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为何那样看我》 第1章 除妖遇见前夫哥 恒邕四月,晚春时节,淅淋绵密的朦胧小雨将郦都覆上一层薄雾,几行衣着各执一色的仙门修士纷纷踏入浮宿阁。 迎接这些贵客的小厮连声招呼着。 见楼外杵着个身姿纤细,双眸莹润,衣着水蓝广袖纱裙约摸才十六七岁的倩丽女子往里张望着,不由困惑。 这人也不进来,莫非是来看热闹的? 虞蝉见到些不讨喜的熟人面孔,小声叹道:“完了,这局看着不太好混啊。” 前日师尊收到仙门之首扶澜仙宗传来的密函,信中说皇室的瑞霖王以遥舟令求各大宗门相助,此令是扶澜仙宗的开山祖师素曦师祖,在百年前留给先王的赠礼。 持此令者,可号召各宗翘楚助其破任何妖邪困境。 于七日前,瑞霖王的世子封昀笙和庶子封夙雪等一行人前往落姽山祭祖后,就再没回来,请来的奇人异士皆离奇消失。 这落姽山早在半年前就传出有妖的传言,时常有人上山会无故消失,再被找到后就剩一具无眼无心的尸首。 仙门曾陆续派人来除,亦无一人归。 此行艰险万分,许多宗门犹豫不决,瑞霖王不得已拿出珍藏已久,由素曦师祖亲手锻造,传闻威力无边,举世仅此一件的至圣法器——霜魄弓。 作为救回世子的悬赏,这才引得数以百计的能人修士连夜前来。 虞蝉很冤,她才不是什么名门翘楚,是师尊看她修行过于懒惰才让她跟着师兄师姐来历练的。 “师妹,怎么站在外面?就剩我们了,走吧。”她身旁那位形貌昳丽,不失张扬的素衣女子温声道。 薛若漾安抚地拍拍虞蝉的肩,小师妹来宗门的三年里从未下山历练过,定然不安,做师姐的,自然得多照拂一二。 “虞蝉,你不会怕了吧?” “让你不好好修炼,师姐她肯护着你,我这种怕死的可不会,整个涟月宗就属你最懒,三年前还成了谪仙榜的最后一名,真给宗门拖后腿。” 郁青淞一袭锦袍,配那张俊气却显稚嫩的脸,在人群中十分惹眼,他径直从虞蝉和薛若漾的中间穿过。 害得虞蝉淋了雨,见薛若漾差点摔倒,少见地露出些许难堪,她一下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擒住郁青淞的后领。 “瑞霖王悬赏前你死活不去,悬赏后你非得跟着,现在还不尊重师姐,师兄若真有能耐,那今夜你不如一人上山得了。” 郁青淞金丹修为,一时竟挣不开,震惊地辩驳:“那可是师祖的遗物,谁不是为此而来,还有师姐,你看看你的好师妹!” 薛若漾朝她宽慰地摇摇头:“我无妨,师妹,放了他吧。” 一楼落座休整的修士闻声不禁侧目,窃窃私语的声音瞬时传开来,若非出门在外不好发作,虞蝉定会治治他这说话难听的嘴,她松了手。 门口的小厮有些怀疑,试探地问:“三位仙友看着面生,是哪个宗门的修士?” 薛若漾上前一步:“涟月宗,这是我的小师妹虞蝉,至于师弟他少于历练,见识尚浅,让各位见笑了。” “哟,我还当是哪个仙门派来的高人呢,原来是这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涟月宗啊!” 见有人起了个话头,不知情的弟子也问了一嘴:“这涟月宗之前闻所未闻,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吗?” 被接了话茬,那人更是起兴,讥笑一声:“仙友这就有所不知了,这涟月宗在三年前可出名了。” 另一人回忆起来:“说是门内来了个修为灵根废得出奇的女弟子参加仙门大比,区区筑基期却傲慢至极,比前挑衅,比后门门都输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比剑她当众起舞,肢体怪异却次次躲过对手袭击,仙门皆以为她深藏不露,结果她登得一下被对手打飞三米远。” “比速度她又召来头肥美灵猪,别人御剑在天上飞,就她骑着猪在地上跑,关键那猪不去终点,倒把钰清仙师种的仙果子林全吃空了。” 那人满脸唏嘘:“可怜仙师一把年纪在场内追着猪跑了几圈,气得洋洋洒洒地给她负一万分,将人赶出了后面的所有比试,自那以后,她所在的涟月宗就跟着一举成名了。” “我记得,她好像也姓虞,嘶……”他凑上虞蝉跟前打量几番:“这么眼熟,不会就是你吧,虞蝉。” 话音一落,嘈杂的嘲笑声刺挠着虞蝉的耳朵,成名一事纯属意外,场内有仙果子树她若事先知道,定会走着去。 毕竟灵猪难养且馋,一见着好吃的根本拦不住啊! 气氛让小厮欲言又止,这局面他哪儿见过,又不好出面制止,还是薛若漾先行挡在虞蝉身前。 师妹纵然疏于修行,但宗门内除了郁青淞,从无一人真的责怪过她,涟月宗弟子以和为贵,况且师妹灵根残缺,修行起来本就比寻常修士艰难百倍。 至于仙门大比,她的小师妹难道是不想与其他人一样御剑飞行吗? 不,她是不能,宗门上下知她情况,在她参赛之前,也慈爱地一再安慰——结果无所谓,尽力就好。 小师妹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禹尧仙友,以外门弟子的往事作笑料这一门,可是家师钰清长老所授之道?” 薛若漾眸光坚定,愠气显然:“若是,那我回宗后就请师尊遣信一封,告知钰清长老的好徒儿在外有多败坏门风。” 禹尧脸一黑:“你!”其余嘲笑声霎时一片静默,皆作无事人一样谈论自己的事。 废话,虞蝉臭名远扬,但这薛若漾谁不认识,那可是怀有三根绝世灵根,才貌超群的修士奇才。 时常下山除妖诛邪,凡是下山历练过的修士们没人没听过她的名头,被她救过的人很多,被她杀过的妖更多。 禹尧见无人帮他说话,兴致缺缺败下阵来:“算了,若非你曾救过我师兄,我定与你好生理论一番。” 虞蝉心里腾生膜拜,师姐就是对她最好的! 小厮松了口气,将一副画像和两串钥匙递于薛若漾:“这是世子的画像,若贵宗能在落姽山上将世子安然带回,除了霜魄弓外王爷还有重赏。” “只是王爷安排的卧房只余两间了,就在二楼的第九间和第十间,还望勿怪。” 薛若漾将画像收好,将一串钥匙递于郁青淞:“男女同住多有不便,我与师妹一间,那妖常在入夜后出来,所以我们先休憩一下,待到子时再上山。” 郁青淞接过钥匙,撇撇嘴:“知道了。” 二楼卧房内的陈设雅致古朴,用过晚膳后,薛若漾在一旁打坐运气,虞蝉则躺在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三百年了,虞蝉刚穿来时就绑定了功德系统,完成系统派发的任务,积攒的功德可换取武力值,魅力值,健康值等一系列道具。 这个很鸡肋,因为只能做好事。 但凡一不小心干了诸如骑老仙师过雀桥,偷隔壁焉坏宗门私捕待宰的灵猪,把师尊的花养死一片这种缺德的小事,就会遭到系统反噬。 功德扣掉一半不说,还会发生各种稀奇古怪的倒霉事,譬如吐槽师尊的心声被他听见,变哑几个时辰,被天降的不知名物体精准砸中,被雷追着劈等等…… 系统会根据缺德事的大小判定反噬高低,也会根据好事的大小给予奖励,十分不稳定,虞蝉也总在作死边缘反复横跳。 十八年前,虞蝉厌倦了世说纷纭的巅峰时期,满级号玩腻了,在杀了魔尊仇逍后,她以身召来百里天雷,献祭毕生修为,将魑夜城屠戮殆尽后当众仙陨了。 魑夜城乃作恶多端的万妖老巢,常年邪气弥漫,阴气逼人,凡进城者皆犯下过大小不一,滥杀无辜生灵的罪孽。 她曾以身入局,引魔尊倾心,在大婚当日废其四肢经脉,任他流血而尽致死。 众仙家好一顿惋惜感慨,将她奉为神般追随信奉,世人皆传,素曦师祖阮霜浓,建宗立派,传道受业,一生行善,有恩众生灵,祭身诛妖,为苍生不为己。 可实际情况是,她不完成任务做好事攒功德就会被雷追着劈啊! 有把刀天天架你脖子上,让你救这救那,救完就美美升级,不救就一刀送走你。 你说救还是不救? 她那贱嗖嗖的系统,在三年前还把她复活了,给了她新的一具灵根残缺,修为残废的躯体,美名其曰让她重新开始,她只好改名换姓,拜入宗门后混吃等死。 不修仙只躺平,即使完成任务,也没再兑换过武力值,因为根本用不着。 临近子时,外面陆陆续续传来谈话声和脚步声,薛若漾睁开眼:“师妹,快到子时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虞蝉看了看窗外:“雨也停了,走吧师姐。” 推开门,郁青淞也早已在外等着了,三人相顾无言,默契地一同上了落姽山,天乌黑一片,邪风刮过树上枝叶哗哗声不断响起,森然寂寥,引人脊背发凉。 找到王府封家历代陵墓时,其他几行人也陆续到来。 一外门弟子道:“听瑞霖王说,在陵墓附近找到了世子的玉佩,想来世子应该在此处被妖掳走的。” 禹尧有些烦躁:“那还等什么,进陵墓一探便知。” 见他们达成一致,纷纷进入陵墓大门,虞蝉蹙紧眉,她只想当个混子,才不想救什么世子:“师姐,我害怕,我就在外面等你和师兄吧。” 薛若漾犹豫片刻,陵墓中危机四伏,小师妹害怕也实属正常:“好,那你可不能乱跑。” 她将一串别致的银铃放在虞蝉手心:“我的传音铃你拿着,若遇危险就施法摇响它。” 虞蝉连连点头:“好,师姐多加小心。” 她目送师姐和所有人进了陵墓,正要松一口气,刚转过身就听“哐──!”地一声闷响。 虞蝉回头一看,陵墓的石门竟在顷刻之间合得严丝合缝。 遭了,师姐还在里面,虞蝉顿时心急如焚,拍打着石门不断呼喊着薛若漾。 可根本听不到一点回音,传音铃摇响也没半点动静。 “师姐,师姐!!” 她急切地想得知薛若漾是否还是安全的,一时间并未注意周遭环境发生的变化,瘴气弥漫,熏得眼睛都模糊了。 “你在找谁?” 空寂的环境中骤然冒出个清冽沉静的男声,把虞蝉吓得浑身发毛,刚转头就撞上一双瞳仁漆黑的双眸。 那人离她近极了,她发出绝望的──“啊!!!”地一声捂眼蹲下。 她不怕妖但她怕鬼啊! 半晌无声,虞蝉缓缓抬眸。 那“鬼”鹤纹白衣覆血,身姿似松,冷冽若雪,银玉发扣缠在乌发间的几缕发辫尽显矜贵,还生得一双无悲无喜,淡定自若的含情眸,令所见之人本能生畏。 封夙雪低眸看她,略带嫌弃。 “我是人,你乱叫什么。” 虞蝉瞅他半天,不信邪地抓住他冰凉到几乎没有温度的手腕一探脉搏,虽然微弱,但确实是人。 封夙雪惊得静滞片刻,反应过来时虞蝉已经收回手,片刻的余温转瞬即逝,他蹙紧眉,冷嗤一声。 “若是在王府,此刻你已经死了。” 王府……虞蝉不禁思索。 瞧他这锦衣华服,还带小辫的,莫非他就是瑞霖王看重极了的世子封昀笙,不是,太草率了吧,其他能人异士都没找着的人,被她就这么撞见了? “那,小女见过世子…殿下?多谢你,饶我不死?”虞蝉几乎一字一顿,话里话外都尴尬且勉强。 她并不关心什么世子也不想掺和,只想把师姐救出来。 何况那霜魄弓,本来就是她以前玩腻了的法器,救世子她可捞不着任何好处。 封夙雪闻言一顿,世子,又是世子,之前来此地的各路修士皆见过世子的画像,也都是为救世子而来,对他的生死置之不理,任他被困落姽山七日了。 皇室宗亲,名门贵族,从来只记得瑞霖王有一个才貌出色,能文能武的世子封昀笙,从小到大连他的亲生父亲,都只将最好的留给封昀笙,而他只能挑剩下的。 幸好母亲家族财产丰厚,让他这几年与贵公子无差,可即使如此,这十八年,封夙雪依旧是被众人忽略看低的那个,就连和封昀笙一起身陷囹圄。 父亲请来的人也只救封昀笙不顾他的死活。 见虞蝉自顾自研究石门,从一个绣了棠梨的浅绿锦袋之中掏出许多物件,诸如锤子,镰刀,之类的工具,本来这还不算什么,直到一个庞然灵猪砰地一声落地。 封夙雪:“……” 他突然就忍不了了:“你就是拿这些东西,救我的?” 第2章 翠花一样的初恋 虞蝉眸光震惊地移向他:“世子你误会了,瑞霖王这次以霜魄弓作为救回你的赏赐,来的各宗修士多了去了,他们都争着抢着想救你呢。” “我灵根残缺,本事小,可救不了世子这尊大佛,这个福就人让别人享去吧,我呢,只想破开石门,救我师姐。” 封夙雪气笑了:“此山一到子时就会弥漫瘴气,形成一个走不出的迷宫,将人困住,不分白天黑夜,之前来的能人修士都被困死在陵墓中了。” “你猜,你的师姐能否生还?” 虞蝉有些气恼:“那你怎么还活着?” “因为我从始至终都没踏进陵墓一步,若我没猜错,陵墓之中应该有一只不容小觑的大妖,以心和眼为食,但活动范围仅限陵墓之内。” 封夙雪走近虞蝉,笑意冷然:“之前也有没进陵墓的,他们都见过世子画像,任我这个庶子如何恳求也不肯救我性命,你可知他们后来如何了?” 虞蝉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我告诉他们封昀笙就在陵中,他们就换了副面孔,哪怕再危险也非得去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唯利之人,怎么也算死得其所。” 封夙雪一步步逼近她:“反正我也出不去这迷宫,既然你灵根残缺,废物一个,不如你留在这里,陪我等死吧。” 虞蝉:“……”若修真界有精神病院就好了,她一定第一个把这怨气冲天的人关进去,锁死! 是,她现在是有一具灵根残缺,修为残废的躯体,修为灵根是零级,但她的魂魄是满级的,即使被躯体限制却也能打出原来巅峰时期的三四成功力。 况且虞蝉还精通各种不用修为灵根辅助的自创术法,这就等同于把一个大学考神变成小孩扔进学前班,看起来是变弱了实际依旧分分钟秒杀一片脆皮。 她不是不能直接劈开石门,但石门中除了师姐,还有扶澜仙宗的人,他们可是将她大号阮霜浓的秘籍功法当圣旨钻研练习。 虞蝉出手就暴露的概率为百分百,彼时定被押去扶澜仙宗审问,她一个涟月宗弟子为何会他们师祖的绝世功法,她又该作何解释? 承认是他们师祖谁又会信,何况她待在涟月宗就是为了安详躺平的,才不要当什么师祖,天天处理一堆破事呢。 现在的问题不是眼前这个疯子,是她到底该怎么以一个废柴小师妹的身份,将师姐合理地救出来。 一旁的灵猪白墩哼哼两声,猛地上前,将挡在虞蝉面前的封夙雪撞倒在石壁上,封夙雪后背受击,跌落而下摔破了膝盖,痛得闷哼一声,狼狈至极。 他满脸不可置信,指着那头看起来竟还有几分眉清目秀的灵猪无语轮次。 “你……你!不愧是你养的灵兽,跟你一样不知死活!” 白墩白了他一眼:“让她陪你等死,那谁给我吃的,你要饿死本神兽吗?!” 虞蝉欣慰一笑:“呀,可以啊庶子殿下,把神兽都气得说人话了,他以前可是半个月都不带跟我说一句话的。” 白墩也一视同仁地白了她一眼,虞蝉舒服了:“这才像你嘛,要吃点什么。” 她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堆灵丹仙果,白墩别过头,口水心中垂三尺,一身傲骨志气存,不屑点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软得不吃,虞蝉干脆不装了揪着白墩的耳朵,笑里藏刀:“我师姐被困在这该死的石门里了,你救不救?” “不救的话,以后我用膳时就让你在一边看着,一口都不给你吃信不信?” 白墩圆溜溜的眼睛瞪大,看了眼落魄中有点幸灾乐祸的封夙雪,登时委屈地咆哮:“我才帮你出头,你恩将仇报!” 虞蝉不以为意地摊手,养猪千日,用猪一时,她之前在隔壁宗门救下白墩,也是看中了他是神兽后代这一点。 神兽毕竟是神兽,与二十一世纪的常见小香猪或土猪等种类都不一样,外形比小香猪可爱,体型比土猪健硕。 通身还有灵纹,看着没有猪的笨拙,忒大一只且雪白,故被虞蝉起名白墩,因为真的就是一吨。 白墩寄人篱下,还有一张馋嘴,发出一声抗议哼气:“那你吧这厮挪开,他挡着石门了。” 在这落姽山徘徊七日,封夙雪只能寻野果小溪勉强存活,又被重创一击,目前靠着石门半瘫地上,一脸阴沉。 虞蝉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方才那心思是很莫名其妙,不过之前那些修士自知危险还闯这陵墓。 确实是自己作死。 依系统那神经质判定,她如果对封夙雪见死不救,缺德事又得添一件,指不定又遇见什么离谱倒霉事呢。 她可不想在这关键时刻被雷追着劈。 虞蝉凑过去:“要不,我扶你?” 封夙雪一字诗:“滚。 ” 虞蝉一脸无辜:“可你挡路了,你也看见了,我家神兽这么厉害,就不怕他一生气把你当仙果吃了?”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封夙雪闭上眼,大有从容赴死的意思,虞蝉撇了撇嘴,施出一道水蓝晶莹的翩然术法。 躯体的数道伤和疲惫逐步缓解,像泊泊暖意了慰遍身,封夙雪睁开眸子,不禁恍了神。 清眸弯眉,看着纤弱无比的虞蝉正在为他施法疗伤。 “好了,殿下,让驾吧。”虞蝉见封夙雪在发愣,干脆将其拽到一边。 虞蝉:“神兽,这下满意了吧?” 白墩跺了跺脚,眼珠子一凌,步伐带着一阵狂风喧嚣,朝石门中央冲去,四周静默半晌,滋滋石裂的声音逐步增生。 白墩:“大玉子快跑!!” 封夙雪还在怀疑什么是大玉子时,就被虞蝉拽住手腕朝反方向狂奔了,看着她青丝飞扬,耀眼明媚的背影。 封夙雪:“?” 她叫…… 大玉子??? 石门登时四分五裂,飞石混着无数灰尘齐齐炸开,好在虞蝉先行跑了百米开外,衣角微脏。 待灰尘散去后,虞蝉扔了封夙雪的手,跟白墩并肩:“走吧墩子哥,待会没你我可不好跟师姐交代啊。” 白墩不像她这么潇洒,一口一个喷嚏打得如雷贯耳,虞蝉怕沾到鼻涕,随着他的喷嚏侧身闪躲好几回。 “咦……” 白墩幽怨瞪她:“嫌弃我了,那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大玉子。” 虞蝉掏出仙果,清脆地咬了一口,她淡定地吃,另一只手递出一颗更鲜红可口的一品仙果摊在白墩眼前。 不置一词,便让白墩眼前一亮,注视着那颗仿佛散发着圣光的仙果,猪蹄子无意识地就跟着走了。 “慢着。” 虞蝉闻声回头,将红果子扔给白墩被他一口接下,她啃着仙果略微思索:“你是有事儿还是也想吃?” “……那个。”封夙雪静默片刻,欲言又止。 他想不通好好一姑娘为何起一个跟翠花一样的名字? 虞蝉转头就走:“不说算了,我还有事,你如果想跟就跟着我吧,我师姐可厉害了,她会带我们下山的。” 她与白墩利落越过碎石,白墩好奇地瞅了后边一眼,眼见封夙雪一步一顿,默默跟在三米开外。 周遭从灰蒙一片重新变得漆黑无比,虞蝉临近陵墓入口,闻到一股血腥味。 她微蹙眉宇,施法点燃了洞口长廊石壁上熄灭的两排烛灯。 烛灯依次燃起,陈旧阴暗的长廊霎时被暗黄的光点亮,视线最远处竟有七八具的修士尸体,虞蝉上前查看,松了一口气,尸体并非是方才那几行人里的。 依照腐坏程度,是之前来的修士。 可是师姐他们又在哪里儿? “大玉子,你师姐人呢?” 白墩不知何时变成了人身,从肥美灵猪成了个身形清癯,眸若星辰,神态却处处透着厌世高贵的红衣少年模样。 把回头的虞蝉吓一跳:“我天。”差点忘了她养的神兽还能化人来着:“你还是猪的时候顺眼些。” 白墩微笑,白墩生气,腾地一下变成团雾钻进了虞蝉的乾坤袋中,任她说什么也不肯出来了。 虞蝉:“?” 她这张该死的嘴真造孽啊! 封夙雪挑眉,心情莫名有点好:“陵墓的路很曲折,知道怎么走吗?” 他刚才一直没出声,虞蝉都差点把他忘了,师姐不在这儿,定是随其他人去陵墓别处找封昀笙了。 王府历代陵墓等于一个豪华版地窖,前面也不止一条路,有整整三条,陵墓之中越往前,妖气就越明显。 可这古怪庶子,真有那么好心? 虞蝉:“带路吧,殿下。” 封夙雪指了指中间那条,虞蝉顺着望过去,旋即用法术催动传音铃,之前一直未有回音的铃铛终于响了。 传来薛若漾担忧的声音:“师妹,你在外面还好吗?世子找到了,可惜已经身故了,我们与那妖周旋良久,被她施下的结界困住,正在想办法出去。” 虞蝉瞥了封夙雪一眼:“师姐,我没事,方才白墩帮我把石门破了,你切莫担忧,我现在就来找你。” “你们方才是走的中间那条路吗?” 薛若漾:“是,不过师妹,小心些。” 她话音一落,虞蝉有些尴尬,看来还真是她冤枉他了:“走吧殿下。” 封夙雪沉静自如的表情抽了抽,越过她上前步伐飞快:“真是眼界浅薄,空有皮囊,名字还俗极了。” 虞蝉:“?” 这嘴怎么比郁青淞还欠。 她无语地白了一眼,跟上前,皮笑肉不笑地挪揄道:“空有皮囊,难怪庶子殿下方才盯着我看都看愣了呢。” 封夙雪突然回过头,害虞蝉一头栽上去,这人看着跟她这新躯体差不多年纪,却比她高半个头多。 目测一米八五往上 ,她这辈子一六四,上辈子一七二,于是精准地撞到封夙雪的下颚,声音清脆得离谱。 不是,这下颚是钢铁焊的吗? 虞蝉扶了扶额,封夙雪也没料到她会直接栽他怀里,青丝带来转瞬即逝棠梨般的香气,他徒地将虞蝉手腕擒住。 第3章 装死最擅长了 封夙雪垂眸将她一脸莫名的表情看在眼里,神情幽寂阴霾,不知为何,他十分不喜她这股从容淡定。 “你以为你生得天姿国色?姿色胜你百倍的女子,郦都多的是,她们接近人的手段,可比你熟多了。” 虞蝉:“……” 不儿。 他看霸总小说还不忘吃菌子的吗? 虞蝉抽回手,两字诗:“有病。” 接近他,那她还真是饿了。 早知道方才不救他了,看他还神气什么,搁这儿演绝世龙傲天呢。 虞蝉懒得理他了,大步向前,骤然间冷风席卷,烛灯全熄,几声堪比雷鸣的尖锐邪笑差点震碎她的耳膜。 周遭温度一息之间变得彻寒刺骨,不仅难以呼吸,还宛如被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虞蝉惊得一时间完全无法淡定。 她暗道不妙,这妖与寻常不同,喜暗怕光,莫非怕火? 漆黑窒息的环境容不得她再有顾虑。 虞蝉十指结印,默念心诀,定神睁眼:“破──!!!”一道烈焰赤火自指尖猛地炸开,外围萦绕蓝光的赤火如巨浪以可怖的速度袭过暗道,将烛灯重新点燃的同时还精准击中了那只大妖的心脏。 “啊!!”伴随一声惨叫,柳疏雀跌落在地,痛苦不已地在地上咆哮,黑红华裳都被烧出了一股子糊味,狼狈得再无一点先前恐吓她时嚣张的样子。 困住薛若漾等人的结界也随之消解。 听到徐徐赶来的脚步声,虞蝉警铃大作,左顾右盼间狠下心一头撞上石墙,率先倒地装死,封夙雪没拦住,一时间静止原地,难得有些茫然。 “师妹!师妹!!!” 除薛若漾外赶来的还有其他仙宗等人,他们见柳疏雀艰难起身,禹尧出声制止:“妖孽,你还想跑到哪儿去!” 薛若漾看向晕倒的师妹,怒从心中起:“你作恶多端,滥杀生灵,还伤我师妹,当真该死!”语毕,她一道银色剑光劈去,令旁人都惊了一下。 柳疏雀猛吐一口鲜血,她半起身,颤颤巍巍指着晕倒在薛若漾怀中,看似不省人事的虞蝉百感交集,不可置信。 “……我?伤她?” 开什么玩笑,这些人都没长眼睛吗? 她方才差点就被那该死的九烽尧火烧成一盘菜了。 哪儿来的本事能伤到她啊! 只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九烽尧火她今生居然还能见到。 十八年前,她侥幸躲过素曦师祖的围剿,得知扶澜仙宗在四处捉拿恶妖后,只得藏身落姽山王府封家的历代陵墓之中,半年前在事态平息后才开始作恶。 她并非以人的眼或心为食,而是以其炼丹助自身修为,由于常年屈居于此,习惯夜间子时觅食,才致使整个落姽山会在子时形成走不出的妖雾。 柳疏雀一直知晓封夙雪在陵墓外,不拿他炼丹纯粹是封夙雪浑身透着的寒气与尊上类似,她本能生畏,才有意放他。 被素曦师祖的阴影笼罩了十八年,柳疏雀怎会不认得那九烽尧火,幼时她曾见过阮霜浓正是以此火诛杀她兄长的。 原来,阮霜浓还没死啊! 柳疏雀恨意涌上心头,字字泣血般质问:“阮,霜,浓!你当真以为,我不记得你了吗?你当初杀我兄长,辜负尊上,还当众废尊上修为经脉……” “你,你怎么敢的!纵然我与同族有罪当诛,可尊上从未亏欠过你,他那么孤傲冷血的人,唯独对你一片赤诚,从不让城中任何人非议你,你骗得他好苦。” “尊上含恨殒身十八载,可你呢?” “你阮霜浓倒是自在逍遥,居然换了副皮囊依旧好生活在这世上,整整十八载,你想起他就断然不会有一丝愧疚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 薛若漾:“?” 郁青淞:“?” 禹尧:“???!!!” 不是,这妖在胡说八道什么? 虞蝉:“……” 都十八年了,怎么还有妖对她印象深刻啊? 郁青淞将剑指向柳疏雀,神情肃然。 “简直活得不耐烦了,觉得自己身陷囹圄,想胡诌一出蒙混过关?素曦师祖的名讳也是你一届小妖敢直呼的!” 薛若漾心生困惑,他们赶来时柳疏雀和虞蝉都倒在地上,她太过担忧就没注意到柳疏雀这个让许多修士都头疼的妖,究竟是被谁降服的? 白墩吗?可白墩不过一届灵兽,破石门可信,将柳疏雀打成落汤鸡,不可信。 柳疏雀冷嗤一声,看向衣着扶澜仙宗常服的几名修士:“那我且问,扶澜仙宗除你们的好师祖以外,还有谁会九烽尧火?” 几名修士面面相觑,一位答道:“九烽尧火是师祖自创术法,极难练就,除师祖精通以外,宗门上下只有一人会此术法,便是师祖当初唯一的内门首徒。” “也是十八年来位居谪仙榜之首的重染公子,温璇秋。” 听到熟人名,虞蝉缓缓睁开眸子,一本正经道:“重染公子?适才是有一位相貌极好的仙友与这妖孽缠斗,我本想帮忙,不小心撞到脑袋,就记不清之后的事了。” 柳疏雀瞪大眼,见其他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又指向封夙雪:“你,你告诉他们,到底是谁使出的九烽尧火?” 封夙雪见虞蝉对他疯狂眨眼,面不改色:“温璇秋。” 柳疏雀:“……”早知如此,把他也炼了多好,多好啊! 虞蝉松了一口气,其他人也莫名跟着松了一口气。 笑话,师祖怎么可能是这么个不着调的废物,这妖是被重染公子打傻了吧。 被薛若漾扶起后,虞蝉忙道:“师姐,我没事。” 薛若漾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先回府吧,将世子的尸体带回去让瑞霖王好生安葬,对了,忘了问,他是谁?” 她看了眼封夙雪,这人好像很关心师妹,视线都没放在别处过。 “他是……”虞蝉顿了一下:“他是瑞霖王府的二公子,我见他被外面的妖雾困住就顺手救了,师姐,我这也算好事一桩,不虚此行吧。” 薛若漾有些欣慰:“自然算的,回去我同师尊好好夸夸你,说不定,师尊还会对你另眼相看呢。” “这妖就带回扶澜仙宗,交给几位仙师处置吧,至于世子已然身故,瑞霖王应是不会兑现承诺了。”一位修士叹了叹。 另一人宽慰道:“世事无常,就当历练了,至少我们都安然无事。” 柳疏雀被扶澜仙宗的修士收进擒妖塔中,连带封昀笙的尸体也被安置锦囊,几行人齐齐下了落姽山。 此行并无所获,他们有些情绪低落,有些看着跟没事人一样无所谓,只有郁青淞不悦的明显。 封夙雪跟在最后面,垂着眸,那日他并非不想与封昀笙一起进陵墓祭祖,而是封昀笙嫌他是庶子不配。 若非是封昀笙,他或许也早在那冰冷的陵墓之中,死得无声无息了。 虞蝉等人赶到瑞霖王府门口时,还未开门,就有一人诧异道:“且慢,你们发现没有?王府好像没有活人的气息了。” 此言一出,大家立即作戒备状态。 封夙雪蹙眉上前:“你此话何意,什么叫没有活人气息?” 郁青淞不屑道:“他说得不假,二公子不信的话,自己开门看看不就知道了?” 众人陷入诡异的安静,相顾无言地保持沉默,高高挂起的两盏灯笼将瑞霖王府的牌匾照得忽明忽暗。 封夙雪望着那扇曾无数次踏入的大门,静止许久。 虞蝉隔老远就察觉整个王府盘桓着不容小觑的魔气,阴冷凄厉,裹挟着一股强大气场的藐视气息。 太熟悉了,上次感到这股几乎完全一致的魔气时,还是百年前初遇仇逍之时。 这是阎煞独有的魔气。 当年魑夜城这个万恶之巢中,有百分之九十九是大小恶妖,唯有魑夜城历代魔尊会是阎煞,自然包括仇逍。 阎煞,顾名思义,如阎罗地狱般的煞气,天地所蕴,千年罕见,是极其可憎的万恶之渊。 凡现世就会成为未来万妖之主,会被众妖和修邪门歪道之人追随信奉,成为新任魔尊。 想当年,巅峰时期的她也无法轻易杀了仇逍,只因仇逍是阎煞,难杀且强大, 虞蝉眉头紧锁,当年侥幸逃离她围剿的恶妖并不多,柳疏雀算一个,其余在她死后的十八年也鲜少作恶。 仇逍被她所杀,魑夜城为她所屠。 世间,应该已经没有了阎煞才对,那这王府的魔气是从何而来? 薛若漾也察觉到不寻常:“王府之中,似乎不是普通的妖气,莫非郦都还有更难对付的恶妖?” 扶澜仙宗领头的弟子面色凝重:“不是妖,是魔,是阎煞的魔气。” “师祖当年祭身屠尽恶妖,杀死上任魔尊仇逍,没想到也只换来十八年的安稳,此时事关重大,回宗后需禀明四位仙师,商量应对之策。” “阎煞非我等可以诛灭,二公子,节哀吧,但请你相信,扶澜仙宗终有一日会齐心协力将其诛灭,给你一个交代。” 封夙雪不语,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那人叹息一声,对各宗修士道。 “想必阎煞是为霜魄弓而来,定是瑞霖王不愿交出才惨遭劫难,霜魄弓威力无边为阎煞觊觎之物,若已沦落阎煞手中,对我等修仙之人,都是祸端。” “各位若不想白白赴死,都请回吧,此事我宗来日自有定夺。” 其余人纷纷生怯,不多时便散去,只余虞蝉迟迟未挪步子。 薛若漾忧心道:“师妹,我们也理应回宗将事情告知师尊才是,阎煞降世,郦都太过危险,不宜久留。” 郁青淞无谓道:“怕什么?你们想想,这阎煞如今真强大到不可一世的话,又为何会选在各宗修士上山除妖这个时间将瑞霖王府灭门? “定是受伤了或实力暂时不允许呗。” “而且据古籍记载,霜魄弓通身为蕴神蓄精的千年寒玉锻造,有疗伤奇效,胜过百枚罕见仙丹,威力无边是最次要的。” “可惜它有器灵,只替认主之人疗伤,除非阎煞把师祖复活,让其解除灵约才有机会让霜魄弓重新认主为他疗伤,你们说这阎煞,算不算白跑一趟?” 虞蝉:“……?” 坏了,这把冲她来的。 那她还留在这里干嘛?送死吗? 若是修为至高的大号阮霜浓,满级号搏一搏定有胜算,但她现在要啥没啥,要灵根灵根残缺,要修为修为残废。 真对上阎煞的胜算为百分之三十,被完虐的概率为百分之七十,出招露馅儿掉马的概率为百分百。 不容置疑的是,被阎煞发现她是阮霜浓的话,定会被当众祭天行道,杀一儆百来给万妖一个公道,给修真界立威的。 太可怕了。 “走走!现在就走!师姐,跑起来!” 虞蝉没有一丝丝犹豫,一下跑出二里地开外,郁青淞翻了个白眼,慢悠悠地以轻功越上清脆房瓦,跟在她们后边。 沉寂许久的封夙雪,听到那飞速逃离的声音后,悄无声息地勾唇轻嗤。 相识不过半日,他在失望什么。 第4章 阳谋而已 推开大门,入目处遍地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尸身,王府的奴仆,管家,侍卫,一张张脸伴随沉重过往袭入脑海。 少时,这些人都曾薄待过他,表面恭敬背地里讽刺他不过区区庶子,却比世子还难伺候,古怪至极。 幼时三到八岁这五年,母亲被贬为妾赶回娘家,原先妾室被瑞霖王扶为正妻,庶子封昀笙顺理成章成为嫡子。 母亲是富商之女,岂能受此委屈,她不忿她控诉,几番想将幼小的他接走都被流言蜚语,亲族斥责所拦下。 那是封夙雪平生最难捱的五年,无所依仗,往日和蔼的父亲仿佛变了个人,眼底再无他的存在。 下人给他送的膳食都是故意放凉的,被褥都是破烂的,几番无视他的敲门声,将他关在门外淋雨。 因此,封夙雪自幼便身患难以根治的寒疾,每月二十发作之时浑身都像被彻骨寒意裹挟,遍体的疼是最次要的,那份无助熟悉的绝望才是最可怖的。 过得甚至不如普通平民家的孩子,至少他们有珍爱他的父母,不会缺衣少食,饱受欺凌轻视之苦。 看着封昀笙被众人簇拥,有爹疼有娘爱,还嫌他碍眼,封夙雪恨,恨他恨父亲恨瑞霖王府所有人。 后来母亲回来了,给予他迟来的爱和关怀,予他衣食无忧,贵公子般的生活。 封夙雪从未告知她这五年,他过得是何等的落魄,也从未向母亲告过状。 成年后,他赏了嘴最碎的几个下人掺了哑药的燕窝,发配做苦工,让他们跟他从前一样,苦也得忍着。 如今恨的人,爱的人,都死了。 封夙雪睥睨死寂的一个个尸体,眼底无喜亦无忧,心下只于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荒芜之意。 倘若没有那五年蓄起的恨,也不会引来这灭门之灾,杀死唯一眷念的亲情。 封夙雪其实撒谎了,他骗了她。 他根本没告诉那些修士陵墓之中有大妖,有多危险,从始至终,他一直都在引导他们入陵墓救封昀笙。 也是故意惹封昀笙不快,刻意留在陵墓之外,为的就是看着他的好兄长,一步步地走向名为死亡的深渊。 于一月前,封夙雪抱着赴死的心态上山探查是否真的有妖作恶,故此结识柳疏雀,他言明身份,只要柳疏雀放他一命他便会带其余人上山任她炼丹。 柳疏雀答应了。 祭祖正是封夙雪一手策划的,谁让封昀笙该死,谁让那些修士要救他,那么想救他,那就跟他一起死好了。 留在落姽山这七日,封夙雪不是走不了而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选别的,选择不救封昀笙,选择救他。 他随虞蝉一起进陵墓,是因为只要他在,柳疏雀就会迟疑,所以她没设结界围困虞蝉,仅仅只是恐吓了几声。 九烽尧火,素曦师祖。 方才虞蝉听见王府毫无活人气息都没反应,听见阎煞要复活师祖却跑得比谁都快,她是在害怕什么…… 越过尸身,见到父亲未曾瞑目的尸体时,记忆中无数次被冷落,看他以欣赏的目光看封昀笙时的片段将封夙雪刺痛。 “你画了那么多张兄长的画像,可曾记得,我也在山中风餐露宿,不过你机关算尽一辈子。” “想是早已察觉,这一切都是我处心积虑的报复吧。” 他伸手,覆盖瑞霖王的双眸,闭眼那刻一滴泪悄然落下,带着苍凉笑意。 “可惜你费尽心思想救他,他不还是死了,死在我的手上,父亲,你们如此父子情深,就在阎罗殿相遇吧。” 封夙雪步伐迟疑着,终是走向了母亲的尸体,母亲走得安然平和,像睡着了一样,唇角的血格外碍眼。 被抛弃的五年,他从未记恨过她,甚至在她回府之后,都一心想让她走,这里不是他们母子的家和归宿。 这里从来都是炼狱。 封夙雪以为只有封昀笙死了,他才会成为嫡子,母亲才会重新被扶为正妻,往后的日子再也不用被人看低。 可惜机关算尽,输赢难分。 若他不恨,就不会上山,不会骗封昀笙送死,父亲也就不会拿出霜魄弓为悬赏召来灭门之祸。 他垂眸,沉默而死板地将碰过父亲的手在锦服来回擦拭,最后小心拭去母亲嘴角的血,自言自语对她说了许多话。 皇室的人赶来时,天降大雨,凄凄厉厉,风啸伴随雷声轰鸣,王府遍体尸体的血被冲进雨地,极为骇人。 派来的宫中太监远远就瞧见封夙雪伫立雨中,眼底血丝清晰,面色苍白,饱含恨意的目光仿如阴鸷恶鬼。 把他吓了一跳。 “封,封二公子,有位女修士飞进宫,将此事来龙去脉都告知陛下了,陛下念及旧情,将栖玉轩赐你,予千两白银宽慰,让老奴来接你搬回皇宫居住。” 老太监为封夙雪撑着伞,又道。 “陛下已遣来最好的棺椁,明日会为瑞霖王和王妃,包括妾室杜芸,在皇宫举办丧仪后于七日后送葬,封二公子请随老奴前往皇宫,为其服丧守灵,望节哀。” 老太监语毕后,立时有一行五大三粗的人陆续抬来三个精雕的红木棺椁,踏入王府的门槛。 封夙雪回眸看向被安放木榻,盖上金丝锦被,仿若熟睡的母亲,回头面容平静地给了老太监的一巴掌! 脆声响起掺杂雨水,老太监被扇得摔倒在地,痛得龇牙咧嘴,其余人都愣住了,纷纷停步,想拦又被吓得不敢拦。 封夙雪步步逼近,居高临下,眸光阴狠地将老太监攥得扑通一声跪下。 “瑞霖王为夫不忠,为父不慈,我母亲是都城有名的贵女,琴棋书画哪样不是一骑绝尘,她曾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如今她死了,你敢轻视她一句妾室杜芸。” “你也配?!” 那双直直盯着他的眸子骇人得紧,老太监话都不利索了:“封,封二公子你冷静些,是老奴考虑不周。” 他看向旁人:“你们,快将杜小姐的遗体先行抬入棺椁!” 其余人得令,齐声道“是”。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杜芸的遗体安放进了棺椁,遂合上棺。 被松开后,老太监捂着受惊的心脏,惶惶难安,他辅佐陛下三十年有余,从未有人敢这般对他。 瑞霖王是陛下血亲,封夙雪是庶子身份低微不假,但也是血亲遗孤,他纵然有怒有怨也不敢言。 见瑞霖王和王妃也已入棺,老太监才道:“封二公子,我们该走了,对了,那女修士尚在皇宫。” “说是养的猪饿了不肯走,陛下念她上报有功,让她暂且住在你的栖玉轩了。” 说着说着,老太监再一看,封夙雪已经直往锦绣步撵的方向,看那样子不像是着急去见,倒像是问罪的。 “封二公子你等等老奴!” * 阴雨雷声连绵不绝,将偌大皇宫显得凄寂无比,唯于长廊的明黄灯笼和各个富丽宫殿的红烛点缀。 虞蝉撑着柄翠竹油纸伞,立于皇宫最高处栖玉轩的屋檐之上,眺望远方。 雨声淋淋,风意掀起水蓝裙摆,耳畔后的垂髻粘上零星透亮的点点水珠,更显动人,虞蝉一脸沉思状。 她骗师姐师兄先走,自己留了下来。 借口她当然撒了谎── 一个时辰前。 虞蝉正跑得忘乎所以,不知天地为何物时,死很久的系统突然活了,天也霎时乌云密布,雨未至,雷先到。 “轰隆!!”一声劈到她半米开外,一个冒黑烟的巨坑就此形成,一旁的行人被吓得四分五散,连薛若漾的脸也僵了僵。 虞蝉:“……” 呵,我谢谢你没劈我头上。 拿着小魔法杖的Q版萌妹子系统,贱贱地扭进她的识海,戳着虞蝉在识海中同样被缩小成Q版板着的小脸,正经道。 “封夙雪是间接因为你的法器才家破人亡的,你不能对他视而不见,何况,他看到你使出九烽尧火了,你不怕他找阎煞报仇的时候,会暴露你的身份?” “你灵根残缺,这可不是做好事攒功德换取武力值可以改变的,如果你真的被阎煞察觉身份,以你现在的修为灵根,必死无疑知不知道?封夙雪他是个隐患。” “身为你的事业粉和生命粉,看你摆烂这三年弱弱我已经受够了,你支棱起来好不好,总不能让我再冒着被总系统抹杀的风险再把你复活一次吧?” 虞蝉微笑,缩小版非常不客气地扑上去,捏如同小女巫一样弱弱系统的脸,打了一顿,期间咆哮着。 “谁让你复活我了,你当我三百年事业粉你倒是爽了,任务也超额完成了,知道我天天两眼一睁就是干有多累吗?” “知道我在那群道貌岸然的装货面前端着有多想让世界毁灭吗?我TM好不容易死了,你都不让我死得安详!” “没事就用雷劈威胁我,来,你倒是劈啊!往我头上劈!你看我死了总系统会不会把你扔到回收站练成废铁!” 被戳破心思的弱弱连连抗议,都结巴了:“我!我!算鸟算鸟,姐你别打了,我好歹是一一个女孩子,嘤。” 这货总是顶着萌物般的脸凑过来,说得没一句她爱听的,一个虚拟系统,如此之剑,打死都不为过。 不过弱弱说得倒也没问题,虞蝉可以死,但她不想被阎煞抓住以十分凄惨的方式死去,封夙雪,的确是个隐患。 虞蝉略微思索,杀之一了百了是最上等的选择,不留后顾之忧,可一定会缺德值加满,霉运不断的。 弱弱有点慌:“姐,可以关起来的,就别杀了,你上辈子屠城,劈死了少说一万只恶妖吧,他是人,也没犯事……” 虞蝉:“???” 关,关起来,让她把一个一米八五多的大男人关起来?关哪儿?不是,这搞什么,强那啥爱啊? 第5章 恐高 她能有那么变态? 虞蝉:“我不如以找到阎煞为饵,让他随我去涟月宗,假意助他修炼成功后带他复仇,实则便于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让他不会有任何暴露我身份的机会,来日事情就算败露,我也算于他有恩,量他也不能奈我何。” 弱弱:“此计高明啊。” 她们一拍即合。 * 出了识海,薛若漾担忧地看着她:“师妹你怎么了,刚才一直喊你都没反应,可是吓着了?” 郁青淞:“胆子这么小,一道雷就吓傻了,就这还下山除妖呢。” 虞蝉走近他,一把拽下郁青淞发上的玉簪砸个粉碎,见他一脸震惊,笑道:“反应这么慢,就这还除妖呢?” “金丹修士,也不过如此嘛。” 大战一触即发,薛若漾又只帮她,很快郁青淞就败下阵来,一脸怨气地先行上山不与她们同路了。 虞蝉狡黠一笑,转头忧愁地抹了两把不存在的泪水:“师姐,我,我方才,其实不是被吓到了,而是……” “而是因为,我,我发现我对那风度翩翩的二公子,一见钟情了,片刻不见便心中挂念,他身世凄惨又被灭满门。” “师姐!我,我真是,于心不忍,如果我在他最危难之际雪中送炭,就算他是铁石心肠,或许也会多看我一眼呢。” “你让我留下吧,待我追爱成功,届时一定把他带上山来,绝不会就此,不管不顾的弃了宗门的。” 薛若漾起初百般不愿,奈何她的演技感天动地,最终还是被她说服了,叮嘱诸多事宜后,只答应替她瞒七日。 限她七日后回宗,否则此事一朝败露被师尊察觉端倪,就由不得她回不回了,叛出违逆宗门者,是死罪。 封夙雪为父母守灵正是七日,也是个合理的好借口。 思绪回笼,虞蝉更愁了,她该怎么在这短短七日就将封夙雪骗上山,万一封夙雪不从,那她也不介意使点损招。 乾坤袋泛起微黄的光,白墩猛地蹦了出来,忒大一坨的本体误以为是平地,四个蹄子脚踩房瓦,刷地一下滚了下去。 白墩一脸惊恐:“大玉子救我!!” 虞蝉甩出长鞭,堪堪环过灵猪,下一刻她整个人都被拽飞出去,从高空自由降落,一人一猪同时发出绝望的鸡叫。 白墩先行摔倒在地,仗着皮厚压根没事地爬起来兴高采烈的:“嗳,我没事,我没事嘿嘿嘿。” 刚走没两步,就被随后坠落的虞蝉压扁在地——“哐!”地一声,雨水飞溅。 白墩眼前闪过白光,yue了两声差点吐了,半死不活地发出微弱呼救。 “大玉子……” “本神兽…我……好像有点死了……” 虞蝉支棱起来,她扶了扶犯晕的头,看着自己被雨淋湿的衣裳,笑道:“很好墩兄,平日里算是没白养你。” “但你下次出来前能不能打声招呼,知道我飞那么高装逼有多累吗?” 她利落翻身而下,从乾坤袋里翻出件紫藤长裙,施法换上,连发型都换了个单侧灯笼长辫,这件还是师姐送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