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听心声发癫》 第1章 刻薄一次 扑通—— “呀!快来人呀!有人落水了……” “姐姐?!” 谁在叫?我不是连我新提的车一起坠江了吗?怎么会是落水这么简单呢? 刚刚在育跃横江大桥上,有一辆长途旅行大客巴疑似刹车失灵,接连剐蹭了数辆小汽车,眼看它载着几十名旅客渐渐往桥栏驶去,许知昀来不及多想,一脚油门就冲了上去,斜堵住客巴头部。 客巴体量不小,惯性作用下滑了十几米才堪堪停下。许知昀和她的车却没那么好运,全车被撞得侧翻,直直滚了好几圈,擦着桥栏,坠入了江中。 可惜了她刚提的车,还热乎着呢。 只是这水也太冷了吧!许知昀下意识护着自己的头颈,瑟瑟发抖。 嘀嘀嘀!系统载入中!原书剧情载入中! 【Hello!】 【亲爱的宿主,欢迎来到小说《流情》的世界。你是第002号宿主,以下是你的任务。】 【1.每天为原书男二发声,积极弘扬正能量】 【2.改变原书结局,且不OOC】 【绑定程序已完成,宿主已绑定“谁为我发声”系统。请遵守任务要求,尽快完成任务。】 许知昀脑中被灌了噼里啪啦一大堆东西,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声音就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本小说的详细剧情和人物说明。 《流情》是本虐恋情深的狗血古言。 原身跟户部侍郎之子崔镒廷有婚约,而崔镒廷对她只是利用,私下纠缠着与她庶妹有暧昧来往,原身为情癫狂,求而不得,屡屡设计陷害庶妹,终被揭穿,身败名裂。不仅拖累外祖进了大牢,还连累父母命丧黄泉。 许知昀:…… 居然是同名。她撇撇嘴,来不及多想,只在脑海中的系统面板里快速跳看资料,粗粗了解后,那系统的声音掐准了似的,再次响起。 【剧情一崔镒廷示好庶妹,原身嫉妒陷害落水】 【滴滴,剧情已开始,前情已传入】 下一瞬,周身的湖水哗啦哗啦响个不停,她被人带着浮出了水面。 “姐姐!” 许知昀被扶着坐到岸边,眼前是一位冰肌玉肤的女子,衣饰清丽素雅,秀眉连娟却微皱,眼中盈满了担忧。手上也不停,解下自己身上的厚披风,严严实实地给许知昀围上了。 叫她姐姐……看样子,这就是原身的庶妹了。 毛茸茸的领边蹭过她被冻红的耳朵,许知昀想了想,一时拿不准该如何应对,不敢搭话,只形象全无地扯着嗓子呛咳。 深秋的湖水沁凉入骨,冻得她浑身痉挛,她一边打着哆嗦,一边观察众人。周围绮衣钗碧的小姐们被婢子扶着,远远地看着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曲折亭廊后丝竹声乐不断,传来些许男声。 离花园入口不远的游廊上有三两男子说笑,近一点的亭中,一位身着紫袍的男子正面色焦急地望着她,脚下却是纹丝不动。腰间还不伦不类地挂着一柄空剑鞘,滑稽得很。 许知昀垂眼思索着脑中剧情,这个时候是原书开篇不久,未婚夫崔镒廷已经不耐烦她了,对她庶妹许梚仪常有照拂,行为时而隐蔽,时而大胆。 这一段剧情,发生在太傅府上的相看宴。实为相看,但明面上还是赏花宴,故原身和崔镒廷虽有婚约,却还是被邀请了。 来了宴会,原身也不安分,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跋扈非常,竟想让庶妹落水,在众人面前丢脸,便故意暗推许梚仪,结果自己脚滑掉进湖里了。 许知昀被原身蠢得想笑,但她招笑是一回事,能不能活命又是另一回事。 男客隔着这湖和亭廊,在前厅玩乐,崔镒廷担心许知昀欺辱许梚仪这才悄悄溜到花园前的凉亭来察探。正好撞上原身落水。 按理说,情急之下,他既是原身未婚夫,又是离得最近的壮力,无论原身之前如何恶毒嚣张,到底还没做出什么害人性命的脏事。这条命,不求他亲自下水施救,但他怎么也该搭把手才是。 呵呵,然而他站在那并不出力搭救,只是怕跟许知昀衣衫不整、搂搂抱抱的,之后不好悔婚。而整个园中,全是一群身娇体贵的千金,豪府里的婢子也是堪比小姐,见有人落水,都只知从前厅喊小厮救人。 等人从前厅赶来,只怕她早就冻没气了。 她看了眼自己身旁同样衣衫湿漉的婢女,刚刚应是她立马跳入湖中救起自己的。书中的许知昀确有两个忠心耿耿的贴身婢女,这个应该是叫苏木。 那另一个就是苏叶了。许知昀顺着苏叶搀扶的力道,从地上颤颤巍巍地起身,这时,脑中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没待她凝神细听,那声音已如寒泉,不同寻常地流响而动,字字犀利,骂的刻薄却很文雅。 【呵,襟裾马牛,衣冠狗彘,无情无义不忠不悌。为着自己那一点斤斤计较的谋算,罔顾人伦道义。冷眼横视,只顾自己虚名,畏人权势,后又惺惺作态。】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再怎么伪饰矫造也不过是墙上芦苇,山间竹笋。德行不如稚童初学义礼,才策不及商间老妪……】 有点讲究啊,没点歹毒的智商还听不出来。 但不行啊,对这种见人,这力度还不够。 许知昀心知这就是系统所谓的心声了,听这男二嘲讽的这几句,她也来劲了,上前迈一步,正准备开腔试着完成任务。 就听那紫袍男子急促地叫了声:“昀儿!你可还好?” 她侧脸一看,呵,心中明了。 原来这就是原身的未婚夫崔镒廷啊,刚才隐在众人之中无动于衷,现下众目睽睽再不好推脱,便赶忙捏着鼻子来表现深情了。 许知昀精神振奋:轮到我出马了! 她眉头稍蹙,下巴高高扬起,神色冷淡,“你怎么在这里?” 是啊……他怎么会在这里?!离女眷所在的花园这么近! 如此堂而皇之,毫不避讳,学的礼法都到狗肚子里了吗?简直没将主家放在眼里! 众女一愣,顺着许知昀的下巴,齐刷刷看向崔镒廷,中间众星拱月,被簇拥着的姣丽女子更是直接气红了脸,瞪着崔镒廷。 崔镒廷如芒刺背,捏着扇柄的指尖紧了紧,扯着嘴角笑了笑,“昀儿,我……担心你,这才来看看。心急燎神,顾不上礼数,唐突了诸位,还望恕罪。” 许知昀依旧冷声,“你失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都知道,但她们跟不跟你计较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要算账的。” 话落,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战栗,勉力维持着口齿的清晰,眉梢一扬,直接对他开始人身攻击: 【襟裾马牛,衣冠狗彘,无情无义不忠不悌。为着自己那一点斤斤计较的谋算,罔顾人伦道义。冷眼横视,只顾自己虚名,畏人权势,后又惺惺作态。】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再怎么惺惺作态也不过是墙上芦苇,山间竹笋。德行不如稚童初学义礼,才策不及商间老妪】 盯着崔镒廷说完这几句,许知昀热血沸腾,又裹着披风,全身都渐渐暖和起来,僵涩的牙帮也不再哆嗦,口齿愈发清楚。 她再上前一步,对着崔镒廷错愕的面庞,开始更加激烈的斥骂。 【崔镒廷,说你是cs,sb还高看你了,活了这么多年,今天真是第一遭看望远镜,开天眼了嘿。什么东西啊,项上顶个脑子,纯粹为了显高。还不如长个井样,好歹横竖只有二,没多余的心眼。】 【真是一朝发了瘟,蠢头昏脑地沾上这种不干不净货色,简直是倒霉透顶、恶心之至!】 【…………】 许知昀嘴里一刻不停,直到双颊染上潮红,才愤愤扫他一眼,算做最后的收尾。 刹那间,整个园中针落可闻,连同前厅听闻有人落水而赶来营救的人,全都僵立在原地,骇得睁大了双眼,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她……这是……疯了?】 许知昀将崔镒廷从头到脚骂了一个遍,歹毒刁钻至极。还把他想的心里话全都说了个遍。 躲在假山后看戏的卫燧,此时也怔在原地。 前几月,他自梦中得知了一本书,也得知了自己将来万箭穿心的死局。 脑中还有个不知所谓的“系统”给他发任务,要他阻止自己的悲惨命运,活出精彩人生。 笑死,就如许知昀所说的“发了瘟”,卫燧觉得那书中“发了瘟”的自己,已经活得够精彩了,蠢材饭桶都要自叹弗如,还活个鬼的精彩人生,索性老老实实待在宫里等死了事。 今日是心血强行来潮,卫燧在寝殿里被系统电了半天,实在忍受不了它在自己脑中咋咋呼呼,才应它的要求来这赏花宴。 这段剧情,他也知道,就是不知道到底和自己有哪门子关系,但来都来了,为免再挨一回电,他还是老老实实在系统的指挥下蹲守在假山后。 然后,就听见了许知昀的疯言狂语。 卫燧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响才反应过来,从石隙中呆呆地望着许知昀。 她形容狼狈,衣鬓尽湿,犹如水鬼,可言语间的汹汹气势,仿佛能随手引来天谴修罗。 不得不说,非常解气。这几月心中的郁结,竟一下子全消了。 卫燧心里舒坦得快活,整日阴沉的脸上渐渐染了笑意。眼珠一转,瞧见崔镒廷的反应,这下更是乐不可支。 他支起右肘,往石岩块上懒散一靠,低头反复咀嚼着残余的微末愉悦,唇角还是弯的,却眸光又渐渐阴暗下来。 那边众目所视下,崔镒廷脸色难看,胸膛剧烈起伏后,扯起嘴角勉强一笑:“昀儿,你落水受惊糊涂了吧?你我不日就要完婚,平白无故的,怎么能这样说我呢?” “赏花宴也是你说要来的,这样随便找人撒气,我可真有点委屈了……唉,快去换身衣裳休整一二吧。苏木,扶你家小姐去吧。” 嘁,装货。 第2章 就会刻薄无数次 许知昀听完他的话,心里嗤骂一声,不以为意。可转头一看,就略感不妙了,连满腔的激昂也一下子冷熄。 放眼望去,园中众女的面色明显缓和了许多,锋芒般锐利的眼神开始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许知昀捏着自己冰冷的指尖,短促地笑了笑。 是了,原身是个骄横大小姐,向来没什么道理可讲的。 她的破口大骂,再加上崔镒廷的委屈求全,怎么看都是一出司空见惯的仗势欺人。仗着自己外祖的兵权和父亲的爵位,肆意欺辱未婚夫婿。 众所周知的,只会是她许知昀的恶贯满盈,而真正令人作呕的婚约目的,则完美隐身于他的故作深情之后。 崔镒廷,崔家,真是太子的一条好狗。 为了原身外祖的兵权,与原身逢场作戏、暗自怂恿,信手拈来的做戏途中又瞄上了许梚仪的姿容。 心神空坠如立悬崖之侧,她深吸两口气,暗怕差点着了崔镒廷的道了。 若是此时被崔镒廷把控了局面,被他牵着鼻子走,那岂不是由着垃圾剧情原轨而行? 自此如跳梁小丑般沦为背景板,被众人习惯性地彻底无视,只在边角料剧情中出现,按剧情顺着崔镒廷的意,不仅拱手送出自家倚仗,还间接帮他猥琐算计了许梚仪的清白…… 这样逆来顺受,和书中那倒霉男二卫燧又有什么区别?! 哈,真是开玩笑。等她回府就收拾收拾准备退婚吧! 而且这书中崔镒廷干的事,也太肆无忌惮了吧! 许知昀安静几息后勃然大怒,瞥着崔镒廷,冷笑一声。 有了崔镒廷的辩白,想来她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婆子了,既然如此,还顾虑什么,直接更癫一点吧。 癫到,让他们全都不敢无视,将她与过去的许知昀等闲视之。 她侧脸一瞟,很好。 苏木一动不动。这充耳不闻的姿态让许知昀的气焰更盛。 她正脸面对崔镒廷,翻了个无比明显的大白眼,“我是说过我要来啊,但我为什么真的来了,难道你不清楚吗?你嘴里转悠的撺掇话,我可记得一清二楚!” “还有,崔镒廷,你还没进我许家大门呢,苏木是我的人,哪轮得到你来趾高气昂?!” 崔镒廷泼脏水,暗示大家刚刚那番话是她许知昀刁蛮跋扈的脾性又发作了,他崔公子可是一直好声好气的忍让着。 看起来可怜小意,可许知昀偏偏不让他如愿。 随口一两句语焉不详的内情,要扒下崔镒廷温软体贴的皮,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点招数,崔镒廷玩,她许知昀也能玩。 众人的视线又开始在许知昀和崔镒廷两人间逡巡,夹杂着窃窃私语。虽有遮掩,却比**裸地盯看,更叫人无法忽视。再连同许知昀的讥讽,直像两记毫不客气的耳光响亮地扇在崔镒廷脸上。 他一向做惯了的委屈相挂不住了,指节攥得发白,压得扇骨咔咔作响。 许知昀满意了,欣赏崔镒廷哑火的蠢样。 崔镒廷心里又急又慌: 什么叫他还没进许家大门?!许知昀是逞威风,还是真要退婚?!马上就要纳征摆席了,她之前不是还一个劲地催吗?! 这个烫手山芋真是碰不得了,不知道是不是自觉落水失了颜面,给自己气疯了。 崔镒廷扯扯嘴角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望向被簇拥着的宴会主人,等她来搅局说和。 人群中,吕溪淳也来回打量着许知昀和崔镒廷,这下正好撞上他看过来视线,匆匆一眼,转瞬即逝,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翻起骇浪。 这架势,许知昀难道真要退婚不成?! 突然闹成这副收不了场的样子,还是在她这个太傅之女办的赏花宴上……若是太子殿下私下问起来,她又该如何解释? 吕溪淳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她捏着帕子慢慢走到女眷前头,出声主持大局,莺语柔和却扎得许知昀浑身别扭。 “崔公子毕竟是男子,不懂得女儿家的心思,直莽话乱,惹了姐姐气恼,姐姐又何必与他计较到底呢。” “你们两家婚盟订誓都将走完,许姐姐难道还信不过自己的眼光吗?暂且消消气,先把衣裳换了,免叫寒气伤身。至于其他的,日后再说也不迟呀。” 居然还有帮手。 话术体面,挑不出毛病,可若是就这样被人按头认下,许知昀宁愿死了也不想顺了他们的意。 寒毛直立间,脑中又是一声响起,尾音飘悠,好整以暇: 【冠冕堂皇。东宫随便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肝脑涂地吗?连崔镒廷这种货色都帮……要是知道那位对你只是利用,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吕太傅精明,却把你教得愚蠢,呵呵。】 许知昀一个激灵,瞬间清明不少。 没错,这个时候出面圆场的,只能是这宴会的主人了。 太傅千金,东宫,太子…… 利用完之后,还能是什么下场呢? 许知昀、许梚仪、吕小姐……原来都一样。 她一身软帛烟蓝裳,缀着玉兰珠铛,静静地看着许知昀,明明是想施压,可眼神却如花蔓,绕得心酸酸涩涩。 许知昀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她,似笑非笑,“吕小姐,你我素来无瓜葛,可今日你既说了这些话,那我也得送些话给你。不过……你们都知道,我许知昀说话不会绕弯兜圈,名不虚传,真是全京城出奇的难听,脾气也很暴烈,所以……哼,一直都学不会说好听的话。” “吕小姐,你还没嫁入东宫呢。这么着急就开始帮着那位处理东宫门客、幕僚的事了?应该不会吧,吕小姐清门之女,言行都似墨拓啊,平直宛正的,怎么会有这种勾当呢?” “哈哈,我说话就这副德行,但绝对是肺腑之言,吕小姐千万别介意啊。” 霎那间,吕溪淳脸上血色全无,看着许知昀的笑容,不敢置信。 她想做太子妃,父亲也默许了,不止家中,整个京城贵府都知道。这件秘而不宣却又众所周知的事,许知昀就这样大咧咧地捅到青天白日之下,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此话一出,园中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着,噤若寒蝉。 许知昀不再多言,扫一眼崔镒廷后兀自畅意,好像痛饮了庆功酒似的,扯着许梚仪的披风就像扯着张大旗,一通说完就扬长而去,一点也不再给别人窜头的机会。 路过崔镒廷时,她目不斜视,如乘龙辇,高高在上地仰头离去。 许梚仪、苏木、苏叶一行人也连忙跟着追上去,浩浩荡荡,像风一般卷过园中。 卫燧的发梢被轻轻吹起,他久久望着她那被水洇湿的、扬不起来的披风,望着她那如牛出栏、不甚潇洒的走姿,第一次生出了荒谬的羡慕。 【我也好想这么刻薄的活一次。】 许知昀正斗志昂扬地退场,走下花园入口的台阶时乍然听见了这无比清晰的一句,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险些栽到地上去。 眼前那高挑的身影突然一矮,卫燧也吓了一跳,脚步微动,鬼使神差的,差点就要走到假山外头去。 许梚仪、苏木、苏叶都在她身后,见了便急忙冲上前去搀扶,一个接一个的,一群人堵在花园门口,正好撞上闻讯而来的太傅夫人一行。 这宴会为的是让少男少女们相互熟悉,几位夫人就聚在花厅聊天,有意让前厅和花园的男女们遥遥看上几眼,谁知一个不留意能出这么大的事! 太傅夫人是长辈,本不用惧许知昀这个骄蛮跋扈的侯府小姐的。可人在自家地界出了事,她是主家自然理亏,再眼瞅着这勤安侯府最嚣张专横的大小姐连路都走不好了,更是心惊胆战。 伸脖子望望园中后,也连忙伸手,亲亲热热地搀着许知昀往暖阁走去,再指挥仆妇、丫鬟们赶紧烧热水、煮姜汤。 一行人围护着许知昀,呼啦呼啦地走远了。 园中,吕溪淳怔怔地看着许知昀远去的背影,不敢回神,连隐秘心思被乍然道破的羞窘都无暇品味。 崔镒廷看看许知昀,又看看吕溪淳,心里一沉,悄悄转身从小径绕出花园,也不远不近地跟着追了上去。 * 周围的人渐渐四散开,曲径幽回后,客用的厢房已近在咫尺。太傅夫人安抚两句就先行离去了,厢房中一时静悄悄的,系统也静悄悄的,没一点反应。 【我之前看了,剧情一的内容很少,现在应该是完成了吧?后续的事,我们聊聊先。】 系统却尴尬极了,嗫嚅道: 【宿主,系统面板显示还没完成呢,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但我也不清楚是什么问题……】 许知昀头一回听说这种事,简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沉默片刻,她问:“我穿书了?还能回去吗?” 在这糟心的封建社会逆来顺受地待一辈子,她光是想想就感觉自己要疯了。 系统终于听到自己能回答的问题了,连忙道: 【可以的!宿主完成所有任务后就能回到现实世界,还能选择回到现实世界的任一时间点噢!】 真的假的……算了,能回去就行。 许知昀没搭理它,闷头去泡了热水浴。洗漱完毕后,自顾自地趴在梳妆台上,怼着铜镜,扒拉自己的脸皮和头发。 居然和她自己的样子一模一样。 许知昀有点不敢置信,摸着苏叶帮她重新梳整好的发髻新奇无比。 好看好看嘿嘿。 许知昀捧着自己的脸,摇头晃脑地陶醉着,还没美上一会,就听厢房的门被轻轻叩了两下,随后,苏叶的声音响起。 “小姐,崔公子求见。” 他又来干什么?!这家伙怎么这么粘牙呢?! 许知昀听了这个名字就心头鬼火冒,烦躁得要死。她大步冲上去,拉开厢房门,就见崔镒廷晃着他那柄破扇子摇啊摇。 许知昀:…… “崔公子。有事?” 第3章 回府 崔镒廷合起扇子,微微欠身,眼中脉脉含情,苦涩一笑,说:“昀儿,我知道你许是又听见什么风言风语了。没事,是我的错,没能让你安心。” “你可喝了姜汤驱寒?现下可好些了?今日与你一起参宴本是寻趣,怎料……唉,前些日子,母亲选了几个纳征的吉日,我还想着今日先悄悄说与你听,让你先掌掌眼。” “可这……怕是又要让伯父伯母担心了。也怨我,没有好好看顾你。” 勤安侯夫妇将许知昀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本就不爽这门婚事,当初纳采、问名的时候就不阴不阳地拖了好久,若非许知昀一直以死相逼,这婚事根本就不可能成的了。 结果她今日突然冒这么些话出来,猝不及防刺痛了崔镒廷安然许久的神经。 殿下为避耳目,特意将此事交付与他,临到头了,却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实是无能。崔家本就如履薄冰,再遭殿下厌弃,将来在朝廷之上还能倚靠谁呢? 落水一事肯定瞒不下来,关键是许知昀的态度,就算只是赌气说要退婚,等进了侯爷他们的耳,弄不好就要成真了! 崔镒廷思来想去,还是得自己来哄一哄这大小姐,探探她的口风到底如何,好作后手。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许知昀愣是没找到能插嘴的地方。 一开始听着恶心,以为他又是来讨骂的,后来却渐渐冷静下来。 奶奶的,她险些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太子和崔家为了兵权,盯上了没脑子的原身,可他们要是从她这再也看不到获得兵权支持的可能呢? 他们的目标又会转向谁? 许梚仪的生母难产去世,她自小便同许知昀一起教养,许家和外祖家对许知昀和她一视同仁。 现在崔镒廷就因许梚仪的姿容而常有示好,要是许知昀真不管不顾地嚷嚷退婚,依太子和崔家势在必得的架势,只怕会提前算计上许梚仪。 许知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书中后期,许家势衰,死得只剩下许梚仪了,被崔镒廷温柔体贴地哄去别院,日消月磨中做了外室。 系统任务要她改变原书结局,那就是要改变许梚仪这个女主的结局。 那这婚约的事,还不能草草了结。当务之急,是要先稳住崔镒廷,再靠他去稳住太子。 许知昀知道崔镒廷想听什么,她便借着衣袖遮掩,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眼泪瞬间飙出来了,许知昀抬袖擦擦眼角,“崔镒廷,我知道你烦我了。我也不是没脸没皮的人,你要真有心……哼,又要佩剑,又要摇扇。” “崔镒廷,你还是趁早选一个吧!我爹娘也不是日日得空的!” 崔镒廷看着许知昀泪眼婆娑的情态,一时着了相,动荡得心神慌乱,半响才许他说出声来。 “昀儿,别哭了,是我不好,别气了……明日好不好?明日我就亲自登府给你好好赔罪。” “真的?” “当然,我何时骗过你?我对天起誓好不好?” 许知昀抖了抖眼皮,赶紧遏制住翻白眼的冲动,连忙扭头回屋里去了。 * 许知昀双手环胸,在房中踱来踱去,怎么话赶话的,崔镒廷明天居然还要上门来了?! 想不明白,她心里没底,瞎转悠几圈坐回椅子上,又翻出系统里的资料来看。 资料库多了一段视频,写着前情提要,点进去俨然是她落水前后的场景。 那时许知昀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许梚仪说话,应是湖边嫩草湿滑,她还没出手,脚一动就哧溜地滑下去了。许梚仪一回头就见她到了湖中,骤然一惊,连忙叫人。 但前厅到花园有段距离,深秋湖水又寒冷刺骨,许知昀不断用力扑腾,显然快要力竭了。 许知昀恶名在外,宴会上只有许梚仪愿意凑近跟她待在一处,别人都对她若有若无地退避三尺。许梚仪看了一圈,从左到右,丫鬟们守着自家小姐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退。 人之常情,许梚仪没说什么。 这样看下来,院中竟只有崔镒廷一个男子,他站在远处,堪堪踏进亭中,见许梚仪看过来,也不动声色地侧身避了避。 许知昀看及此处,终是如愿翻了个白眼。 接着,下一幕,许知昀激动得瞪大了双眼。 就见许梚仪皱了皱眉,小跑一段后几个大步冲上前去,抽出崔镒廷腰间的佩剑,挥臂在亭边的竹丛间斩下一段竹身。 待许梚仪回身跑来,苏木也已跳入湖中,正托着许知昀浮出了水面。许梚仪便和苏叶一起拉着那截竹身,往湖中伸去递给苏木。 天呐,太聪明了,教科书式的溺水救援方法。 许知昀啧啧称赞,已然是被许梚仪的飒爽身手和敏捷智思给征服了,在心里不停地叫喊: 【统,这操作太规范了啊!多机智啊!苏木忠心为主跳下去了,但她要是没那么幸运,这可就是双送啊。我的天呐,我的天,许梚仪好果断啊!】 【难怪崔镒廷腰上只有剑鞘,我的老天!许梚仪真是个勇猛威武的女人!】 【啧啧,原身也算是水货还乡了……真是有点来搞笑的了,这下场也挺符合她的。】 啧,只是这下场却要自己来承担。 西八。 许知昀心中愤慨,一下子叫出声来,把守在屋外的苏木和苏叶吓了一跳。 苏木摸不着头脑,仍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姐,可是姜汤冷了?奴婢给您热一下?” 不行了,差点忘了还在太傅府上,不行不行,此地不宜久留,鬼知道待会还会有谁再找上门来。 许梚仪恍然回神,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想起原身的暴脾气,有点头疼,想了想只好转移话题,“没事没事。我们回府吧。” 苏木、苏叶愣了一下,讷讷称是,正欲推门进屋服侍小姐起身,就已见她步履生风地大步向外了。 太傅府门口,许知昀告别了太傅夫人,揪着裙摆慢慢腾腾地挪上了马车。 许梚仪见她矮身进来,局促不安,只当她还惊魂未定,怕她一不留神又摔了,就伸手准备扶她一下。 手才伸出,许梚仪就有点后悔了。许知昀最讨厌她了,同乘一辆马车赴宴,已经是许知昀为着许府的面子,被迫做出的最大让步了,现在自己自作多情,只怕又要招来一顿冷嘲热讽。 下一秒,手却被人小心捧起,连另一只手一起,被拢在掌心里轻轻地摩挲着。许梚仪惊愕地抬眼看去,就见许知昀眉宇微皱。 “手这样凉,刚刚喝过姜汤了吗?” 福至心灵,熟悉的话一顺嘴就秃噜出来了。 许知昀自己都僵了一下,轻咳两声,若无其事地将这诡异的熟悉感抛之脑后。 许梚仪的披风在她上岸的时候就给她了,现在是深秋,许梚仪生母难产,连带着许梚仪的身体底子也不好,整个园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裹着厚披风御寒。 披风一解,恐怕许梚仪自己也受凉了。 想着书中的许梚仪最后因体弱悲郁而一尸两命,许知昀现在再看眼前神色生动的年轻美人,都有点无法将她简单地看作剧情人物了。她刚刚是如此勇敢迅猛地搭救自己,哪怕这只是书中设定好的剧情。 这个世界竟是如此真实。那许梚仪将来会遭受的伤害和痛苦也应是如此真实的吧?许知昀皱着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指尖用力捂住许梚仪的手,许知昀坚定地点了点头。 崔镒廷虚情假意的关心呵护,哪里比得上自己。 温热的触感从手背传来,许梚仪摇摇头,竟有点结结巴巴,“姐姐……” 许知昀愣了一下,后知后觉许梚仪怕是从来没有被原身如此对待过,心中更加爱怜柔软,反手握住着她莹白如玉的手,认真道:“梚仪,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全都知道了,多亏你出手果决,当机立断,不然我就只能溺死在湖里了!” 然而,许知昀没仔细看完资料,不知道这种话原身以前也说过,只不过那时她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阴冷戏谑。 这种把戏,总暗示着即将到来的陷阱。后来许梚仪学乖了,原身也就腻了,这种话也已经好几年不曾出现过了。 今日再听,许梚仪不由得恍惚了。下意识抬头去找许知昀的眼睛。 对上的那瞬,许梚仪更恍惚了。 她知道许知昀好看,一直是众口称赞的姝艳,但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地发现,许知昀的芙蕖面是如此地夺魂摄魄。 尤其是当她全心全意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就像,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于是,自己也跟着熠熠生辉了起来。 下意识,许梚仪也觉得父亲、母亲说得很对,崔镒廷配不上许知昀。纵是她骄横无礼,可只要她看看自己,自己又能说得出什么呢?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更不用提崔镒廷今日的作态了。 许梚仪想起崔镒廷之前对她的相助,又强迫自己不断想着今日的他,暗藏于心的焰火渐渐被风磋磨成了咯人的沙砾。 马车轻晃,不是路陡,不是风动,是珠玉流苏动,细响清脆,乌鬓上的粉晶莲瓣也煌煌流光。 许梚仪咀嚼着曾经的黯然情思,第一次如此厌恶自己,慢慢垂下眼去,却避无可避地看见了自己手背上的几点嫣红。 是许知昀指尖的丹蔻,一眼,便叫心中的沙砾染成了红珠。 她浑身滚热起来,好像在许知昀的双颊上看到了自己脸上的胭脂色,搅得她脑中一片混乱。 半响,她才反应过来,“苏木、苏叶都跟姐姐说了?” 说了崔镒廷冷眼旁观,不愿相助吗?也说了自己拿着竹竿帮忙救她吗? 不然,如何解释她现在这难得的好脾气呢。 她自小就厌烦自己,喜欢上崔镒廷之后又总疑心崔镒廷和自己的关系不一般,便更是处处苛责,她俩之间还从未有过这样情真意切的亲昵。 但许知昀上岸后对崔镒廷的怒骂,好像早已料定崔镒廷不会救她,好像一早就认定了崔镒廷是个伪君子。 但姐姐她从前不是很喜欢崔公子的吗?甚至为了他,不顾女儿家的颜面,在父亲母亲院中跪了一天,才求得父亲母亲松口崔家的婚事。 许梚仪脑中一团乱麻,想了半天自觉是这一句废话,脱口而出后,不知为何,连耳尖都红了,侧身垂下眼就不再开口了,手却是没舍得从许知昀掌心里抽出来,只别着身子若即若离。 许知昀看了看她,只当她身上冷却不好意思开口,也不说话了,只用力捂紧她的手。 一路无话,等车轱辘滚到许府大门,许梚仪才红着脸抽出双手,稍稍欠身先一步走了。许知昀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看了会,不自觉连唇角都漾开了笑。 待许知昀回神,看着大门后的空地和影壁,才发觉有点不对了。 等下,她走了,那自己的院子在哪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回府 第4章 都知道一下啊,我要退婚了 苏木、苏叶也不敢走在她前面啊。 我的妈耶,能直接说自己不知道,或者不记得了吗?我请问呢?!怎么破绽危机这个时候冷不丁地出现了啊! 许知昀有点不安,左右扫了扫,假装无事发生般,跟着许梚仪抬脚就走。 “大小姐,您今日受惊了……不如先回房休息会吧?”苏木小声开口,胆战心惊。 许知昀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简直要昏倒了。 哈哈,赌错了:/ 系统之前传了一大堆资料来,原身家许府的平面图也有,但她觉得不是很重要,扫了一眼就丢开了。 现在听这话,说明她和许梚仪的院子根本就不是一个方向的! 那她现在这样,在旁人看来,岂不是像准备尾随许梚仪,再去找她的麻烦? 也是,原身和许梚仪关系差,又一直针对、挑衅她,就算许梚仪从来不计较,父亲母亲总不会不管的,府中就她们两个孩子,还搞得跟有仇一样,他们自然会想办法分开二人,好让一家人相互自在。 许知昀头都大了,身形一顿,连忙“哼”一声,仿若纡尊降贵、格外开恩般点点头,转过半个身子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苏木、苏叶在她身后跟着,一点声息也没有,府中各处忙活的人看见她了,也是连忙行礼,垂下脑袋,生怕招来她的注意。 许知昀:…… 所以,她是犯了什么天条吗?为什么要让她来穿书啊啊啊啊啊啊! 【左转,下一个门后再左转】 许知昀愣了下,抱怨戛然而止,下意识按它说的做。 【沿湖走小径,然后右转】 【这是OOC啊!宿主……你能好好走路吗?同手同脚,一个路口一停,你又不是开车,又没踩急刹,怎么搞得八百年僵尸都比你灵活……】 系统看着许知昀的动作,叫得理直气壮,见她脸越来越黑,声音也渐渐低矮下去,变成几不可闻的嘟囔。 许知昀听着这蚊子一样的动静,也在心里叫开了: 【你神出鬼没的,突然一个出声,吓我一跳,我在想着别的事。哎呀,谢谢你来救场,但我还是自己看吧,你弄个线路导航给我吧。谢谢你啦。】 【噢。好吧好吧好吧。】 脑中清净了,她这会得空,越咂摸越感觉任务不简单。一边忧心忡忡地想着,一边按着系统的导航找院子。 首先这任务一就很难办。 天天给男二卫燧发声,那就要天天见得到卫燧,听了他的心声再说出来,可关键是他是个皇子啊! 年纪不够也没娶妻,都还没有开府。他住在宫里,如果不出宫,凭原身这勤安侯府大小姐的身份怎么可能天天往宫里跑?怎么可能天天见得到他? 很棘手,感觉根本做不了。 许知昀再分析任务二,这个倒是简单明确许多。要改变原书结局,其实就是改变女主许梚仪的结局。 崔镒廷要和许家彻底划清界限才行。许知昀哪怕只一天和崔镒廷有联系,他崔镒廷如果色心不死,就依然能近水楼台继续打许梚仪的主意。 所以必须要退婚!免得三天两头找上门来! 不能OOC……直接顺势闹得众所周知的好,让许梚仪、京城的其他人都彻底见识清楚崔镒廷的真面目,把退婚的责任全都推给崔镒廷。这样,就算崔镒廷使劲了手段、说得再好听,许梚仪也不会上他的当。太子也只能将崔镒廷作弃子。 到时候,自己咬牙不成亲,许梚仪再找个合意的良人,如此才算是彻底堵死了用婚姻来谋权这条路! 就是怎么个闹法,还得慢慢琢磨一下。 至于太子,他想要兵权,就自己找原身外祖去,这种事,反正她做不了主,更别提用她和许梚仪的婚姻来绑架别人了。 任务勉强有了着落,许知昀放松下来。 府中一路上处处雅致,一步一景,怡人悦目。假山流水飞湍而下,妍花芳草萋萋葳蕤,园中还架了秋千,石桌上铺撒着落英。 多好的秋日晴景啊!撇开原身不提,许梚仪的青年时光还是很轻快的。毕竟府里人口简单,没有乱七八糟的封建高门阴私。 可最后却沦落到崔镒廷的别苑,在他人屋檐下伏低做小…… 许知昀看着金阳光辉,一时怒从心来、怒不可遏,越想越有力气,一溜烟地越走越快,不多久就看见了精巧的飞檐。 主仆三人竞走般先后过了石桥和几道垂花门,苏木和苏叶已小跑着赶到许知昀前面去,气喘吁吁地先一步推开门,走至内厅,又撩起珠帘迎候她,再端茶的端茶,倒水的倒水。 许知昀草草牛饮一口,皱着眉径直去了内室探看。苏木、苏叶见她神色不虞,也不多言,只默默下去吩咐午膳。 虽是深秋,但晌午的日头正好,院中应季的花草也长势繁茂,苏木开了窗扇,让暖阳照进来给许知昀驱驱寒气。 许知昀从上岸后确实感觉浑身阴嗖嗖的,便直接将后背对着阳光晒。她看着苏木,认真道:“苏木,我也得谢谢你。今日之事,既是崔镒廷狼心狗肺,也算是我以前为人不端、咎由自取……若非你和梚仪,只怕……” 苏木双膝跪地,直接红了眼眶,“小姐!可是崔公子待您不好,让您受委屈了?” 一定是在她和苏叶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发生了什么,才让小姐如此心灰意冷。苏木光是想想,泪水就不住地往下流。 许知昀惊慌失措,连忙俯身去拉苏木,不知道怎么话题一歪就到了崔镒廷那,还没开口,就听门外一道女声由远及近。 “昀儿!怎么样啊?!快让娘看看!” 许知昀一回头就被一妇人搂抱进怀里,温热的臂膀环着她,像是这个世界的锚点,熟悉到让人眷恋。她仰面看去,话还没说,眼泪却突然滚了下来,适应了半天才抽着鼻子,细声说:“没事,我好好的呢。” 都哭成这样了,还能叫没事!好端端赴个宴,还能把自己给摔湖里,要是以前,早不管三七二十一,嚷着喊着要讨说法了。勤安侯夫人扈谙摸摸许知昀的脸,感觉自己的眼泪也快要出来了。 扈谙自打她出生,这十六年来,还从没见过她如此可怜兮兮的样子,又疼又气,但终究狠不了心再责骂她,捧着她的脸给她擦去眼泪,柔声哄道:“这几日就待在家里好好休养,天气冷了,不出去乱逛了啊。乖啊,没什么好玩的,各府办的宴会都那样。解闷的玩意多的是,你想要什么,让人买回来就是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禁足吗?脸上的动作呵护备至,母亲的温情如出一辙,许知昀鼻间酸涩,面上又慢慢滑下一行泪来。 苏木、苏叶也红着眼睛,面带愁容,三双眼睛这样盯着自己,滑稽感略略冲散了悲伤。苏木刚刚的话犹在耳畔,许知昀抹去眼泪,突然发现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反正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讨厌崔镒廷了,索性利用扈夫人的爱女心,先铺垫铺垫。 扈谙正摸着许知昀的脑袋,就见许知昀一把扯过她的袖子,拽着她的手开始干嚎。 许知昀现在哭不出来了,便使劲将自己的头往扈谙怀里拱,捏着嗓子,抽噎起来:“女儿不孝,娘!让女儿与崔家退婚吧!我都听您的,就在家中好好休养。” 扈谙抬头去看苏木、苏叶,见她们也是默默落泪,更是惊疑不定。她刚从商铺检查完账本回来,听说昀儿落水回府了,就连忙赶来看看,还不曾知晓今日宴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好端端的要退婚呢?当初不是还要死要活的吗? “好好好,先不哭了,娘想想先……你用饭了吗?都这个时辰了?”扈谙满肚子疑问,可此时也不好继续探问,便转移话题。 许知昀这才收声,“……用过了……” 还很好吃嘿嘿:) 但扈夫人应该还没吃吧?刚刚这么着急。 “娘呢?”许知昀心里犹豫半天,终是干巴巴开口问了一句。 扈谙很受用,心中熨帖,拍拍她的手,“娘不用你担心。待会给你请个郎中来看看,都快入冬,别冻坏了身子骨……梚儿她……” 许知昀立马接上,“我没事,浑身都很有劲!恐怕梚儿妹妹着凉了,娘去看看吧,我这没事,不用郎中。” 真是惊奇,遭了一通罪,好像变得懂事起来了。扈谙一愣,满口答应,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苏木送夫人出去,苏叶守着许知昀眼眶红红的。许知昀心中一叹,说:“你哭什么,不哭了,下去歇着吧。我一个人待会。” 原身没为她哭过,她倒是哭得真情实感,明明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看着也才十四五岁。 苏叶依言退下了,房中静悄悄的,屋外惠风柔和,裹着鸟鸣,悠悠荡荡哄人入眠。静谧的时光没能享受多久,一道干巴的电子音就响起了: 【剧情一已开启结算。请及时查看。】 许知昀掀起眼皮,点开亮着绿光的系统面板,果然,原先全是零的进度条已暗自发生了变化。 【每天发声:1/1】 【剧情点进度:剧情点一(已完成)】 【结局偏离度:百分之五】 【OOC判定标准:百分之百】 系统冒出来,开始狂喜地叫喊: 【宿主!宿主!天大的好消息啊!】 第5章 心声任务怎么办啊啊啊啊啊 【噢,你已经知道了呀。】 【哎呀,宿主你真是太棒了!!!你那一通话,让男二的主观能动性大大发挥,行动非常积极向上呢!】 上涨的偏离度应该就是从卫燧这来的,宿主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刚穿来就能一举击中要害,精准找到任务重点! 许知昀:又能关他事了??? 虽然他的心声确实帮了忙,可她真正走剧情点的时候,卫燧还指不定猫哪呢,怎么还有行动了呢? 系统见她不相信,立马开启智能监控回放,给许知昀展示她的战果,监控回放的画面清晰得堪比4K电视: 只见卫燧避开众人,一脚将她未婚夫踹入湖中。 许知昀震惊得瞪大双眼,一下子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喃喃出声:“怎么回事啊?!原书没有这一段啊,他这是失心疯了???” 画面上这段应该是太傅府众人准备用午饭的时辰,花园中静悄无人,也不知道崔镒廷为什么独自杵在那里,望着湖面。而卫燧,步履诡谲,默然无声地飘到他背后,抬起一脚就将他踹入了湖中。 卫燧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就翩然离去了。崔镒廷则是扑腾了半天才爬上岸,却不知自己如何就突然掉进了湖中,望着无人的花园,见鬼一样地连忙跑开了。 许知昀瞧他慌不择路的蠢样,心情松快了几分,“哼,看不出来,他水性还挺好,倒是自己爬上来了。” 只是这结局偏离度居然也跟卫燧有关,但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崔镒廷这个恶心玩意肯定不能再与许梚仪有瓜葛,那卫燧作为有名有姓的男二也算是有点竞争力的。 许梚仪也在相看,这才出现在太傅府上。但姻缘这种东西也不能按头硬配对。许梚仪自己的事还得她自己选择。 反正这任务只是要求偏离原结局而已,许知昀有了思路,感觉回家指日可待,做个红娘而已,手到擒来! 就是这个“OOC判定标准”的进度还是百分之百,有点麻烦,她还得时刻小心原身的习惯。 【如果我OOC了会怎么样?】 许知昀先打听打听。 【会电击一下,作为惩罚噢。要试试吗?】 系统好心问道。 许知昀:……闭嘴。 【宿主回院子的时候有OOC举动,但鉴于宿主是初犯,所以暂不做惩罚,第二次OOC将会立时惩罚,还请宿主时刻注意自身举止噢!】 许知昀投降: 【我一定注意。】 系统安慰道: 【宿主不用太过担心。你之前的表现都很好!】 【当前的OOC判定标准为百分之百,那么宿主的一切行为都要符合原书人物,但随着剧情点完成、结局偏离度提高,OOC判定标准也会下降的!】 【宿主的行为可以获得一定范围内的自由。】 【最终,宿主完成所有剧情点,结局偏离度提高至百分之百,那么,宿主的行为将不再受到系统约束。】 又是一个饼,许知昀点点头。 * 暮色昏黄,霞光晕天,许知昀从下午到现在一直不停地翻看资料库,脑子晕糟糟的,系统还来火上浇油。 【温馨提示:记得提前准备每日发声任务噢!】 许知昀愣了愣,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好了,现在她答应被禁足了,也不清楚卫燧明天会在哪,这还怎么完成任务啊?! 她赶紧在资料库里到处筛选、查找卫燧的行踪,只要是带了“卫燧”两个字的剧情,全都一股脑搜罗起来先,再开始细细逐个研究。 今天那段剧情,卫燧刚好在游廊旁的假山后躲清净。 噢,所以我听见了他的心声。许知昀看着那几行字,恍然大悟。 之后花园喧闹起来,卫燧就看见了许梚仪救人的全程。 他见她行事果决,对她颇有好感,心生暗慕。原剧情里原身羞愤离去,庶妹也跟着回去了,卫燧芳心暗许却不知这女子姓甚名谁。 原来如此,剧情一在她们回府后还没结束,应该就是为了走完卫燧这一段。 之后他在定国公府千金办的诗会上才得知许梚仪身份,卫燧找上去意欲结识,但那时许梚仪和崔镒廷正拉拉扯扯,互相情深恨浓地垂泪,他得知后失魂落魄,从此之后一直默默守护许梚仪,从不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许知昀:……呃……都没有修罗场的吗……居然…… 阴郁偏执、爱而不得、痴情男二……这些标签怎么像个笑话一样。 不甘心地再往下翻翻,结果越翻越没意思了。太子、崔镒廷、许梚仪……像失智人物展览似的,轮番拉出来溜溜。 卫燧则一直游离在剧情外,充当背景板。还是那种专门恶心人的那种。 男女主拉拉扯扯会被他在暗处撞见;男女主争吵、亲昵会被他在远处发现;好几次还能眼睁睁看着男女主情难自禁、慌不择路,精准躲进了自己的专属厢房里…… 此外,除了见证男女主情感变化,再没什么事能露一下脸。 最后快结尾的时候,就直接万箭穿心下线了。 居然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许知昀沉默了,开始盘算起来。 定国公府千金的诗会是第三个剧情点,现在还是灰色的,在系统面板里排在第二个剧情点宫宴醉酒的后面。 第二个剧情点居然没有卫燧的戏码。 许知昀心里一沉,试探地问:“苏叶,前几日母亲是不是说要去宫里呀?” 苏叶走近屏风,回话道:“是,秋日蟹肥虾鲜,陛下让皇后娘娘办了宴会热闹热闹。宗室、勋爵和五品以上的官员、家眷都会去。” “算算日子,应该是四日后了。” 话音刚落,电子音再度响起: 【剧情点二宫宴醉酒已触发,准备中】 许知昀闻言如遭雷劈。宫宴要等四日后才开始,有卫燧戏份的诗会也还是没影的事。 那这几天的发声任务怎么办?!也会有惩罚吧?!也是电击吗?! 【系统,你有办法吗?我这几天见不到卫燧啊。】 【这也是宿主任务的一部分,系统干涉不了噢。】 许知昀有点着急起来,说: 【这我也提前准备不了啊,我又不能进宫,我见不到卫燧,完不成任务难道赖我吗?我就是有本事让他出来,我也不知道他会去哪啊!更何况我没这个本事!】 系统只车轱辘的来回说“干涉不了”,许知昀见它当定了甩手掌柜,也恼火起来,说: 【呵,那你就自己去完成任务吧!我不干了!你现在就让我死吧!】 系统刚刚就一纸报告递交主系统了,现在得了主系统的指示,更加硬气,分毫不让地对叫起来: 【第002号宿主,你这样消极对待任务,是要接受惩罚的!如果不想……】 许知昀直接打断它的废话,怒骂道: 【你就是把我电死,我也不……我cnm智障你来真的啊!!!我@#$%&*%#&】 片刻后,许知昀躺在床榻上盯着花纹繁复的纱幔小声吸气呼气,系统也摸出一把电子花生,窝在脑海中的一旁慢慢剥起来,一颗接一颗,吃的呱吱作响。 刚刚一人一统都有点癫上头了,竭斯里底地问候对方,使劲地比声音大小,对方说了啥是一点没听清,系统说不过许知昀,气得东电一下西电一下,许知昀越说,它越要电。 结果…… 许知昀四肢全给电麻了,现在只能瘫在床上,不敢乱动,稍稍使点劲,就感觉浑身酸痛僵硬,连小指都不听使唤了,难受的很。 系统疲惫道: 【给个话吧宿主,你的条件。】 许知昀呵呵两声,识时务者为俊杰,说: 【发声任务一天一句,且允许我提前完成。】 那岂不是她今天说了五句卫燧的心声,扣掉今天的一句,剩下的四句,就得算她提前完成了后面四天的任务?! 系统犹豫半天,直到主系统的批复传来,才咬牙道: 【行。说话算话,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 哼哼,还用你来教我做事,半点大事都指望不上的人工小智障。 吃你的花生去吧。和小孩一桌。 许知昀翻了个白眼,望着窗外渐渐浓郁的夜色不说话,一心一意休息起来等着麻劲过去,双眼眯瞪着总感觉有点不安,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果然来事了,这个时辰,该是许府阖家团聚吃晚饭了。苏木汇报说,侯爷下职回来还没歇一下,就听说了小姐落水的事,现在正往她的院子赶来。 她收拢好纱幔,扶许知昀起身,说:“小姐,您躺一下午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吧?侯爷马上就到了……” 刚扶起上半身来,许知昀就像软脚虾似的往后倒去,苏木大惊失色,叫道: “小姐!您怎么……怎么突然不能动了啊!!!” 惊叫间,原身父亲勤安侯许今平已走入前屋中,乍听了这一句,也是骇然一吓,撩开珠帘就冲进来问:“怎么了?!这是……昀儿?!” 许知昀摊倒在床榻上,四仰八叉。 “没事,没事。真没事!我就是有点脚麻手麻,等会就好了……” “你都这样了!还说什么没事!快!苏木扶小姐好好躺下,苏叶快去请夫人来。胡斌!叫管家赶紧请郎中来。” 几人惶惶忙乱作一团,转眼又四散开,一会的功夫,床榻前只剩下许侯爷和苏木。 许侯爷面容刚毅,身量中上,看着是个不假辞色的,许知昀心虚地移开眼,视线飘来飘去,不知道如何解释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沉寂几息,一两声啜泣突兀地响起,许知昀眼皮重重一跳,转头就见苏木和侯爷一齐抹起了眼泪。 许梚仪:…… 她好像还没死吧…… 第6章 人仰马翻,与我无关 “不是,你们哭什么啊?我也可能是睡觉睡麻了手脚,还活的好好的呢……” 许侯爷一振袖,哽咽道:“快住嘴!胡说什么呢。你平日里身康体健的,又不是老妪,怎么会睡了一晌起来就这样了!” “定是今天落水的祸,还指不定伤哪里呢!” 他坐在床边,左右看着许知昀,把许知昀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不一会,院中通明一片,彤彤的暖光映亮了厅堂,屋里也踢踢踏踏地涌了一大帮人来。郎中、扈夫人、苏叶,其他随侍的仆妇……怎么连许梚仪也来了?! 许梚仪还记得许府的平面图,许梚仪的院子到她的院子横跨了整个许府,大晚上的,动静怎么还闹到她那边去了。 几人冲进屋中,俱是气喘吁吁。 “姐姐!怎么突然成这样了?身上疼不疼?”许梚仪站在她床尾,看着郎中按按她的手和腿,心揪得厉害。 郎中是个老奶奶,眉眼宽和,像个弥勒佛,摆摆手呵呵一笑,“诸位不必忧心,女娃娃身体没事。就是受了寒,气有点虚,稍稍进补一些就好。” “手脚麻木,是有些奇怪,但没什么大碍的。许是气血不通,我给她扎上几针,休息休息就好了。”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许侯爷拉着扈夫人总算把眼泪止住了。 “对,没什么大事,你们去吃饭吧。别围着了,我马上就好了。”许知昀被他们看得肚子都饿了。 扈夫人点点头,看着苏木、苏叶,“照顾好小姐,尤其是夜里,把窗子都关好,别进风受凉了。” “爹,娘,让我留下来照顾姐姐吧。也好有个人说说话。”许梚仪叫住许侯爷和扈夫人。 三人一齐望向许知昀。 见许梚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许知昀心软得不行,哪舍得让她失落低眉,便连声应道:“行,咱俩一起吃。我这的饭也不错!” 许侯爷睁大眼睛,恍恍惚惚地,被扈夫人一把拽走了。 手臂和小腿上的银针被收起,许梚仪一礼行罢,苏木送郎中出去,苏叶退下去吩咐膳食,屋内静悄悄的,只余下许知昀和许梚仪二人。 “怎么干站在呀?来,坐这。”许知昀感觉麻劲好多了,支起上半身来,咣咣拍拍床边。 许梚仪忍了半天的眼泪这才扑簌簌地落下,一屁股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搂紧许知昀的腰就开始哭。 肩膀一抖一抖的,问她怎么了也不说,许知昀轻叹一声,摸摸她的头,说:“被吓着了是不是?不哭了,我真没事了,不是落水的原因,和你没关系的,不怕了。” 等晚饭摆好了,许梚仪才舍得把手松开,隔着案几还要端着饭碗,一口一口来喂许知昀。 这都什么毛病,这样黏人。许知昀抢不来碗筷,硬生生给按在床上吃完了这一顿。 等沐浴完要歇息了,许梚仪也闷声不肯去厢房睡,许知昀便只好让她和自己一床。 许知昀等了半天,还以为许梚仪有什么话要等半夜和她在一个被窝里才能说,结果一转头,就发现许梚仪已经睡着了。 许知昀:…… 她摸不着头脑,困意连天,也就睡去了。 第二天,京里各府就七绕八拐的,传起了话。 太傅夫人用早饭时就听一婢子说,昨日傍晚,许府闹得人仰马翻,管家急匆匆地上街寻郎中,还是东街最好的那家医馆,那女郎中瞧着,还是治腿疾、麻症的活招牌呢! “什么!许知昀她腿伤的不能动了?!” 不止太傅夫人,崔镒廷一直就让人盯着许府,听了汇报,也惊掉了筷子。 “我的公子啊,快别吃了!太子身边的薛侍卫来了,快去瞧瞧吧!” 崔镒廷赶到院外。那侍卫面无表情,做一身小厮打扮,见他一来,就直接将太子的话复述给他听。 京中流言五花八门,等明日怕是能再翻出许多荒唐版本来。崔镒廷知道,太子估计是昨日就已听说自己被许知昀一顿臭骂,毫不留情,连吕小姐也被带着讥讽了一通。 这是怕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来了,私下派人递话问情况,也不怕被人发现。崔镒廷气恼了半天,却不敢甩脸子给那侍卫看,笑得受宠若惊,直说要殿下放心。 待薛侍卫走了,他便去库房挑药材、玉件,捏着鼻子准备下午去登许知昀的门。 许知昀倒是睡得浑身舒坦,起来后和许梚仪一同用了早饭。等坐在罗汉榻上,和她大眼瞪小眼时才发现无事可干。 许知昀在院中、屋内、里间晃悠一圈,转头看见许梚仪跟在她身后,立在窗边辉曦之下,亭亭袅袅,芙貌清颜,不由得拊掌一叹,秃噜一句戏言: “幸有一佳人,赐成我妹妹!” 许梚仪“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许知昀按在梳妆台前坐下了。 案桌上环钗、耳铛并珠玑、簪花,雕琢精巧,琳琅满目,望之生香。 “左右无事,聊聊天吧!梚儿,你平时喜欢什么风格的装扮?湖蓝色的和水粉色的,你更喜欢哪种?” “带披帛的,曳地的,缠金绣的……你觉得哪个好看?还有这个,这个,哎,这个也是……” 原身的衣裳首饰是真多,许知昀拿着枚紫玉雕花的细簪在头顶比来比去,转眼又丢下,挑起对耳铛俯身到许梚仪肩旁。 两人身量差不多,衣裳也有人日日浣洗,许知昀便拉着许梚仪,给她打扮起来,换了一身又一身。 鹅黄外袍配粉裾清亮灵动,浅青裳拢纱衬得她温润秀雅,持书,拿剑,许知昀简直被迷花了眼,绕着她左右、上下地比心,就差跪在地上大喊“无人可挡”“谁与争锋”了。 许梚仪被她弄了个大红脸,扭捏着对着镜子自赏,一转头就瞧见了许知昀的新模样,脸更红了,捏着扇子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好。 最后忙忙乱乱地,干脆如见外男般,往脸上一挡。 “梚儿,你干啥呢?怎么还把脸给挡起来了?你快看我帅不帅,这马尾!这劲装!这窄袖!” “潇洒、放荡、来去无束……” 这可比绣花、练琴有意思多了。男子装扮跑路方便,等她练好了,再去府外转转,说不定还能碰运气遇上卫燧。都不用打照面,混在人群中自说自话,就能悄悄把任务完成了。 发声任务总归要自己努力才行! 许知昀摸摸自己身上红黑相间的劲装,又摸摸自己高高束起的发尾,干练又利落,很是不错! 背起手,来回几个踱步,气度闲逸间忽的冲到许梚仪面前,晃晃她的胳膊,笑问:“怎么不说话?好不好看嘛?” 许梚仪回神,接住许知昀歪歪扭扭的身子,“好看好看!我还以为我有个窈窕哥哥呢!” 这样秾丽的样貌扮成男子装束,只怕更加引人侧目了,偏偏她还颇为自得。许知昀干脆也随她玩闹,挑起许知昀颈后的发带,三两下系成个大红蝴蝶结。 许梚仪憋着笑说:“这样更好看了!” 不错,审美志同道合! 许知昀前后交镜,看见了那个蝴蝶结,觉得简直就是神来之笔,越发美滋滋起来。见许梚仪不好意思了,要上前拆掉那蝴蝶结,她便连忙捉住许梚仪的双手,拦护在怀中。 两人嬉闹纠缠在一处,看到对方眉眼乱飞就齐声嘎嘎笑个不停。从案桌打到窗边,再从窗边推攘到床榻上,纱幔散落蒙了她们一脸。 “哎哎好了好了!我投降我投降!脸都笑僵了……咳咳……” 许知昀捏捏自己的脸颊,感觉喉咙也干哑得慌,坐起身来对上许梚仪的脸,又笑开了。 “嘘!不说话了,不说了。真没劲了……” 许梚仪笑得手都软了,连忙示意噤声。 点头往窗外一看,金光灼灼,窗棂染蜜般晶润。许知昀说:“好像又饿了,是不是中午了?” 感觉运动量超标了,许梚仪看着瘦弱,玩闹起来,劲还不小,好几次险些被她按在床上动弹不了。 现在却很是娴静。就是发髻鬓钗全乱了。 许知昀抬手捋捋许梚仪垂落耳边的发丝,说:“要重新梳一下了……” 许梚仪拔了簪钗点点头,说:“我叫心榆来梳。姐姐呢?苏木还是苏叶?” 心榆。 她身边那个活泼点的婢女叫心榆。另一个老成一点的,好像叫心乔。 许知昀暗暗记下,摆摆手,“我自己弄就好,马尾而已,懒得换衣服了。我去小厨房看看在做啥,这会好饿。” 她重新抽了发带,草草一束,照照镜子收拾齐整后朝外走去,心榆正听了许梚仪的声走进来。 待许知昀走远了,屋里只剩下主仆二人。心榆才撇撇嘴,说:“大小姐真是的,把您折腾成这副样子,哪有让您穿她衣裳的……就知道变着法地折辱您!” 许梚仪抬眼,在镜中看了心榆一眼,说:“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姐姐也是你能议论编排的?难道是仗着与我自小的情分就开始自视甚高起来?” 心榆头一次被许梚仪这样点破小心思,看了眼她的脸色,跪在地上叩首,“小姐恕罪……是奴婢昏了头了……” 许梚仪叹了一口气,说:“姐姐以前是嘴巴不饶人,但我也有对不起她的……算了,总归现在好了,我知道你心里看重我,可你也不该无礼啊。我若容你便是在害你。” “以后待她如待我,切不可使性子。还有,这类的话也不必再说了,你心非我心,你又岂知我不乐意?” “你又知,于我而言,何事为之耻呢?” 心榆跪在地上讷讷无言,许梚仪便也不说了,起身去前屋找许知昀一起用午饭。 筷子放下没多久,日头正烈时,前院的管事刘嬷嬷便来禀报,说户部侍郎崔家的公子,崔镒廷求见。 许知昀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还真来啊? 当时被找上门的慌张劲过去了,就以为他随便说说,哄两句表个态而已。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既然这样……也好。 至少他们还没有怀疑原身有什么不对劲,至少他们还没有对婚事起疑。 许知昀让刘嬷嬷将他带去花厅等着,转头见许梚仪对自己行了一礼要退下回屋,便一把拉住她,凑近她耳边悄声:“别走别走!” “此子狼子野心,狼心狗肺,狼贪虎视!梚儿你陪我去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