试武试,她起步引灵得晚,自然要比别人更付出千百倍的努力。 许是因为她引灵所花的时间太长,她比谁都珍惜能修炼的机会。 早课她第一个到,晚功也是最后一个走的。 进内门只是她的第一步目标,她想要的,是拜为长老们的亲传弟子。 正是如此,她才不能天天都去找美人姐姐,否则显得她太无所事事,攀附之意太明显,但也不能太久不去。 薛渺才到寒方殿,阿犼便蹬蹬从殿外跑进来迎她。 依旧是玉竹小楼小清溪,浅雾缭绕,这是沈衣造的芥子境。 入了境薛渺才发现往日境中都是暖洋洋的晴天,今天却小雨霏霏,天色阴沉。 薛渺把玩偶递给阿犼,阿犼看着虽也欢喜,但明显更喜欢上次让她一见钟情的玲娜贝儿。 薛渺蹲下身,摸了摸阿犼的头:“下次我再给你做一个。” 阿犼蹭蹭她,引薛渺进了屋。 沈衣正在案边看书,雪色道衣如清疏残雪披落在肩头,不知为何,脸色有些苍白。 “你来了。” 沈衣抬眸,虽微微一笑,却有些疏离清寂之意。 薛渺走过去,蹲在玉案和沈衣对面,歪着头看她,黑亮的眼瞳间盈满担忧。 “沈长老,你身体不舒服吗?” 少女蹙眉,从案间探身,伸手想去摸沈衣的额头,乌长的发落她方才写过的太上素心经上。 沈衣蹙眉,有些失神。 她敏感地抵住了薛渺的手,看向少女的神情无端凌厉。 “别动。” 每逢结界松动之时,她总会有些心神不宁,勾动着她想起百年前的旧事。 淫雨霏霏,扰人情思,也洇湿了少女指尖。 沈衣挡住薛渺的手,此时有些纤弱的眉眼愈发冷淡。 薛渺以这个姿势顿住,抿了抿唇,失落道:“抱歉沈长老,是弟子僭越了。” 少女就要将手抽开,掌心的雨水有些湿润,沈衣怔怔回神,见薛渺垂着头,有些愧疚。 沈衣松开了她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微微笑道:“只是一些旧伤而已,不碍事。” 薛渺嗅到了她袖间降真香清浅的气息,想起来在竹楼中留宿的那一夜。 几乎是下意识地,薛渺轻轻攥住了她的袖子,摇了摇,眼巴巴地道:“我想你了,美人姐姐。” 说完,薛渺也不继续问,就眨着一双猫儿眼看着沈衣。 沈衣一手支在下巴处,神思倦怠,有些宠溺地看着她:“好,我也想渺渺了。” 她瞧着薛渺,轻声:“好像胖了些。” 薛渺摸摸脸道:“这几天我都有好好吃饭,顿顿都打肉吃,衣服都有点小了。” 这些天她不必再忙于四处打工,有余钱添上肉菜,终于不似先前那样瘦弱得让人可怜。 “对了,美人姐姐,我好像还长高了!” 沈衣闻言去看,果然见薛渺的校服手腕处短了一截,裙子也是。 沈衣看着她,微微偏头打量:“是高了些,最近在学剑吗?” 薛渺眼前一亮,正愁不知该怎么让沈衣开心:“美人姐姐,我舞剑给你看吧。” 少年天性自然,沈衣并不刻意纠正她的称呼让她束缚:“好。” 薛渺这几日学了几招,虽有几分孩子军训回来非要露一手的感觉,好在她人漂亮,身姿秀逸,舞起剑来也颇为赏心悦目。 舞毕,薛渺兴冲冲地问道:“怎么样。” 沈衣很给面子地道:“很好。” 作为剑修来说——那确实是没什么好说的,但作为长辈来说,沈衣觉得薛渺很可爱。 薛渺收了剑,盘腿坐在沈衣对面:“沈长老,您是修什么的呢。” 沈衣微笑:“我也是剑修。” 内门长老至少都是元婴期,沈长老是元婴剑修啊。 薛渺眼睛亮亮,看来下次上山的时候她还得把剑背着,要是能得沈衣指点一下就太好了。 窗外的雨丝斜飞进来,书上墨迹晕开,薛渺看见便起身关了窗,郑重其事地道: “病了就要好好照顾身体,不要受凉,下次别把窗开那么大啦。” 似是被薛渺嘱咐的语气逗笑,沈衣亦配合地点了点头,用哄孩子的语气道:“好,下次不会了。” 薛渺听了出来,拧着眉不服气道:“我听出来了,沈长老在哄我。” 少女看着她,眸光清亮而认真,带着几分被轻视的气愤。 “我是说真的,你要是病了,我会很担心的。” 沈衣看着她,静默:“为什么呢。” 因为你是我进内门唯一的人脉啊。 薛渺内心默道。 沈长老对她很好,是来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所以她的担心并非全然是出于利用。 可一旦掺上别的心思,薛渺登时便感觉自己这份微不足道的真心有些拿不出手了。 薛渺叹了口气,盯着自己脚尖,半晌后才低低地道:“因为你现在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这一句低不可闻,好像主人本没打算将它说出口,只是从那心间揭出了一个片角。 少女似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张白皙的脸慢慢爬上薄红,放大了些音量,却依然高不到哪去: “反正我就是会很担心。” 竹楼细雨,潇潇洒洒。 沈衣似一直在看着她,薛渺便一直低着头,良久后,一只雪白广袖抬起,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渺渺是个好孩子。” 沈衣柔声道。 下山之前,薛渺把望天拉到一边,蹲下身来与它齐视:“你知道沈长老生什么病了吗。” 阿犼有着一双红宝石一样的眼,一人一兔静默对视。 薛渺道:“那你知道怎么能让沈长老好受一点吗。” 一人一兔继续静默对视,薛渺站起来:“我真是傻了,竟然来问你,你又不会说话。” 薛渺刚刚转身准备下山,便听得一道有些低沉悦耳的女声在她身后道: “谁说我不会说话。” 薛渺转了过来,一脸漠然,都说不要熬夜了,都熬出幻觉来了。 阿犼是兔子,一只兔子怎么会说话呢,哈哈。 阿犼动着三瓣嘴,继续吐露低沉悦耳的女声: “我非但会说话,而且我还知道怎么才能让道——长老好起来。” 薛渺顿了顿,捂住嘴,惊恐道:“真的是你在说话。” 阿犼哼了一声:“真说了你又不高兴。” 薛渺当即道:“我早该想到的,沈长老不是一般人,她座下灵宠自然也不般人,不愧是沈长老,不愧是你!” 阿犼哼哼:“那当然啦。” “道——沈长老她这段时间神魂不稳,情绪会比往日要更为敏感,多思多虑,极易患得患失。” “有一味重灵子倒是可以缓解症状,不过沈长老今年有事耽误了没采,所以她便用别的药代替了。” 薛渺低下眼睫,摸摸阿犼的头,笑眯眯地从兜里掏出了一块甜点心。 薛渺既然问了,那她就如实说了。 望天犼思维一向直来直去,自然想不到她在打什么小算盘,更料不到薛渺竟然真的会去。 那重灵子稀少难找不说,身旁多半还有护灵兽看守,薛渺一个引灵中阶,去了就是一个死字。 她应当只是随口一问。 阿犼收了糕点,道:“趁时间还早,你赶紧下山去吧,晚了山路就不好走了。” 薛渺走后她便回了屋,见道尊站在窗边出神。 雨声残响,溅在窗台边砸起水花,沈衣眉目疏淡,道衣如雪,宛若不染半点纤尘的天上仙子。 只有望天犼知道,那柄神仙有死剑出鞘时有多么凶蛮。 望天犼陪道尊站了会儿,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虽说渺渺的确可爱讨喜,不过乖巧伶俐的孩子多得是,道尊为何偏偏对她另眼相待?” 甚至纵容她随意进入自在境中,即使凌霄掌门付清如,道尊的亲徒也没有这个待遇。 沈衣被阿犼问得一愣,心中升起一丝异样,她却也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原因,良久后她才道: “抱歉望天,你问我,我也不知。” 望天犼回了自己窝,发现薛渺送她的玩偶上破了个洞。 她这几天日日抱着她睡,也许什么时候被她指甲刮的也不知道。 望天犼心疼地抱起玩偶:“不疼不疼,我现在就去找渺渺,让她把你补好。” 出了自在境,才发现外境不知何时也下起了雨,阴雨连天,不见一丝光亮。 她到外门寝院时已经落了锁,抖了抖被打湿的毛,望天指尖一划,将寝院法阵撕开一个小口,自己挤了进去。 寝院房间众多,她也不知薛渺具体住得哪间,好在她嗅觉灵敏,一路闻闻嗅嗅,很快便找到了薛渺的屋子。 “渺渺,渺渺!” 望天犼站在门口小声喊了几声,没人理她,她有些气闷。 不会现在就睡着了吧。 望天犼想了想,把自己挤成了一张兔饼,终于从门外挤了进去,见床上空空,正是疑惑。 薛渺的舍友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动静,还以为是她回来了:“薛渺?你不是说去后山找药去了么,怎么就回来了。” “洗漱声音记得小些,明日我还要呼.......呼。” 一句话没说完她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望天犼却听得魂都要飞了出来,去后山采药,采什么药,重灵子吗,可她只是个小小的引灵中阶。 不不不,也许只是巧合呢。 可万一呢,雨势愈发大了。 望天犼不敢再想,又匆匆挤成一张扁扁的兔饼跑了出去,一路花火带闪电,四个蹄子跑得乱七八糟。 跑远了才想起自己可以化成人形,慌忙施术御风而去,这事瞒不得,她得禀报道尊。 刚到山下她便耗尽了灵气,一只兔子咚得一声撞到门上,索性沈衣还未睡下,诧异道: “好好的怎么慌成这样。” “道尊,渺渺她不见了!” 阿犼急道。【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生气 “方才我下山去找她,她一直没回寝院,还去了后山!” 望天急道。 雨水滂急,敲打在竹窗上,发出叮咚闷响。 沈衣披衣起身:“怎么回事。” 望天犼讲了来龙去脉,并觑着沈衣脸色,小心道: “所以我推测,推测渺渺很有可能是为了您,去后山上找重灵子了。” “外面在下雨,越下越大,渺渺她修为又低......”望天的声音低了下去,悔不当初跟薛渺说那重灵子的事。 “胡闹。” 沈衣脸色微沉,周身仿佛凝起一层寒意,烛火微暗,在她清冷玉致的脸上覆上了一层阴影。 渡劫之后,她已许久未体验过事态失控的感觉。 所幸那磨合乐上留有她的一缕气息,起卦卜算后,知薛渺性命无虞才方才镇定下来。 沈衣的指尖一下一下地叩在案几上,沉闷的声响在寂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孩子可以来殿中祈愿,可以上山来向她寻求帮助,这些都不过是微末小事。 可若薛渺与她性命相缠,拖入她的因果中去,对薛渺非但没有益处,甚至很有可能会害了她的性命。 昔年她分割那一半恶魂时,有一缕逃出,如今百年已过,那恶魂与她情绪相连,若她找上渺渺—— 她恶魂自她体内生生剥出,又受百日封印之苦,必然是恨极了她。 除非她将人护在身边,日夜看守,寸步不离。 那孩子的确很合她的眼缘。 她既年幼,为何不将她放在身边养着,让她伏于自己掌间膝上,永远做一个快乐的朱雀儿不好吗。 案头上的烛台火跃动,爆出了一朵细小灯花,沈衣轻息几声,将这股欲念再度压制了下来。 等将人找回来,便与她说清楚。 以后不要再来了 沈衣眼帘微垂,似隔了一层远山轻雾,让人看不真切。 ... 凌霄宗的后山名为后山,实则还未开辟出的山脉群峰,灵花异草遍地的同时,妖兽也不少。 要赌就赌把大的。 薛渺知道自己单枪匹马去找重灵子很蠢,但她家境不显,天资不错但又仅限于不错。 想让年龄、阅历、修为都远胜于她的长老对她另眼相待,她能赌的只有少年心性的一腔热忱。 也许沈长老会生气,但她相信,最后她不会赌输。 薛渺握住袖间的东西,那是她准备送给沈衣的礼物,若是沈长老生气,这个东西或许可以救她一命。 医修师姐对薛渺颇有好感,她们医修向来忙碌,有时她来不及喂自己的仙鹤,也忘了和薛渺说,去看时薛渺却早已经将仙鹤喂好。 这傻姑娘,喂好了也不主动过来要灵石。 师姐擦拭着自己的银针,奇道:“重灵子,那可不好找,你要它做什么?” 薛渺道:“可是我真的很想要,师姐你能不能帮帮我?” 那师姐沉吟片刻,见薛渺神色认真,便道:“我可以把我的法宝暂时借你,但采到重灵子后,你需得分我一颗,正巧我拿来炼丹。” 说完师姐从腰间芥子囊中拿出一方巴掌大的宝莲: “这是我师尊给我的法宝,名为储灵莲,你若遇困难,可将宝莲打开,它里面储备的灵气可以暂时提升你的修为。” 薛渺羡慕道:“有师尊疼真好。” 师姐抿唇一笑,拍了拍薛渺的头:“等你拜师了,你师尊定然也疼你。” 薛渺托着那方宝莲,小心地收了起来。 师姐想了想,又给了她一只寻药蜂: “待会儿你跟着它走就是了,不过千万记着,若看护兽已经成年,不要倔,打开宝莲早些回来才是。” 夜深雨急,山路湿滑。 薛渺揣着宝莲,一路小心谨慎,避着各类动物妖兽走。 不知过了多久,寻药蜂终于在一株灵草面前停下。 薛渺没带伞,又舍不得灵力施避雨诀,便擦了擦脸没去管它。 重灵子花叶闭合,薛渺扒开花叶,里面躺着几颗白生生的果子,每个不过甲盖那么大小。 她小心地将里面的果子取了出来包在掌心中,刚刚放完最后一颗便听见一阵沉而闷的声音。 是看护兽。 前面有一个极狭窄的洞穴被枯木草树掩映住,估计缩着点刚好够她钻进去。 雨水落在枯叶上,泛出冰冷的水光。 那看护兽牛首虎身,一对角尚且稚嫩,应该还未成年。 它几步跑到重灵子面前,见果子都已被人窃去,气得发颤,吼声震得人鼓膜生疼。 看护兽睁着幽绿的一双眼睛,到处急嗅,果真嗅到了人类的气息,而且还没走远。 薛渺三五下扒开洞口,荷包里的丹药被磕出来散了一地,她也没空去捡,一个翻身便钻了进去。 刚刚进去的刹那,看护兽已朝她扑来,薛渺小腿一疼,进去掀开裙子一看,三条血淋淋的抓痕见了骨。 她在外门学过一些简单的疗愈术,但她灵力不足,不知能不能治好这样大的伤口。 薛渺从怀中掏出师姐给的宝莲打开,纯净灵力涌入她的身中,修为转瞬被提到引灵上阶,堪堪摸到了筑基的边。 那妖兽在洞门外焦躁不堪地来回踱步,几次想冲进来却又撞不开洞门。 每次一撞,洞口便扑扑地落石子和灰尘下来,薛渺大气不敢喘,也不知这妖兽什么时候才走。 那丹药散了一地,妖兽闻到丹药香气,本能地就伸头去吃。 薛渺侧目去看,那妖兽吃的正是她先前花五个灵石买的劣质固元丹。 丹修诚不欺她,上次她准备冲阶时吃了一丸,确实助她平稳地过渡到了引灵中阶。 然后她便拉了整整三天肚子。 这妖兽吃了一地的丹药,不知会如何,薛渺竖起耳朵,拔出腰间灵剑严阵以待。 果然没过多久,那妖兽便开始腹痛得满地打滚。 不知那看护兽何时才会离开,若它一直守在洞外,恐怕她饿也要饿死。 薛渺看准时机,用灵力牵引,将腰间佩剑刺出,趁看护兽分了心神,这才从洞内钻出。 那妖兽疼得欲死,见罪魁祸首出来了,一掌拍地,山石俱裂。 这看护兽大概在筑基中期的修为。 如今它吃了那劣质丹药,自削战力,她又有宝莲在身,未必不能一战。 薛渺抬手掐印,三道水箭飞出,妖兽躲开两箭,却有一箭刺中了它的背脊。 妖兽口中喷出热气,一双幽绿眼睛盯住薛渺,蹬腿便朝她扑来。 薛渺一心二用,一边后退凝出水箭,另一边却在操控灵剑对准了看护兽。 一心二用间,水箭力量大减,那妖兽一身糙皮铜骨破开水箭,咬住了薛渺肩头。 薛渺咬牙,将全身灵力灌在剑中,直直刺了下来。 她使出了吃奶的劲,若头发丝上有灵气,估摸着也被她搜罗来放在了这一剑上。 她急急勾动宝莲,引剩余的灵气入体,逐渐占了上风,只那看护兽兽死咬着不松口,步步逼近,将她抵在了一块石上。 一剑清寒凌冽的灵气忽穿过林叶和雨丝打来,堪堪擦着薛渺的耳边过去,正中妖兽灵府。 妖兽温热的血溅在了薛渺脸上,随后缓缓从她身旁滑落了下去。 薛渺卸力瘫坐在了看护兽旁边,雨丝糊住她的眼睛。 山林暗影间,唯有那一身皎皎白衣仿佛是唯一光源。 是沈衣。 雨水避她而行,身姿修长纤秀,从雨幕中缓缓清晰,她瞧见了一双清冷如雪的眼。 神色愈淡,那双眼却愈浓。 沈衣看见了她,却站在原处,声线穿过朦朦水气,显得有些冷淡: “渺渺,过来。” 薛渺擦了把脸,灰尘混着血迹落下,将她一张脸冲刷得五颜六色,十分狼狈滑稽。 还未来得及高兴,薛渺便敏锐地察觉到—— 她在生气。 薛渺莫名有些心慌,她想说自己受伤了,想像往日相处一样撒撒娇蒙混过去,可瞧着沈衣居高临下的眼神,她竟什么也说不出。 薛渺忍住疼痛,拖着腿走到了沈衣跟前,像小时候犯了错一样,只拿黑色的眼珠子去觑大人的脸色。 沈衣没有摸她的头,四目相对,她神情淡淡,转身便走:“先回去再说。” 直觉告诉她,不能回去再说,回去再说的话一切都完了。 沈长老虽然温柔,可毕竟不是她妈,这种时候撒泼打滚只会显得她像个熊孩子。 她该怎么办。 薛渺不自觉地顿在原地,见沈衣丝毫没有停下来等她的意思,又快走几步,想去牵沈衣的衣袖。 “美人姐姐......沈长老。” 沈衣不着痕迹地撤手,让薛渺牵了个空。 少女一身朱红校服被刮得破破烂烂,发上落了好些灰尘和枯叶。 来藏雪峰时还漂漂亮亮,鲜艳明媚,再见却破破烂烂,还带了一身的伤。 一张白皙的小脸灰扑扑的,只有一双黑亮的眼睛还怯生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沈衣微微发怔。 她既已决定不再让薛渺上山,又何必现在对她如此苛刻。 半晌后,沈衣妥协似的轻轻叹了口气。 薛渺跟着停下,却在离沈衣一步之外的地方站住,如临大敌般抿着唇角。 沈衣转过身,抬指为她施了一个清洁术,指背刮过薛渺脸颊,柔软而冰凉。 薛渺肩上的衣服被咬出两个血洞,散发着浓重的血味。 “疼吗?” 沈衣垂着眉眼,为她摘去了额发上的枯叶。【你现在阅读的是 】 8、别再来了 薛渺正要摇头,林间却传来一阵异动,冰冷的雨水映着鳞光。 看护兽的血味引来了它的同族。 青蛇在雨水下撑起蛇冠,身体足有一人合抱的树粗,饶是薛渺都看出了这蛇修为要比先前的看护兽高得多。 薛渺颈后爬上一层寒意,担忧地看了一眼沈衣。 这沈长老旧疾复发,能打得过这庞然大物么。 薛渺心跳如擂,身侧响起沈衣的声音:“渺渺,躲到我身后去。” 薛渺看了她一眼,听话地躲了过去。 蛇妖袭来时卷起妖风,将女人的雪色道衣卷起,若千层雪浪般散开。 不过一步之遥,沈衣撑开剑境将薛渺隔离在外,境内雨珠凝滞化为风雪,身前百里俱是风霜剑气,万籁伏寂。 女人身姿如玉,抬起纤细修长的一双手,恍若一道明若秋水的长剑,缓缓出鞘。 隔着剑境,薛渺又似嗅到了她身上那股清浅的,湿润的降真香气。 即使那妖比她高出数倍,女人眼底依旧波澜不兴,好像她曾处理过无数比这更棘手千万倍的东西。 那大蛇百年修行不易,若有慈悲者见之,也许会绕道而行,放它一条生路。 薛渺抬眼看了一眼沈衣,显然沈衣没有放过它的意思。 境中剑意翻滚似远古雪龙,威严巨瞳垂望蛇妖如泥中蚯蚓,似察觉了主人耐心已快告罄,巨龙决定速战速决。 剑境中一片冰天雪地,宛若剔透琉璃世界。 只不过瞬息,剑境内大蛇应声而倒,被拖入了旁人的剑境,已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谁让沈衣修为高呢。 薛渺看着倒地不起的庞然大物,吞咽了一下。 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吗。 她虽暂时离大佬的距离远了点,但努努力,当大佬徒弟还是可以的。 沈衣携一身风雪,撤了剑境: “走吧。” 树影摇曳,夜色浓稠,薛渺跟在沈衣身后,一路无言,回到了藏雪峰。 望天犼等在竹楼内,急得直打转,好不容易见人来,却见氛围不大对,不敢瞎开口。 沈衣先一步进去,望天犼凑上来:“渺渺,怎么回事?” 薛渺皱眉摇头,一脸不可说的表情: “我感觉她有点生气。” “你们俩要在外面待多久。” 楼内传来沈衣的声线,凿冰积玉般,冷得让人一颤。 望天犼顿了顿,一只小爪子搭在了薛渺脚面上:“这我帮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 薛渺低头默了默,终于抬脚迈了进去,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沈衣坐在椅上,仙仪端方,半侧脸隐在阴影当中,那双眼清淡如水,却让人有些害怕。 薛渺默然站了片刻,终是没忍住开口辩解道: “其实我可以杀掉那只看护兽的,师姐给了我宝莲,我有把握。” 沈衣蹙眉瞥了她一眼,眸中有几分失望之意,事到如今,她竟还不知自己错在了哪。 薛渺住了口,她看出来了,沈衣现在不想听这个。 犹豫片刻,薛渺试探地朝沈衣挪了几步,沈衣垂下眼眸,却也没有阻止。 薛渺便伸手轻轻环住沈衣的双腿,将头靠在了她膝上。 “美人姐姐......你在生我的气吗?” 少女软着声气,说话时摇了摇她的腿,她向来是聪明的。 知道如何让长辈心软。 沈衣忽然想知道,薛渺的娘是如何一个人,教得这孩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如此恃宠而骄。 倘若生在仙门世家,不知会娇纵出怎样一个二世祖。 在弄清她的隐怒到底缘自于何之前,沈衣先抬手,微凉的指节覆在薛渺的发顶。 眸光流过少女白玉珠似的耳垂,忽然生起一阵后怕。 她那么小,就连一个区区金丹境的蛇妖都可以要了她的性命,何况是把她扯进她的因果,让那恶魂将她寻到。 沈衣抬起薛渺的下巴,稍微缓和了语气:“伤在哪里了?” 薛渺依旧抱着她,在她袖边蹭蹭吸吸,满足道:“肩上被咬了一口,有点疼。” 沈衣凝眉,让薛渺正经坐着。 少女肩头绣的金色凌霄被咬得破烂不堪,结了血痂后,衣料与伤处难舍难分地糊成一团。 沈衣微微抽气,一副冷硬的神色到底端不下去,她替薛渺剥开衣服,玉白的指尖竟有些发颤。 两个黑漆漆的血洞森然看着她,沈衣默了默,有些晕眩,撑着为薛渺修复好伤处后,一口气才落了下来。 薛渺额间有着湿漉的薄汗,前先钻心剜骨的疼痛消失,虽还有些虚弱,却已经精神了不少。 薛渺从荷包里拿出重灵子,小心地往沈衣跟前一递:“这个你拿着。” 白嫩的重灵子躺在薛渺掌心,一丝灰尘都没沾,看得出少女将它护得极好。 沈衣看了一眼:“我不用。” 薛渺本想说沈长老竟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可抬头见女人淡然的神色便知她是真的不在乎。 事情不按套路发展,让薛渺有点措手不及,但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把人设惯实下去。 薛渺低着头,将头别了过去:“你生我的气就好,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你就当不是我采的,是在路上捡的好了。” 沈衣的指尖轻轻叩了叩,温和地重复了一遍:“渺渺,我没有生你的气。” 良久之后,沈衣叹了口气,眼中带出几分柔和,就像是往常薛渺上山时来找她一样: “当年我身受重伤,药石无医,之后虽侥幸无碍,但旧疾入骨,此药有或者没有,对我并没有多大区别,这件事我并未骗你。” 薛渺听了,有些难过,毕竟这是她辛辛苦苦以命搏来的药: “可就算有一点点用也好啊,我就想让你好受那么一点点不行吗?” 沈衣眉眼柔和,问她:“为什么呢,我与你是何关系?” 少女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双猫儿眼瞪大,对她失望又失落:“沈长老......” 沈衣动作轻柔地为她擦着眼泪,指尖却凉得厉害: “渺渺,一个人有多大的能力便做多大的事,倘若今日我没有及时赶过去,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少女脸色逐渐苍白,脚步有些趔趄,抬眼时有隐隐有着水光,像是在哀求她不要再说了。 渺渺还小,不知事,可她不能一直装聋作哑,一面享受着少年人的孺慕之情,一面将她置于险境。 沈衣瞧着她,眸光中有着怜惜和珍爱,说的话却冷硬伤人: “又或者是,倘若来找你的人,是你的同伴呢?” “你的无知会害了你,也许也会在某一天害了别人。” 少女的泪水倏然落下,如断线珍珠般砸在了脚尖:“对不起......沈长老,对不起。” 沈衣指尖微动,最后却只是盯着她颊边的一颗泪珠温声道: “以后不要来找我了,你即使来,我亦不会再见你。” 薛渺心凉了半截,这就要先渺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了么。 无人扶我青云志,偏偏她自己也上不去,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薛渺三两下擦干眼泪,点头道:“我知道了,沈长老,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本以为薛渺会撒娇留下,没想到她这么快地就同意了,沈衣有些意外:“......无妨,我并未做什么。” 薛渺摇了摇头,红着眼眶对她一笑:“沈长老是除了我娘以外,对我最好的人。” “我才来凌霄宗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别的同学很快就能引灵入体,我却怎么也做不到。” “有一次去上课,明明是我先到的,授课长老却让我把座位让给别人,问我一个凡人,坐在此处做什么。” 沈衣指尖扣住扶椅,微不可察地一顿。 “我在授课堂外听完了一节课,心里想着要是我也能引灵就好了,就能和大家一起上课了。” “也许是我太愚笨,总是惹得同学不开心,有一次上体术课,我被打断了左手,好疼,整整一个月才好起来,我也会想,要是我会引灵,我的手是不是就不用断了。” 薛渺平淡地说起这些,好像这些不过是她遇到的诸多不顺里面极其平常的几件。 沈衣心口微微发涩,像是被千丝万缕的线给牵绊了住:“为何这些你从未与我说过。” 薛渺看着她,半晌后弯唇自嘲一声,别开了脸: “因为现在我已经可以修炼了——因为你,我觉得凌霄宗是个很好的地方。” 她看着她,神色虔诚而认真,仿佛先前发生的所有事都可以一笔勾销。 “因为美人姐姐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 她道。 她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她只是觉得沈衣太重要了,哪怕能帮到她一点点,她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薛渺想要沈衣如此想,也便如此说了。 她只是担心她而已,什么都没有做错。 “渺渺......” 沈衣的声音有些迟疑。 薛渺道:“我知道我给沈长老添了麻烦,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来找您了。” “但是有一件东西,我还是想让您收下。” 薛渺从怀中拿出一只护腕,雪色的缎子,绣了月昙花: “我先前看到您手腕上有一道疤痕,我娘说这样的伤,每到阴雨天就会犯疼,这些日子天气不好,你记得用。” 沈衣垂眸,瞧着那只护腕,轻轻蜷缩了一下指尖。 在那方清瘦白皙的腕骨之上,的确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少女把护腕递给她,清浅一笑,黑亮的眼眸却黯淡着。 “说完了,我该走啦。” 薛渺轻声道: “还有,抱歉,沈长老。”【你现在阅读的是 】 9、相思病 夜室空寂,只有一盏豆灯在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薛渺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她以为沈衣是她的光,现在这道光却将她拒之门外,论起残忍,她比薛渺那些长老同门并不好到哪里。 沈衣脸色有些苍白,指尖扣住扶椅,望向了方才薛渺站的那块地方。 地面上聚起的血渍混着雨水变得暧昧不清,哪里来的血,她的腿也伤了么。 沈衣回想,薛渺走路的时候脚步的确有些迟缓,而她正在气头上,在山林时也未停下来等一等她。 是了,她想起,薛渺漆黑的眉眼是湿润的,她淋了一晚上的雨为她找重灵子。 雪白生嫩的重灵子和护腕被安静地放在一处,与沈衣沉默地对望。 不知过了多久,望天进了屋,也许知道自己闯了祸,只依偎在沈衣脚边,小声道: “道尊是后悔了吗?” “没有。” “道尊既然舍不得,就干脆把那孩子留下来,养在身边不好吗,反正道尊又不是护不住。” 那只护腕上的月昙花在烛火下散发着明润光泽。 想起少女最后望向她的那个眼神,沈衣心中微微一疼,默然收起了护腕: “你今日倒是话多。” ** 薛渺出了境,便把宝莲里的灵力悉数压榨干净,这腿伤再拖着不管,恐怕她今夜还下不了山。 这一步她走得有些急了,沈衣的反应超出了她的预料,薛渺干净利落地撕下一块布料缠在了腿上。 于沈衣而言,她不过是一个较为熟识的小辈,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而一个亲传弟子的名额在世家之间可以卖到十万灵石。 即使沈衣不屑去做这些勾当,她又凭什么要求沈衣收她为徒。 凭什么让沈衣舍出三五年修为去救她一个不相干的人。 雨水落在薛渺的眉眼间,眼眸黑沉无光,一眼望不到底。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即使她不能再上山,但留着那一方护腕,沈衣就会记着她。 有一个视她如长如光的少女差点为她付出了性命。 雨夜像是咆哮而又沉默的兽,薛渺缓缓抬起脸,任由雨水浇打在自己脸上。 但雨总会停的,不是吗。 薛渺起身,藏雪峰雪千古不化,寒方宝殿矗立于上,不似山压倒了人,倒像群山做了她的背景。 薛渺回眸定定望了片刻,轻轻勾唇。 自那日与薛渺决断后,起先沈衣以为她至少还会再来几日,知道见不到人后才会逐渐熄了心思,谁知薛渺当真一去不回,再没上过山。 是腿伤严重,还是那日淋雨病了。 沈衣翻过一页经书,却连望天犼都看出了道尊的心不在焉,忍不住提醒道: “道尊既然已经决定不再让那孩子上山,又何必费心挂念,您这几日茶饭不思,夜不安睡,倒像犯了相思病似的。” “越说越没边了。” 沈衣蹙眉说了她一句,望天犼的三瓣嘴一撇,明明就是。 “我只是在想,那日我是不是话说得太过,将她逼得太紧。” 沈衣指尖摩挲着经书,轻声:“其实就算说个谎话骗她,就说我将去历练云游,又或闭关养病.....她也是会信的。” 道尊端坐在案边,穿堂风翻过几页经书,那张清冷如玉似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望天犼有点惊了。 这还是百年前杀伐果决,统率仙门讨伐魔族的道尊么。 人就是太复杂,又太别扭。 望天犼弄不懂,想不明白,转过身去拿屁股对着道尊。 只是可惜还没问过渺渺老家是哪里的,她要是与心上人见了面,定要直抒胸臆,绝不藏着掖着。 比起沈衣,薛渺的生活就如鱼得水多了。 自不知上面的哪位大人物发了善心,还了她月俸,她有了大把时间的上课修行,终于也像个正经修仙的弟子了。 她忽然想起来,她该找夏连翘拿噬心丹的解药了。 昔日夏连翘跋扈,一半是自忖修行得早,修为比旁的弟子高出一截。 还有一半便是仗着自己有一个在外门做长老的姨母。 如今她的长老姨母没了,夏连翘嚣张气焰削了一半,再剩一半看起来未免有些外强中干,虚张声势。 薛渺到上寝院时,一个花瓶直直地砸在了她脚边。 凌霄外门的两个弟子灰头土脸地从她房中出来时,许是觉得今时不同往日,就站在房门外啐了一口,刻意大声道: “还当这外门是夏长老做主么,嚣张什么。” 薛渺定睛一看,这不是夏师姐炮灰小天团里的另两位师姐么。 一位在她断了手时让她当众跳舞,一位说与她做朋友,借了她的钱从来不还。 哪怕薛渺已经三日没有吃过饭,跪在地上求她,她却把玩着自己新买的芥子囊说关她什么事。 穿过来以后,薛渺才知道,什么仙风道骨,不存在的,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底层倾轧只会更残酷。 凌霄宗为天下第一大宗,光是宗门内就有数万人。 上面管不过来,亲传弟子是宝,内门弟子是人,外门弟子只能是互相争夺养分的草了。 两人对视一眼,走到薛渺跟前: “夏连翘都失了势,怎么还有人上赶着当狗啊。” 另一人站在阶上笑,一人便弯腰凑近去看薛渺的表情:“薛渺,汪两声我听听。” 薛渺忍了忍,笑道:“师姐慎言。” 那两人顿了顿,忽而发出惊天爆笑:“你刚刚听见没有,这个废物凡人让我慎言!” 那人想像往常一样,抬腿给薛渺一脚。 薛渺往侧身一躲,又忍了忍,能少一桩事就少一桩事,是她一贯的生存法则。 谁知那人一脚不成,瞪着眼睛又抬起了手,手间灵气流动,若挨下这一掌,她恐怕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了人。 薛渺忍了忍忍忍,她是个人,又不是忍者神龟! 那一掌劈下来时,薛渺提气,一脚回踹了过去,那人被薛渺踹飞出去数米,又惊又怒道: “你引灵入体了,你竟引灵入体了?!” 薛渺沉着眉眼,雪亮剑光一闪,掠身朝她而去,阶上女子惊呼:“你要杀了她吗,薛渺,你疯了吗?!” 被薛渺踹倒那人双眸惊恐睁大,确如猪狗般手脚并用往后慌乱的爬去:“不,不不,别杀我!” 一剑刺下,青峰寒芒斩去了她的一半头发,那人僵住,良久后才僵硬地转过脖子,与剑锋上涕泗横流的自己对视。 风中隐约传来骚味,薛渺拔剑,一字一顿笑道: “以后师姐说话前,记得先掂量一下自己修为,下次就没有这般好运了。” 自引灵入体后,她日夜勤修不辍,除去偶尔看看话本和找沈衣的时日,恨不得每日泡在演武坪。 那日与看护兽生死相博,她略有顿悟,回来更是发了疯的修炼,如今离引灵上阶一步之遥,与夏连翘已差之不多。 天道也该酬酬她的勤了。 那两人看薛渺似看鬼一样,互相扶着颠三倒四地离去。 薛渺收了剑,在太阳底下站了良久,漆黑清晰的眉眼被晒得有些发酸。 她做了和她们一样的事。 弱就是罪吗,弱就该被人践踏自尊,弱就该去死吗。 有了修为就可以任意生杀予夺吗。 夏连翘不再戴她的金簪,口倒涂得还殷红,见了薛渺,她有些警惕:“你来干什么。” 薛渺笑道:“师姐莫不是忘了,该给我噬心丹的解药了。” 夏连翘早就将这事抛到脑后,此时经她提醒,目光炯炯:“是啊,噬心丹,我怎么给忘了。” 夏连翘脸上的那股警惕消失,恢复了往日那般对待薛渺的趾高气扬:“放心,只要你听话,解药我会按时给你的。” 说完,像是为了体现自己的恩威并施,当即从戒中取出解药给了薛渺。 薛渺盯着指尖处,那一丸乌黑的解药,语气仍旧恭顺,微微笑道: “我想师姐误会了,我要的不是这种解药。” 她信手抛下那救命解药,药丸滚动到了夏连翘的绣鞋脚边,而薛渺却看也不看一眼。 夏连翘看着她,愚钝的大脑转动着,她想不明白薛渺想要干什么。 薛渺道:“我要真正的解药,还请师姐发发善心,将它给我。” 夏连翘看着她,许久不见,她总觉得这个往日在面前笑得卑微又怯懦的跟班哪里不一样了。 “你怎么回事,莫要忘了,你的小命可是握在我手中的!” 夏连翘如往日般恐吓着薛渺,等着吧,不出一会儿她就要跪在地上抱着头,求她放过自己。 可一刻过去,薛渺依旧神情阴冷的带着笑看她,夏连翘有些慌乱: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薛渺,你别忘了你的身份,就算你现在能修炼了,我可是引灵上阶,你还差我差得远呢。” 夏连翘说着,像是给自己找回了几分底气: “你还不知道吧,要是不吃这解药,你不出三日便会毒发身亡,你这么不听话,真正的解药我怎么会给你。” 薛渺的猫儿眼微眯了起来,拇指按住了剑柄,若夏连翘不给,那她也只好豁出性命拼上一拼。 夏连翘得意笑道:“怎么样,知道怕了吧,不过我也说了,只要你听话——” 夏连翘的姨母虽不在了,却给自己这唯一的侄女留下来无数法宝。 她虽只是一个引灵上阶,可她那位前长老姨母却是金丹上阶。 一位金丹上阶,在外门捞油多年,她手中的法宝不是她现在能够对付得了的。 薛渺咬住牙,松开了按在剑鞘上的手,微笑道:“师姐吩咐,有什么我能帮上的么?” 夏连翘眸中划过一丝阴狠:“我要你去帮我杀一个人。” ** 自那日别后,她已有月余没去过藏雪峰。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和人分手,才分那两天就去死缠烂打只会让人心烦,适得其反。 若是一声不响消失,隔一段时间再在故地出现偶遇,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她今日来藏雪峰,一半是为了沈衣,一般也是为了寻个清静。 降真香清浅沉静的气息散开,薛渺有些恍惚,竟渐渐将道尊和沈衣重叠在了一起。 良久后,薛渺叹了口气,黑亮的眼睛有些发酸,坐着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自己膝窝处: “老婆老婆,我该怎么办呀......”【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忧郁 薛渺坐在蒲团上,这段时间忙于修炼,她又瘦了回去,颇有几分为伊消得人憔悴之感。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凹了个抱着膝盖四十五角仰望天空,半是忧伤半是明媚的姿态。 如果忧郁是种天赋—— 谁知道沈衣什么时候就会来,她现在的人设是被抛弃的可怜小狗。 要是人真的来了,她就要三分惊喜四分委屈,化身成为扇形统计图,最后未语泪先流,却苍白一笑: “好久......不见,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对了,你的病好些了吗。” 少女望着远处,眉尖轻蹙,似有化不开的愁绪。 坐着也是坐着,薛渺脑内又开始放映道尊的十八禁同人话本,各种play刺激又带感。 只是不知为何,想着想着,薛渺就把道尊想成了沈衣。 清冷的,禁欲又温柔的美人姐姐。 薛渺心思微动,夹了夹腿,做贼心虚地坐得端正了些。 她以后是要拜沈衣为师的,基本的尊师重道她还是懂的。 薛渺强行让自己住了脑,继续凹起了自己忧伤弃犬的人设。 雨已经停很久了。 自在境中日暮西沉,金色余晖笼罩着整个竹楼溪径。 望天犼绕着桌案跑了几圈,先前她还笑道尊害了相思病,如今没了薛渺陪她玩,她也觉得有些没意思。 心情不好她就想跺脚,还是控制不住的那种。 竹楼被她跺得咚咚响,可道尊不是渺渺,她依旧抄着典籍,眼皮子都没抬起来一下。 望天犼幽幽叹了口气,忧伤地出了竹楼,长吁又短叹。 沈衣听见叹声,笔尖凝滞了片刻,墨滴砸在纸上,晕开了苍厚郁茂的字迹。 半晌后,她揭了那张纸,放下笔:“她现下正在寒方殿内,你若实在想找她玩便去吧。” 望天犼惊讶地从外面探出个脑袋看着她,沈衣道:“是你自己要去,与本座无关。” 望天一扭一扭地出了自在境,直奔寒方殿而去,这竹楼彻底静了下来。 沈衣坐了回去,支起的窗半开,自那日薛渺说过以后,她的窗边一直是半开着的。 过了会儿,望天犼去而复返。 沈衣:“怎么了?” 望天闷闷不乐道:“再怎么说我也是道尊座下的,道尊您都已经决定不再见她,我去又算怎么回事。” 沈衣关窗的手一顿,不经意抬起眼睫:“平时倒不见你这么懂事。” “我远远地看了一眼,渺渺看上去好伤心,我和她见面,她要是向我问起道尊,您倒说,我该怎么回答呀。” 望天语气幽怨:“我真是左右为难,还没个人体谅一下我,我真是太难了。” “她很伤心吗?” 沈衣的指节搭在窗柩处。 薛渺入殿后,沈衣便刻意不再去留意寒方殿那边的动静。 望天犼道:“伤心啊,她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那儿,我瞧着她瘦了好多,脸色也不好,看着像病了。” “合着这么多天没来,是一个人躲背后伤心呢。” 沈衣思绪翻涌,却总勾连到那一个人身上。 她腿伤已经好了吗,若是没好便上山来,以后留下旧疾怎么办。 若那夜淋雨病了,有人照顾她么,还是又没钱吃饭了。 沈衣摩挲了一下袖间护腕,最后将它从自己手腕上摘了下来: “我去看一眼她。” “此事是我对不住她在先,她若有什么要求,尽可向我提出,我尽力满足她便是。” 自在境结界微动,沈衣回神,发现是付清如在外面。 “师尊,最近浮屠塔的结界略有松动,徒儿想问师尊何时有时间去加固一道结界。” 付清如站到沈衣身前恭顺道。 昔年仙魔之战时,沈衣造下的杀孽太重,因果缠身不得渡劫,宗门长老便想出一个办法。 将大战时不得超度的怨魂与道尊那一半神魂封在她本命剑中,镇在塔下,以此瞒过天道。 可惜封印时有一缕恶魂逃出,不知所踪,这也是沈衣多年以来的心结。 每逢结界松动之时,沈衣便会心绪不宁,情感也会比往日要更敏感。 若恶魂逃出,将会危及天下。 沈衣思量一瞬:“召集长老,现在就去吧。” 付清如传令下去,在身后望着她的师尊,那一身道衣如雪,如高山仰止,师尊她永远如此清冷慈悲,心怀天下。 永远让她如此仰慕。 似想起什么,付清如道:“过来时,我瞧见一个外门的弟子在寒方殿中,行踪诡异,问起她时,她便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被我骂了一顿,下山去了。” 沈衣身姿一顿,蹙眉:“你骂她了?” 付清如丝毫没察觉出师尊话里的不满,还道: “骂了,一个外门弟子心思不好好用在修炼,如何长进入内门上,整日萎靡不振,才说她两句便咬着唇哭,哭给谁看,还说这儿是对方和她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又是说谎,整个藏雪峰除师尊外哪来的别人。” “你把她骂哭了?” 沈衣袖下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徒儿罚她去戒律司整理半个月经典,以后不许再上藏雪峰,若再犯,便逐她出凌霄外门。” 付清如道:“不止她如此,徒儿这就下令,以后不许弟子再进寒方殿扰您清静,这些年都愈发没个规矩了。” 她说着,走出去一会儿才发现师尊还在原地,忙又回来站在沈衣身后:“师尊?” 沈衣怔怔站在了片刻,忽而拂袖转身朝寒方殿的方向走去。 薛渺下了山,她虽然不知道那古板严肃的女子是谁,不过见她一身法衣低调奢华,想也是宗门里的某个大人物。 在寒方殿内,她见了平时八辈子都见不到的大人物,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刷关键npc出现的秘密宝地? 沈长老人美心善,性子还温柔,当然是作为师尊的第一人选,但如今她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万一沈长老铁了心不再与她相见,那她自然要早做准备。 沈长老当然好,别的内门长老也不错,只要是内门的长老,薛渺都觉得很不错。 要早前穿过来的时候,薛渺说不定真会因为沈衣对她拒而不见的事郁闷好一阵子。 可现在不同了,薛渺要考虑修行,考虑灵石,考虑资源,更重要的是如何能不被人踩在脚下欺负。 她实在是怕了。 要怨就怨她遇到沈衣得太晚。 要是她有人护着,不用为了一颗灵石累死累活,不用被人当皮球踢着玩儿,除了爱抱大腿以外,她也是很善良真诚的。 穿过来之前的薛渺便是如此。 后来她才发现,她的幸福都建立在她所拥有的一切条件上,而到了修真界,她就得靠自己从零开始。 风吹过,薛渺擦了擦眼泪,最近季节变化,她有些迎风泪。 那衣着华贵的大人物不知怎么回事,见她迎风泪还将她狠狠骂了一顿,风眼招谁惹谁了。 至于不许她再进寒方殿一事——那自然是不肯的。 她去了那么多次,道尊都没说什么,凭什么她说不去就不去。 寒方殿上,沈衣猛然推开殿门。 殿中哪里还有人在,不过一方蒲团安安静静,袅娜玉像垂眸,悲悯地看着沈衣自己。 沈衣站在柔和的清晖中,一张脸明净清冷。 付清如不知师尊为什么忽然抛下加固结界的要紧事来寒方殿,也只好匆匆跟了上来: “怎么了师尊?” 付清如望了一眼师尊的道像,眉心忽然一跳,余光瞥了一眼师尊,见沈衣神色如常,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近日多雨,远山外雷声低鸣,藏雪峰上的雨落至一半便化为飞雪,有些飘入了殿中。 沈衣半垂着眼,抬指将落在蒲团上的飞雪拂去:“你说得对。” 付清如有些错愕:“什么?” 沈衣转过身,瞧着她,神色有些冷,却温声道: “本座的确不喜喧哗。” “往后,藏雪峰不会再有弟子上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朋友么 竹楼内静悄悄的,只听见香炉燃烧的细微动静,和檐下雨水的滴答声。 至令下为止,她已有七日未曾来过。 沈衣独坐在案边,手边的茶已经冷去。 薛渺说自己是她最重要的人,又何尝又过第二个孩子伏于她膝上,抱着她的袖子撒娇,追问她一日想过她几次。 香炉里烧着降真香,这不过是最为寻常的降真香,薛渺很喜欢,特意向她讨要了一包去。 之后却并未闻见她衣上熏了此香,想来只是她随口一说。 也是,一个孩子,兴趣总是来快,去得也快,即使她不再见她,她又能伤心多久。 她还如此年轻,还会源源不断地认识新的人,伤心一阵也便把她的美人姐姐抛到脑后了。 细雨绵长,香炉升起淡青的烟气。 沈衣垂眸看着那对雪白的护腕,绣的是月昙花,情人花。 薛渺初见时向她讨要的便是月昙花,也不知是准备送予谁的。 她还小,应当把心思用在修行之上,何况她心思单纯,若被不怀好意的人骗了该怎么办。 沈衣将冷茶浇进香炉,被闷住的香灰升起一缕沉闷的气息。 这恶魂实在恼人,七日之内,不,三日之内。 定要将这结界加固完成。 ** 夏连翘要她所杀之人名为宁潮生。 据说是被掌门捡回来,根骨和悟性都极佳的天才。 宁潮生如今虽还在外门,却大多时候都被掌门亲自教养着的,只有剑术课时才会来演武堂和同辈们比试。 薛渺在演武堂蹲了整整七天才终于见到人。 黑衣少女抱剑而来,长眉凤目,素脸薄唇,冷淡的凤目中含着三分天才傲气。 不过她也确实有自傲的资本,用夏连翘的原话—— 若她姨母还在,她进内门本该是铁板钉钉的事,可姨母不在了,凭着她引灵上阶的修为,原也有机会冲上筑基一试。 可偏偏掌门捡个天才回来,那贱人不过半日便引灵,只用两个月就到了引灵上阶。 有宁潮生在,她如何有机会进入内门。 薛渺理了半日没理懂她的脑回路,不过这也正常。 她若是能懂夏连翘在想什么,岂非证明她的智商与她一样令人伤心。 薛渺问过医修的师姐,那噬心丹着实是个歹毒之物,毒发之时口吐鲜血,浑身灵脉死气沉沉,与凡人无异。 一旦开始吐血,若无法得到真正解药,三日之后就会毒发身亡。 除非有元婴以上的大能出手帮她化解。 薛渺只认识一个也许是元婴期以上的人,那就是沈衣,现在倒好,就这么一个人还对她避而不见。 起先她投鼠忌器,就算告于戒律司,夏连翘虽可获惩,她那位长老姨母却也一定不会放过她,噬心丹一事便被她暂时按了下来。 如今夏连翘整日神神叨叨,万一狗急跳墙,真拉着她同归于尽怎么办。 何况人家宁潮生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天才,她去杀人家,她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 台上剑光如雪,你来我往,比试得甚是激烈。 薛渺在角落观察了片刻,发现这位宁天才在剑术上虽堪惊才绝艳,但在人际往来上似乎不那么灵通。 除了她上台比剑之时,多数时候这位天才都是抱着剑冷淡的站在一旁。 然而,真正的视外界于无物和用高傲来演饰的局促拘谨,还是有些细微差别的。 薛渺走到了宁潮生面前,凤眼少女皱眉,冷淡的眼中有一丝紧张。 薛渺道:“我可以挑战你吗?” 原来是比剑。 宁潮生松了口气,淡淡点头:“可以。” 她的剑是掌门所赠,名为听海,浑体碧蓝透彻,是把上品灵剑。 薛渺的目光在那柄上品灵剑上走了一遭,有些羡慕。 上了台,宁潮生眸光一沉,拔剑出鞘,动作利落又干净,气势如虹地朝薛渺攻来。 薛渺虽是醉翁之意,到底得做个架子,否则让宁潮生以为她在戏弄自己就不好了。 薛渺凝气盯住宁潮生的剑影,下腰一闪,剑芒从她额上擦过。 同时她手里的剑也动了,横扫而去,仿佛一阵秋日肃杀之风。 在外门这种地方,她这剑术也算不错了。 宁潮生默道。 不过,她的剑术可是掌门亲手所教,承袭自道尊一脉,她不可能会输。 宁潮生提腕翻转剑刃,迅疾如闪,步步紧逼,薛渺抬剑格挡,表面不显,却已经乱了招式。 宁潮生看准薛渺的破绽,一剑挑飞薛渺的剑后,剑尖指上了少女的胸口。 “你输了。” 宁潮生道。 宁潮生在演武堂少有败绩,而通常她手下败将的目光不是失落就是不服气,也许还有些憎恶。 若她长在凌霄宗,是哪位长老的孩子,那么她赢就理所应当。 因为她是渔家之女,是半路被掌门捡回来修道的,所以她赢就不可以。 她不理解,也不在乎。 反正她会将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统统打败。 宁潮生的目光扫过薛渺,原以为会看到想象中的愤恨,结果没有。 被她用剑指着的少女用手拨开剑刃,而后轻轻弯起了眼眸。 少女的眼瞳很黑,像她十四岁时捡到的,那浸在海水中的黑珍珠。 那双灿然生辉的眼瞳里,有好奇和欣赏,唯独没有厌憎。 宁潮生握紧了剑,被她看得有些手足无措。 “宁姑娘,你真厉害。” 薛渺真情实意,向她走了一步道。 宁潮生便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薛渺像是没看见,朝她步步逼近,她便慌乱地步步后退,直到后腰抵住边缘,退无可退。 “你做什么,别再过来了。” 宁潮生声调拔高,以剑横在了自己面前抵挡。 “那我可以和你做个朋友吗?” 她小心地,试探着问道。 宁潮生素白的脸升起一丝红晕,瞪大一双冷丽凤眼,仿佛浑身的皮毛都炸了起来: “我不需要朋友!” 宁潮生一把推开薛渺,从演武堂落荒而逃。 薛渺唇角尚弯,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良久后,她叹了口气,苦恼道: “这要我怎么下手啊。” 薛渺再要往藏雪峰去,山下果然多了两个看守的弟子,不过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 她自然也有她的办法。 片刻之后,一方琉璃碧瓦在日光中熠熠生辉,薛渺毛毛躁躁地出现在了寒方殿前。 她拍拍身上的灰,推开了殿门。 浮光落在莲台上,衣袂飘然的道尊仿佛踏水而来的神妃仙子,容貌清冷,灵玉刻成的眉目疏淡如雪。 “道尊老婆我又来看你啦。” 薛渺道。 一室明真虚静,无人应她。 正是因为无法回应,所以她才感到安心。 想起自己屋内那一摞高的同人话本,薛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给道尊进了一炷香。 薛渺坐在蒲团上,整理了半晌思绪才道: “老婆,我今天认识了一个朋友。” 其实应该不算朋友,今天宁潮生跑得跟有狗在后面撵她一样。 但薛渺感觉得出来,这个人不坏。 可是她的解药该怎么办。 她也想活着,但宁潮生不是坏人,而且她始终觉得坏人应该用法度约束,而不是按修为高低肆意生杀。 她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天真又愚蠢,可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还要回家的,她不能被同化。 不杀的话,她怎么办。 薛渺纠结了片刻,反应过来,揉了揉脸,对道尊笑了笑道:“哎呀,我在胡说些什么呀。” 在道尊面前想如何害人的事,还是太冒犯了。 薛渺在殿内坐了许久,不时张望一下殿外,看会不会遇到自己熟悉的那道身影。 只是,估计她今天不会来了,薛渺起身道: “老婆我走啦,你就当我今日没来过吧,下次我再来看你,爱你!” 竹楼内,浅金的晚光从窗边照进,落在了沈衣明净秀丽的脸上,投下一片精致的弧度。 望天叼了一只受伤的红尾雀儿回来,要沈衣救治。 沈衣把雀儿放在掌心,雀儿好像极是喜欢她,黑豆一样的眼睛一眨,柔软地蹭了蹭她的腕骨。 沈衣微怔,不觉抬指摸了摸雀儿的头,夕照瑰丽,在那只玉白的指节上渡了一层浅淡的清光。 沈衣剪了纱布和伤药,仔细地将雀儿的腿包扎了起来。 望天歪了歪脑袋,疑惑道: “道尊为什么不用灵力,灵力多快呀。” 雀儿像是知道有人在为她治伤,高兴地扑了扑翅膀,啾啾两声,竟安然把脖子一缩,在沈衣的掌心中睡了下去。 沈衣摸了摸雀儿颈侧的绒羽,良久后才道:“因为那样会害了她。” 望天隐约想起道尊似乎和她提过那桩旧事,自知失言,便也不再说话。 夕光流逝得极快,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竹楼内点起烛火,沈衣长睫垂覆,望向掌间飞雀: “朋友么。” 沈衣展开掌心,那只红尾雀儿歪头看了看她,以为是在玩乐,便扑开翅膀飞向了窗外。 那片微小的红色身影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内。 能飞出去的,便不是她的。 她给了她选择,却依旧选择飞回来的,便是她的。 不过片刻,那只雀儿便叼着一只蝉,拖着朱红的尾羽飞了回来,落在了沈衣掌心。 沈衣温柔地一弯唇,瞳如清墨:“乖孩子。”【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噬心丹 殿内余光褪去,一阵清风吹过,薛渺嗅到了降真香的气息。 原本被她关好合拢的殿门被人推开,吱呀一声长而闷的声响回荡在空寂的殿中。 完了,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薛渺身影一僵,硬着头皮开始编借口。 无意闯入?怎么可能。 或者是道尊昨日托梦给她,让她来殿中与她相会? 薛渺认命般地转过身去,女子一手还扶在殿门之上,一袭道衣如雪,眼眸清淡如水。 “哗啦啦”,风吹起朝元幡,风动幡动。 薛渺楞怔了一瞬,她的确没想到今日沈衣会来,那一瞬的空白也并非作假。 半晌后,薛渺坐在蒲团上钝道:“美人姐姐?” 沈衣垂瞧着她,却道: “此处已有禁令,不许弟子再来。” 为何还要再来。 难道不怕被逐出凌霄宗吗。 薛渺回眸望了一眼道尊像,低头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总感觉待在这里就很安心。” 神像居高台之上,清烟袅袅,直达神听。 薛渺抬起眼:“那你呢,美人姐姐又为何在此处。” 她今日是抄小道上的山,束好的头发被勾了丝,衣上不知从哪蹭上了一块泥。 沈衣的目光描摹过薛渺清瘦的脸颊,才多久不见,她怎么又把自己弄成了这幅样子。 “我思来想去,此事是我对不住你在先,你可向我提出一个要求。” 薛渺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沈衣这句话一说出来,她估摸着以后是真没什么再发展的希望了。 “什么都可以吗?” 薛渺看她,声线有一丝颤抖。 “是,凡你所求,无有不应。” 这是沈衣许她的,也可以是濯雪道尊许她的。 薛渺沉默了一会儿,她其实想说一个愿望不太够,能不能多许几个,或者她的愿望就是再许三个愿望。 不过这么说的话也太毁气氛了。 良久后,少女轻轻叹了一声,声音低得好像要融进夜色中去: “其实沈长老你不欠我什么的,我和你亲近,也不是想从你这儿拿到什么。” 沈衣微顿,语气淡淡,眸色不着痕迹地柔和了一分:“渺渺,不要着急,你再好好想想。” 薛渺怔怔:“美人姐姐......” 沈衣微微错开她的视线,又过了一会儿,她忽而道: “你送我的护腕,我已烧了,所以不必有什么顾虑,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薛渺眼睫一颤,沈衣的眸光落在少女蜷了一下的手指: “我曾说过怜你爱你,护你长大,如今我食言,赠你一愿亦是我所想所求,你不必有任何负担。” “有什么要求便向我提出来吧。” 什么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原本薛渺已经死心,想着反正都这样了,不如最后提个愿望,大家好聚好散。 可沈衣竟然说她把护腕烧了。 谁会特意跑去和已经毫无感觉,甚至厌烦至极的前任说我已经把你送我的东西烧了吗。 情人如此,朋友如此,师徒亦如此。 拉扯这么久,该添最后一把火了。 薛渺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她,四目相对,少女失望至极,又像是怨恨上了她: “我什么都不要。” “你为什么还是要这么做,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少女脸色苍白,纤瘦的身影摇摇欲坠:“没关系,美人姐姐既讨厌我,不愿见到我,反正我很快也就......” 薛渺顿住,看着她的目光浓郁又复杂,带着深深地眷恋和不舍似是想和她说什么,最后却只是笑了笑。 “我没有别的愿望,但我还想吃一次美人姐姐做的小鸡酥可以吗?” 沈衣蹙眉:“就只是这个?渺渺,你可以向我提出——” 薛渺轻轻打断:“只要这个就好。” 殿中光影明灭,忽明忽暗,落在沈衣身上。 薛渺轻轻拉住她的袖子,摇了摇,微凉指尖触上沈衣腕骨,宛若薄雪覆火,一触即发。 “三日后我再来,美人姐姐带着小鸡酥来可以吗,我想吃了。” 少女的指尖落在她的袖上,几乎像一粒尘落在上面。 不似往常般活泼亲近,而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试探。 好像怕被她随时甩开手一般。 “好。” ** 那日宁潮生跑掉,原以为还要再蹲几天才能重新蹲到她,谁知第三日她便又在演武堂逮到了人。 宁潮生抱着剑,臭着脸,除了上台比试的时候谁也不理。 听海一剑挑飞挑战者的时候,宁潮生的余光瞥了一眼薛渺,红衣少女站在台下百无聊赖。 与她对视上了便傻兮兮地对她招手,她的眼神很明亮,像将晨时曦光尽数揉碎了含在眸中。 宁潮生飞速收回目光,将剑收回鞘中,莫名其妙! 此时演武堂已经没有多少人再肯去挑战宁潮生,薛渺想了想,拔剑舞了一套外门基础剑法。 宁潮生虽没看她,却将身子悄悄往她的方向侧了些。 就说一个猴一个栓法吧,宁潮生是剑痴,对付剑痴自然就要用剑。 薛渺刻意舞错了一式,宁潮生皱眉,微不可查地啧了一声。 薛渺继续犯错,错到第四招的时候,宁潮生终于看不下去,拿剑鞘指正了她: “沉肩开腿,不要往后倒。” “这里,手再高一点。” 她倒也聪明,指正过的错误就不会犯第二次,一招一式标准得像剑术书里拓出来的一样。 背后应该也是下过苦功夫的,宁潮生不禁对薛渺稍稍改观了一些。 “你资质一般,但悟性还不错。” 薛渺一噎。 那是了,谁和你比不都资质一般么。 “那能跟宁姑娘你当个朋友吗?我叫薛渺。” 薛渺书接上回。 宁潮生停了一瞬,抱着听海就跑了。 可薛渺是下定决定缠着她了,她练剑时她在,休息时她在,总之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她到底想干嘛。 宁潮生有些心烦意乱,却总是无法将那片朱红的身影驱逐出自己的眼底。 膳堂吃饭时薛渺就坐在她后两排的位置,她一看过去薛渺便兴冲冲地朝她招手: “宁姑娘,这儿有位置,饭我都已经给你打好啦。” 膳堂内人山人海,宁潮生犹豫了会儿,还是走了过去,和薛渺坐在了对面。 “事先说好,我可不需要什么朋友。” 她生硬道。 薛渺哦了一声:“那你还可以教我剑吗?” 提起剑,宁潮生神色缓和几分:“看在你比那些蠢货要聪明一些的份上,勉强可以教你一下。” “明日卯时,你来演武堂,我们再比一场。” 薛渺点头,忽然哎呀一声:“宁姑娘,我好像把我们俩的饭弄混了,我不吃灵芹的。” 宁潮生都已经开始吃了,也不能再把饭还给薛渺,她咳了一声,放下筷子:“我再去给你打一份。” 等宁潮生去打饭了,薛渺才盯着自己手里那枚血红的葫芦发呆。 这是夏连翘给她的药,她让薛渺把里面的药粉撒入宁潮生的饭食或者饮水当中。 此物剧毒,哪怕是修士服了此药也必死无疑。 夏连翘给她的时间只到今日。 不过片刻,宁潮生另打了一份饭回来:“没有灵芹的,吃吧。” 她坐下刚要动筷,薛渺紧张地盯着她,忽又哎呀了一声:“等等!” 宁潮生皱眉:“又怎么了。” 薛渺道:“刚刚趁你不在,我夹了一块肉走,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和你说一声。” 本以为以宁潮生冷硬的性格,至少要骂她两句,没想到听完后,宁潮生竟从碗里又挑了些肉给她。 薛渺错愕地嗯了一声。 宁潮生低头吃饭:“吃吧,不够还有。” 以前还在小渔村的时候,家里穷,几个妹妹经常抢肉吃,后来小渔村遭了海难,她两个妹妹都没了。 才吃了一半,宁潮生唇色便有些发白,虚虚地出着冷汗。 薛渺似是没注意到,一直吃得双颊鼓鼓囊囊,连宁潮生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吃完饭,薛渺去找了夏连翘,夏连翘发髻未挽,口上涂着殷红口脂,双颊已经凹陷了下去。 薛渺把血葫芦一倒,里面已经空了: “夏师姐,按照约定,你该给我解药了吧。” 夏连翘夺过那葫芦,看了又看,喜道:“你当真得手了?” 薛渺点头,瞧着她这幅模样,内心没有丝毫波澜:“给我解药。” 夏连翘盯着那血葫芦,忽然笑起来,笑声瘆人,像是入了魔障:“好啊,做得好啊,这下还有谁能拦我进内门。” 她拿了一丸药给薛渺:“你先吃着,等我收到宁潮生死讯,再把真正的解药给你不迟。” 薛渺:“......” 几日不见怎么感觉夏连翘变聪明了。 薛渺捏着解药,有些空茫,风吹过她的身体仿佛吹过一具空壳一般。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需要用性命去豪赌,赌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薛渺攥紧了手心,将药化为齑粉。 今日便是是噬心丹发作的时日。 她不吃这解药,又无元婴一上的修士出手帮她化解药力的话,她就要死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毒发 第三日时,薛渺特意起了个大早,梳头梳得认真,穿衣也穿得认真,还系上了自己新买的发带。 舍友端着脸盆,上下瞥她一眼,稀罕道:“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薛渺理了理腰带,低着声:“我还能不能再见到明天的太阳还是一说呢。” 她把夏连翘给她的药倒了。 且不说宁潮生是不是个好人,单说要她下手害一个无辜之人她就做不到。 她给宁潮生的不过是固元丹——虽然是炼坏了的。 她上次吃了之后觉得效果不错,又回去找那丹修买了一瓶炼坏的。 “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还是凌霄宗的,怎么就那么抠门呢。” 薛渺心中郁结,省这些灵石有什么用,这次要是能活下来,她一定不抠门了,得对自己好一点。 她到寒方殿时,一轮红日才不过刚刚升起,日出雪峰,一片灿金耀白,美得晃眼。 她将这一切收入目中,想尽可能多看些,再多看些。 薛渺推开殿门,莲台上的女子衣帛飘然,广济温柔,她看着道尊,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可为何会如此呢。 薛渺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另一张脸。 庙中三步路,她居神台高。 道尊也就算了,都已经飞升了,但沈长老呢。 薛渺缓缓坐下,坐在蒲团上,她先前穿过来的时候其实很突然,就是一闭眼睁眼的功夫。 并没有体会过什么叫死亡。 如今死亡已经朝她逼近,薛渺不可控制地感到了一阵恐慌,她抬头看向道尊,企图从中得到一个答案。 “......她不要我的重灵子,也不要我。” 薛渺其实怕得要死。 沈衣站在殿门之外,一步之遥的地方,听见了少女的泣音。 低低的,压抑着声气。 她竟如此难过么。 沈衣提着食盒垂下眼睫,纤长的睫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 她的本意是为了保护薛渺,不将她扯入自己的因果,让恶魂找到薛渺。 可让薛渺这么难过,沈衣不禁怀疑,她这么做当真会比让恶魂找到她更好吗。 “我该怎么办?” 沈衣站在殿门之外,一步之遥的地方,听见了少女的叹息。 沈衣的手停在殿门之上,殿门突然被打开,朝霞倏然落在薛渺脸上,像是为她上了一层明媚清淡的胭脂。 两人都楞了一瞬,目光有些闪躲。 薛渺先朝她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美人姐姐,你来啦!” 眼尾是红的,沈衣盯着她哭得有些发肿的眼眶发怔:“你......” 她想抬手为薛渺抹去红痕,少女却低头接过了她提着的食盒:“还热着,美人姐姐起很早为我做的吗?” 薛渺提着食盒进了殿,沈衣指尖微动,藏在袖下与她一同进了殿。 薛渺坐在蒲团上,打开食盒,小鸡酥清甜的香气顿时弥漫了整个神殿。 小鸡酥个个活灵活现,薛渺拿了一个放在掌心,像猫儿一样,凑近用鼻尖嗅了嗅,弯起眉眼:“好香!” 薛渺道:“美人姐姐,你等一下。” 她起身,把手中那块小鸡酥规规矩矩地放在了濯雪道尊的贡果上。 一盘精致玉润的贡果上便顶了一只小鸡。 高大的玉像投下一片阴影,将两人笼罩纳入在了阴影之间。 沈衣望着她:“渺渺,先前我说的愿望依然作数,这个不算,你可以好好再想想。” 薛渺背对着她,肩膀一沉,朱红的身影像是要把自己蜷缩起来,不过片刻之后,她便整理好了情绪。 “那我们还可以回到以前吗?” 四目相对,少女看着她的眼眸中有着微不可察的期许。 可是她只能道:“这个不行。” 薛渺哦了一声,垂着头,坐到了蒲团上,开始捻起小鸡酥安安静静地吃了起来。 沈衣站在一旁,薛渺也递了一个给她,沈衣袖下的那只玉白的手温度凉得吓人,薛渺打了个冷战。 当真是玉润冰清不受尘的仙人。 与她天差地别的人,是她费劲心机才能接近的人。 薛渺吃着小鸡酥,如果现在提出让沈长老为她化解药力的话,其实她多半会同意的。 可是她贪得无厌,得到了一些,就想要更多。 也许是殿内气氛太沉闷,薛渺开始没话找话: “美人姐姐,你知道吗,我其实特别喜欢濯雪道尊。” 沈衣眉眼微抬,轻轻嗯了一声。 她知道。 她还知道薛渺经常叫她老婆,她仰慕她,喜欢她。 薛渺道:“我来这个世界,听说的第一个人就是道尊。” “那段时间我过得很难,吃不饱,穿不暖,还经常被人欺负,我听说了道尊的事迹之后就特别喜欢。” “她好厉害,修为那么高,而且长得又很好看。” “每次被欺负的时候,我就幻想,道尊会从天而降,把我从那群人身边带走,然后帮我狠狠教训她们一顿。” “每次这么想的时候,我都会好受一点,我就会觉得这里没那么糟,我还可以继续活下去。” 薛渺像是饿极了,一口将小鸡酥吃了下去,低着头含糊道: “虽然道尊从来没有理过我,我知道她已经飞升了,但是我熬过来了,所以我真的很喜欢她。” 薛渺喉中泛起了一丝腥甜,她猛地咳了一声,沈衣以为她是吃太急被噎住,轻叹一声,蹲身下去为薛渺拍背: “吃慢些,没人和你抢。” 薛渺吐了那口小鸡酥,猛然呛出了一口血,鲜红刺目的血迹落在沈衣雪色的袖上,既鲜艳又夺目。 薛渺瞧着那块血迹,下意识伸手去擦: “对不起,美人姐姐,把你......”薛渺的声音低了下去,“把你的衣服都弄脏了。” 沈衣僵住,一把扶住薛渺,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怎么回事?渺渺,说话!” 自今日见面起,薛渺就一直是笑着的,眉眼弯弯,明媚极了,如今倒在她怀中,面白如纸,气息羸弱。 沈衣声量拨高,她终于像受了委屈般,揪住了沈衣的袖子:“美人姐姐......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我......咳咳,可能就要死了,你原谅我好不好,这是我死之前......唯一的心愿了。” 薛渺止不住的,又从喉间呛出了几口血,血从她的唇角流下,沈衣想为她擦去,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一样。 沈衣墨玉般的眼底升起恐慌:“不会,渺渺,别害怕,美人姐姐不会让你死的,你看着我,告诉我怎么了?” 她向薛渺的腕上探去,灵脉一片死寂,宛若普通凡人。 修士如此,便是死兆已现。【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约法三章 沈衣生性喜洁,那身道衣上从不沾染任何污秽之物。 即使早年斩妖除魔之时,身上沾了血,她也会马上施术清洁干净。 “渺渺,说话,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少女大口大口地呕着血,染在她的胸口,像是开至残败的凌霄花。 “美人姐姐......你终于肯见我了。” 少女一双猫儿眼微微失焦,手无力地攥住她的衣袖,像是无声的谴责。 薛渺弯起眉眼,鲜红的血从她唇角间溢了出来: “她们让我吃噬心丹.......可我不想害人。” 沈衣抱着她,呼吸急促几分,轻轻擦去她唇角的血迹:“不会,我不会让你死的。” 薛渺费力地抬眼,像是想用最后的力气记住她:“别哭呀......美人姐姐,我不疼的,我不想看你哭,你能笑一个给我看看吗。” 沈衣那张玉致清冷的脸上竟有一滴清泪缓缓滑落脸颊,清晖入殿,照在她身,仿佛神泪低垂,苦海有岸。 薛渺双眸微微睁大,沈衣却已拭去了那滴泪,方才所见似只是她的幻觉。 噬心丹的解法不难,她无奈的是薛渺分明远离了她,却还是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样子。 她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 她活过这么久的岁月,竟从未碰到过如此棘手的难题。 她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可渺渺总是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朝光像是水一样,缓慢地流泻至神殿高台之上,照着那一方纯净莲台,却触不及神明的片方衣角。 沈衣瞧着那一方流光,似有炽火烧心,一旦如此,除非将恶魂斩灭,否则薛渺终身不能再离开她。 “美人姐姐,那只护腕,你真的烧了吗。” 薛渺疼得攥住了她的头发,像是下意识依靠母亲的婴孩。 “别烧呀......”薛渺咳出一口血,视线开始有些模糊,“我,我做了好久呢。” 她摸着去找沈衣的手腕,轻轻摸了摸上面的疤痕:“我现在好疼,美人姐姐这儿还疼吗?” 沈衣缓缓地收紧了手上的力度,光影覆在那张白玉般清冷的脸上,有种温柔而残忍的昳丽。 “不过是噬心丹而已,你不会死的,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沈衣如此说着,却将人抱在怀中,莹润如月的灵力为薛渺化解着噬心丹的药力。 温和纯粹的灵力涌入薛渺的丹田,那仿佛啃食着五脏六腑的疼痛顿时被化去不少。 美人姐姐真的舍了三年修为救她。 薛渺意识有些模糊,却紧紧地抓住沈衣的袖子。 疼痛被缓解的那一刻,她像是被紧攥住的心跳一松,而后猛然跳动着。 解毒和爱的感觉很像。 好像那一瞬间她真的爱上了沈衣。 薛渺额发濡湿,轻轻揪住了沈衣的袖子,望着沈衣,像是要住进她的眼眸中去: “那现在你肯原谅我了吗?” 沈衣抬袖将薛渺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一寸寸,动作轻柔而沉默,她柔声: “渺渺想要我原谅你么。” 薛渺点点头,在她胸前蹭着:“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这么久不理我,我很难过。” 沈衣按下了薛渺的手,垂眸问道:“很难过吗?” 薛渺点头:“比杀了我都难过,美人姐姐若不信,我还可以对着我老婆发誓。” 少女神色认真,绝不似作伪。 她什么都不知道,可事到如今,她似也没有知道的必要了。 许久之后,沈衣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问道:“是吗,你老婆是谁?” 薛渺看了一眼玉像,瞬间仿佛腰不酸了,腿也不痛了,甚至可以站起来打一套军体拳: “道尊啊。” 沈衣垂眸,眼底带着几分好笑:“据我所知,道尊并无道侣,哪来的妻子。” 薛渺插科打诨道:“美人姐姐你好懂哦,还知道老婆就是妻子和道侣的意思。” 沈衣有些无奈,这还不是托了薛渺的福,她日日在她道像面前胡言乱语,如今倒反过来打趣她。 这个坏孩子。 沈衣:“那若道尊出现在你面前,你待如何?” 薛渺顿了顿,想了一下这个画面,讪讪道:“那还是不要出现了吧。” 二次元和三次元还是要分开来看。 在这儿她可以对着老婆胡言乱语,亲亲抱抱举高高,等道尊真来了,她估计得跪着磕头,唯唯诺诺什么都不敢说。 沈衣微叹:“叶公好龙。” 她的灵力浩瀚如海,输入薛渺体内,噬心丹横在丹田之中,顽固地做着挣扎。 薛渺疼得厉害,皱着眉想要咬住什么,却有什么东西按住她的唇,将指挤了进来。 薛渺下意识想吐,沈衣却用指节抵住她的牙关,怕她咬坏了自己的舌: “忍着,很快就好了。” 薛渺乖乖地点了点头,一双眸却殷切地望着她,仿佛在说,原谅我吧,你忍心不原谅我吗美人姐姐。 薛渺想说话,却忘了沈衣的手还在她口中,温软的舌尖却抵住了微凉的指节,她的舌僵在原处,不知该怎么放。 沈衣温声:“不咬舌头我便将手撤出来。” 薛渺连忙点头,指尖出去,她口腔都有些酸涩,缓了会儿,她忽然伸手抱住了沈衣的腰身。 “美人姐姐,我想你了。” “可是你总不见我,也不给我道歉的机会。” 少女把头埋在她胸间,闷声道:“可你却一点都不想我。” 沈衣腰身一僵,像是撒娇又像埋怨,听得她心头有些发酸,良久后,她才拍了拍薛渺的背: “好了,乖,我知道了。” 薛渺仗着年纪撒娇卖痴,猛地嗅着沈衣身上的气味。 为何她点的降真香就没有这个味道,还是沈衣身上的更好闻些。 沈衣拍着薛渺的后背,少女仍在控诉她的冷酷无情,她撕了几次楞是没把薛渺从她身上撕下来。 “你根本就不在乎我,都是我在一厢情愿。” 薛渺想起自己摘抄的青春伤痛语录,一股脑地用在了沈衣身上。 沈衣沉默一瞬,当真开始反思自己,做得真的有这么过分么。 她抬手摸了摸薛渺的头:“抱歉,以后不会了,不过渺渺也要与我约法三章。” 薛渺猛然从她怀间抬起头:“你说!” 沈衣沉吟片刻,很快道:“第一,我年长于你,并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不可擅自为我去做什么。” “第二,你遇到什么事,都必须与我说,不可隐瞒。” “第三,搬来芥子境中,与我同住。” 如此将她养在身边,恶魂应当不会再有对薛渺下手的机会。 她会护着她,教她修行,她会长命百岁,平安无虞的长大。 莲台上的玉像低眉,与抱着薛渺的沈衣无声对峙。 一样的冰清玉质,皎皎泠然,却又有着说不上来的不同。【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话本 薛渺的东西不多,收拾了一个包袱带着人便搬过去了。 所幸芥子境内物品齐全,就算搬得有些仓促也不影响生活。 少女一会儿左看看,右看看,像只巡视领地的猫儿,精力旺盛得紧。 “沈长老,我可以在这里挂一个风铃吗?” “可以。” “沈长老,我可以把这个柜子挪个位置吗?” “可以,不过渺渺搬得动吗?” ...... 虽然濯雪峰偏远,去外门上课要多费些功夫,不过沈长老的竹楼可比弟子寝院好多了。 一整日薛渺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都同住一楼了,她与沈长老的关系算得上是亲近了吧。 果然她这一把是赌对了。 沈衣正在看书,察觉薛渺正在看她,翻过一页书后道:“过来。” 薛渺便放下了手中的风铃,跑到了沈衣身前。 沈衣的指节在书脊上叩了叩:“既与我约法三章,渺渺知道以后要做什么吗?” 薛渺道:“不隐瞒,不擅自行动,以后和沈长老一起住。” 听薛渺说得顺畅,沈衣淡淡笑了笑,垂眸瞧她:“噬心丹一事为何不与我早说?” 薛渺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沈衣忽然提起,不觉有些心虚。 沈衣把书放在一旁,双手交叠在膝,温声道:“是渺渺觉得生死关头,我定然不会拒绝于你对吗?” 明明和往常一样的温柔语气,薛渺却感到了莫大的威压,她想说些什么,却被沈衣打断。 “记得渺渺刚刚与我说过什么吗?” 不隐瞒,她不能撒谎。 刚刚说完就撒谎,必然要被扣大分。 薛渺老老实实承认:“嗯,被美人姐姐看出来了。” 沈衣视线落在了薛渺的白皙的后颈,垂睫时盖住了她眸中神色,她一捏那块后颈皮,薛渺顺势便趴在了她的膝上: “那你生气吗?” 沈衣道:“有一些。” 薛渺佯装苦恼道:“那怎么办。” 谁知沈衣抱着她的腰,直接让她趴在了自己腿上,薛渺攥紧她的衣角,失声: “沈长老?” 沈衣面容淡然,那只玉白冰清的手抬起,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她的屁股。 啪的一声脆响。 薛渺惊了。 她都多少年没被人打过屁股了。 薛渺在沈衣腿上扭了扭,想下来,却被沈衣箍住腰身,又打了一掌。 “愚蠢。” “我是你什么人,你敢用自己的性命来作赌。” 薛渺羞耻心爆炸,被这两掌扇得头脑发昏:“我才不蠢,那是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救我的!” 说完,薛渺不管不顾,捂着屁股从沈衣身上下去,几步跑没了影。 沈衣蹙眉看着自己的掌心,是否她当真把这孩子娇纵得太过。 还是她当真如此信任于她? 罢了,往后相处日长,她再慢慢教她就是了。 直到下午时,薛渺才偷偷摸摸地又摸了进来。 薛渺进了房间,沈衣正为她挂着帐上的香囊,半旧雪衣柔软温婉,倾身时一段腰身如束,乌发微垂。 沈衣系着绳结,却猝不及防被人从身后抱了一下。 “渺渺?” 沈衣看着自己腰身上的手,白皙修长,带着少年独有的清瘦。 少女将她整个地环抱了住,将头埋在她的肩颈处,委委屈屈地蹭着撒娇。 “你打我。” “我娘都没打过我屁股。” 少女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近得沈衣甚至能感受到她说话时嗓音间细微的震动。 渺渺虽答应了她不乱叫人老婆,但随意抱人扑人也是不许的。 “好了,打疼了?” 沈衣微微叹了一声,轻轻从薛渺怀中挣了出来。 薛渺注意到沈长老白皙耳尖上的一簇薄红,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有点太粘人了,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不疼。”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沈长老身上有种很特殊的感觉。 清冷却又温柔包容。 靠近她时就莫名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依赖。 不知明年内门考试的时候,她会不会收自己为徒。 她光知道沈长老是内门长老,而内门又分诸位执事长老和峰主们,峰主再往上就是掌门。 她虽在藏雪峰遇见沈衣,却也知道因道尊的缘故,濯雪峰峰主应该不会是沈长老。 没关系,执事长老也很厉害了。 她还连筑基都不是呢。 薛渺终于想起来问道:“对了沈长老,您在内门是做什么的呀,教剑术吗,那您收过弟子没有?” 提前打听好有没有师姐什么的,性子爱好如何,日后好搞好人际关系也是很重要的。 沈衣一顿,想起薛渺说过的,其实她并不希望真的见到濯雪道尊。 可她若不是道尊,又该是谁呢。 而且论起辈分来说,她应该算是凌霄宗的太上师祖。 “抱歉渺渺,其实我......” 竹楼内不知何时又养了一只雀鸟,望天追着雀鸟打闹,整竹楼的跑。 薛渺放在椅子上的包袱鼓鼓囊囊,望天跑跳时撞外了椅子脚,包袱里的东西便如洪水般流泻了出来。 分别是她收集的各类道尊典藏版十八禁话本。 薛渺眼神瞬间就清澈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怎么能让沈长老看到! 她想快速把话本捡起,却有一只手比她更快地拾起了那本书。 “江山不夜雪?” 沈衣轻声读道。 薛渺顿时石化了。 该说不说,江山不夜雪是她看过肉最多最香艳的一本吗。 沈衣本来没想翻开的,看着薛渺脸上的表情实在精彩,这才信手翻了一页。 看看里面写的什么内容让这孩子的神色如此慌乱。 她少时也不是没看过话本,昔年师姐妹们也从山下偷带话本上来看,里面也有不少长辈不许看的。 她自认不是那种死板的长辈,翻开一看也不过逗逗她,看薛渺的反应有趣罢了。 【那濯雪道尊修为尽失,被魔皇压在身下,一身雪玉被魔皇的葱葱玉指把玩于掌间】 沈衣轻轻读出声,神色困惑:“濯雪道尊......和魔皇?” 这么羞耻的东西不要读出来啊啊啊啊! 尤其看同人这么私人的东西! “沈长老快别看啦!” 薛渺腾地一下从脸红到了脖子根,劈手就要去抢。 沈衣声线清冷: “道尊雪颜薄红,羞愤欲死,让魔皇一剑杀了自己也不受此大辱,魔皇却道,你是我的心肝儿,我的宝贝儿,我怎舍得让你去死,让我好好疼疼你。” 沈衣顺着翻了十余页,在大量的露骨描写中找到了少数情节,所以这根本就是一本香艳话本。 沈衣蹙眉读完,这内容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渺渺还是个孩子,应该少看这些东西为妙。 而且其中不少描写有误,好比魔皇虽是女子没错,可她身高二丈有余,手舞双戟力能劈山,并不是什么葱葱玉指。 薛渺已经快熟了,蹲在地上捂住脸放弃了挣扎。 而这种话本,薛渺竟然收藏了一摞。 里面还有她和她徒儿付清如的,还有和沧澜阁阁主的。 看完这一摞书名,濯雪道尊跟整个修真界的美人们都有了一腿。 而且她为什么总是被压的那个。 沈衣沉默地放下话本,指节在书脊上摩挲了一下,思索应该怎么开口才能不伤到薛渺的自尊心。 薛渺一颗心羞耻到极点,反而生出了几分委屈: “沈长老想笑就笑吧,但这是我的精神支柱!” “我被欺负得睡不着觉的时候,我就只能想着道尊,时间久了,产生欲望不是很正常吗。” “不是她们,是我想压着道尊这样又那样,问她为什么不来救我,反正道尊又不知道,我想想总没罪吧。” 薛渺像只应激的猫,这状态实在不对,沈衣便先安抚道:“渺渺?” 薛渺有点生气,没有理她。 沈衣听过薛渺提过几次她被欺负的经历,每听一次她便心疼一次。 如今哪怕这孩子对着她意淫,想把她压在身下做那档子事,她竟也是心疼多过了责怪。 沈衣张口想要安慰,想起那话本里的内容,将她写得那般表现,简直像是欲求不满的—— 濯雪道尊悄然红了耳根,还要忍着羞耻,安慰意淫她的坏孩子道: “无妨......渺渺。” “道尊她没有怪你。”【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别的孩子 薛渺醒的时候还早,下楼去时见沈衣一手揉着额角,一手捏着信纸,很是有些苦恼的模样。 两人默契地将昨日的事揭了过去,薛渺盯着她手中的信纸好奇问道:“怎么了美人姐姐?” 沧澜阁阁主寄信给她,说自觉这几日大限将至,让她麻烦带一段时间的侄女。 若是带,倒不如说是教育。 沈衣哪里会教育孩子。 只是这沧澜阁阁主名为沈玉琅,这沈玉琅身份特殊,除了是一阁之主外,还是沈衣的表姐。 沈衣放下信,抿了口茶道:“没什么,只是过几日要接一个孩子过来住一段时间罢了。” 沈衣看向她,温声问道:“昨夜睡得好吗?” 薛渺胡乱点头,心中警铃大震,不动声色地问道:“多大的孩子,如我一般大吗?” 沈衣已经许久未见过沈琉璃,她瞧着薛渺,沉吟道:“应该比渺渺大上一些,印象里琉璃那孩子还算听话,你不必担心。” 琉璃?还叫这么亲。 薛渺心中危机感十足,这不会也是来同她抢美人姐姐的吧。 毕竟“孩子”什么样,薛渺再清楚不过,像她这种居心叵测的“孩子”天下多的是。 也就美人姐姐心底善良,不知道罢了。 薛渺很快便见到了沈衣口说的这位琉璃。 沈琉璃来得低调,主要是她姨母勒令,说是她这位小姨生性低调,她若是敢架着她由八匹凤鸟拉车的火羽车去,她就打断自己的腿。 因为出场不够神气,这位沈大小姐来时垮着个脸,身后还跟着十二个身着仙侍。 薛渺跟在沈衣身后打量少女。 少女一袭水蓝衣裙,穿金戴玉,唇红齿白,一双骄矜的凤目顾盼神飞,额间坠着一滴深蓝色的宝石。 分明年纪不大,头上却簪了六枝华钗,行走时颤动有声。 她将目光从沈衣和薛渺面前扫过,勉强在沈衣面前收起了自己的一副骄矜:“姨母。” 薛渺有些吃惊,这富贵少女竟是美人姐姐的侄女么。 她拉了拉沈衣的袖子,小声道:“美人姐姐,这姑娘什么来头啊,看着好吓人。” 沈衣看着沈琉璃身后的十二个仙侍,也是一蹙眉:“沈琉璃,要么你自己留下,要么和她们一起回去。” 沈琉璃瞪大眼睛,叫了一声姨母,但沈衣与沈玉琅一样,都不会惯着她。 见将侍从带进去无望之后,沈琉璃转过去对着自己的仙侍道:“还楞在这儿干什么,没听见我姨母让你们滚吗,丢人现眼的东西。” 沈衣额角一跳,碍于薛渺在此处不好当面教育,不知沈玉琅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把沈琉璃教成了这个模样。 她一回头望见薛渺乖乖巧巧地拉着自己衣袖站在她身后,一双猫儿眼眨巴眨巴,要多乖巧有多乖巧,要多听话又多听话。 沈衣皱起的眉头被熨帖下去不少。 薛渺甜甜笑道:“美人姐姐。” 沈衣对薛渺温声道:“一个远亲的孩子送来照顾几日罢了,走吧。” 沈琉璃正要跟上,这句话不偏不倚落在她耳中,一时又惊又怒,姨母怎能那样说她,从小到大,她最崇拜的人就是姨母了。 到底她是骄矜不是蠢坏,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两下转后,恐怕也知道了是姨母不喜欢她这铺张排场,过了会儿,她便自己擦干了眼泪跟了上去。 沈琉璃打量着姨母所住的地方,她自然认识这是一片芥子境,但照她的眼光来看,此地太素,配不上她姨母的身份。 她收回目光,却在看到薛渺牵着沈衣袖子的手时楞了楞。 她刚才自然也看到了这女孩儿。 浑身衣着朴素,身上又没戴什么厉害法器,除了一张脸简直一无是处。 她凭什么和姨母这么亲近。 明明她才是姨母的亲侄女儿啊。 沈琉璃已经无端将薛渺视为分走姨母目光的坏人,正巧,薛渺也是这么想的。 饭桌上,沈衣不时给薛渺夹着菜,却没管她,沈琉璃戳了一下筷子:“姨母我也想吃鸡腿。” 沈衣看了她一眼,体谅她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难得神情松惬下来,便也抬手给她夹了一个。 薛渺盯着她,沈琉璃弯唇一笑:“多谢姨母。” 薛渺好笑,也夹了一个放在她碗里:“你远道而来,辛苦了,多吃些。” 沈琉璃一句你想撑死我不成已经到了口中,碍于沈衣在场没敢说出口,只憋闷道:“多谢你。” 吃完饭,沈琉璃和薛渺大眼瞪小眼:“敢问薛姑娘如今是什么修为,可否与我一较剑术?” 薛渺道:“引灵上阶。” 沈琉璃扬唇骄傲道:“我现在已经金丹初阶了。” 闻言,即使薛渺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沈琉璃在现在这个年岁能有这般修为,天赋确实极佳。 薛渺哦了一声:“那你是挺厉害的。” 沈琉璃轻哼:“我不欺负你,那一会儿我们比试一场,我把修为压到引灵上阶,我们只比剑术如何?” 人都挑衅到这儿了,薛渺心道自己再不应战岂不成了缩头王八:“来就来。” 饭后两人避开沈衣,自己寻摸了个地方比试。 沈琉璃出剑,她的剑名为望潮,是一把上品灵剑,但是家里人说了,上品灵剑也配不上她,待找到合适的神武,便让望潮换成神武。 薛渺拿的是一把下品灵剑。 沈琉璃先一步出剑剑刃翻转迅疾如电,望潮出剑时带着一片海浪水汽,这路子倒和宁潮生有些相似。 薛渺抬剑格挡,剑气惊气了四周落叶。 一剑不成,沈琉璃提势再攻,耳边传来破空之声,劲风扑面,薛渺手腕一转,剑刃上的锋芒一盛,出招快而精准。 沈琉璃有些吃惊,薛渺的剑术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上一些。 两人一进一退,剑光缭乱,眼见薛渺退无可退,沈琉璃清喝一声,剑尖如一点寒芒,穿透这空气中被她剑气所挥出的水汽,直直袭上薛渺。 薛渺看准时机,矮身与剑锋错过,在与剑刃相错的沈瞬间,她的剑光凝成一线,直直刺向了沈琉璃心口。 修为自是沈琉璃在上,但要论剑术领悟,同辈剑术上恐怕真没几个人能及得上宁潮生。 薛渺天天被宁潮生吊打,不代表她菜,只是对手太强。 现在忽然换了一个没那么强的对手,她这被吊打的好处就突显出来了。 “你输了。” 薛渺扬脸道。 沈琉璃顺着薛渺的剑尖,却看到了一个她此时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 姨母怎么会在这儿,她看了多久,竟然被姨母看到她输给了薛渺?! 沈琉璃性情骄傲,输了剑本就委屈,羞恼之下嘴巴一瘪,两颗金豆豆就掉了下来,连剑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姨母......” 沈琉璃一手擦着眼泪走到了沈衣面前。 毕竟是沈玉琅托了任务给她的,沈衣叹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输了剑还哭。” 薛渺将沈衣的动作收入视线,不知怎么,心里酸酸的,赢了剑也开心不起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位置 等沈琉璃好不容易消停睡下了,薛渺才敲了敲沈衣的房门: “是我,美人姐姐。” 此时沈衣才沐浴完,身上有股清浅的,湿润的降真香气息。 薛渺看着她,不知从哪寻来了一件雪青的衣服,将它抖开之后轻轻披在了沈衣身上: “夜深了,冷。” 等披完衣服,薛渺便从身后抱着她,什么话也不说。 她将头埋沈衣的颈窝之处,深深地吸了一口,啊是美人姐姐的味道。 不知她是从哪里学来的怪癖好,衬得她像个香炉子一般。 除了才搬进来的那日薛渺抱过她,之后这孩子倒也规矩,极少对她做出这般动作。 最近发生过什么事,她一猜便知。 灯火葳蕤,沈衣的面容如玉般清冷平和,她侧目看着薛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了。” 薛渺松开手,沈衣坐在案边,很久薛渺都没有出声,又过一回会儿后,她忽然坐在了地上,将头埋在了沈衣的膝间,试图当一块没有存在感抱膝石。 薛渺的吐息喷薄在她的膝上,沈衣心头微动,指腹抚弄着少女的墨发:“怎么了?” 薛渺默了默,依旧把脸放在她的膝上,却侧着头,弯眸一笑:“没什么,就是想美人姐姐了。” 沈衣垂眸:“日日见也想吗?” 薛渺点头:“想。” 沈衣没有立刻说话,平时的薛渺虽也爱撒娇,但断不会像现在这样粘人,少年人的心思浅得像溪,一眼就能望得到底。 该说的,一会儿就说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薛渺小心翼翼地问道:“美人姐姐,沈琉璃她什么时候走啊?” 说实话,沈衣也被沈琉璃闹腾得不轻,但她与沈玉琅的心结未解,便不算完成任务,恐怕暂时还送不得她回去。 沈衣的指尖还挑着少女的一缕墨发,她道:“我也不知道。” 薛渺一双猫儿眼立马就耷拉下来,又不说话,只抱着沈衣的腿轻轻晃着。 “怎么,你很希望她走吗?” 直接说是显得她多小气,薛渺哼哼唧唧道:“也没有,就是有点不习惯。” “我习惯了这竹楼里只有我和美人姐姐两个人,望天算兔子不算人。” 薛渺忽然撑起身子,仰脸望她:“说起来,美人姐姐你习惯我来吗?” 她的手还放在沈衣膝上,撑起身子来时两人之间的距离极速缩短,偏偏薛渺问得认真关切,一点也没意识到两人现在的距离有什么问题。 沈衣待人温和,虽是道尊,身上却几乎没什么上位者的架子,哪怕薛渺的孩子话她也认真倾听,一双清明漆黑的眼注视着人时,很容易让人将心底话全盘托出。 而她又极宽容,只要不是什么存心作恶的事,她都极少降罪于谁。 薛渺仰脸问她,再进一步,几乎就要吻上了她的下巴: “美人姐姐,那你习惯我吗?” 少女黑亮的眸中映着她,沈衣一双清明双眼难得泛起涟漪:“凡事都有个习惯的过程,至少现在,” 她轻轻叹息一声,摸着少女的尾发缓声道:“已经习惯了。” 薛渺眼睛忽然睁大,像是从幽深里面绽出了万千华光,她抱紧了沈衣的腿,眼眸亮亮,傻笑起来,亏得她生得好,傻笑时也一派纯然天真的精致模样。 沈衣原以为少年人的心思好猜,现在看着薛渺一会儿变一个表情心情,倒真有些不明白她们这些年轻人在想什么了。 薛渺呆呆看着她,兴奋道:“美人姐姐,你......你能不能再说一遍刚刚那句话?” 沈衣:“哪句?” 薛渺有些着急,又像是高兴到了极致的手足无措:“就是刚才那句,已经习惯了那句。” 分明已经听见了,为何还要再重复一遍,沈衣不解,但看着薛渺兴奋的模样,无奈又好笑地重复了一遍: “至少现在,我已经习惯你了。” 薛渺点头,扬唇笑道:“再来一遍!” 若顺着薛渺的意思再说一遍,恐怕今夜两人都要不断地重复这个对话了。 沈衣摇头,将人按了回去,清冷的嗓音一字一顿道: “至少,我现在已经习惯渺渺的存在了,这样可以了吗?” 薛渺坐在地上,怔然望着沈衣,一时仿佛平时沈衣最为吸引她的那张容貌都远了去,只听见沈衣说她已经习惯了自己。 一时她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但今夜她表露的情绪已经太多了,再多下去就和沈琉璃一样讨厌了。 薛渺见好就收,自己静默地走到门口才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声: “美人姐姐,晚安。” 薛渺期盼着明天早上一觉起来就能听到沈琉璃已经走了的消息,但很不幸,第二天在饭桌上,薛渺依旧看到了她。 接下来的好几日,沈琉璃都在有意无意地在沈衣面前和她作比较,偏偏薛渺还真明白她那点微妙心思。 不过,沈琉璃娇生惯养,论起手段,当然还是在底层摸爬滚打过的薛渺更胜一筹。 今日沈琉璃不知抽哪门子风,非要和她比赛写符箓,沈琉璃写了一张高阶御火符。 她外祖是符御大家,薛渺一个乡野丫头,在此项上绝无有赢过她的可能。 过了许久,薛渺才举起自己的符,看向沈衣,有些羞涩地笑道:“我写了一张暖手符。” “美人姐姐腕上有伤,冬日之时便可把这张符贴在腕上,这样的就不疼了。” 沈琉璃瞠目结舌,她们不是在比赛写符箓吗,薛渺在干什么,而且她为什么觉得自己已经输了。 沈衣看着两个较劲的少女,近日她揉额角的频率似乎高过了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刻。 “好了,渺渺先出去吧,我有些话要跟琉璃说。” 薛渺一愣,看了一眼美人姐姐,而美人姐姐现在却把目光落在了沈琉璃身上。 对上沈琉璃得意嘚瑟的目光,有些黯然,但还是乖乖听了沈衣的话,走时轻轻把门给带上了。 美人姐姐要同她说什么。 薛渺在门口站了会儿,当着美人姐姐的面,她暂且还干不出偷听墙角的事来。 百无聊赖之下,薛渺跑去找了望天,与她一同坐在了廊下发呆: “望天望天,你平时都在做些什么?” 望天道:“逮雀儿玩。” “要是雀儿飞得很远呢。” 望天道:“那就跑快点。” “...” 薛渺躺倒在廊间,看着天际云流云散:“你说美人姐姐会和沈琉璃说什么?” 她估摸着时间该差不多到了,才上竹楼她便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啜泣声,走时她未曾将门彻底关上。 在虚掩着的门缝间,薛渺看见沈琉璃不知听到了什么,趴在沈衣膝上哭得伤心极了。 薛渺站在原地,只一瞬不瞬地望着沈琉璃,她挤不出任何笑容,只是想赶紧进去把沈琉璃从美人姐姐身上扯下来。 那明明是她的位置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知音阁 “姨母终于发现我比那个薛渺厉害了是不是?” 薛渺走后,沈琉璃对着沈衣叉着腰,额上的沉蓝宝石轻晃,似也跟着主人在得意洋洋。 沈衣不语,坐在了案边,手边的香炉袅袅,有些模糊了她清冷的眉眼。 “琉璃,你到底是怎么看待玉琅的。” 沈琉璃听沈衣提起沈玉琅,心里有些不痛快:“还能怎么看,沈玉琅是沧澜阁阁主,沈家家主,是我姨母。” 沈衣的指尖轻叩着案面,分明沈衣什么都还没说,不知为何,沈琉璃有些心慌,就连沈玉琅对着她大发雷霆时她也没这么怕过。 但这件事关乎到她的两位母亲,沈琉璃怕得嗓音都打起飘,却还要强道:“她害死我了我母亲,阿娘,还想我怎么看她?” 若不是当年沈玉琅派她母亲阿娘去东海与鲛人做生意,如何会遇上那恶蛟,将两人害了性命。 沈玉琅明知阿娘和母亲修为不如她,分明往年都是由沧澜阁阁主亲自去东海的,为什么偏偏那年恶蛟就出世了。 她一连失去了母亲和阿娘,而这一切做下决定的人都是沈玉琅,她要如何不恨她。 沈衣知晓沈琉璃的想法,想必真相沈玉琅已经告诉过她无数次了,只是这孩子执拗,不肯相信当年的真相。 沈玉琅不是怕沈琉璃恨她,她只是担心自己去了之后,沈琉璃会让这份恨愈发偏执,最后害了她自己。 听闻沈琉璃极为崇拜沈衣,她这也是没办法了,这才写信与她,恳请她最后劝沈琉璃一次。 沈衣只是平实地讲述着当年的真相,至于这孩子最后怎么想,她无意强硬插手: “你可知当年望月楼公然叛魔,沈玉琅本以为东海会比望月楼更安全些,便将你母亲阿娘送去了东海,只是没想到,那年正逢恶蛟出世。” “她听闻东海出了恶蛟,顾不上自己受伤,匆忙奔去东海斩下恶蛟,却还是没能救下你阿娘和母亲。” 沈琉璃听闻当年旧事,倏然将手掐进了掌心,似乎只有疼痛才能让她在想到两位母亲的死亡时保持一分理智。 “事后沈玉琅后悔不已,将你抱了过来亲自教养,当做沧澜阁的少阁主培养。” “而她因为当年来回奔波弹压,落下了旧疾,否则你以为她修为大乘,却为何现在便大限将至。” 沈衣端起茶盏,抬眸看向沈琉璃,眼底如一片清雪:“当年的事我不论对错,要不要原谅她,你自己决定。” 沈琉璃撇过头去,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唇: “不......我不信,这些她从未与我说过。” 沈衣道:“她说过,只是你不信。” 她说过,只是她不信,她没了母亲和阿娘,便只有姨母了。 可是姨母那么忙,每次陪不到她一会儿便要去忙生意上的事了。 沧澜阁与天机阁并称天下最富,沈玉琅身为沧澜阁阁主,称一句日理万机一点不过分。 她只是恨,恨她,自己分明已经没有了母亲和阿娘,为何不能再多分一点目光给自己。 良久之后,沈衣道:“琉璃,回去吧,她还在等你。” 沈琉璃哭得伤心,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下意识寻求这里唯一的一个姨母庇护。 好不容易送走了沈琉璃,便看见薛渺站在门后,看着她时眼眸闪动了一下,慢慢地从那双猫儿瞳中升起一丝委屈的神情。 怎么这孩子哄不完了。 沈衣自觉今日一天要折寿三年,她招手让薛渺进来,眸光如水:“这又是怎么了?” 薛渺看着她,女人的眉眼其实生得极冷,但经年岁月的沉淀化去了这分冷,让它平等地分成了平和,耐心和温柔。 她瞧着薛渺,眼底柔软,似春风化雪,泠泠温柔。 薛渺咬着唇,无意识就将唇咬破了皮,血珠从唇间渗透了出来,那双眼却还在直勾勾地看着沈衣。 沈衣便明白了,这件事小不了,不能以寻常的态度哄之。 “过来,我看看。” 薛渺看着沈衣的膝上,上面一层的布料被沈琉璃哭湿了,比别的布料颜色要深些。 不知为何,她看着那处,觉得扎眼极了。 “这里,她趴了。” 薛渺委屈地看着沈衣,指着沈衣的膝盖道。 沈衣倒不知,她的膝盖什么时候成了薛渺的专属休憩之地,她拿着这份无名飞醋有些无从下手。 她不说话,薛渺便将这份沉默理所当然地理解成默许,那双极黑的瞳子似有一点幽深的光,一点点地拉大着,直到将她的所有理智打倒。 薛渺擦过唇间的血迹,试图用自己的东西将沈琉璃的东西覆盖过去。 唇间一点血不够,她还想拔出佩剑割了手指再染上去。 沈衣猛然站起身,箍住她的手腕,将剑推了回去,不知是惊还是叹地道了一声: “痴儿。” 薛渺一怔,似乎也知道自己干了傻事,蹲身下去低头将自己埋在手臂间,什么也听不进去。 沈衣道:“那孩子与家中长辈有些心结,我不过开导一下她罢了。” 薛渺嘴巴上能挂油壶:“我就是小气,我还要更小气。” 沈衣:“嗯?” 薛渺扑入她怀中,轻轻拿头撞她:“不许也叫她孩子!” 沈衣的拇指抚过了她方才自己咬破的唇角,她蹙眉垂眸,抬起薛渺的下巴与她对视:“下次不可如此了。” 这孩子将她看得太重,未必是件好事。 她这个年纪,还是多和同龄人接触为妙。 第二天薛渺照常去上课,今日上的是理论课,她在课上坐了半日,没见着夏连翘。 她戳了戳前桌,问道:“见着夏连翘了么?” 前桌神色古怪,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吗,前两日夏连翘被戒律司的人带走了。” 薛渺愣住:“怎么回事?” 前桌摇摇头,表示自己对这件事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只道: “听说她往日仗着自己姨母犯的那些事都被翻了出来,当日就被关进水牢里去了,现在还没出来,恐怕以后也出不来了。” 薛渺怔住,在纸上写画了会儿,半晌才接受着这个结果。 她穿来以后最恨的人,就这样结尾啦? 薛渺想了一会儿,很快将夏连翘的事情抛在脑后,一错眼,却看见个意料之外的人。 薛渺嘴上还撅着笔,撑着头坐在堂下温习功课,现在时间尚早,授课堂内还没来几个人。 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薛渺抬头,笔掉下来了:“宁姑娘?” 宁潮生抱着剑,凤目微睁,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薛渺先反应过来,将身旁的课桌一清理,主动招呼道:“来,这儿有空坐。” 宁潮生犹豫片刻,坐了过去:“......那天是我失约,抱歉。” 薛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给宁潮生下毒那天,宁潮生约了她次日卯时去演武堂比试。 她把毒药换成了劣质固元丹,那天宁潮生估计一夜都没怎么睡,卯时应该起不来。 薛渺搓了搓笔头,讪笑道:“多大个事,你千万别忘心里去,不如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咱们讨论一下剑术感悟如何?” 过了好一会儿,宁潮生才点了点头。 “不过说起来,宁姑娘怎么会来外门上课?” 宁潮生道:“还有一年便该内门试炼了,仙门世家都已开始和内门的长老们联络,我只精剑术,若文试过不去,会给掌门丢脸的。” 薛渺一下就精神了。 瞧瞧,这就是和大人物亲近的好处,连这么内幕的小道消息都知道得这么快。 她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瓜子,分给了宁潮生一半:“细说联络。” 宁潮生抓着手里的瓜子,磕不是,不磕也不是,只学着薛渺的样子压低音量道: “这事我也是听别的长老们说的,往日一个亲传弟子的名额便可卖到十万灵石之数,今年尤甚。” “听说是因为不周剑冢的人明年会过来与凌霄宗比试,优胜者可得剑冢中的名剑一把。” 薛渺配合地哇了一声,情绪价值拉满。 不周剑冢是南境最强宗门,坐落在一片古老剑冢之上,此宗弟子只修剑术,实力强横。 若非凌霄宗出了濯雪道尊这般天纵奇才,恐怕如今天下第一大宗的身份就要落在不周剑冢的头上了。 而且传闻不周剑冢的家主燕凤岐剑术臻至化境,亦在渡劫之期,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未曾突破。 不周剑冢的剑,那可真是有价无市,难怪那些世家坐不住了。 薛渺如今也主修剑,自然也有些心痒难耐。 “不过说起来这些长老们收徒儿到底什么标准啊。” 薛渺与宁潮生提起,宁潮生道: “说不清,不过最近所有的内门长老都去凌霄主峰参悟道尊留下的剑意了,想来谁越先修出剑意谁的几率就会更大吧。” “参悟道尊剑意,听起来很牛的样子,怎么回事?” 宁潮生想了想道:“就是一堆人围在道尊砍过一剑的石头上看,看到什么就算什么。” 薛渺了然,不愧是道尊。 下了课,薛渺回到竹楼,却被望天告知美人姐姐闭关了。 闭关? 内门长老不是一早就知道最近要去参悟道尊剑意么。 为何美人姐姐不去。 薛渺压下心头的猜测,低头问望天道:“那......那她有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望天想了想道:“让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没事多和朋友出去玩,对了,这个你拿着。” 望天把一条红色的发带叼到了她面前:“她让你戴着这个,除了睡觉都不要取下来,上面有她一缕神魂,你若遇险,她会知道的。” 薛渺盯着那条红色发带,那岂不是她干什么美人姐姐都知道了。 她拾起发带,上面还有着一丝降真香的气息,盯着那发带片刻,薛渺将它缠在了自己手上。 左右闲来无事,薛渺和宁潮生下山去吃了几次馆子和火锅,吃了几天觉得馆子和火锅也没意思。 她便向往日交好的姐姐们打听,山下可还有什么好去处。 姐姐捂着嘴笑道:“山下有一处知音阁,大家皆是覆面而去,仅是女子能入,若遇着想要结交的对象,便可把面纱取下,你若是感兴趣,不妨去里面玩一玩。” 薛渺听了姐姐描述,心道那不就是现代的le吧吗。 她还没去过古代的le吧,高低得去看看长什么样。【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合欢媚术 闭关洞府内,两颗浑圆生辉的珠子腾在半空之中。 一颗纯洁莹润,沉静柔和,一颗缀着魔焰,暴烈而躁动。 这是她的仙元和魔皇的魔珠。 天门不开,世间灵气日渐稀薄,坐以待毙不是办法。 古籍上记载过万年前此间天地曾有过一次这样情况。 时值四海倾覆,九州塌陷之时,是当世剑圣祭出了自己的仙元,并魔皇魔珠还有一颗万年妖丹,强行冲开了天门。 如今仙元魔珠已齐,只还差一颗万年妖丹。 沈衣收起自己的仙元,如今一月已过,不知渺渺怎么样了。 果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 薛渺想了想,这种事不好带老实人宁潮生去,她便自己搞了张面纱,打听到了这知音阁。 知音阁在深巷之中,她站在知音阁面前,深吸了口气,敲了敲门。 门一开,一阵香风扑鼻,不愧是女孩子聚集的地方。 守门的两个姐姐也戴着面纱,一打量薛渺,笑吟吟道:“没见过,新客?” 薛渺点了点头,一双猫儿眼有些紧张,那姐姐轻声笑道:“好姑娘,随我来便是。” 知音阁中不点灯烛,只拿了夜明珠照亮,那夜明珠所发出的光亮不甚明烈,但配合着知音阁的氛围莫名有种绮靡之感。 一位紫衫姐姐戴着面纱从薛渺身旁走过,薛渺嗅到一阵花香。 那紫衣姐姐打量薛渺的眉眼,见她一双眉眼生得精致,比那慵懒矜贵的猫儿还要美上三分,便轻声调笑道: “好妹妹,愿不愿意做姐姐的小宠物?” 薛渺一张脸爆红,连连摆手后退:“不不,我只是进来看看。” 那紫衣姐姐轻笑,从指尖变了朵花儿出来,丢给薛渺:“好好玩儿吧,小美人儿。” 薛渺接过花,继续在这知音阁中看了起来,发现这知音阁看着不起眼,实则别有洞天。 有爱歌舞的便是一个区域,看看书抚琴的又是一块儿,最后薛渺吃着点心,坐在了说书故事处。 上头的青衫姐姐一拍惊堂木道: “惊!一宗宗主竟做出这种事,让全修真界羞掉脸皮。” 薛渺:“......” 原来标题党在哪都有啊。 不过这青衫姐姐讲的故事虽然一开始有点标题党,她但节奏得当,故事情节又很吸引人,薛渺不觉就在里面坐了大半天。 最后青衫姐姐又一拍惊堂木: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集解析。” 薛渺故事没听完,准备明天继续来,一出了知音阁才发现天早就暗了。 回到竹楼时,看见里面一道熟悉的身影,一瞬间瞳仁中绽放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美人姐姐出关了! 薛渺几步进了楼,沈衣放下手中书卷,看着她道:“这么晚才回来,去了哪里?” 薛渺张了张口,想起和沈衣的约法三章,选择了一个不算说谎的方式道: “去交朋友了,她们都挺友善的,还带着我玩儿。” 沈衣嗯了一声,多交朋友是好事,不至于太孤独,薛渺在原地杵了片刻,见沈衣似乎对她没有什么话要说,有些失落地上了楼: “美人姐姐,那我去沐浴睡觉了?” 薛渺经过时,沈衣忽然闻到了一股极浅淡媚人的花香。 这股花香被夜色浸透,带着一丝夜露的凉气,许是两人挨得极近方才能过了这么久还能有气味留在薛渺身上。 沈衣指尖一顿,也许只是渺渺那个朋友身上凑巧带了这种香吧。 心神晃动一瞬,沈衣让自己刻意忽视了那道花香。 她是长辈,不该多想,也不该多问。 薛渺心里记挂着那个故事,第二日下了课又去知音阁坐了一晚上,可叹的是说书姐姐一个故事说完便马上用另一个故事吊住胃口。 薛渺对这个故事也很感兴趣,第三日时似乎觉得这样有些过分,便去问了沈衣意见。 沈衣道:“无妨,多交朋友是好事,你玩去吧。” 薛渺便高高兴兴地去了。 一连数日她都在知音阁流连忘返,幸好知音阁没有什么酒水低消,否则她就得吃土了。 薛渺每次去,便点一盘小点心,一壶茶水,再加一叠瓜子便能在那儿坐一天。 这里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但因着这张好得过分的皮相的缘故,即使戴着面纱,想要前来同她交好的姐姐们却不少。 她颇是为此苦恼,后来发现若在面纱或衣襟处留下胭脂唇印,人家便会以为她是有主的,不会再前来打扰。 薛渺当夜回去便用胭脂给自己印了五六七八个唇印。 沈衣一开始还觉得薛渺能多去外面玩,去交些朋友也是好事,但一连半个多月不着家,似乎有些过了。 今日薛渺从外面回来,颈处飞红,沈衣眸光落在上面,不像蚊子咬的,倒像是人亲的。 但薛渺似乎浑然不觉,仍旧照常飞扬着声调: “我去洗澡睡觉啦美人姐姐。” 沈衣收回视线,落在乌沉的案上。 似乎她现在给这孩子的自由又太过了些。 薛渺也知道自己近几日有些太沉溺知音阁了些,幸而那个故事就要大结局,说书姐姐也说,等她讲完这个故事,便要闭关一段时间构思新故事。 为了酬谢一直支持她的客人,她特意请了今天的酒水。 薛渺也颇有些不舍,便喝下了那杯酒,她不善饮酒,不过一杯下肚,便有些晕晕乎乎。 说来也巧,出来时她便遇到了第一次遇见的那个紫衫姐姐。 那紫衫姐姐一双桃花眼弯起,像是对薛渺兴致不减,此时饮了酒像个醉猫,简直让她兴致大动得想上手搔搔她的下巴。 手还没伸过去,薛渺便偏头一躲。 紫衫姐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摘下了自己的面纱,露出一张桃花面: “怎么,我长得不好?” 薛渺盯着她看了片刻,摇头:“不,姐姐你长得很好看。” 紫衫姐姐轻笑,拿身去轻轻一碰薛渺肩,声音柔媚:“那是姐姐的身段不够让你满意?” 薛渺睁大猫儿眼,酒都被吓醒不少:“没有没有,姐姐很好,是我配不上姐姐。” 这紫衫女子出身合欢宫,什么人没见过,她一见薛渺便知这是个没经过事的,非但没经过事,恐怕还有了心上人。 只是怕她那心上人还未确认心意,否则又何必来这知音阁作乐。 紫衫女子似笑非笑地戴回了面纱,一双桃花眼盯着薛渺,薛渺一楞神,仿佛便被那双媚人的眼睛吸了进去。 她对薛渺施了一道合欢媚术。 这道合欢术又名验真心,无需两人真实交欢,只是状似中了药,若心上人疼她,便会分出一缕神魂与她神交,若不疼她,难受一夜也就过去了。 紫衫女子嗅过之间的话,一颦一笑无不勾人: “姐姐我送你一道合欢媚术,成不成端看你的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那你同意吗 薛渺晃了晃脑袋,刚才失神似乎只是她的幻觉。 她回到竹楼,照常就想去竹楼后的温泉泡一泡,温泉升起袅袅白雾,水声朦胧,隐约见一道绰约如玉的人影。 不知为何,她看到这道身影,想起了以往自己看过的那些胡天胡地的话本,心中绮念顿生。 她脚步定在原地,不知该过去,还是该远些。 泠泠胜雪的声线穿过雾气,温柔却有一丝勾人的味道: “渺渺?” 美人姐姐终于出关了! 薛渺还以为是那知音阁的酒后劲太大,现在她口干舌燥,光是听到沈衣的声音都有些燥热难耐。 薛渺掐了一下手心,几步跑了过去扬起笑脸: “美人姐姐,你终于出关啦,怎么样?有进步吗?” 沈衣好笑:“抱歉,让渺渺失望了,我此生怕是难有什么进益了。” 薛渺啊了一声,有些失落,毕竟她还等着抱大腿呢:“那美人姐姐你现在是什么修为啊?” 如今世间只有两人在渡劫之期,一是渡劫成功却因天门不开而未能飞升的沈衣,二便是不周剑冢的家主燕凤岐。 沈衣沉吟片刻,现在恐怕还不是向渺渺坦白的好时候,便迟疑着道:“元婴上阶你看如何?” 薛渺一个筑基看元婴上阶还能怎么看。 当然是五体投地趴着看了。 “渺渺,可以聊聊吗?” 沈衣温声。 脚下兰草芳茂,山涧流水淙淙粼粼,沈衣提灯在前,月色如雪,岑绿叶间流转着淡银的辉光。 薛渺亦步亦趋地跟着沈衣,不知她要和自己说什么,脑子里一会儿看过的道尊话本,一会儿又是美人姐姐如玉的背影。 灯火映着沈衣的容色,如映林下月光,浅淡而温和。 沈衣主动问道:“最近在做什么?” 薛渺晕晕乎乎道:“吃饭,睡觉,上课。” 沈衣垂眸看她:“还有呢。” “还有去知音阁。” 薛渺说完自知失言,不觉抿了一下自己的唇。 “知音阁,那是什么地方?” 沈衣虽未曾听说过知音阁,但从薛渺的表现来看也大概猜到了。 大约是什么长辈不太喜欢的地方。 也怪她未能早些干预,只一心想着薛渺还年轻,应该多与同龄人交往一些。 但却忘了告诉她,有些地方并不适合一个孩子去。 薛渺看着她,双颊通红,呼吸急促,像是渴肉的猫儿:“美人姐姐......” 渺渺似乎有些不对劲。 沈衣上前一步抬指摸上薛渺额头,温度惊人得仿佛要将她的手指烫化。 沈衣拉过薛渺的手腕,却不像是生了病,沈衣看着她迷离的双眸,蹙眉问道:“渺渺今夜可曾吃过什么?” 薛渺摇摇头:“只喝了知音阁那里的一杯酒水。” “还有呢?” 薛渺想了想又道:“我被一个紫衣姐姐拉住了,我看着她的眼睛,不自觉就晃了神,之后脑子就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这孩子大概是中了合欢宫的秘术了。 沈衣不免忧心。 她对合欢宫的招数一向知之甚少,而薛渺这状态实在看着吓人。 实际薛渺已经快分不清想象和现实了,她看着沈衣,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不住地想要去抱她。 “美人姐姐,我难受。” 薛渺被烧得眼底发红,她身上发痒,却又不是靠沐浴或者冷水能解决的。 她像是无意识地靠近沈衣,仿佛只有在她身侧时,心里的那股焦躁才能缓解一二。 沈衣微微吸气,传了纸鹤去唤宗门内的医修来,一边半抱半拖着薛渺回了竹楼。 薛渺不住地在她身上蹭着,将脸放在她的颈窝处,沈衣半揽住她,一手安抚着她的脊背: “很快就不难受了,医修很快就来了。” 沈衣怀疑薛渺压根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但大概能分辨出是要让她不要乱动的意思,即使如蚁噬心,薛渺却还是懂事听话地没有在乱碰。 少女被这媚术折磨得难受,沈衣看得出来,薛渺已经快被折磨到理智失溃的边缘,却还因为她的话在忍着。 沈衣心微微疼了一下,只能抬手安抚着少女:“乖,没事的渺渺,很快就不难受了。” 薛渺贴着蹭了一下她的手,把唇咬破了却仍乖乖应着:“好,我听话,美人姐姐。” 沈衣垂眸,见薛渺的掌心已经被她掐出了血,她平日都将指尖修得极平整,可见现在是用了多大力气。 “难受......我好难受。” “我不能乱动,要听......听美人姐姐的话。” 薛渺靠着沈衣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像是只有这样,她才能克制住自己,即使自己已经难受到了极致。 不知是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很久。 薛渺如坐针毡,沈衣心里何尝不是天人交战。 最后薛渺靠在她身上轻轻哭了起来: “美人姐姐......美人姐姐,沈衣。” “我难受。” 沈衣轻息,握紧了自己的手最后却又放开,最后只是轻轻捂住了薛渺的眼睛: “好了,我知道了,渺渺乖,很快就不难受了。” 薛渺被挡住视线,愈发委屈:“美人姐姐骗人,刚刚就是这么说的。” 她察觉有什么温凉的东西贴在了她的额间,沈衣柔声道:“这次是真的。” 沈衣从体内分出了一缕神魂给薛渺,至于薛渺要将那缕神魂如何对待,沈衣都随她去了。 两人虽未真正发生什么,但修士之间,神交亦是道侣之前才能做的事。 何况她若是能早些关心渺渺,事情也不至于会发展到这一步。 她是年长一方,自当该负起责任来。 医修匆匆赶来:“道尊,病者在何处?” 夜光照在竹楼之上,沈衣披起雪衣,轻道:“多谢你来一趟,但是不必了。” ... 薛渺做了个不可思议的长梦,她从床上坐起身,两人视线相对,薛渺僵住:“美人姐姐......” 沈衣问道:“头还疼吗?” 薛渺摇头,又点了点头,她似想起什么,不可置信道:“不疼,美人姐姐,昨......昨夜,昨夜我们?” 沈衣正在写信,昔年她与神仙有死结契时,它旁边还有一块明光。 此明光与神仙有死相伴千年,锻造出来亦是一把难得的神兵利器。 沈衣托了天机阁阁主,让她用着块明光给薛渺造一把剑。 沈衣将信纸装进信封,看了她一眼:“是。” 薛渺坐在床上,还在回想自己昨夜发生的具体细节。 沈衣道: “你是个很好的孩子,往后相处之间你若有不适之处,大可向我提出,我既年长于你,凡事之间由我相让是理所应当,你不必有所顾虑。” 薛渺越听越不对劲,试探着问道: “美人姐姐,昨天我是不是说......” 似是害羞,她断断续续几次也没能说清,沈衣看着她,轻声道: “你说你难受,想要我。” “只想要我。” 薛渺的大脑一片空白,不是师尊吗啊喂,她都在胡说些什么,完了完了,这下肯定没戏了。 薛渺憋着口气喘不上来:“那你,我......我,我们现在怎么办?” “那渺渺想怎么办呢?” 沈衣看着她。 薛渺回望过去,那双清淡的眼眸没有怒气,只有一丝幽深的探寻:“那你想怎么办呢,渺渺。” 事已至此,再说出真实目的不是更尴尬吗。 何况美人姐姐性子相貌......真的很在她的点上。 师尊和道侣区别倒也没有那么大,反正按她看话本的经验,师尊叫到最后都是要叫老婆的。 薛渺看着沈衣,结结巴巴,脸红得像是从脑门上冒出了烟气:“那你同意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没有此人 内门试炼已经逐渐提上日程,薛渺日日参悟剑意,却始终不得其所。 “我同意了。” 那日沈衣道。 “肖想美人姐姐是我不对,那我改日就搬出......诶?” 薛渺懊恼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去那知音阁。 沈衣看着她,眼中泛起清漪:“我说,我同意了。” 不过沈衣瞧着清心寡欲,薛渺也不敢随意动手动脚,每日除了一个抱抱和晚安吻之外,两人如同上了宝宝巴士一般,寡淡得让都挑不出错处。 算了,她今日来找美人姐姐是有正事。 她记得沈衣那日在雨夜中撑起的一片飞雪剑境,她虽从未见过剑境,却在那一刹,脑子里自动就冒出了剑境二字。 剑境更在剑意之上。 也许去问问美人姐姐的意见呢。 薛渺敲了敲房间门,无人应她,有些奇怪,她索性推门直接进去,没想到听到了哗啦水声。 美人姐姐似乎正在沐浴。 这竹楼外有一方温泉池子,沈衣多数时候都是在温泉池里洗浴的,没想到今日会在屋内。 薛渺做贼心虚般,下意识蹲身躲在屏风之后。 “渺渺?” “既然来了,就帮我把桌上那套衣服拿来吧。” 薛渺顺着看去,桌上果然摆着一套雪白的道衣,便不打自招地站起来,绕到屏风后,准备把衣服递给沈衣。 “渺渺,我拿不到。” 木桶内水声微动,沈衣轻声道。 薛渺咳了一声:“那我进来啦。” “嗯。” 美人姐姐半身浸在浴桶之中,乌发凝湿,还在滴着水。 薛渺放下衣服就跑,过了会儿屏风内穿来衣料窸窣的声音,她抬眼看去,错眼间却瞥见了—— 美人姐姐似乎有腰窝。 两个小巧而精致的圆窝嵌在那段纤腰之上。 话本子里提到过不少,但薛渺这也是第一次真正见。 想摸。 沈衣从屏风后绕出,见薛渺在发呆,不禁笑道:“在想什么?” 木已成舟,沈衣不会逃避,她对薛渺的态度也正在试着转变。 至少这段时间以这段关系相处下来,她对这孩子并不反感。 感情都是慢慢培养出来的。 薛渺扫了一眼沈衣的腰,想起自己今日是有正事在身的,当即摆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美人姐姐,我想问,你的剑意是怎么修出来的?” 这对沈衣来说似乎这个格外久远的问题了,她只记得自己五岁时第一次拿起剑,之后便再也没放下过。 至于何时修出的剑意,她确也记不清了具体年岁。 她的剑意的是怜。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之怜字。 少时她结成金丹,滚滚天雷劈下藏雪峰,雷劫之后,见一株兰草被劈得焦黑,心下不忍,用剑扶起了兰草。 剑意至心,兰草受天地道运所感,枯草生花,死而复生。 怜草木,怜众生,这便是沈衣的剑道。 薛渺叹了口气,真不愧是美人姐姐,就连剑意都这么温柔。 可惜她没沈衣这么博爱众生,那她的剑意又在何处。 察觉薛渺的愁绪,沈衣道:“你年纪尚小,即使一时半刻修不出剑意,也不用着急,总有一日会找到的。” 薛渺叹了口气:“可是内门试炼马上就在眼前了,我想进内门,也想更进一步。” 沈衣:“那便进。” 薛渺震惊:“难道说美人姐姐要给我走后门吗!” 沈衣笑道:“若我说是呢。” 薛渺起先一喜,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要是连一个内门都要靠美人姐姐走后门,我还是别修仙了,回家种地吧。” 沈衣温声笑道:“不必担心这些,你以后的路自是要比别的孩子顺畅的。” 毕竟两人如今确定了关系,她总是要替薛渺思虑规划周全的。 这般,哪怕她寿尽羽化,未能冲开天门,薛渺也足以在这世间逍遥度过数百年。 “不过但凡剑意,我想就是把心中某一样感情放大到极致。” 沈衣指尖点上薛渺额间,如一滴凉玉滴落了下来,激得薛渺浑身一颤: “渺渺心中最极致的感情是什么,也许那就是你的剑意了。” 薛渺一连数日坐在竹林之中,感悟着沈衣的话。 心中最极致的感情么。 薛渺抚上自己心间。 宁潮生是痴,美人姐姐是怜,那她呢,可曾有对这世间万物有所偏爱的? 没有。 她不到天亮时起来去膳堂帮工的时候,留意不到脚下兰草是否鲜活。 她帮着抄笔记拿去卖时,留意不到墙角凌霄花上滴下的晚露。 她喜欢灵石,并非因为她有多财迷,而是灵石可以让她吃饱饭,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她想活下去。 活下去,然后回家。 她灵台中凭空多了一颗种子,深埋地底,连芽也不见一个,微弱,但的的确确地是活着的。 这便是她,或者说是她的意。 耳畔是竹浪之声,薛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身旁的剑嗡鸣一声,发出淡灰的光芒。 这便是她的剑意,生。 薛渺方才站起来,天上忽然下起雨,雨水淅沥,带着灵力的润泽气息。 这竟是一场灵雨。 薛渺在书中读到过,只有此世的大能未能突破渡劫,在身陨羽化之后,自身灵力会散在天地之间反哺众生。 薛渺虽不知是哪位大能,却也在心里默默竖了一张白旗,而后默默地盘腿下来,吸收着雨水带来的灵气。 天际漫出一片朝霞,如火烧出,今日便是真正的内门试炼了。 虽说内门试炼只是试金石,不过若能在内门试炼中便展露头角,或许便能拜为长老们的亲传弟子,从此一跃龙门。 “若是能拜在掌门门下就好了......” “你在想什么呢,你没听过听海剑宁潮生的名字么,有她在,掌门哪还看得上别人。” “我只是想想嘛,谁不想拜入道尊一脉,哪怕不是道尊的徒儿,做个徒孙也好啊。” “就你还想攀扯道尊,道尊要是有你这个不成器的徒儿,不得连夜清理门户?” “滚滚滚,就你话多。” 薛渺默默为此话点了个赞。 四处人潮涌动,今日就连掌门都会来,内门的长老们自然也坐在了演武台之上观摩。 薛渺环视一圈,没有发现沈衣的身影,今早来时她本想问问沈衣要不要一起过来,谁知根本没瞧见人。 抽了签,她与宁潮生碰了个面,宁潮生见她心不在焉,不由得提点道: “好好比,长老们都看着呢,你不是想拜为亲传弟子吗?” 薛渺敛起心神,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不知是不是上天终于眷顾了她一回,几次下来她的手气都很不错,没有遇到过十分强劲的对手。 剑术不说惊艳卓绝,也算是稳打稳扎,更何况她还修出了剑意。 最后一场比试下来,薛渺进内门已是定局。 薛渺站在高台上环视一圈,却始终没有看见那片雪色身影。 奇怪,美人姐姐去了哪里。 上次大家参悟剑意的时候她也不去,难不成美人姐姐是被孤立了吗。 薛渺跳下了台,眼底撞入入一片白色衣角,她以为是沈衣,连忙抬头去看。 陌生的白衣女子年约二八,气质卓然,长眉纤目,如画般清润,额间一点朱砂,腕间带着一只银镯。 女子与薛渺对视上,微微弯唇,朝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薛渺?方才我看了你的比试,很精彩。” 这一笑,薛渺便觉得她和美人姐姐的那三分相像消失了。 美人姐姐行动之处,清清冷冷,总带着几分悲悯圣洁之感,这长老却不同。 似乎温和见更带着几分烟火气。 还以为是美人姐姐来了,薛渺眼底划过一丝失落,却在看清女子令牌时恭敬行了个礼: “长老好。” 女子微笑,轻轻掀唇:“不必多礼,我名云漱,是漱冰峰剑修一脉的长老,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弟子,我来是想问你,你可有意属的师尊?” 薛渺点点头:“抱歉长老,已经有了。” 云漱像是有些遗憾,却仍道:“没关系,你若什么时候转变心意了,可来漱冰峰找我。” 薛渺楞了楞:“为什么?” 今日台上筑基的弟子无数,修出剑意的也不单是她一个人,云漱能说出这番话来,已是将身段放低,她又不是什么很难得一见的天才。 云漱道:“我看得出你的剑意,虽不至强至烈,但总有一股勃勃生机,我想修出这样剑意的孩子,倒也配得上做我的弟子。” 云漱竟看出了她的剑意。 薛渺微微讶然,对云漱真心有了几分恭敬。 云漱一笑,瞧着她道:“好孩子,我还有事,先行一步,记住我说的话,若改变心意,可随时来漱冰峰找我。” 那边的宁潮生也结束了战斗,只是大家默认她会拜入掌门主峰一脉,所以也没什么人找她。 宁潮生收起听海剑:“怎么样?” 薛渺道:“进内门应该不成问题。” 宁潮生看向云漱的背影:“漱冰峰的云长老来找你了?” 薛渺点点头,宁潮生笑道: “可以啊,云长老在一众年轻一辈的长老里修为拔尖,而且她是出了名的好性儿护短,你福气还在后头呢。” 薛渺默了默,真诚地看着宁潮生:“我和你说一件事,你千万不要拔剑。” 宁潮生把手按在剑鞘上:“你说。” 薛渺缩了缩脖子:“我刚刚把云长老给拒了。” 宁潮生瞪大眼睛,上下打量薛渺,神情严肃:“不管你是什么东西,现在立马从我朋友身上下来。” 薛渺道:“其实我想拜沈长老为师。” 宁潮生想了好一会儿:“你说的可是沉烟峰的沈秀长老?沈秀长老虽也不错,不过你是想转去修丹道吗?” 薛渺摇头:“是藏雪峰的沈长老,剑修。” 宁潮生皱眉疑惑:“藏雪峰曾是道尊修行之地,掌门有意不让人去上山打扰,哪里来的什么长老。” 薛渺怔住:“就是沈衣啊,她告诉我,她是内门的长老。” 宁潮生看薛渺神色不对,安慰道: “你别着急,我再去给你问问,你也知道,我除了剑术上,其它事都不大关心,也许只是我不知道有这位沈长老而已。” 薛渺点点头,郑重道:“那你打听了记得告诉我。” 薛渺回到竹楼,四下却无人。 想起今日宁潮生说的,薛渺才察觉一直以来的不对劲。 内门长老俸禄优厚,美人姐姐却生活朴素。 世家大族都开始往宗门内塞人了,美人姐姐的竹楼却无人问津。 还有她听闻内门长老事务繁多,还要带宗门弟子外出历练什么的,美人姐姐却整日地待在竹楼,不是看书就是写字。 薛渺越想越心慌,越想越不对劲。 桌上倒是留了一封信,不过寥寥数字,大意是让她照顾好自己,无事不要出凌霄宗去,她很快就回来。 美人姐姐......会骗她吗。 不不,肯定不会的。 薛渺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自己的疑虑晃出去。 她独自在竹楼过了一夜,第二日才听说昨日一场灵雨是因为沧澜阁阁主沈玉琅寿尽羽化了。 薛渺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想了半日发现是她以前买过的话本。 道尊和沧澜阁阁主的。 当时那个书店老板怎么说的来着,仙门双璧,欢喜冤家。 后来薛渺把话本子看来,发现这本书卖得好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沈玉琅和道尊其实是表姐妹。 和道尊还是喜闻乐见的骨科文学。 可惜,道尊的这些cp故人一个个死去,不知道孤零零飞升的道尊在天上看到会如何作想。 她忽然想起那话本子里写道尊和沈玉琅一同长大,幼年时都很喜欢吃一种名为白玉饼的东西。 那会儿两人还没入道,沈玉琅比道尊大上一岁,经常压着道尊欺负。 道尊性情自幼清冷持重,沈玉琅则是比格犬的人设,常常把道尊气哭。 一想到幼年时玉团子一样的道尊会被表姐气哭,薛渺这个道尊的单推毒唯就想笑。 也许是因为沈前辈羽化那日正好是她悟到剑意的那日,亦受了她的灵雨之泽,薛渺想试着复刻一下那道白玉饼。 她回芥子境时,美人姐姐依旧没有回来。 凭着在膳堂帮工一年的经验第二次做的时候薛渺就将白玉饼成功地复刻了出来—— 色如白玉,内馅流心。 薛渺咬了一口,有点太甜了,原来道尊和沈阁主幼年时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 薛渺端着一盘白玉饼,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沈衣的房间门口。 薛渺犹豫了一下,她就进去一会儿应该不过分吧,大不了等美人姐姐回来再同她道歉好了。 沈衣的房间和竹楼一般,没有华饰贵物,一派抱朴守真之意。 香炉里有着燃尽的降真香,床上还有一套美人姐姐晾晒好,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衫。 薛渺把白玉饼放在桌上,走过去把那套干净的衣衫抱在了怀里,猛嗅一口,上面还有着美人姐姐的味道。 美人姐姐不像是会骗她的样子。 也许美人姐姐只是不爱与人来往,宁潮生恰好不知道她而已。 这几天她都没怎么睡好,嗅着沈衣的衣服,困意却很快就找上了她,不觉靠在床边就睡着了。 雪粒子落在回廊,深夜披雪而归的沈衣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薛渺歪倒在她的床上,怀里还抱着她的衣服,衣衫未去,像是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沈玉琅寿尽羽化,她是沈玉琅在世间最后的一个亲人,总要过去看看,沈衣去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孩子。 房间内幽幽传来一丝熟悉的甜香,沈衣看向桌面,上面摆着一盘已经冷掉的白玉饼。 “你是小的,就是要把饼子让给姐姐吃晓得了吗。” 沈衣拈起一块白玉饼,放在嘴里嚼着,白玉饼冷了,里面的馅也凝了起来,甜得有些发腻。 沈衣放下白玉饼,坐在薛渺身旁,抬起冰凉的指尖放在了她颊边:“渺渺。” 薛渺不理,抱紧了她的衣服:“美人姐姐......” 沈衣温声:“是我。” 岂料薛渺压根没醒,她梦到了沈衣出浴时的画面,嘿嘿笑了一下:“好想上手摸一下哦。” 沈衣以为她是梦见了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若渺渺喜欢,她便也一并养了:“告诉美人姐姐,渺渺想摸什么?” 薛渺道:“美人姐姐的腰窝。” 沈衣:“......” 不愧是渺渺啊。 沈衣哭笑不得,捏了捏薛渺的脸,温声道:“要睡就好好睡,明天着凉又抱着我要我喂药。” 薛渺正梦见自己对着美人姐姐上下其手,本来美人姐姐红着耳尖半推半就都要让她摸了,谁知又忽然捏住了她的脸。 “我就摸一下嘛美人姐姐。” 薛渺喊出这句话的同时彻底醒了,与含笑睇目,披着狐裘的沈衣对视片刻,忽然自己掐了一下脸。 “美人姐姐你回来了?” 沈衣垂眸温柔地看着她:“嗯,家中孩子实在黏人,我脱不开身便回来了。” 薛渺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沈衣问道:“房间内怎么会有一盘白玉饼,我记得如今已经没什么人吃它了。” 薛渺道: “噢,我想着那日我也受了沈阁主的灵雨之泽,听说沈阁主爱吃白玉饼,就想着做一盘试试,多谢她对晚辈的照顾。” 沈衣看她,摇头笑道:“她又不单润泽你一人,你何必放在心上。” 薛渺道:“多少是份心意。” 沈衣点头,看向那盘白玉饼,目光清寂:“嗯,她知道了会高兴的。” 薛渺问道:“美人姐姐,你这么晚回来饿不饿?我把那白玉饼热一热,你吃了垫垫肚子吧。” 薛渺正要下床,烛火哔啵一声,她这才注意到美人姐姐清冷玉致的眉目间有着一丝寂寞疏淡之意。 薛渺觉得比起白玉饼,美人姐姐现在似乎更需要她。 何况,她也有些事想问美人姐姐。 薛渺默了默,给自己鼓足了勇气,终于决心问道: “美人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被骗了 薛渺站起身,影子拖长了照在地面上,烛火曳动,那道身影似也跟着在微微晃动一般。 “美人姐姐,你可有事瞒着我吗?” 楼外飞雪簌簌,压倒了一枝枯树,发出一声脆响。 薛渺说得郑重,神色间几乎有一丝哀求:“比如......身份上的?” 她问得突然,也正是因为突然,所以才不会给人任何思考转圜的余地。 薛渺紧紧盯着沈衣,不肯放过她的任何一丝动作和表情,沈衣纤长的眼睫颤动了一下,良久后道: “是。” 果然,一切不对劲的都有了解释的源头。 薛渺张着唇角,像是一时还没接受着这个消息。 沈衣坐在榻上仰脸,尚携着风雪冰凉之意的指尖抚过她的脸颊,她缓声道: “但我不是有意要瞒你,我只是怕你不能接受,你若接受,我便告诉你我是谁好么。” 毕竟薛渺曾再三说过,不希望在此世见到濯雪道尊。 如若可以,她也可以是她一辈子的美人姐姐。 薛渺垂眼看向沈衣,目光一寸寸描摹过沈衣清冷的眉眼,心忽然难以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她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算了,美人姐姐你还是别说了,我现在不想听。” 她现在一个字都不能再听沈衣说下去,分明她不该,但她为何还是会像要碎掉一样,连听一听沈衣的声音都是折磨。 沈衣站起身,乌长的发垂落在狐裘间,那双向来波澜不兴的清明双眼此时却有些无措: “怎么了,可是望天与你说了什么?” 薛渺摇头低声:“不是她,我只是想问一问而已。” 这确实是好大一个惊喜啊。 薛渺头晕目眩,有种仙人跳跳到自己身上的感觉。 幸好她们二人只是口头上确定了关系,现在后悔应该还来得及。 沈衣唇角抿着唇,似是想说些什么,薛渺却道:“时候不早了,美人姐姐,我该回去了。” 少女有些慌乱地夺门而出。 灯火光影落在沈衣脸上,一袭雪色狐裘宛若瘦梅落雪,她指腹还残留着些许白玉饼的气味。 身份,真的就有这么重要么。 重要到明明今夜......她需要她。 薛渺捏着那盘白玉饼,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从沈衣房间里出来的。 沉默半晌,薛渺靠在门后缓缓蹲了下去。 她现在有些无法思考。 她不该难过。 打从一开始她就是奔着美人姐姐的身份来的,如今发现不对劲,及早抽身是好事。 她要想办法回家。 在这个世界的羁绊只会是负累。 薛渺火速擦干了自己的眼泪,望着手上缠着的那一条红色发带,犹豫片刻,还是未曾将它解下来。 第二天起来时,薛渺发现自己枕边放着一只雪缎锦盒。 她打开,里面是一套新做的衣裙。 朝光灿照之下,朱红衣裙上的朱雀绣纹光泽流动,袖间绣着三十六颗熠熠生辉的明珠,每颗珠子上还镌刻着清心咒。 即使她这土老帽不识货也知道这衣裙价值不菲。 薛渺缓慢地抚摸过那套衣裙,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世界遇到沈衣。 在这个世界,她已经变成一个坏人,一个骗子了。 想想还真是有些不甘心。 寂静的屋内传来一声压抑而沉闷的叹息,薛渺把裙子放在一边,今日她还约了宁潮生去演武堂。 薛渺不知道具体时辰,今日天刚亮她就从竹楼内出去了,藏雪峰昨日一场大雪,将整个山崖藏匿在一片白茫之中。 原来这就叫藏雪峰。 薛渺将目光落在寒方殿上,却兴不起再进去的心思。 她就是在寒方殿遇到美人姐姐的。 而且先前美人姐姐似乎总是出现在她进寒方殿以后。 薛渺的心猛跳起来,一个模糊而不成型的猜测出现在她脑海之中,放在平时她肯定会笑自己疯了。 但是如今,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想放弃这个念头。 美人姐姐会不会...... 薛渺拔腿想跑回竹楼,又怕那丝希望落空,谁告诉她都行,不能再是沈衣了。 如果结果不是,还是由沈衣亲口告诉她的话,她会崩溃的。 薛渺悄然下了藏雪峰,她到演武堂时,宁潮生还没来。 从演武堂望去,远峰侧岭,凌霄宗的五峰八脉根本望不到头。 也许数百年前,在道尊她们生活的那个年代,这里真的曾有过所谓的仙气浩然,凌然正道。 不过她来得太迟了,按照修仙小说的说法,这应该是末法时代? 薛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清灿朝辉落在她的眉眼间,漂亮至极同时透着一丝凉薄之意。 宁潮生踏着霞光而来,见着薛渺已经到时有些惊讶:“这才卯时三刻。” 薛渺语调中含着一丝急切:“怎么样?” 宁潮生沉默半晌:“除了沉烟峰沈秀长老外,凌霄宗并没有第二个姓沈的内门长老。” 薛渺脸色苍白,失声:“怎么可能......” 宁潮生抿了抿唇,虽不知薛渺和她那位沈长老之前发生过什么,但迟钝如她也看出了薛渺的失落。 “昨日我偷偷去掌门处看过长老命牌,那里录着如今凌霄宗的所有内门长老,当真没有你说的这个人。” 薛渺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那你说她为什么住在藏雪峰?” 宁潮生点头:“你说的这个,我也替你去问了,你可知道百年前的仙魔之战?” 薛渺:“这个我自然知道。” 宁潮生颔首:“百年前仙魔之战,那一战仙门虽胜,却也胜得惨烈,尤其是百家宗门里出人出力最多的凌霄宗。” “那一战,一宗万人去,百人回,有许多仙魔之战时活下来的前辈不愿再搅入这些是非当中,道尊便许她们在宗门内开辟洞府,如今几百年过去,你说的那位沈长老,或许就是当年的那些前辈,或是她们的后裔。” 薛渺道:“可沈长老如今有着元婴上阶修为......” 宁潮生思索片刻:“那她有无和你说她的具体年岁?若是仙魔之战的先辈,如今还是元婴上阶的话,估摸着没多少寿数了,而且应该也没什么进益的空间了。” 完了,美人姐姐虽然没和她说过具体年龄,但没有进益空间这事却是亲口和她说的。 薛渺后退几步,嘴唇颤了几下,脸色血色尽失: “那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人会是道尊本人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 23、送剑 宁潮生默了默,在给薛渺致命一击和说实话之间选择了委婉地说实话: “道尊云游在外三百多年,上次公开在凌霄宗露面还是百年之前望月楼公然叛魔......” 哪里就这么巧被她给遇上了。 薛渺还在做着最后挣扎:“那你可知道尊真实名讳?” 仙门多以号或是剑名称人,濯雪乃道尊之号,渡劫之后道尊名号前面又被冠上云虚济慈四字。 天下供奉道尊的庙宇上无不刻的是云虚济慈濯雪道尊。 几百年过去,如今还知道道尊名讳的,恐怕只有掌门和一些仙魔之战留下来的前辈。 宁潮生看她:“也许掌门倒是知道,可你敢去问吗?” 上次宁潮生上一瘸一拐地来上课,薛渺问她怎么回事。 宁潮生道因为她称起道尊时没有完整地叫完道尊名号,被掌门罚去跪了一夜的剑。 现在她要是敢去问掌门:“掌门掌门,请问你师尊叫什么名字?” 估计掌门能一掌把她拍死。 薛渺死心了,默了半晌后问:“漱冰峰怎么走?” 宁潮生欣慰道:“你要去找云长老了?” 漱冰峰居凌霄之东侧,一条飞瀑悬流而下,泉水飞溅为珠,山峰岩壁光滑如镜,天光云影倒映其上,故而得名漱冰峰。 薛渺说明了来意,等在院外,出来接她的师姐斯文秀雅,额间与云漱一般缀着一颗朱砂小痣: “我叫齐惜弱,是云长老座下的二弟子,师妹随我来吧。” 薛渺进去,云漱正在指导门下小徒儿的剑术,神情专注,一时没有注意到薛渺。 齐惜弱清了清嗓子,小声道:“师尊,薛师妹到了。” 云漱颔首,捏了捏马步还扎不太稳的小徒儿的小脸蛋一把,对着薛渺道:“想通了?” 薛渺默了默。 云漱笑了笑,让她坐下:“我大徒儿意外身逝,如今座下只得你齐师姐和那小姑娘一个,你若来,你便是我漱冰峰的二师姐。” “不巧我听闻过段时日流沙幻境将开,我手下刚好有两个名额,不如就你和你齐师姐去吧?” 云漱这手笔可谓大气豪爽,如今天地灵气稀薄,一个秘境试炼的名额便足以让底下弟子抢破脑袋,长老们也会更倾向于资质更优的弟子。 薛渺才一进去就能拿到秘境名额,可见云漱是诚心要收她。 这种实打实的好处,放以前薛渺犹豫一秒都不是人,不知为何,此时她竟还有些放不下沈衣。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替薛渺摘下发间碎珠,银镯晃荡一声脆响,云漱眼底温软,柔声道: “泉水冰冷,怎么不避着些走。” 薛渺慌忙退开一步: “多谢云长老,我......我再回去考虑考虑吧。” 一旁的齐惜弱轻咳一声:“我师尊几次请你入门,你还要三推四请,薛师妹架子未免太大了些。” 云漱抬手制止了齐惜弱,含笑看薛渺:“不要逼她,没关系,好孩子,你再回去想想吧。” 薛渺似被齐惜弱说得抬不起头,被云漱解围,立马抬头感激地看了一眼她。 似乎越发随着云漱的态度而动摇了。 直到下了漱冰峰薛渺才觉得奇怪。 怪在云漱不是对她不好而是对她太好了。 性情再温和也不至于一个内门长老容她再三考虑,还许她一进门便能拿到秘境资源。 今日她才去,便见着她在教习自己的小徒儿,那小徒儿连马步都还扎不太稳,云漱却并不苛责。 内门长老日理万机,若非巧合,便是云漱在刻意给她传达两个信息: 她是个好师尊。 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师尊。 还有最后齐惜弱同她说的那些,事先说好倒未必,一个在唱红脸一个在唱白脸却是真的。 她只是有些不解,她一无所有,云漱这么费劲到底图她什么,表演型人格吗。 ** 藏雪峰芥子境内。 天机阁已将那块明光铸成了剑,送上了竹楼。 三尺青金色的锦盒之中,躺着一把明若春光的剑。 剑身细长锋利,一水胭脂桃花色,品质亦在上品灵剑之上,不折不扣的一把神武。 天机阁阁主多年未曾出山,此时沈衣写信过去请她锻剑,许了天机阁三千万灵石。 今日沈衣收到天机阁阁主回信称她此生还能再得明光一过手瘾,已是大幸,哪里还敢再收道尊的灵石。 阁主虽如此说,但此剑毕竟是造予薛渺的,于道义因果上她并不愿意让薛渺欠上天机阁这一份人情。 沈衣沉吟片刻,从库房中取出五色玉送了回去。 上次五色玉现世,被拍出了六千余万灵石的天价,此物当抵得天机阁阁主的一份人情了。 芥子境中下起雨,细雨如织,沈衣将剑收入锦盒之中,烟雨之中一道朱红明艳的身影逐渐清晰。 沈衣端坐楼上,眼底漆黑清明,正注视着那道身影。 此前付清如已经来过,再三劝她与那有着一半长生一族血脉的孩子结契,被沈衣给拒绝了。 “师尊为何?” 付清如不解,求问于她。 沈衣抿了口茶,朦胧雨雾绕在她身间,雨水冰冷的光落在乌沉的木案上。 她道:“那百年之后呢?” 百年之后,待她耗尽那孩子的命数,又去寻下一个长生族来为她续命么。 付清如肃静无声,她何尝不知此法如饮鸩止渴,可现在仙门青黄不接,沉疴宿疾难医,不仰仗师尊,她们还能仰仗于谁。 一只红尾雀儿从雨中飞来,落在沈衣指节之上,沈衣抬袖擦去它身上的雨水,温声道: “清如,我准备冲开天门。” 付清如巨震。 天门不开便强冲天门么。 天地灵气稀薄,致使如今修真界一片乌烟瘴气,所以她要从根源直接解决问题。 沈衣毕竟是沈衣。 百岁出头之时便率领百家仙门对抗当时如日中天的魔族的沈衣。 现在仙门之间的本事尽用在了内斗和资源的争夺之上,沈衣像是那个时代遗留下来的最后一口气数,让死气沉沉的仙门还有着一丝指望。 雨水落在付清如脸上,她几乎生起一种狂热的神情。 “凌霄宗上下,但凭师尊吩咐。” 薛渺站在楼下,似有所觉地抬头,却撞入了沈衣眼中,雨水收成一道细线,似一道清亮柔和的光。 薛渺下意识躲开了沈衣的视线,幸而细雨遮去了她的表情。 云漱虽有些奇怪,可毕竟是实打实的内门长老。 长远来看,美人姐姐的寿数摆在那儿,她们就长远不了。 她是湿着进来的,沈衣摸了摸她的脸,薛渺没躲,却垂着眼睛不肯看她。 沈衣问:“还在生我的气吗?” 薛渺唇角动了动,头发湿哒哒地滴着水,湿润的眉眼愈发浓丽,沈衣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心: “今天也还是不想听我说吗?” 薛渺快哭了。 岂可修,不要对她这么好啊,她会很有负罪感的。 薛渺不说话,沈衣便让她先去换衣服。 等薛渺换了衣服出来,沈衣的目光在她那身衣裙上。 她让薛渺过去,沈衣便坐着抬手为她理了理衣襟:“为什么不穿今日我给你的那身?” 薛渺不知为何,有些心慌,下意识扯谎道:“太漂亮了,我舍不得穿。” 沈衣一弯唇,抚着薛渺的背带她坐下,让她坐在自己膝上,笑意温柔,眼底却有些发冷:“是么?”【你现在阅读的是 】 24、亲吻 沈衣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计较。 近几日薛渺对她躲躲闪闪,沈衣以为一个身份,不会让薛渺对她态度如此转变。 思来想去,想起那孩子往日看的话本,多是描写两人在如何双修。 她活过这么久的岁月,自是清心寡欲,但薛渺不同,她这个年纪,正是对情欲朦胧,探索欲最为旺盛的时期。 她怎能要求渺渺现在便和她一样,许是少年出于羞涩,加之她态度冷淡,便不愿将此事说出口。 此事是她疏忽了。 两人贴坐在一起,薛渺方才被雨水浇打过的身体开始升温,降真香的气息婉转绕在她鼻尖。 沈衣的指尖搭在她的后颈处,轻轻地摩挲着,她指腹细腻柔软,带着一层轻薄剑茧,薛渺被摸得一抖。 她抓着沈衣的肩,像是还未过口欲期的孩子,急于咬点什么在嘴里缓解这股无名的躁动。 薛渺望着她,皱眉道:“美人姐姐......” 沈衣眉眼清淡,白衣胜雪,薛渺如隔雾观花,身体里升起无名热意,连着吐息都是灼热的。 美人姐姐的唇瓣是凉的,有一丝清甜的气息,薛渺贴住她的唇尖时已经抖得不行了,沈衣打开唇,轻轻勾了一下她,引导着她进去。 薛渺已经完全乱了章法,任凭着本能,她好像被一片柔软的降真香所包裹住,沉醉其中不知是幻是真,下意识咬了一口。 好像她只有通过咬才能确定自己不是处在幻觉之中。 她咬破了沈衣的唇角,随后又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像小动物一样,吮吸舔舐着那块细微伤处。 沈衣抱着她,由着她来,轻哼了一声,空隙间,她低眸擦去薛渺唇间的水光,愧而温柔道:“抱歉,渺渺,是我没想到这方面。” 薛渺脑子晕乎乎的,说话的声音分明离她很近,她却无法第一时间分辨清楚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美人姐姐在同她道歉。 不该她同美人姐姐道歉吗。 美人姐姐虽好,但修真界人人拜高踩低,她不能做那个低。 何况她还想回去。 美人姐姐很好,各方各面都很符合她的爱好没错。 但这份爱意浅薄,远比不上一个内门长老带给她的诱惑力大。 噬心丹一事是她对不住美人姐姐,若有机会,她一定会补偿于她的。 薛渺晃了晃浆糊似的脑袋,她不会是刚才淋雨生病了吧,她已经许久没生过病,此时却来势汹汹,烧得她五内俱焚。 沈衣摸了摸她的脸颊,耳根微红,却缓声问她: “渺渺,此事你......” “想在上还是还下?” 薛渺大脑迟钝,呆呆地看着沈衣,反应了好一会儿这个在上在下是什么意思。 美人姐姐乌发有些散乱,雪白规正的衣襟被她蹭开了些,薛渺一瞥眼,仿佛被烫了一下。 在上还是在下。 她岂敢在上,又岂有脸在下。 薛渺打了个哆嗦,脑子忽然清明,慌忙窝窝囊囊连滚带爬从沈衣身上滚了下来,就差五体投地给美人姐姐磕一个了。 她要是现在还要美人姐姐的身子,那她不得遭天打五雷轰么。 便是回去了她也不安心啊。 薛渺失神跌坐在沈衣脚边,脸色苍白如纸,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沈衣察觉不对,蹲身去探薛渺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 “渺渺,你在发烧。” 薛渺晕过去之前只听见沈衣的声音逐渐拉长微弱,她像是落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但却又极为柔软。 等薛渺再次醒来,白月的纱帐映入眼帘,她转着脑子能重新思考的时候发现她现在正躺在美人姐姐的床上。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沥沥淅淅,像是溪声。 薛渺刚想坐起来就被人按了回去,沈衣端过盛着汤药的瓷碗,舀了两下送到了薛渺唇边: “吹过了,不烫,喝吧。” 薛渺木然喝完了药,至始至终没敢抬头去看一眼沈衣,沈衣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我请人为你锻了把剑,你若喜欢,便给它取个名字吧。” 薛渺打开了那个青金色的剑盒,长剑纤细漂亮,胭脂水色宛若三春桃花盛始之时。 薛渺捧着那把剑,手都有些发颤。 美人姐姐又不是内门长老,又不出去工作,整日宅在这竹楼中估计都没什么钱。 这把剑看上去也很名贵,这得多少钱,她得攒多久啊。 她穿来的时间尴尬,对这个世界刚好有点认知,但是不多,评价一件东西好不好的首要就是看它外表华不华丽。 因为以前她看过的好东西都是从夏连翘那里看来的。 这剑虽然没那么华丽,但很好看。 薛渺拿在手中,那剑仿佛生来便和她有感应一般,明若春光的剑身颤抖着,回应着薛渺。 薛渺哆嗦了一下,把剑推了回去:“美人姐姐,要不你还是把这剑拿回去退了吧?” 沈衣垂眸望向那把明光所造的剑,与她的本命剑神仙有死同出一源:“为何,你不喜欢?” 薛渺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把剑很贵吧?其实我剑术一般,这么好的剑给我也是浪费了,我用一般的剑就够了。” 原来是担心这个。 沈衣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喜欢就留下吧,没多少钱。” 薛渺许是病中虚弱,一时悲从中来。 从贫贱妻妻百事哀想到美人姐姐寿数将尽,两滴浑圆的眼泪一眨就从眼睛里滚了出来,方才喝的药也全数吐了出来,差点没栽下床去。 她怎么就没穿成个富二代,要是穿成个什么少宫主少阁主的,说不定还能反过来养养美人姐姐。 不过,就算她能反过来养美人姐姐,假如宁潮生说的是真的,那美人姐姐的寿数又要如何解。 待到那天,难道眼睁睁地看着美人姐姐羽化在自己面前吗。 反正都不能长久,她又何必再优柔寡断。 断了就不要再回头了。 沈衣眼疾手快地捞住薛渺,帮她拍背顺着气,薛渺吐完便趴她膝上默不作声地发着呆。 良久后,她听到沈衣叹了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了?” “既然把剑留下了,便给它取个名字吧。” 那只温柔纤长的手轻柔地顺着她的发顶,薛渺咬着舌,几乎尝到了一丝血腥气味。 那番话在她口中辗转过几遍,最后终于鼓起勇气道: “美人姐姐,我有事想和你说。”【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