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色婚约[先婚后爱]》 第1章 第一章 春日微醺的午后阳光落在钢铁巨兽上,竟也平添了几分温柔。 这座矗立在鄄城金融中心的大楼是陈氏擎宇集团的总部,透过半空玻璃窗的缝隙,整齐排列的办公桌前是埋头盯着电脑的城市精英,楼下旋转门不停歇,手握办公包和咖啡的人流进进出出。 金融中心周边自然衍生出一系列的生活区,饮食尤其是咖啡业占据了大头。从擎宇大楼出门,走五分钟就能经过三个咖啡馆。 不穿红绿灯拐个弯就是香榭路,香榭路第二家店是一家陶艺店名叫禾晏,顺应着这条街道的潮流,也卖咖啡和甜点。 工作日的下午,店里只有零星的几位顾客。 阳光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折出炫目的光彩,盛咖啡所用的器具全都是手工制作,杯上的小兔子灵巧可爱。 穿过一道布制垂帘,就是陶艺店的工作室。 一位穿着郑重年约五十岁的女人正拿着毛笔,她迟迟不上釉,求助地看向身边的姑娘,“晏小姐,这一步你能帮帮我吗?” 张思雨正在对面捏陶,闻言朝她们望去,这位刘女士团购完店里的陶艺制作项目之后,点名不要其他陶艺老师,只要老板亲自教学,晏酒教她,她却每个步骤都不愿上手,要晏酒亲自来做。 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也就老板脾气好,真来教她。 张思雨撇了撇嘴,该不是同行砸场吧。 晏酒今天穿了一件黑色T恤和牛仔裤,最普通不过的打扮,黑色T恤上还有泥点,微卷的乌黑秀发扎了一个高马尾,轮廓清丽。 即使面对这样一位显而易见不好搞的客人,她仍旧是温柔的,像是粉荔枝,散发着甜馨的香气,美丽而没有侵略性。 晏酒抿了抿唇,“刘女士,陶艺制作中个人的体验感很重要,否则我们买成品回家就可以,我还是建议您自己亲手上釉,这样更有成就感。” 刘冬莲完全不听她说话,把毛笔一放,“晏小姐,我要一副蓝天白云下,一家五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晏酒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个恐怕有点难,耗时也很久。” “难?”刘冬莲的脸色很不好看,“就这么随便捏一捏画一下就要三百多块钱,晏小姐,你到外面看看一份盒饭才十五块。” “你这能买二十多份盒饭了!” 刘东莲的唾沫星子飞溅,晏酒没遇见过这样的人,一时愣住,长睫颤动,娇美的脸庞上带了点不知所措。 幸好突如其来的电话声化解了这份尴尬,晏酒晃了晃手机,红唇微张:“思雨,你帮一下刘女士。” 张思雨站起身来,说:“刘女士,我来帮你。” 刘东莲根本不看张思雨一眼,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晏酒离开的方向,望着她婀娜的背影,嘴里轻声念叨着:“这屁股不够大,生不出儿子啊。” 张思雨走到刘东莲身边,没听清,“刘女士,你说什么?” 刘东莲没好气地回:“我不要你弄,我就要晏小姐给我弄。” 张思雨咽下不耐烦,好声好气地说:“我是这里的店长,曾经办过个人陶艺展,刘女士,你绝对可以相信我的技术。” 晏酒走到店外,深深呼吸了新鲜空气,才接起电话,“姣姣。” 项天姣:“酒酒,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晏酒揉了揉眉心,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和刘女士打交道,但没有把低沉的情绪带给项天姣,冷静地回:“在店里,刚刚有个客人。” 项天姣直入正题,“这次同学聚会,你知道吗?要去吗?” 晏酒:“班长给我打过电话,我会去。” 项天姣“啊”了一声,迟疑了一下,语气明显变了,“可是,我问过了,他也会去。” “他”指的是秦嵘,她们的大学同学,同时也是晏酒的前男友。 刚分手六个月。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晏酒刚刚吸进去的空气在身体里翻滚了一会,她才大口吐出,扶住旁边的墙壁,声线如颤动的蝶翼,“这样啊......” 项天姣知道晏酒需要消化和处理这件事,和她闲聊几句约她改日一道喝下午茶,便挂了电话。 晏酒已经快忘了秦嵘,他的模样在她记忆里逐渐模糊,可甫一被提起,又仿佛就在她眼前一般,和她说以后要好好吃饭,要好好生活。 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是,忘了他。 她整个身子靠在墙壁上,才能撑住不下滑。 加长版劳斯莱斯驶过香榭路,副驾驶上的高秘书“咦”了一声,回头说:“老板,是夫人。” 司机放缓了车速,高秘书不太确定地问:“需要下车看看吗?夫人好像不太舒服。” 陈聿初穿着白色衬衫系了个板正的温莎结,黑色西装被放在座椅上,整个人姿势松弛地靠在椅背,扣在腿背上的修长指节顿了顿,往窗外一瞥,只看到弓着身的身影,她的身体好像也不太舒服,掌心一直按压着腹部像淋湿的小狗一般。 俊美无暇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平平静静地收回视线,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不必。” 晏弘盛的女儿应当不会这样脆弱,需要别人来扶。 陈聿初想起第一次见到晏酒时,她在陈家面临着难堪的局面,孱弱得像是随时会倒地,可她纤细的脊背却始终站得笔直。 “好的。”高秘书收回眼神,途中和司机对视一眼。 老板虽然看着清冷难以接近,但并非十分刻薄之人。怎么面对三个月未见的妻子却这样冷情。高秘书马上想到,老板和夫人是家族联姻,看来是并没有什么感情的。 晏酒没有注意到行驶而过的车辆,不过纵是注意到,她也认不出。 她缓了好一会,才再次站起身,白皙的面上没有血色,阳光照在身上并没有让她温暖几分。 反而是胃里隐隐作痛。 晏酒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刘东莲正在和张思雨大声嚷嚷着什么,她们身边已经站了两个担忧出事的员工,看到晏酒之后,叫了声:“老板。” 晏酒轻轻点头,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还是好脾气地问:“出什么事了?” 看到晏酒,刘东莲的表情马上大变样,打断了张思雨想要说的话,热情地问:“晏小姐和男朋友打完电话了?我听说你男朋友是画家,不如让他来帮我上釉。” 这句话又让晏酒的心脏一抽,眼里闪过一丝迷朦,嘴唇无端变重,却还是说:“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本不该在这种场合说的,晏酒也不喜欢提及私事。 但她还是说了出来。 几个员工一惊,怪不得老板男朋友很久没来,还以为他是去哪里办展,原来是分手了。 也难怪老板这几个月天天待在店里。 刘东莲脸上喜色更深,“那不如,我给晏小姐介绍一个男朋友吧?不是说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认识新的人,这个人啊绝对比你前男友优秀千倍万倍,马上就能让你忘了他。你肯定听说过擎宇集团吧,他就在那里工作,年薪有这个数。” 刘东莲比了个二的动作,“结婚以后啊,你就安心待在家里,这家陶艺店呀也可以关门了。” 张思雨:“两百万?” 刘东莲露出眼白,“二十万!” 晏酒不能想象比秦嵘优秀千倍万倍的人会是怎么样。 她轻按腹部,疼得眉心蹙了蹙,“我已经结婚了。” 这话一出,不光是刘东莲,连几位员工都惊诧了。 张思雨瞪大了眼睛,老板是什么时候结婚的?总不能只领个结婚证就完事,试婚纱、拍婚纱照和摆酒席这些事情样样需要时间。 老板这几个月白天都待在店里,哪来的时间? 晏酒还真是只领了结婚证。 她和陈聿初在他开完会空闲的间隙,领了证。 结婚证照片还在她的钱包里,只是她和陈聿初都没有笑。 他们就像两个陌生人,阴差阳错站在一起拍了张合照。 “晏小姐,你瞧不上我就直说,别拿这当幌子。”刘东莲一点都不相信晏酒的话,认定她说的是借口。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说起谎话来都不眨眼。” 张思雨看不下去,“刘女士,每个人都有拒绝的权利吧。” 旁边的员工也跟着附和。 她们算是明白,怪不得刘东莲一来就作妖,非要晏酒亲自教学,还要晏酒上手。她们原以为刘东莲是想要晏酒的作品又舍不得花更多钱,没想到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晏酒虽然没炫耀过她的家境如何,但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开这样一家陶艺店,光是房租就不知凡几。 更何况抛开家世不说,晏酒的长相清澈甜美,奶油般的肌肤仿佛发光,像是油画里走出的女郎,一双漂亮澄澈的眼眸流转连她们有时都会看呆。 晏酒正想说些什么,掌心传来一声震动。 是晏弘盛的消息。 他说:【今晚和聿初一起回家吃饭。】 晏酒淡粉色的唇角压了下去,对张思雨说:“你继续招待刘女士。” 刘东莲马上不情愿了,“哎哎哎,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 晏酒没有再理会刘东莲,往她的个人工作室走去,边走边发消息:【他在国外工作。】 晏弘盛没有回复,晏酒毫不意外,坐在木椅上发呆。 她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霸道的人,从来不会管她的想法,语气永远是命令式。 十几分钟后,晏弘盛的电话打来,劈头盖脸的语气很差。 “你怎么做人家妻子的?” 晏酒的整个神情都是淡淡的,好似晏弘盛骂的人并不是她。 “怎么了?” 晏弘盛:“你连自己老公回国了都不知道。” 见晏酒不说话,他的话音更加急切。 “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秦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晏酒刚刚只是在想,她和陈聿初确实不熟。 他们只见过两面,第二次见面就领证。 领完证的当天,陈聿初就出了国。 原来不知不觉,三个月已经过去了。 晏酒的沉默让晏弘盛她还在想秦嵘。 一想到晏酒之前竟然为了那个穷小子反抗他,晏弘盛就感到血压飙升。 “晏酒,别忘了你今天得到的一切是谁带给你的?” “你和秦嵘早就分手了。” 秦嵘的名字再次被提起,晏酒的胃里传来一抽一抽的痛感。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讽意,“我知道,为了搭陈家这棵大树。” 晏酒和晏弘盛的电话不欢而散。 还是俞雪打来电话,晏酒才松口。 “酒酒,你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妈和哥哥都想你了。” “知道了,妈。” 俞雪:“叫上聿初。” 晏酒拧眉说:“我问问看。” 她翻开聊天软件,搜索陈聿初的名字。 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在三个月前。 当时陈聿初说了句他下午有空。 晏酒回了句好。 陈聿初发来一个地址。 晏酒又回了句好。 这就是他们全部的聊天记录。 晏酒盯着陈聿初的头像看了好一会,是在雪场拍的照片,陈聿初穿着黑色雪服,他的眼睛被雪镜遮住,可她仿佛能透过雪镜看到他严峻冷酷的双眸。 陈聿初第一次见她,就是这样看着她的。 没有任何表情,好似他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平平无奇的石头。 她对他的印象也只有这双矜冷凉薄的眼,三个月过去,她连他的脸都有些模糊记不清,唯独忘不了他眼廓的弧度。 晏酒:【你回国了?】 她做好了他很晚回复的准备,放下手机。 却没想到,刚放下手机,震动声响起。 陈聿初:【什么事?】 陈聿初正在开会,他不太喜欢这种时刻被打扰,尤其是对方发来这种无意义的消息,所以下意识皱了皱眉。 会议室一下子静了下来。 晏酒:【晚上一起去我爸妈那吃饭吗?】 她知道如果俞雪在身边,一定不会让她这样发,而是会让她说【晚上能不能陪我回爸妈家吃饭】,但她不想结了婚以后还要像她爸妈一样讨好陈家人。 陈聿初:【再说。】 陈聿初用两个字结束了聊天。 会议室里的人相互对望,不解竟然还有人能让陈总忍着不耐烦还要回复。 高秘书倒是离得近,瞥到一个“晏”字。 晏酒收到消息心理上没什么波动。 联姻就是这样,她不喜欢陈聿初,陈聿初也不喜欢她。更何况,陈家是被逼的。 俞雪曾经救过陈聿初的奶奶。 晏弘盛拿这件恩惠从陈家哪里讨来了一桩婚事。 晏酒上陈家那天,盛装打扮得犹如橱窗里最精致的商品,供人评头论足挑选。 让晏弘盛失望的是,连花边新闻一堆的陈柏川都不愿意。他知道晏酒漂亮,那种无懈可击又没有攻击力的漂亮,谁都喜欢但谁都不想和她结婚。 她和陈家,门不当户不对。 当时晏酒的脖颈都浮上了薄樱色,她心想着,熬吧就让他们像猴子一样观赏,等结束了晏弘盛再也不能逼她。 陈聿初就是在那时候进来的。 他不像其他人上下打量她,评估她的价值,只淡淡瞥她一眼,就去和长辈打招呼。 那天晚上,陈聿初没再看过她一眼。 可第二天,陈家递来了联姻的消息。 晏酒没再想下去,看了一眼桌上烧制好的瓷具,离开工作室。 刘东莲已经不在了。 张思雨和几个员工正在小声说着什么,看到晏酒之后,往她那走了几步,“老板~刚刚那位女士申请退单。” “什么人呀这是。” “我看她就是图谋不轨。” “这也太抠了,陪她那么长时间,东西都做完了说退款。之前免费的咖啡还问我能不能再续一杯,现在退款是不是应该把咖啡钱还我们啊?” 晏酒没有评价刘东莲,看着上完釉的泥胚,说:“给她退一半,这个放库房。” 张思雨看出晏酒心情不好,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人不要继续说下去,她点头,“知道了。” * 晏酒在工作室捏了一下午的泥。她原先对陶艺的爱好也是一般,只学过一个月。那时兴趣斐然又刚回国没事做,便开了这家陶艺店。陶艺店一直保持着微末的盈余,她就没有多管。 是分手以后,她走不出来。 项天姣要她找件事情专注,她便日日埋在陶艺店里。 陶艺技术倒是日渐娴熟。 她璀然一笑,看着一下午的成果,连胃疼都减轻了很多。 四点半,晏酒换了一身衣物,准备出发回晏家。 刚拎起包,就收到陈聿初的短信。 陈聿初:【在哪?】 陈聿初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倒让晏酒感到放松。 她把陶艺店的地址分享给他。 陈聿初:【等我。】 晏酒以为要等很久,便放下包。 她刚刷一会手机,就弹出一条消息提醒,是晏弘盛在家族群里圈了她。 晏弘盛:【你和聿初什么时候到?】 很快俞雪在群里发了一张图。 【阿姨在备菜。】 晏酒回:【我在等他。】 晏弘盛以为晏酒在陈聿初公司等他,觉得她可能听进去自己的话,长进了,于是满腔的话化为一句。 【等你们,聿初刚回国,公司事务忙,你要有耐心。】 晏酒:【知道了。】 结束对话没多久,陈聿初的消息就来了,一如其人的冷淡。 【五分钟后你出来。】 晏酒:【好。】 陈聿初盯着晏酒的回复看了几秒,发现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回好。 倒还真像别人口中那个温柔体贴的晏家大小姐。 晏酒拿起包,出工作室的时候,张思雨她们正围着一本杂志,显而易见的兴奋。 见到晏酒,唤她一起来看,“老板,给你看帅哥。” “全球百大帅哥。” 晏酒的视线往杂志眺去,乌黑的眼眸顿住,封面郝然是刚刚给她发消息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细亚麻蓝色休闲西装,骨相优越,姿态随意慵懒,袖口露出半截腕骨,手背上的脉络清晰,单是这气质仪态就让人过目难忘,偏偏还长了副骨相卓绝的脸。摄影师镜头下,他眉眼清冷,像是巍峨高山上千年不化的雪。 “不仅长得帅,而且出身显赫,是擎宇集团大公子,私生活干净,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梦中情人!” “怎么,是你的梦中情人啊?” “这我可不敢肖想,只是单纯欣赏帅哥。老板,你说他是不是很帅啊?我倒觉得你们俊男靓女,蛮般配的。” “老板刚说过她结婚了。到底是不是真的呀,酒酒老板?” 听到别人讨论自己名义上的老公,晏酒心里没有什么波动,她缓缓收回视线,“嗯”了一声。 “老板,”张思雨的视线落在晏酒的包上,试探地问了一句,“你老公来接你?” 晏酒从没打算隐瞒自己已婚的事情,微微颔首。 “你们也早点下班。” 晏酒打开玻璃门,走到路边。 晚霞给天空渡上金边,白色裙摆在微风中摇曳,金光的余烬落在晏酒的脸上似是一幅圣洁的画像。 陈聿初就是这时候到的。 他其实没好好看过晏酒的长相,听家中长辈和同辈都提过她长得极为好看,他并没有太过在意,从小到大身边长相出众的男女太多。 他和晏酒成婚从来不是因为她的长相。 这一刻,太阳的余晖与晏酒融在了一起,所有的风景都成了她的背景板,她在最中心的位置。 陈聿初不得不承认,他妻子的容貌确实惊人。 晏酒打开车门,坐在外侧,离陈聿初有很长的间隔,等车平稳开启后,她缓缓开口:“谢谢你。” 陈聿初的西装外套随性地搭在他的腿上,温莎结也被摘掉,白色衬衫解了两颗扣子,隐约可见他的锁骨,声线散淡慵懒,“谢我什么?” 晏酒只看一下便惊惶地瞥开眼,陈聿初本人没照片上那么清冷疏淡,但依旧压迫感知足。 她咽了咽唇,很小声地说:“谢谢你来接我,谢谢你肯去晏家。” 她虽然不会刻意讨好陈家人,却也知道他们根本不熟,晏家又多处有求于陈家,再加上陈聿初事务繁忙,他可以拒绝她。但陈聿初没有,所以她真心感激。 晏酒道谢的样子很点拘谨,陈聿初今天没有倒时差就连开了几个会,脸上却没有疲态,黑眸在她脸上梭巡,缓缓开口:“你应该谢谢老陈,是他来接你的。” 老陈听到这话也不敢吱声,他是拿工资的,听老板的话行事,老板说接谁就接谁,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他不敢反驳老板的话,只能继续专注开车,反正像太太这样富贵人家出生的小姐也不会真的向他道谢。 老板婚前,也有不少富家小姐打老板的主意,在老板和高秘书那里碰了壁,便将主意打到他身上,意图通过他知道老板的行程。 可老板并不是一个宽容善良的人,总是很不留情面。 在老陈看来,陈聿初这话更像是讥讽而不是玩笑,任谁听到了都要伤心的。 但让他意外的是,晏酒往中间坐了一些,脸对着后视镜,态度很诚挚,“谢谢陈叔。” 老陈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一张白如瓷器般的肌肤,脸颊上的那对眼瞳像是葡萄一样饱满欲滴。 他还看到了—— 老板正盯着太太看。 第3章 第三章 到晏家时,已将近六点。 老陈从后备箱拿出茶叶与礼品。 晏酒多看了陈聿初一眼,没想到他竟会准备这些。 别墅里外灯火通明,大门刚开,晏弘盛、俞雪和晏宋已经等在台阶上,晏弘盛穿着常服,大抵是为了以示亲近,证明他们是“一家人”。 见到晏酒和陈聿初,看到他们手里拿的礼品,他的笑意更深。 “回自己家还带什么礼物?” 陈聿初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佣人,“早就应该来看你们,只是这几个月欧洲那边事务实在走不开。” 也算是为他领证后直接去欧洲做解释。 晏酒不太信,她觉得晏弘盛也不会信。 只是他们都太会保护明面上的体面,晏弘盛脸上笑意不变,语气松弛像个最和善的长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都理解,不过晏酒她这三个月很想你。” 陈聿初倒是完全没看出晏酒有想他,他的视线在晏酒面上停留几秒,瞳孔仿若深渊一般幽深不见底,神色晦暗不明,“是我的错。” 没人真敢往他头上安罪名,晏酒也不想话题围绕在她身上,躲开陈聿初的视线,朝俞雪撒娇,“妈,我饿了。” 于是大家不再多说,佣人陆续端上晚餐。 晚餐为了招待陈聿初非常丰盛,菜品众多,黑松露柠檬鸡,茶香猪排,菠萝烤牛肉,样样精致小巧,不会让人沉纵饮食。 还请了乐团演奏,开餐时正在演奏《鸟之诗》,陈聿初出生大家,再精致有仪式感的餐食都吃过,此举不过是晏弘盛为了彰显这顿晚餐晏家是用了心思的,对陈聿初这个女婿十分看重。 晏弘盛偶尔说几句话,陈聿初只是附和或点头,并不说太多。 这是晏酒第一次和陈聿初一起吃饭,他的动作矜贵优雅,脸部轮廓被灯光照得和缓很多,原是高山傲立的雪,此刻在灯光下好像融化了些。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侧眸看了眼晏酒。 灯光下瓷白透明的脸颊犹如精美的玉一般无暇,纤长的眼睫垂着落下一大片阴影,简约的白色连衣裙衬得她愈发温柔娴静。 这场家庭饭局比晏酒想象中要好很多,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陈家并不愿意和晏家结亲,但陈聿初始终很客气。 这让晏弘盛的笑容整个晚上都没停下来。 俞雪也很高兴,她对家世并不在乎,只愿女儿婚后能过得好,见陈聿初这样,原本提着的心也稍稍有些放下。 饭后,晏弘盛、晏宋和陈聿初一道喝茶聊天。 晏酒则是和俞雪回了自己房间。 一到房间,晏酒原先维持着的笑意慢慢淡了下来,精致脸庞如同凝结着雪花,带着几分冷意,竟与陈聿初出奇的相像。 俞雪又怎么会不懂,“酒酒,你已经几个月没回家了。是不是还在怪爸妈?” 晏酒一直很乖,很符合他们心目中温驯大小姐的模样,唯一反叛父母的事情,就是和秦嵘在一起。 虽然最后也被搅散了。 说不怪是假的,只是现在一切已成定局。 怪谁都没用。 俞雪见晏酒不说话,脸色白了几分,“你是不是还忘不了秦嵘?” 晏酒尾梢的卷发散落,今天三番两次有人提起秦嵘,面对自己的母亲,她瓷白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 “我已经结婚了。” 晏酒没再看俞雪的眼神,猜都能猜到,她必定是想要哭的了。 俞雪很爱她,只是太听晏弘盛的话,他说什么她就要引以为圣旨一般,连教女儿都是教她要乖要听话。 晏酒不想看见俞雪哭,怕自己会忍不住安慰。她对父母到底有些怨,于是起身走进衣帽间,准备拿一些衣服。 俞雪跟在身后碎碎念,声线哽咽,“酒酒,你爸他脾气不好,尤其你和陈家这婚事,他又骄傲又难受,哪有一结婚就出国工作,连结婚照和酒席都不摆的。” 她顿了顿,“不过如今看你和聿初这样,我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妈妈不需要你为家里带来多少财富与荣耀,只要你过得好,在陈家这种家庭,他们好面子,即使不喜欢你,你也不会过得太差。反而如果你一个女孩子选择低嫁,那就会面临非常多琐碎的事情,这些事情会逐渐磨灭掉你的心性,让你陷入真正的绝望。” 晏酒和陈聿初到现在才见过三次面,能好到哪里去。 她翻弄着衣柜,随意地附和:“是啊。” 俞雪总算是抹了抹眼泪,露出笑意,“那你们什么时候拍结婚照,还有摆酒席。蜜月在哪里也要定下来。” 晏酒的动作顿了顿,“这得看陈家。” 俞雪马上说:“聿初奶奶和我提起过这件事情的,她也希望你们尽快办,要办得盛大一些。” 晏酒:“陈聿初刚回国,一定很忙。别拿这些小事去烦他了。” 她在这件事情上可没有话语权,虽不想打击俞雪的积极性,但还是把话说开点好,省得俞雪去问陈聿初,到时受一副冷脸。 俞雪这才讷讷地收回话音,语气恹恹的,“知道了。” “可这明明不是小事,你结婚明明那么重要的事情。” 最后那句话,俞雪的声音虽轻,晏酒还是听到了。她的鼻尖不由一酸,假装找衣服,眼梢却泛上了红意。 “妈,阿酒,你们在干什么?”门没关,晏宋敲房门见没人回应便走了进来。 俞雪:“你妹妹拿些衣服回去。你怎么来了?” 晏宋:“那边怪无聊的,我就说来看看妹妹。” 俞雪失笑,“你爸又得和你发脾气了。” 晏宋毫不在意,“那妈劝着点,也就你忍他的臭脾气。” 晏酒:“哥你也该管一下公司的事情。” 晏宋:“你又不是不知道爸那**的德性。” 三人又聊了一些以往的趣事,哭哭笑笑一阵,便有佣人来请,说陈聿初和晏弘盛已经聊完,请他们过去。 这是要离开了。 陈聿初接过晏酒手中的行李箱,什么都没问。 走到一半,他忽然问:“舍不得家里?” 晏酒“嗯”了一声。 陈聿初顿下脚步,刚刚晏酒的眼圈都是红的,他敛了敛眸光,“要不你在这里多住几天?” 陈聿初身量极高,晏酒需要抬头望他,暗昧不明的灯光里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她的心里不断叫嚣着同意,她无法想象和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男人住在一起的情景。 可是理性的弦绷紧着,告诉她逃避无法解决问题。 她和陈聿初总是要住在一起的。 留在这里,情况也未必能好上多少,总是免不了听晏弘盛和俞雪的唠叨。 晏酒咽了咽唇,轻声说:“不用。” 陈聿初听到她这样说,便没再多说什么。 正好他等会还有事和她说。 陈聿初没让老陈下车,而是亲自为晏酒打开车门,肤色冷白的长指落在黑色车门上,像是完美的艺术品。 晏酒道了声“谢谢”。 陈聿初上车后,按下车挡板,直到严丝合缝。 他漫不经心地解开袖扣,原本寡淡的面容上更是裹了一层寒霜,密闭的空间里空气都仿佛被凝结,声线平缓却冷淡,“你父亲刚刚和我说,去年擎宇集团投标中的那块地,他想和我们合作。” 晏酒坐直身体,陈聿初做事说话一向是直截了当的,现在也是。 她的心吊到嗓子眼,面对陈聿初凛凛的气场和咄咄逼人的话语,她心里是没什么把握的,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陈聿初极有耐性,犹如实质的目光扫在晏酒的脸上,那道视线仿佛画笔细细描绘着她的眉眼,从精致如画的眉眼到小巧挺立的鼻尖,往下看便是淡粉色的唇和修长的脖颈。 晏酒的唇形很美,如鲜嫩的桃溢着芬芳的汁水。 美得毫无攻击性。 晏酒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聿初轻笑一声,声线如雪山上融化的水,有种刚破冰的柔韧,“你怎么看?” 晏酒能怎么看? 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再说她的意见根本无足轻重。 虽说谁都知道是晏家攀附陈家这门亲事,但是被陈聿初这样点出来,她还是有些难堪。 晏酒的双唇抿紧,薄而精致的后背都紧绷着,过了一会,她才抬了抬睫毛,开口:“这是你们公司的事情,我没什么看法。” 陈聿初也不是真要问她的意见,只是想知道她的态度。 晏酒雪白的肌肤上泛了一点红,陈聿初收回目光,极淡地说了声:“可以合作,你明天陪我回趟陈家。” 陈聿初没明说,但两件事连在一起,像是一种交换。 只是这交换未免太过简单。 就凭陈聿初今天陪她回家,她也不可能拒绝他。 她那双袅袅婷婷的眼朝陈聿初望去,心没有放下,反而更为惶然,此时恐惧全都放在了眼里。 看到晏酒这样,陈聿初倏而靠近,鼻尖是少女的馨香和陡然涨得通红的脸颊,宛若流漆般的眸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淡声说:“还有一个要求。” 独属于男人侵略性的气息袭来,有一股好闻的木质香气侵入她的鼻尖,在她的血液里搅动,晏酒往后一缩,惊疑不定地问:“什么要求?” 不会是要她履行夫妻义务吧,晏酒的脑海中不由闪过这个念头。 她明明听闻过陈聿初不近女色...才出国三个月,怎么会这样急。 但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到其他可能。 她不担任任何公司职务,决定不了什么合作事宜。 晏酒的眼神太过古怪,白色衣裙紧紧贴在她身上,半仰着的姿势让身体曲线玲珑紧致,那双含水的漂亮眸子警惕地盯着他,像是被他欺负了一般,有种可怜相,纯洁偏又生出几分旖旎。 陈聿初俯身,在她耳边缓缓落下几个音节,“签订婚姻协议书。” 说完后,他不疾不缓地回到自己的位置,视线没从晏酒脸上离开,似是在等她回答。 让陈聿初意外的是,晏酒长呼一口气,猛地点头:“是该如此。” 倒是和晏弘盛完全不同性子,陈聿初心想。 他甚至来不及再思考,晏酒像是怕他后悔一般,急切地问:“什么时候签?” 晏酒这么一问,陈聿初倒是显得更为悠哉,他慢条斯理地打开笔记本电脑,说:“再说。” 晏酒没多疑,料想陈聿初公司事务繁多,到时候应该会找律师联系她,便安安静静的没再说话。 为了不妨碍陈聿初工作,她连呼吸声都放轻。 陈聿初在看去年拍得的那块地。 当时他的爷爷陈宏富,陈氏擎宇集团的董事长,并没有决定这块土地的使用权归属。 这次陈聿初回国,就是因为陈宏富终于准备由他主导这次土地的开发。只是,晏宏盛消息可真快。 想到这里,陈聿初下意识地朝晏酒侧目,睫毛的阴影落在脸上,她并没有捕捉到他的目光,整个人靠着车窗,望着窗外滚滚的车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聿初又缓缓挪回视线,倏然开口。 这回吓了晏酒一跳。 “之前你哭了。” 晏酒眼圈的红意瞒不了任何人,她只是没想到陈聿初会问,咬了咬唇瓣,“想家了。” 陈聿初阖上笔记本,随意地靠在真皮椅背上,不动声色地抬眼问她:“这段时间都住在新房?” 晏酒不清楚陈聿初突如其来的好奇心,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是。” 有种上课回答老师提问的错觉。 陈聿初的好奇心好像到此为止了,没有再问她为什么他不在家她却一个人住在新房,也没有问她明明很想家却不回。 晏酒倒觉得这样更好,他们毕竟只是联姻关系,到此为止只见过三次面,双方又不是那种会究根到底打听的人。 这个话题恰到好处地戛然而止。 车内一时又陷入了安静。 当车行驶进入小区,灯光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地上时,晏酒才想起有一件事忘了和陈聿初说。 第4章 第四章 晏酒犹豫的时间里,车已经停到别墅门口。 老陈打开后车门的瞬间,晏酒快速地说了声抱歉,然后越过陈聿初,关闭了车门。 老陈今年五十岁,有个二十岁的女儿,认为自己略懂一点年轻人。看到这个情况,默默走远了一些。 陈聿初没说话。 晏酒纤细的手臂抵在他的腿边,若有似无的花香涌入他的鼻息,挤占着他身边的空气。 陈聿初抬了抬眼,视线里是她雪白的下巴,再往上是娇艳欲滴的唇。 他停顿几秒,又平静地收回视线。 晏酒小心翼翼地折身回到原先的位置,白色的裙摆被纤指揉得起了褶皱,她酝酿着措辞,谨慎地开口:“有一件事情......” “嗯。”陈聿初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在听。 “我在别墅里养了一只狗,对不起,这件事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晏酒半低着头,像是个挨老师批评的学生。 是她捡的流浪狗,捡来的时候得了犬瘟,送去医院治疗后,她积极寻找领养,但因不是品种狗又长相潦草的缘故,极少有人问。即使有人问了,也担心小狗后续的治疗费用。 治疗结束后,仍旧无人领养,晏酒只好带回别墅自己收养,之后才听家里佣人说陈聿初不喜欢小动物。 抱着陈聿初不会回来的侥幸心态,她将小狗养在了别墅。 只是现在,陈聿初回来了。 “知道了。”陈聿初打开车门,锃亮的牛津鞋踩在地面,他顿了顿,回眸看向一动不动的晏酒,“你要在车里过夜?” “不是。”晏酒张了张唇,想要再说些什么,看着陈聿初古井无波的脸,还是没说出口。 她拎起身边的包,从自己那侧开门下车。 “砰”的关门声有气无力,陈聿初薄唇微抿,毫不怜香惜玉地说:“明天把它送走。” “知道了。” 落下这句话后,晏酒没有等陈聿初,兀自走上台阶,袅袅婷婷的白色背影随风吹起一阵涟漪,似是黑夜里的一阵雾,很轻。 老刘摸了摸鼻尖,背过身去,假装没看到。 老板身边总是有无数人簇拥着的,很少有人会甩下他先走。不过万事总会有先例,而且那人是太太。 等陈聿初到客厅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晏酒的身影。 这栋别墅从装潢到佣人,全是陈家老太太派来的。于英慧早就接到消息,等候多时,她的态度不卑不亢,“先生。” 陈聿初“嗯”了一声,环顾四周,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栋别墅,陈家老太太为他们准备的新房。 整个别墅的装横很简洁,明明是冷酷的黑白色调,却因墙壁上的一幅画,桌上的一束鲜花和错落有致的瓷器,有了点温馨的意味。 顺着陈聿初的视线,于管家露出一个微笑,“这都是太太亲自打理的,家里的瓷器也都是太太亲手做的。” 陈聿初脚下的动作一顿,“太太呢?” 从自己口中说出这个名词有些陌生,但他很快就适应了。 “太太说要给平安找领养。平安是那条小狗的名字。” 于英慧刚从晏酒那里得知,明天就要把平安送走。自从平安来了家里,给大家带来许多欢乐,她心中也是诸多不舍,语气中不由有了偏向。 多嘴了一句:“太太很喜欢。” 陈聿初不信人对于动物的情感能持续多久,到底只是玩闹罢了,他不以为然,“知道了。” 于英慧见他反应冷淡,知道平安是必须要被送走的了,掩下心中的失落,重新露出专业的笑容,“先生,您的专用洗漱用品放在浴室,衣物今早由助理拿来,已经熨烫整齐放在衣帽间。待会是否需要厨房做些夜宵?” “不必。”说完便踏上阶梯。 他刚回国,白天没有倒时差,晚上又在晏家和晏弘盛虚伪与蛇,深邃的眼里浮上一点疲惫。 一打开主卧,便是一阵馨香,和晏酒身上是一个味道。房间里灯光通明,有明显的生活痕迹。拉开衣帽间,晏酒和他的衣服分在两边,泾渭分明。 陈聿初随手拿了一件黑色绸质睡袍,连浴室里都沾染了花香,并不浓烈,只是如影随形,他蹙了下眉。 头发吹得半干,系上睡袍扣子,陈聿初并没有看见晏酒,他打开手机往下翻找到晏酒。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下午。 晏酒的头像是个卡通人物,陈聿初点开她的头像,指腹轻滑,发现半小时前她发了一条朋友圈。 【出现紧急状况,急寻小狗领养人,已打疫苗做过绝育!】 配图是一张白色小狗照片。 陈聿初想划下去看下一条,没想到这是晏酒朋友圈唯一的一条,手误点了个赞。 他很少看人朋友圈,更遑论点赞。 于是又点了一下,取消。 陈聿初对晏酒并没有什么意见。这场婚事本就是一场家族联姻,也是他亲口同意的。 虽然不喜欢晏弘盛,但他不会把情绪落在晏酒身上。他只是真的对小动物没兴趣,不希望家里吵闹。看到晏酒在积极找领养,认为她应该是认可他的看法。 晏酒一只手摸着平安,挨着它的头,另一只手滑动手机,回复消息。 目前有一个人联系过晏酒,她独自居住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和自由,也有丰富的养狗经验。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够给独宠。 陈聿初给的时间很紧急,明天就要它送走。 她想过把平安安置在陶艺店,可晚上无法带回家终究是不放心。也想过让晏宋暂时收养,但晏宋住在晏家,晏弘盛并不喜欢小动物。 总之,她左右为难。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陈聿初的点赞。 以及不到一秒的取消。 晏酒的胸口剧烈起伏,原本没有一点血丝的脸上浮出一点红色,连眼睑都带着薄红,忍不住张口骂了句脏话。 她早就知道陈聿初此人冷酷无情,如今算是真正见识到。 一股平静阴沉的怒火在她的胸膛里翻滚。 但晏酒不能反抗陈聿初,拒绝陈聿初的话就等于拒绝晏弘盛。 爸爸会生气,妈妈会难受会哭泣,哥哥会被教训。 她不是一条孤舟,她有在意的家人,这让她注定受束缚。 晏酒感到有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罗织住了自己,无法动弹。 这里,从来不是她的家。 而晏家,确实是她的家。 但家对于她来说,只是可以短暂停留的港口,到点,她还是需要远航。 “嘟—”的震动声让平安叫了一声。 是项天姣。 晏酒安抚着平安,也平息着鼓胀的心情,另一只手接起电话。 项天姣快人快语:“酒酒,我想要领养平安。” 项天姣能领养的话自然是很好,她和平安见过,也相处得很好。 不过照例,晏酒还是要问清楚,“你之前不是说过不想要美丽的负担吗?怎么改变主意了。” 项天姣:“还不是...” 她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有些支吾地说:“反正家里有人打理。” 晏酒“哦”了一声,她和项天姣是多年同学,知道交给她不会有任何问题,乌瞳漾起一点笑意,“那就拜托你了。我会把的东西全都打包好,平时我也会去看它的。” 她摸了摸的头,声音低了几分,“平安,你以后在项姐姐家里要乖哦。” 项天姣咳嗽了一声,支支吾吾地说:“其实...是我朋友想要领养,之后他应该会出国。” 她见晏酒迟疑,马上又说:“你放心!我这个朋友绝对靠谱,一定会对平安好的。” 晏酒虽然看出项天姣有所隐瞒,但多年的友谊还是让她在考虑片刻之后,应了下来,“嗯,只要以后健康快乐,我不见她也没有关系的。我知道很多领养者不希望小狗和前主人再见面。” 项天姣:“我会让他给你发视频以及图片,你放心。” 晏酒:“好。” * 陈聿初按下床头灯,这灯看上去有些年份,是兔子的形状,发出不刺眼的暖光。他从床头拿了一本书,萨莉鲁尼的《正常人》,书中有一些笔划痕迹,也有折痕,这本书晏酒看了大半。 陈聿初很少看小说,不过这本书曾被翻拍成电视剧,风靡过一阵,因而他知道,于是翻到第一页。 冷白的腕骨微抬书页,手背上浮着青筋,他看书一目十行,很快看到五十页,这时候晏酒还没回房间。 暖光照在男人俊美清隽的脸上,他的薄唇微抿一点弧度,神色看不分明,沉吟半晌,他掀开轻薄柔软的被,起身下楼。 于英慧正要给晏酒送去一些宵夜,厨房做了一点酒酿圆子汤,看到陈聿初下楼,她的眼睛一晃,叫了声:“先生。” 她没想过陈聿初是来找晏酒,说:“先生有什么吩咐打电话便可。” 陈聿初“嗯”了一声,语调平淡却强势,“太太呢?” “太太在准备平安的东西。”于英慧答。 陈聿初不太理解,在他的概念里,这种事情一向是佣人来做的。就像他对一个公司有投资意向,并不需要他亲自考察每个环节,这种事情由专业的人去做才更符合经济效益原则。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嗓音平静无波,“给我。” 第5章 第五章 即使不是刻意,陈聿初的话依旧携着一股威严感,于英慧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将餐盘递给他。 然后,目送着他走到房门口,男人清隽高大的身形立住,力道不轻不重地敲门。 “进。” 轻微的开门声响起,晏酒以为是于英慧,声线里带着几分亲昵,“慧姨,你怎么还敲门。” 没有得到回应,晏酒这才抬起头,她仰头的时候带着几分自己察觉不到的娇态,红唇微张,“啊”了一声。 不是于英慧,而是陈聿初。 他闲散地靠在门边,一只手毫不费力地拿着餐盘,睡袍略松,露出宽厚有力的胸膛,再往上是锋利饱满的喉结,和清冷淡漠的眉眼。 晏酒惊吓般收回目光,灵活地站起身,忙不迭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听到晏酒的道歉,陈聿初不自觉地蹙了蹙眉,腕骨微抬,薄唇溢出低沉的音节,“夜宵。” 晏酒的视线重新放到陈聿初身上,又被他胸膛的雪白烫了眼,很快垂下眸,低声说:“谢谢你拿过来。” 客气而疏离,与刚刚以为是于英慧时截然不同的态度。 亲疏立判。 自己是她的丈夫,在她眼里竟然还不如一位管家。 陈聿初心底产生了几分荒诞。 见陈聿初没说话,晏酒抬头,正好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眼眸中。 他又怎么了?自己不是已经按照他的意思准备把平安送走。 想到这,晏酒有些不高兴。 好在陈聿初也没想多说话,他只是来提醒:“很晚了。” 柔若无骨的手腕轻抬,晏酒一看时间,才九点。她眨了眨眼,露出温柔大方的微笑,没有表达任何不满的情绪,声线清甜,“知道了。” 陈聿初一眼就看出她的敷衍,却没太在意,他说话做事向来点到为止,如今只是提醒她,不应在不重要的事物上浪费太多时间。 他们毕竟是共同一体的夫妻,陈聿初相信晏酒懂事得体,如同第一次见面她在陈家表现的那样,那么尴尬的情形,她都能应对。领证后,晏酒一直做得很好,连他要求甚高的父母都挑不出她的错,更遑论老太太常常把她挂在嘴边。 陈聿初认为他和晏酒是同一种人,明白在这世上什么事情最重要,什么事情不重要。 他把餐盘搁在桌上,“那我先上去了。” 晏酒就算再不高兴,也知道陈聿初在这件事情上没有错处,这栋别墅是陈家出钱出人,她不应该没有经过陈聿初同意就养了一条狗。 但因此,她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晏弘盛也是这样,说话做事永远有道理,“理”和“孝”字压在晏酒的头顶,他想让她做什么她就要做什么,不能有多余的思想和行为。 他们都想要她当完美的洋娃娃。 晏酒垂下眼睫,掩饰所有的心思,轻轻道了声:“好。” 陈聿初心底泛起一丝奇怪的情绪,人人都说他理性无情,可如今看他妻子才是真正八风不动的性子,永远都是“好”。 他站高处站惯了,察觉不到晏酒的情绪,“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平安很擅长捕捉人的情绪,直到陈聿初走之后,才从晏酒身后探出头,两只黑色的鼻孔轻轻嗅闻。 晏酒叹息:“连你都怕他。” 陈聿初以为晏酒很快便会上楼,留了一盏床头灯。长途跋涉以及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到底是劳累疲困,他没有等到晏酒便闭上眼睛。 棉缎面的材质令人放松,陈聿初的呼吸慢慢趋于平静,鼻尖萦绕着花香,一晚馨甜无梦。 * 床上男人原本阖着的眼睛缓缓睁开,黑色瞳孔射出锐利的光,陈聿初不论睡多晚,都习惯五点起床。 他侧眸,很轻易就看出旁边的位置没有塌陷,没有任何使用过的痕迹。 陈聿初得出结论,晏酒昨天没有回房睡。 揿下遥控器,黑色遮光窗帘缓缓向外展开时,陈聿初已经换好锻炼的运动服。 健身房在地下室,器材应有尽有。 陈聿初按照平素的习惯锻炼了一个半小时,随后上楼冲澡。 等他穿戴整齐,坐上餐桌的时候,晏酒还是没有出现。 陈聿初拧了拧眉,问于英慧,“太太呢?” 明明是稀松平常的语气,由他说来自然带了分凌厉的气势。 “...”于英慧顿了顿,没有马上回答。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还是晏酒出现解了她的围,“早上好。” 她依旧穿着昨夜的衣服,白色衣裙有明显的褶皱。 陈聿初的视线凝在她脸上,晏酒眼睫半垂着沾了水痕,眼眶像兔子泛着浓稠的红,任谁看都知道她哭过。 顶着这幅面孔晏酒露出了难看的微笑,陈聿初开始怀疑自己在这之前的判断,这不是他印象里端庄知礼的晏酒。平静无波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道裂纹。 按晏弘盛的话来说晏酒现在毫无世家子女的气质,她不确定自己是为了逃避和陈聿初共处一室还是舍不得平安,应该是两者皆有,总之她陪平安玩了一晚上。 晏酒也知道她现在的样子有些荒唐,小碎步缓缓往后移,嗫喏出声:“我去洗漱。” 她维持着微笑,矜持地走上楼梯,在步入拐角确定陈聿初看不见时,才大口喘着气,快步走回主卧。 原本一人居住的主卧已经有了另一个人的气息,是尚未消散的木质香气,和房间内原先的气息混在一起,有股纠缠旖旎的滋味,晏酒掩下心中的异样,拿着衣服走进浴室。 浴室里还残留着雾气,很明显陈聿初刚刚使用过,气味更浓密几乎是裹挟着朝晏酒袭来,是陈聿初身上的木质香气,冷冷淡淡,犹如其人。 晏酒浓长的睫毛轻眨,她若有所思地朝前方望去,镜子里一袭白裙的女人面色难掩憔悴,那双眼皮像是被蜇过一般肿胀,瞳仁里布满了血丝,怪不得她感觉又酸又涩。 原先还不觉得有这么夸张,这下自己亲眼见到,下意识慌了。 那岂不是陈聿初全都看见了。 看见她这幅狼狈的姿态。 晏酒虽对陈聿初没有男女之情,但他们是联姻夫妻,关系尴尬,既是最亲密的关系又是最遥远的人。 除了父亲之外,她最不想让陈聿初见到自己脆弱难堪的一面。 晏酒捂住脸庞,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不记得昨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哭的,也许是从陈聿初离开的时候,她抱着平安眼泪不自觉就流淌了下来。 很多人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在乎平安,连家里人都不理解。 昨天她发的朋友圈忘记屏蔽父母,晏弘盛又打电话过来,要她尽快把平安送走,不要惹陈聿初不开心。 她的家人并不在乎她开不开心,只在乎陈聿初的情绪。 可是在她最难捱的时刻,是平安一直陪在她身边,把头靠在她的手心,毛茸茸的触感让她感受到了真实与信赖。 晏酒觉得自己真是最糟糕的主人,竟然连保护好平安的能力都没有。 * 陈聿初吃早餐的动作慢条斯理,干净的指腹捻起一片吐司,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仿佛吃的不是吐司,而是待在古老的宫殿中,由上百人服侍着用餐,那是世家子弟刻在骨子里的优雅从容。 于英慧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与陈聿初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她的脸庞看似平静,实则心跳早已超速。 “于管家。”陈聿初陡然抬眸,那双锐利的眼不动声色地望向她。 于英慧应了一声,往前走了半步。 “太太很喜欢平安?” 其实于英慧昨天对他说过这句话,只是那时陈聿初并未当真。人喜欢的东西可以有很多,并不是样样都要拥有。 刚刚晏酒那副模样确实让他震惊,回过神之后发现他和晏酒之间,也许并不是他原本想象的那样。他们之间,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是的。”于英慧点头,她勉强抑制住对上位者的恐惧,想要为平安求一份情,“您不在的日子里,都是平安陪着太太,和平安在一块,太太眼里都是有光的。” 听到这句话,陈聿初的唇角不置可否地扯起一点弧度。 晏酒见到他眼里都没出现过光。 他倒是真的好奇,什么叫眼里有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第6章 第六章 雾气蒸腾,一双如白瓷般的纤细手臂从浴池中缓缓伸出,尾梢微卷的长发散落,晏酒脸上沾了潮湿的味道,像是从海上来的塞壬,朦胧而魅惑。 她眯了眯眼,光洁细腻的手按压上太阳穴。 一夜没睡,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等晏酒踏上柔软的地毯,浴巾包裹住玲珑的身躯,她才感到有些冷,瑟缩了一阵。 晏酒慢悠悠地趿着拖鞋下楼梯,不愿承认自己是为了躲陈聿初。 她不想见到自己的新婚丈夫,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 紫色绸质睡袍松松垮垮地坠在晏酒身上,随着她的走动露出雪白细腻的肌肤,楼梯走到一半,她倏而顿住—— 陈聿初竟然还没走。 晏酒的一双杏瞳瞪得圆溜溜,张了张唇,但是没说话。 她很想立刻上楼。 但是陈聿初的目光直直往她扫来,邃如寒潭般的眸穿透着空间的距离,让她无处可逃。 陈聿初淡淡地收回目光,继续滑动平板,查看今日的新闻。 他面前的早餐与餐具已经收走,只留了一杯咖啡。 很明显是在等她。 晏酒知道避无可避,走到她的位置,陈聿初身旁,低垂着睫毛坐下来。佣人为她送上早点之后,在于管家的指示下一同离开。 偌大的客厅,一时只剩下晏酒与陈聿初。 晏酒绷直着身子,嘴唇抿了抿,耳边传来沉淡的声音,“吃早饭。” 她下意识地就叉起煎蛋,等送入嘴边时才怨自己怎么这么听话。 可能是看出晏酒的身体语言,陈聿初没有等她吃完,而是放下平板,很平静地说:“你可以不用把平安送走。” 这句话和昨晚那句“明天就把它送走”一样的平淡。 好像对于他来说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晏酒一时没有联想在一起,此时她已经激动地握着陈聿初的胳膊摇晃,眼里亮晶晶的,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 她的声音温软纯真,让人打心底觉得如果欺骗她那简直是一种罪过。 这是晏酒第一次对他做出这样亲密的动作,陈聿初微微颔首,有点安抚似的应她的话,“是真的。” 如果在此之前他就知道平安对晏酒的重要性,绝不会提出把平安送走。他和晏酒虽然只是联姻,但必要的尊重一定会有。 晏酒在陈聿初的面上梭巡,确认他没有开玩笑之后,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攥着他的衬衫,她略不自在地松开,很轻地说了声:“抱歉。” 衬衫是高级定制的面料,不透却薄如无物,隔着衬衫面料下的温软触感渐离,陈聿初眼神邃了几分,他深深地望着晏酒,她的神情不安无措。 他在下属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 可他们的关系并不是上下属。 看到陈聿初骤然沉下来的脸色,晏酒乌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慌乱,她害怕陈聿初改变主意。 表盘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陈聿初低眸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十分。他没想到晏酒洗澡能用这么长时间,还好今天的会议在下午。 但他需要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 至于和晏酒之间的问题,留到之后再说也不迟。 晏酒感到喉咙发紧,拢了拢手指,拿起桌前的果汁抿了一口。 她耳边传来不疾不徐的低音,“晚上我接你吃饭。” 晏酒想起昨晚陈聿初和她提过要去陈家吃饭,应了声:“好。” 她的反应让陈聿初皱了皱眉,漆黑眸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声线沉淡地说:“你是我的妻子。” 他低沉的嗓音说起这个词,莫名的缱绻勾人。 晏酒的尾指蜷了蜷,心脏因为陈聿初的这句话短暂地悬在半空。 他的妻子? 陈聿初却没等晏酒的反应,套上剪裁考究的深蓝色西装,迈起笔直长腿径自离开,司机早已等着,落后陈聿初一步,两人的身影在晏酒视线里消失。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晏酒眨了眨肿胀的眼,难道是怕她这幅样子给他丢脸吗? 反正陈聿初已经走远,晏酒索性不再猜他到底是怎样想的,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快步走到外面和于英慧分享这个好消息,“慧姨,平安不用被送走了!” 于英慧双手合十,嘴里念着:“谢天谢地谢先生!” “太太,先生人很好的,你们要好好相处呀。你们刚刚在一起吃饭真的特别般配,看到你们我才明白小说里说的郎才女貌是什么意思。” 于英慧也知道自己说太多年轻人可能根本听不进去,但她发自内心希望这样可爱又善良的女孩子能得到幸福。 晏酒莫名想到刚刚陈聿初的那句话,耳尖染上一抹胭脂色。可她转念又想到陈聿初之前想要送走平安,笑意凝滞在脸上。陈聿初才没有什么好的,光长了一副好皮相,却和她爸一样霸道,说送走平安的是他,说不送走的也是他,单单一晚上就这么反复无常。 他们之间的相处,根本不是夫妻,哪有般配的说法。 更像是两家公司为了项目短暂合作,而她是没有话语权的那个。 只是这话她不会和于英慧说,她轻咳一声,“慧姨,我昨天给平安找了一个领养,既然现在平安不用走,我要把情况和她说一下。” 看着晏酒落荒而逃的身影,于英慧笑了下。 * 晏酒到达平安的房间,平安马上摇起了尾巴,比起之前,摇尾巴的幅度很小,时不时望向门外像是在警惕着什么。 晏酒一看到,心又软又疼,马上蹲下身说:“平安,对不起之前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以后我们绝对不会分开了。” 平安像是听懂了一般,舔了舔她的掌心。 晏酒把平安的所有东西放回原处,平安似有所觉,开心得抬起两只前爪做拜拜的姿势。晏酒看了又是一阵心疼,这个动作她从没教过平安,可能是平安的前主人教的。 她难以想象怎么会有人舍得遗弃平安。 晏酒第一次遇到平安,是在一个卷着狂风暴雨的夜晚,平安瑟缩地躲在店铺门口,却依旧被无情地赶走。 那时候,平安就做了这个动作。 晏酒当时也知道自己并不方便养平安,但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思绪抽回,晏酒给平安喂了点狗粮和零食后,拨打项天姣的电话。 “姣姣,平安不用被领养出去了。我可以养她了,不好意思啊。” 项天姣嗔她:“这是好事,你道歉做什么?” 晏酒:“放了你朋友鸽子,很不好意思。你帮我邀请一下,我请你们一块吃个饭。” “害。”项天姣的嗓子紧了一下,“不用的啦,我这个朋友不会介意的。你千万别和我客气!” 晏酒这才放弃,“好吧。” 项天姣松了一口气,想到昨天秦嵘求她的事情就来气,明明是他和晏酒说的分手,如今却想要领养她的小狗,要不是实在是看晏酒太焦急,她绝对不会帮秦嵘的。 这事要是让晏酒老公知道,那还了得。 她知道晏酒和她老公是家里介绍的联姻,虽然不清楚对方是谁,但能肯定的是对方一定是家世斐然,才会让晏酒的父亲态度坚定地拆散晏酒和秦嵘。 项天姣想要转移话题,而且她真的很好奇,“你老公怎么又同意了?” 晏酒不知道陈聿初态度转变的原因,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抽风吧。总之,这次之后不管他怎么说,我绝对不会再把平安送走了。” 项天姣:“你的性子就是看起来没什么波澜,实际非常执拗的。” 所以晏酒才会在家里不同意的情况下,宁愿放弃家里所有的经济支持,也坚持和秦嵘在一起,可惜是信错了人。 项天姣在心底叹息。她见证了晏酒和秦嵘爱情的开始,也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分离诀别。 晏酒咬了咬唇,“我是平安的救助人,我本就不该放弃她的。” 项天姣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酒酒,班长说同学聚会可能要改期,提前到下周。” * 高秘书上班向来准时,因为有一个把时间观念看得很重的老板。 但今天他上班迟到了。 九点五十分才到办公楼下。 其余电梯都在其他楼层,只有一部电梯在底楼,正常来说他不会乘坐这部电梯,自陈家老爷子逐渐退居幕后,这部电梯只有陈聿初使用。 高秘书看了眼手表,咬咬牙,还是上了这部电梯。 反正...老板现在应该在办公室。 已经迟到,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正当高秘书按下关门键时,一双考究的布洛克牛津鞋踏入电梯门。 高秘书手不受控制地痉挛了起来,疯狂按下开门键。 “老板,早。” 高秘书身高一米八一,可陈聿初还比他高了半个头,那双墨瞳里暗藏着漩涡,气场凛凛。高秘书胆战心惊了一阵,在想要不要主动开口解释。 陈聿初平静无波的眼往下垂,在他的西装上停顿几秒,不疾不徐地问:“你养宠物?” 高秘书心跳慢了半拍,老板怎么知道的? 他低头,看到西装上的狗毛,才恍然大悟。 “是。”听着陈聿初没有责怪他的意思,高秘书借机解释:“我和女朋友一起养的狗,可能是昨晚吃坏东西,拉肚子了。我怕它有生命危险,带它去医院导致了迟到。很抱歉,老板。” 高秘书简单把事情交代清楚。 其他多余的、显失职业素质的话,他绝对不会说。 陈聿初想到了晏酒哭肿的双眼,不动声色地问:“这只狗很重要?” 高秘书怔愣住,他没想到老板会关心他的私生活,立刻站直身子表忠心,“老板,我绝对不会因此影响工作,今天的事情没有下一次。” 陈聿初扫过高秘书紧绷的脸,缓缓溢出几个字,“问什么你就回什么。” 高秘书站直身体,抬起胸膛,掷地有声地答:“是!这只小狗是我们的家人。” 电梯门缓缓打开,陈聿初步伐平稳地走在前面,他一踏进办公区域,所有人立刻噤声,高秘书紧紧跟着他,在走进办公室的刹那,陈聿初倏然顿住,淡声吩咐:“下午的苏富比拍卖会,帮我拍得那套粉钻。” 第7章 第七章 与项天姣挂断电话后,晏酒去了美容院做全身护理。 今晚是陈聿初回国之后第一次与她一起回到陈家老宅,她需要如陈聿初所言扮演好妻子的角色。 天空一片蔚蓝,美容院店长亲自送晏酒到门口。 她言笑晏晏,“我本应该推销我们的产品和服务,可是像您这样天生丽质的客户实在让我不知道推销什么才好,如果有空一起喝下午茶那就是最好的了。” 怪不得这家美容院生意特别好,不少明星富太太,甚至陈聿初的妈妈也在这里办了会员。 晏酒身姿婀娜,肌肤在阳光下亮得发光透白,脸上早就没有水肿的痕迹,那双乌黑的瞳孔剔透轻眨。 店长倒真不是无的放矢地说谀词,她开美容院以来天然的、非天然的美女都见过不少,但是晏酒就像水一样,“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不起眼柔软的水滴却能够穿透坚硬的石头,美得没有攻击性,能让人不自觉放松警惕。 晏酒杏眸弯弯,露出温婉大方的笑容,“好的。” 一声急促的铃声响起。 是张思雨。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吵闹,透过嘈杂的背景音,张思雨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老板,刘女士来店里闹了。” * “你们这是黑店,知道吗?” 刘东莲的声音极有穿透力地透过人群传到晏酒耳中。 晏酒下意识蹙了蹙眉,轻声对前边的人说:“让一让,谢谢。” 凑热闹的人都是在附近上班的白领,午休时间出来吃饭,看到容貌漂亮气质温润的姑娘不自觉让开了一条道。 刘东莲眼尖,她是最先发现晏酒的,甩开张思雨的手,径自走到晏酒面前,“你这身衣服不便宜,我看就是坑蒙拐骗来的吧?” 晏酒不擅长争吵,幸好这时张思雨也赶到她身边,张开手臂护着她,“我看你才是无赖,让我们提供了服务却又要退钱,全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种时候绝对不可能退钱给刘东莲的,那么多人看着,如果今天她退让了,那么明天就会有更多的人重复今天的事情。 这店也就开不下去了。 晏酒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疏淡了一些,但她还是客气地说:“刘女士,请进去说吧。” “你让我进去可不就是心虚?到时候那么多人欺负我一个人,我找哪里说理去?” 刘东莲的嗓门很大,一下子盖过了晏酒的声线。 旁边聚拢的人群交头接耳,还有些人拿起了手机拍照。 一时间场面有些哄闹凌乱。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蜿蜒驶过,副驾上的高秘书一眼就看到人群中孑然站立的婀娜身姿,他张了张唇,又想到上次老板疏淡的模样,这次不敢再问。 却没想到,后座传来沉稳的嗓音,“停车。” 高秘书适时地转头,陈聿初平静无波地吩咐:“高舟,你去解决一下。” “嗳。”高秘书答。 阳光铺陈在晏酒的脸上,透亮得过分,看起来像瓷器一样易碎,但她的身姿笔直,看不出有什么气愤或委屈的表情。 “我说到你心坎里去了吧?你就是心虚,黑店!” 高秘书快步拨开人群,只听见晏酒清清淡淡地开口:“刘女士,这事你不占理。我请你进去只是希望你能冷静一下,并不是心虚。” 刘东莲还想说什么,高秘书已经走到她面前。 倒是巧了,这人他见过。 能做到高层的,不少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高秘书曾在公司一楼见过刘东莲,她给一位员工送午餐。擎宇集团工资在同行业平均线之上,很少有员工会自带餐食,因为他多注意了几分。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记起这位员工的名字叫邹阳。 高秘书和晏酒的视线对上,他略一点头算作打招呼。 刘东莲不依不饶:“怎么?来英雄救美啊?” 高秘书可不敢冒领英雄这个称号,短短几分钟心中便有了成算,知道怎么对付刘东莲这样的人,他拖着一点调子,在刘东莲耳边很淡地说:“邹阳妈妈,让他有时间找高舟一趟。” 至于去哪里找,眼前这位女士自然不需要知道。 一听到“邹阳”的名字,刘东莲已经有些慌乱,眼珠子飞快地转,知道这次是碰到硬茬了。 但让她放弃又觉得不甘心,心中难以衡量。 高秘书说完那句话之后,不再理会刘东莲。 他给陈聿初当秘书,什么人都见过,不把刘东莲这种人物放在眼里。 他已经扬起笑脸,先和认识的人打招呼:“森凌建设的Rock,明日科技的Sam,好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改天一起喝下午茶。” “我麻烦大家一个事,刚刚这件事,大家手机的视频和照片删一下可以吗?” 擎宇集团高秘书Ansel,即使是以前没见过,也听过他的名字。 他说话客气,这点面子大家不会给,于是纷纷拿出手机证明已经删除视频和备份。 高秘书:“谢谢大家,今天的午餐我来请可以吗?” “Ansel,你真是太客气来了。” “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改日一道吃饭。” “一定一定。” 刘东莲这才有些慌了。 她看出来,面前这人来头不小。 然后...趁乱跑了。 晏酒看见了,但她做不出追人这种事。 她让张思雨带着其余员工回去,等人散了之后,郑重道谢:“麻烦你了,高秘书。” 高秘书哪敢受这道谢,视线往那辆黑色车子瞥了一眼,说:“是老板要我来的。” 晏酒跟着他的视线望去,车窗紧闭看不出里面的情形,她只好收回目光,认真地说:“还是要谢谢你的。有没有空,我给你们做咖啡。” 虽然是陈聿初的吩咐,但高秘书这次欠了一些人情,她要承他的情。 高秘书想了下,答应:“那行!” 太太应该是想给老板做咖啡喝却不好意思明说吧,他是最体贴的下属,维护老板与太太的感情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看着高秘书与那道纤柔的背影一起踏入店内,原本紧闭着的后窗缓缓下落,露出男人清隽俊美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脸上,看不分明他的神情。 张思雨她们看晏酒带着刚刚那位男士进门,好奇地打量着,心里的想法全都摆在脸上。 晏酒无奈一笑,说:“不是。” 高秘书纳罕:“不是什么?” 晏酒:“她们以为你是我老公。” 高秘书吓得差点跳起来,很认真地解释:“我不是,我是晏小姐的...” 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们的关系,要说是晏小姐老公的下属,那老板的身份就会被发现,他看着晏酒和老板暂时都没有官宣的意思。 晏酒接口,解了他的难,“是我朋友。” 说完晏酒净手,磨起了咖啡粉。 晏酒很熟练地做了三杯咖啡,亲自包装好交给高秘书,她补了一句:“帮我向他道个谢。” 高秘书不敢应下,“您还是亲自和老板说吧。” 晏酒沉吟了下,知道高秘书不想掺和他们之间的私事,没强求,露出得体的微笑,“好,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她走在高秘书前头,纤薄的手臂推开店门,“再见。” “再见。” 高秘书带着三杯咖啡回到车里,他先递给陈聿初,“您爱喝的美式。” 陈聿初的视线从车外收回,车窗缓缓升起,修长的身姿靠在椅背上,冷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高秘书讨好地笑了笑,“太太亲手为您做的。” 陈聿初漆黑如墨的瞳孔移了目光,落在高秘书手中的咖啡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高秘书下意识屏息,耳廓传来陈聿初寡淡的声线,“嗯。” 听到这句话,高秘书忙把咖啡递给陈聿初。 陈聿初摩挲着温烫的杯壁,想起了早上那双哭红的眼。 不过是短暂停了一秒,他就将这件事放在脑后。 城西那块地,去年他和晏酒婚前就已经投标完成,合同签完也办理好土地证,陈宏富却迟迟没有选定负责人,陈聿初和堂弟陈柏川争得厉害,他兵行险着与和晏酒结婚。 没想到老爷子让他去了国外,让陈柏川负责分公司的项目。 这块地,谁也没给。 许是他在国外的业绩太好,也或是陈柏川实在是烂泥扶不了墙,陈宏富终于把这块地交给他负责。 对这块地有想法的人很多。 已经有不少叔伯联系他。 陈聿初这次就是去和君昊集团董事长盛君豪一起吃中饭。 午餐定在一家环境清幽、私密性极强的私房菜馆。 虽是长辈,但盛君豪有求于陈聿初,寻常人难得一见的君豪集团董事长到得极早。 陈聿初抵达的时候,房内已经泛起了茶香。 “盛总,我来晚了。” “知道你喜欢龙井,”盛君豪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怎么叫得这样生分。” “阿瑶,给聿初倒一杯茶。” 盛君豪的女儿盛静瑶也在,她怯生生地唤了声:“聿初哥。” 刚说完就羞容满面地低下了头。 陈聿初只扫过一眼,接过侍应递来的温毛巾,修长的指骨慢条斯理地擦拭,手背上筋络分明,极淡地说:“我已经喝过咖啡。” 陈聿初:别人倒的茶我不喝。 v前随榜更,v后日更,更新时间晚上九点。 喜欢的宝宝收藏一下吧![橙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七章 第8章 第八章 盛君豪没想到陈聿初一个小辈这么不给他面子,一时面上有些下不来。 盛静瑶的眼睫颤了颤,面色一片苍白,但她还是晃了晃盛君豪的手,娇声说:“爸爸,我饿了。” “至于龙井,待会让聿初哥带回去就好啦,”盛静瑶含羞的眼望向陈聿初,“聿初哥刚回国肯定事务繁忙,好不容易抽出空,我们先吃饭。” 这样含羞带怯又携着深情的美人,任谁都不会对她冷眼以对。 如果不是陈聿初见过盛静瑶小时候打了别人两巴掌,又像没事人一样叫他聿初哥哥的话。 美则美矣,心怕是蛇蝎心肠。 陈聿初的黑眸里划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他很淡地笑了下。 餐厅的侍应很快把茶具撤了下去,动作行云流水,不发出一丁点声音,屏风后有人弹起琵琶曲,侍应陆陆续续地上菜。 琵琶曲终了,主菜正好上完。 屏风后弹琵琶的人缓缓退出房间,每人身后各有一人布菜,整顿饭吃得寂静无声。 陈聿初家世显赫、气度外貌在鄄城都是绝佳,盛君豪很早就想与他联姻,让家族更上一层楼。 他瞥了一眼身边静坐的盛静瑶,一副端庄柔美之相。 盛君豪请过不少业界大师教导盛静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现代马术舞蹈从小训练。 盛静瑶也争气,很早就在鄄城社交场颇有美名,想要与她成婚的适龄青年不知凡几,就是不知陈聿初到底怎么想的,竟然娶了晏酒。 陈聿初和晏酒的婚事虽然没办,但和陈家相熟的盛家是早就知道的,只是出于私心盛君豪和盛静瑶并没有将这件事外传。 他们到底还是觉得陈聿初和晏酒的婚事不会久。 毕竟么,身份还是悬殊。 晏弘盛经营着一家建材公司,年利润千万左右,建材行业早已过了暴利期,生意全靠陈家照顾。 另就是有几家收租的门面。 而陈家呢,光是陈聿初母亲一年的花销就不止千万。 察觉到盛君豪的视线,盛静瑶没有转头,而是悄悄打量起阔别三个月的陈聿初。 灯光折射着冷色的光芒,映照在男人清隽的脸庞,他的下颌线利落而清晰,如同高山上的神祇般不可接近,微垂眸时掩住了瞳孔里那点寒意,带着几分疏离感。 似是察觉到盛静瑶的视线,姿态矜贵的男人抬起墨如沉渊的眸,漫不经心地问:“盛小姐在看什么?” 这份称呼隔绝了两人的距离。 礼貌却疏离。 盛静瑶眼底闪过一丝不快,垂下的长睫很快掩饰住这份情绪。 她不能因为一个称呼和陈聿初闹得不开心。 从小到大,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嫁给陈家,嫁给身边这个男人。他还是那副淡漠矜贵相,纯手工缝制的白衬衫,系了个漂亮的温莎结,衬衫下是影影绰绰的肌肉线条,腕上全球限量五只的蓝色腕表价值不菲,处处流淌着贵气。 “聿初哥,伯母的生日晚宴,我能做你的女伴吗?” * 晏酒中午是在店里吃的饭,和员工一起叫的外卖。 又待了一会,看店里一切有序,她便回了家。 晏酒直觉晚上回陈家老宅并不是单纯吃一场团圆饭。 而且她牢记陈聿初那句话,她身为他的妻子有很多事情要做。司机老刘后来路过店里,给她送了一张卡和一套粉钻首饰,说是陈聿初交给她的。当时晏酒往窗外望了一眼,只看到一辆黑色的车远远停着,车窗紧闭看不见里面的人。 晏酒明白陈聿初的意思,她得为陈家的每一个人准备好礼品,不能失了他的礼数。 她先去了库房一趟,库房有的便从库房拿,没有的她就让于英慧去采购,送上门时她再付款签名。 最后一件东西送来,是三点半。 晏酒想了想,发消息给陈聿初。 晏酒:【礼品已经备齐。】 陈聿初正在开会,震动声倏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消息,表情有些意外,今晚回陈家的礼品他早就让高秘书准备好。 他很快想到,也许是那张黑卡,让晏酒以为是让她置办礼品的意思。 陈聿初的瞳孔幽深,指尖触摸到屏幕,一时并没有动作。 高秘书坐在陈聿初下首,他很轻地调整了坐姿,陈聿初马上有所察觉,将手机收回,默默抬眼。 他组的会,陈柏川非必要不会参加。 但是难说这里是不是有他的人。 陈聿初不再想和晏酒的事。这种事对他来说太小了。 晏酒等了几分钟,见陈聿初没回,也没在意。又陪平安玩耍一会,出了一身汗,便上楼洗澡。 氤氲水汽中,一只透白如玉的足尖轻点在柔软的地毯上,晏酒伸手接触到浴巾的一角,还未拿到面前一股沉淡的木香便先侵袭了她的鼻尖。 “啊——” 晏酒短促地叫了一声,浴巾已落在地上,黑色的浴巾与白色手工编织地毯混在一起,颜色对比鲜明。 这不是她的浴巾,而是陈聿初的。 晏酒揉了揉眉,虽然知道浴巾是干净的,佣人每天都会更换,并熏上他们喜欢的香味,她还是觉得不适。 换上浴袍,擦拭完身体乳,坐在衣帽间的凳子上,晏酒还是觉得鼻尖有股若有若无的木质香。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陈聿初遣人送来的那套粉钻,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这次只是家宴,并没有dress code,晏酒本想穿着随意些,她不太明白陈聿初要她戴着这套粉钻去家宴的意思。 但既然去的是陈家,一切自然得按他的意思来。 衣帽间的衣服大多是她陪俞雪逛街的时候一道买的,陈聿初的奶奶也送了她一些,晏酒打量了一番,最后选了一件陈聿初奶奶送她的白色连衣裙,袖口和裙摆缀有蕾丝花边。 晏酒慢条斯理地将这套粉钻首饰戴在身上,再往镜中看去,白色的裙子素雅清新,波浪般的乌黑秀发微微散落在肩头,她将发丝撩到耳后,露出纤长的脖颈,粉钻点缀其上多了份华丽,她勾了勾唇。 桌上响起震动声,是陈聿初的消息。 陈聿初:【五点半来接你。】 晏酒葱白的指尖轻点屏幕,回了一句,【好,我在家。】 五点二十,晏酒趿上拖鞋从楼上走下来,手里拎着一双银色高跟鞋,她走路的调子缓缓的,柔软的拖鞋踩在阶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还有五六级台阶时,坐在沙发上的陈聿初才若有所觉地抬起眸。 这套粉钻很多人想要,他接了秘书的电话之后给了他最高权限,也就是说无论多少价他势在必得。 秘书拍得之后,他扫过一眼,确实很美也很华丽。 陈聿初没有想过晏酒合不合适这件事,当他看到这套粉钻戴在晏酒身上,才恍然华丽的首饰需要合适的人,晏酒就像春日里的一株桃花,美自天成,风一吹桃花瓣落了一地,旖旎风光。 等晏酒近到眼前,他又觉得她恐怕是夏日荷塘里的漪涟荷花,清净幽雅。 “到了怎么不叫我?” 晏酒清柔的声线慢慢传到他的耳廓,尾音上翘莫名添了几分缱绻。 陈聿初一时没有说话,直到晏酒站在他身前,喉结滚动,缓缓开口:“说好的五点半。” 晏酒没想到这人这么一板一眼,一时噎住,卷翘的睫毛眨了眨,没说话。 又没话说了。 不过他们之间也不需要说多余的话。 陈聿初站起身,他还是穿着早上那套西装,剪裁得体的西装勾勒出他比例完美的身形,他走路时很沉稳,一步步仿佛自带着韵律,走过之处寂寥无声。 晏酒俯下身子穿上高跟鞋,又将拖鞋放好。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陈聿初淡淡收回视线,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晏酒刚刚有些生气,她踩高跟鞋的力道有些重。 但也许是穿高跟鞋与平底鞋的不同。 毕竟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让晏酒生气的。 晏酒没想到陈聿初是真的完全拿她当工具人,就算她穿戴得很丑,但凡有点礼貌的男士,看到她戴上他送的珠宝,也会礼节性地夸赞她一句漂亮吧。 而且,她喜欢的是蓝宝石,而不是粉钻。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也许对于陈聿初来说,她喜欢什么珠宝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社交属性,她必须在社交场合穿得光鲜亮丽。 这就是陈聿初早上说的,她是他的妻子。 她代表了他的颜面。 就像对陈聿初来说,送不送走平安,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她的施予。 晏酒的脚步顿了顿,她想她看错了与陈聿初之间的关系。 他们之间并不是两家公司合作,她没资格与陈聿初谈合作。 她更像是陈聿初的下属。 看清这点之后,晏酒心中的凝滞感更甚,她揉了揉眉心,控制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再想下去无用。 在晏家是这样,在陈家依旧是这样。 她的想法完全不重要。 陈聿初的视线凝着落座的晏酒,他们中间隔了一个空位,鼻尖能嗅到若有若无的花香,他修长的身姿闲散地靠在椅背上,不疾不徐地问: “你在生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八章 第9章 第九章 陈家老宅有个很好听的名称——怀韶。 怀韶的主宅历史上曾是某位王爷的避暑山庄,在主宅基础上,陈家再改扩建,才有了现今的规模。 老陈将车停到车库,陈家的佣人早就等候着,用接驳小车载他们抵达陈家主宅。 一路上时令的鲜花和植披环绕,宛若置身仙境。 第一次到陈家老宅时,晏酒听着晏弘盛和俞雪在她耳边念叨,嘱咐她要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她根本无心看四周的一切。 回家后,晏弘盛又说她不争气,不知道他培养她这么多年有什么用,站在那里木愣愣的。晏弘盛的责骂让她那天的心情很低落,连带着对陈家都带了几分怨气。 陈聿初出国后,陈家奶奶叫她回老宅一起吃饭,她才趁着那次仔细欣赏了老宅的风光。 那时,日光倾斜,金黄色的树叶落了满地,波澜壮丽的景观直接击中了她的心脏,一切的景被渲染得不真实。 在那之前,晏酒从没想过原来秋天不止是萧瑟的,古色古香的建筑里它也可以充满诗意与宁静。 接驳小车开了十分钟,抵达主宅。 备好的礼品装在另一辆接驳小车里,稳稳当当地跟在后面。 一家人坐在沙发上。 陈家爷爷陈宏富沉稳地坐在正中间,电视里播着他爱看的历史故事。晏酒视线扫过一眼,电视里正在讲朱元璋的生平。陈宏富似乎酷爱朱元璋,已经看过很多遍仍旧是百看不厌。 陈家奶奶雍美如喜欢喝草药茶,医疗团队为她定制了每周不同的草药茶,她面前摆着一杯乌梅陈皮桑葚饮,见到晏酒和陈聿初,慈祥地笑了笑,“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奶奶最想要的就是看见你们。小酒,你好久没来陪奶奶吃饭了。” 离得近了,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雍美如常年礼佛,大多时间都在家里的佛堂,早就沾染了佛堂的气息。 她是陈家唯一对晏酒好的人,总是很温和,说话慢条斯理,晏酒很喜欢和她相处。只是陈聿初之前不在,晏酒也不敢多来陈家老宅陪雍美如,怕其他人以为她存了什么心思。 果不其然,陈柏川握着鸡尾酒杯,似笑非笑地说:“之前没见大嫂穿这么隆重。” 陈宏富有两个儿子,一个陈聿初的爸爸陈景和,另一个是陈修筠。 陈柏川是陈修筠的儿子,陈聿初的堂弟。 陈宏富年轻时风流,在和雍美如结婚后,事业上又有了一位红颜知己,名叫文怡兰,文怡兰是银行家的女儿,和陈宏富一见钟情。 两人当即坠入爱河。 第二年就生下了陈修筠。 陈修筠是个奇人,他对家族产业并无任何兴趣,婚后与瞿玲玲诞下陈柏川后,便沉迷修道,最后更是周游世界,连家都难得回。 而陈柏川与他父亲截然相反,他十分热衷于参与公司事务,虽然没什么能力,陈宏富却一直对他很宽宥,甚至将两间分公司交给他打理。 晏酒不愿与他争辩,在这个家里,陈柏川显然是享有特权的。 于是她略过陈柏川这句话,对雍美如说:“以后一定多来陪您。” 雍美如宽和地笑了笑,“女孩子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以后呀,不光你自己来陪我,你要和聿初一块来陪我。” 她今天显然很有兴致,打趣道:“希望明年呀,你们是三个人来陪我,那就更好咯。” 晏酒心里打了一激灵,她完全想象不到自己会和陈聿初生小孩。 到时候陈聿初会不会说这不能做,那不能做。 晏酒的嘴唇微张,灯光下,淡粉色的唇愈加懵懂诱人。 指尖缠绕一点温度,而后是整个手掌都被包裹住,她侧眸看了一眼,陈聿初已经站在她身边,很自然地替她回应:“会的,奶奶,我们会一起来看你。” 陈聿初的视线转到瞿玲玲身上,薄唇抿起极淡的弧度,“堂婶的克什米尔蓝宝石很通透,很衬你。” 明明是夸赞的话,嗓音里却没什么情绪。 晏酒的视线随着陈聿初的话一起落在瞿玲玲身上,瞿玲玲脖颈上的那颗蓝宝石是矢车菊蓝,有天鹅绒般的质感,宝石周围环绕着钻石,十分优雅。 她在网络上看到过这条项链,最后拍得了天价。 原来是被瞿玲玲拍走。 瞿玲玲露出一个微笑,没说什么。 他们能够对晏酒语出不逊是觉得她没有背景又不被陈聿初喜爱,而且他们不会直白地羞辱,这样有失自己的风度,他们只会用不轻不重的口吻亦或是提到一样晏酒不能接触的东西,把她晾在那里。 但现在陈聿初说的话明是在夸赞她,实则是对刚刚陈柏川所言的反击。她还能说什么? 再说下去,不知道陈聿初会说什么。 说她一个丈夫不在身边的人都能每天穿这么华丽,陈聿初在身边晏酒当然配得上这套粉钻。 闹剧得以及时收场。 晏酒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阴影落在瓷白的肌肤上,她抿了抿唇。她虽喜欢陈家奶奶却不爱来陈宅就是因为这个。瞿玲玲和陈柏川总是会拿轻蔑的眼看她,仿佛她是尘土里的蝼蚁,原本连让他们看的资格都没有。 大家族就是这样,连争吵都不会有,私下里不管斗得多凶狠,明面上永远是一片花团锦簇,和谐异常。 陈聿初的妈妈,孟珠星适时地说:“碧姐,去厨房看看。” 陈宏富从刚才一起一直在看电视,仿佛没有察觉到身侧弥漫的硝烟,如今才抬起眼眸,很淡地说:“准备吃饭吧。” 雍美如起身的时候,瞥了一眼陈聿初与晏酒牵着的手,不禁莞尔。 她笑的时候有两个酒窝,可以想象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 晏酒耳尖染上漫天的红霞,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她的手心有些发胀潮湿,轻声细语地说了声:“谢谢。” 陈聿初凝着她昳丽不可方物的容颜和耳尖上的那抹火烧般的颜色,不疾不徐地回:“不谢。” 和刚才相比,他的嗓音多了几分温度。 这是陈聿初第一次回应她的“谢谢”。 虽是家宴,菜色却丰富。 晏弘盛和雍美如年纪大了,爱好清淡,各盛了一碗椰香菌子素清汤。陈柏川口味重,要了海参、烧鹅与羊排,他吃得虽多,常年锻炼的身体却异常精壮。其他人并没有提前报菜,桌前有黑松露柠檬鸡、羊肚菌汤、葱烧白鳗等。 吃得差不多时,佣人摆上每人喜好的饮品与甜点,晏酒面前的是香草奶冻,瞿玲玲喜欢吃开心果巴斯克。其他人晚上不爱吃甜点,陈宏富、陈景和和陈聿初喝的是龙井,陈柏川是羽衣甘蓝气泡水,孟珠星是温和的陈年生普,雍美如和晏酒怕睡不着没喝茶。 陈宏富握着茶杯,语气平常地问:“城西那块地,进行得怎么样了?” “目前初定和君昊集团以及晏家合作。” 陈宏富微微颔首,啜了一口茶。 孟珠星见陈宏富不反对,又实在没在陈聿初脸上看出什么特别的意味,笑着开口:“怪不得我中午打总裁办电话,想和你一起吃中饭,秘书说你出去了,原来是和静瑶一起。” 这话看似是在和陈聿初说,其实是说给晏酒听的。孟珠星并不喜欢这门婚事,晏酒早就知道,但这半年来她们之间也算是平安无事。 原来是因为主角不在。 如今主角回国,孟珠星自然要重新考量这桩婚事。 只是晏酒却不能露出任何不满。 她不能在陈家,在这么多人面前说离婚,也不能说她不希望她的婆婆在她面前提别人和她的老公。 就算她的爸爸在场,也只会劝她忍。 因为,陈家给的太多了。 晏酒攥紧了手指,垂下眼眸,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陈柏川眼里有几分微茫闪烁,语气意味不明,“原来盛静瑶这半年一直在等大哥,我有个朋友追过她,送什么礼物都打动不了,现在我知道原因了。”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大哥去年生日是在意大利?我朋友知道盛静瑶喜欢黄健,那天约她看黄健演唱会,还约好黄健结束后一块吃饭,盛静瑶却说去了意大利。下次见面,我必须好好警告他,连我大哥的女人都敢追啊。” 陈柏川继续肆无忌惮地说着陈聿初的风流韵事,根本不在乎她是否在场。 也许陈家,没人在乎。 她早就想过,陈聿初一定不喜欢她。否则不会半年来不闻不问。 所以,陈聿初生日那天,盛静瑶真的去了意大利陪他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