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相》 第1章 疲惫打工人 失恋回苗乡 「诶,承承回来了,回来过端午啊,来我家包粽子,祭屈嗲嗲哦~」 「是啊,好久不见,花雨姐,我想回来发展。日子快哦,又端午咯。」 「回来好哦,有嘎嘎好吃米豆腐、凉虾哟。」 「好啊,我今天接了个拍照的活,一会就来吃。」 「你和洛葵,又把哪个阿妹打扮漂亮哦。」洛葵是这个苗族小城里除了我之外最叛逆的姑娘,也是我的表妹,边城的高学历大龄“剩女”,除了我还有她,真好。 瞧着花雨姐的背影,竹背篓青花布的苗衣衬着银锁叮咚,这是我从幼时最熟悉的模样,是啊,我又回到了这记忆中的故乡。 我叫姜承,出生于潭州的一个土家族苗族自治县,我在城市长大,但也偶尔回到边乡小城。从前的边城,如今被打造成了游人聚集的苗族古镇。最近才回到家乡的我,跟着老姐妹,也偶尔做做妆造旅拍的活计。 今天来的是一个从秦州来的姓白的姑娘,从照片看,选了衣服,她身段好,打扮起来肯定好看。 充斥着改良版‘女娲后人’般五彩苗服的影子后,是我们逐渐被时光和潮流遗忘的传统苗服。一如我们这大山河水环绕包裹不通外界的边城。但世界熙熙攘攘,曾经古老的边城,如今充斥着闪光灯,佛如一个女明星,世界的目光、好奇的人们、外界的关注纷至沓来。 我拾起几片纸垃圾,仿若孩童,欢快的跑在石板路上,不知何时落了雨,卖着绣布的郑阿奶一边搬着主椅到廊下,一边顺手递来一把漆黑的油布伞,路上遇着一个穿着粉色新中式来旅行迷路的清秀阿妹,领着她一口气跑到洛葵的店里来躲雨。 「阿葵,秦州阿妹来了没得?」一边拉着让人家坐下,一边问着已到店里准备着的洛葵。 「还没得哦。」 被按着坐下的粉衣女生笑嘻嘻的开口:「这里就是洛葵的小店吗?我正在巷口找路呢。」 「你就是今天预约的客人啊。」姜承拿出热水瓶,泡一碗芝麻豆子茶递了过去。 「淋了雨,去去寒。正好你选一身衣裳,把你身上的脱下来我给挂起来,晚上回来换也就干了。」 「来看看吧,想选哪一件。」洛葵的小铺,不像是来本地开店的那些老板们有气魄,从前偶尔也请寨子里的阿妹来帮帮忙,胜在干净整洁,整个铺子本地的气息扑面而来,每套衣服都是在集市上的阿婆那里定的,配着布包绣花鞋,每件银饰也都是评了非遗传承人的穆阿公那里打的,并着几个老姐妹寄放在这里,不过也有杂银冠,这个轻些,价格也便宜,可以供客人选择。 「从前在禹城也看过别人街拍,在网上刷微书看照片,以为苗族的服饰都是裙子,没想到传统苗族人都是穿裤子的。」 「是啊,很多人都不知道,来我们这儿之前都想穿裙子,真来了之后,倒是选裤子的多。」 「你从前也在禹城啊,我们阿承也是从禹城回来的。」听到这话,粉衣女孩微微一愣,转头看向姜承。 「我叫白薇,白色的白,蔷薇的薇。你之前也在禹城工作吗?」她确实就如一枝蔷薇花一般。 「是,你好,我叫姜承。姜糖的姜,承载的承。」姜承对于这个陌生的女孩,有一丝莫名的好感。 「我看你穿粉色好看,要不要试试这一件,传统的大多是蓝色,但年轻一辈花朝节时就爱穿白色、粉色的。」 「好啊,我喜欢这上面绣的凤凰。这是什么花?」 「凤凰花,最红火的花。」 「我喜欢。」白薇开心的点点头,姜承引她去隔间换衣服。 「咱两身量相似,你穿我这身,很合适。」换好衣裤,给她拿出一件与裤子同色的绣花围裙。 「你这里的衣服,看着和外头旅拍店的真是不一样。」 「阿葵当初想做这个旅拍的生意,从我们几个从小长大的姐妹那里薅了不少银器服饰,又去集市上采买了一些。现在留在家乡的人不多,平时也穿不上,就拿一些出来支援她了。今天下雨了,有些凉,你把这个穿上吧,一会搭上银器,更好看,叮咚响的。」苗族的围裙上也是镶着银器的,银铃叮咚作响,配着腰后的五彩绳腰带,从前干活的衣料,现在更多拿来当盛装的衬色。 帮她把围裙的五彩腰带打上万字结,收拾平整,活似个本地漂亮阿妹。 「阿葵,来看。代帕那哟~」 「好看。」阿葵从阁楼上探出个脑袋,竖着大拇指称赞。 洛葵把配套的苗银搭配出来,这是白薇早先选好的。她平时负责妆造,姜承回来后就帮她当摄影师。 白薇在梳妆镜前坐下,左右打量着自己的样子,很有几分满意。 「你皮肤白,咱们化妆梳头,戴上银饰肯定更好看!」洛葵梳着一根大辫子,这会那一把梳子盘在脑后,她肤色健康,不似城里的姑娘们白皙,胜在干净清秀,眼珠黑溜溜的,灵动爽俐。笑起来两个梨涡格外甜美。 「我倒是很喜欢你这样,和我从前见到的人很不一样,乐观又热情,很鲜活。」 「黑黢黢哦。」 「对了,你们刚刚说的是什么啊。」 「那是苗语,苗族没有文字,语言就靠代代相传。代帕那,是很漂亮的意思。」 「你也代~帕那。」 「久嘎侯!是谢谢的意思。」 画一个干净透亮的淡妆,梳起规整的盘发,没有多余华丽的发髻,却显得人格外精神。 「怎么一个人来我们这玩啊。」洛葵嘴里咬住卡子,手上动作不歇。 「离职回老家了,老家的朋友也都要上班,想了想还是想出来走走,就自己出来玩了。」 「大城市的人独自出去旅行,似乎不是离职就是分手。」 白薇正挂断一个电话,把一抹掉落在额前的碎发拂了上去。 「男朋友啊。」 「前男友。」她动作洒脱,透出一丝少有的成熟韵味。 姜承看着洛葵八卦,笑着摇摇头。 「禹城的男的,都是憨矗。一个两个的,脑子有泡。」听着洛葵这句,姜承立时来打她一记。 洛葵不忿的撇撇嘴。 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不论是好友姜承,还是今天遇到的这位美女白薇,明明都是很好的性格,长得也美,为人干练有能力,她实在不懂禹城那些让她们伤心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憨矗。 好友在旁人眼里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从没让人操心过。这次回来,她什么都没说,但她两从小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洛葵怎会不知,她是不开心的。 这会又听见白薇禹城的前男友,气不打一处来,两人一会就聊开了。忙起来不回信息,回家屁也放出两个,摊在沙发上,却有精力和兄弟打游戏。喊着八倍镜到拿蓝拿红,抢占高地。 当发现在车里不回家的他。 当好不容易欣喜着抢下的演唱会票又变成退票。 当自己生病难受他却不知道又在哪里忙碌着的时候。 我自己是谁?我们的规划还能实现吗?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一个个问题如一张网席卷这她,变得呼吸困难。还是好久不见的朋友对于自己憔悴和不自信的惊讶,这时看着对话框那边的沉默,才有了属于自己的决断。我承认我在财富上的局限,我不太能依靠自己在禹城扎根,那么就回到最初始的地方吧。 白薇的愣神间,洛葵已经帮她做好了最后的定妆。 「你看看,满不满意。快中午了,先戴我们日常的插头银花,吃完饭你可以拍拍照,让阿承带你回来换高盘帽盛装。」白薇看着镜中苗族装扮的自己,笑意从眼底晕开,忽而笑出了声,眼角却有些许晶莹。 「你手真巧,这根根分明的眉毛,我就画不出来。」她拉起洛葵的手。 「我靠这个吃饭的嘛。」说罢拿了一块繁花似锦的锁头给她戴。 「戴这个,这个好看,繁花似锦,桃花朵朵开。」洛葵性情爽俐,白薇满是笑意的低头让她帮忙戴上。 「我看外头落雨,要不留下来和我们简单吃点,都是家里做好了带过来热一热,就是没啥好菜。」 「这太麻烦你们了。」 「自家熏的腊肉腊猪脚,家里种的小菜豆角,你不嫌弃就好。」 「哪里会。」白薇跟着洛葵上了二楼小阁楼,临着外头沱江,能把整个寨子看到一半,这儿正临着万名塔,瞧着对面的花田景致,听风赏雨,吃餐苗家便饭。 「这儿景致真好,山美水美的,比城市里舒服多了。」吊脚楼的飞檐滴答落下雨滴,趁着湖光山色,自然风光,尽收眼底。 胡葱炒腊肉,酸汤腊猪脚,野菜鸭脚板,枞菌汤。 这是洛葵的阿哥洛石做的,洛石从前是个银匠,如今倒常在十里八乡搜寻农副产品给村委牵线搭桥,把老乡们种的粮食菜瓜卖出去。大家念着他的好,家里腊肉腊鱼猪脚鲜肉都紧够的。地里种的都是妹妹爱吃的小菜,扯两把胡葱就给她炒盘腊肉。 缺角的瓷碟盛着简单的三菜一汤,就是农家最好的滋味。 三人坐在小木桌旁吃起饭,米饭是苗家社饭,白米饭拌着春日的清新滋味。 「社饭是苗族、土家族、侗族的春日饭,又叫青蒿饭,鲜嫩嫩的社蒿,配上野蒜、地米菜、腊豆干、腊肉干等辅料掺合糯米,焖蒸出来的。」 姜承一边盛饭,一边给白薇解释。 洛葵早早便饿了,她今早只吃了一个棉菜粑,夹几片腊肉一口包入,唇齿清香。 看她吃得香,白薇也放松下来,品尝这苗家味道。 「哦耶,阿哥给带的棉菜粑,搞忘了。」 她从布包里拿出几个保鲜袋装着的挤作一团的棉菜粑,用碗装着拿到煎锅上热一热。 「你别看样子不好,我家棉菜粑好吃呢。外酥里嫩的。」 「这个有点像禹城青团,但是是油煎过的,很清香。吃多了预制菜,尝一尝乡间的味道,感觉格外新鲜。」 「是啊,随便去个商场吃顿饭就是几百块,还都是预制菜。更别说这么新鲜水灵的蔬菜了,但凡费一点功夫的菜,现在都见不着,我们老家的拔丝地瓜,小时候最爱的,一拉丝能扯老远,费事又得现熬糖,以前大师傅的绝活,现在都很少餐厅做了。」 「能吃辣的话,推荐你试试寨子里的酸汤鱼,我们鱼米之乡的鱼都有稻花香呢。」 「我一定试试。」白薇咬着筷子,品着农家春味。 午饭吃完,雨也小了,如绵如丝。 第2章 来古镇约拍的白薇 白薇打算先穿着常服去古镇里逛逛,雨后的古镇里,满满是青草夹杂着些许泥土的气息,这是白薇最喜欢的味道。香水的味道闻得久了,久违的大自然,仿佛是一种新生。阳光恰好在这一刻洒下,是金灿灿的。 自毕业以来,在校招的课程中遇到他,一路走了四年六个月零十三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感情开始变质了呢。是他忙碌的日子变得更加忙碌,是他开始把所有的责任感和耐心给了工作和同事,是他在会议后就自然的和女同事边讨论着时事热点边吃顿饭,是啊,这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他又有多久没有和我一起吃过饭了呢? 我想去的地方,我想看的风景,我想听的呀音乐节,我想看的电影……从一年的等待,到一个人散场的电影院。我曾经觉得那些需要完成孤独清单的人在人群中显得可怜,可如今的我,却觉得,在路上发现美好,真的很不错。因为,我看到了那个敢于探索,保持美好的自己。 苗银铃铛叮咚,一路有人回望,我开始接触那些从陌生人眼中投射出我的样子,是自信的,大多是欣赏的。 「薇薇。」这一熟悉又有些久远的称呼,来自一个陌生而又刚刚熟悉的声音。 ‘薇薇与阿承,一辈子在一起!’那是在槲寄生下许下的亲吻,那是年轻的人们,对于爱情最美好的回应与期许。那是谢菲尔德的圣诞,那是开着皮卡小车听着Justin Bieber的mistletoe,那是Chatsworth的庄园,是风景如画的Miss Darcy歌曲映衬下绽放出的爱情烟火,真挚而热烈。 只是念头一转,便会看见中式深山民族中的智慧结晶所建造出质朴的吊脚楼。 洛葵在廊桥上挥手唤着她,姜承正按下快门,记录下了她眼神中最自然的欣喜与笑意。 两个年轻又善良的灵魂就这样毫不设防的奔向她,仿佛带来了人类最本能的活泼、热情与善意。 原本以为孤独的旅程,在这深山苗寨当中,收获着满满当当的喜悦与从未期许的爱意。 三个女孩,就这样简单的沿着沱江走着,尝尝免费试喝的花草茶,闻闻药铺里的药香包,看看阿婆手绣的苗家帕子,看着远处炊烟袅袅。这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但原来,日子可以这样平静、美好。 万名塔、遐昌阁、风雨桥,这里叫镇筸,是作家沈从文笔下的边城。是翠翠的故乡,庙宇楼檐上的风铃声趁着清脆的苗银,一缕自由的风来袭。双手持平,走在跳岩上,一张张照片记录着当下。 走了半个古城,很有些累了,洛葵下午还有客人,白薇也要回店里加上礼帽盛装。 高盘帽是苗家特色,满满的银饰冠子沉甸甸的。戴上云肩锁片,纽丝银项圈,银锁圈,结环银链,银耳圈,银手镯,一整套下来才算齐活。 「这样装扮起来倒真的有些像我们苗家阿妹了。」一进门隔壁许阿婆一盆水就泼了姜承身上,一行人哭笑不得,这会她也换了自己的苗服,擦着打湿的相机包,幸亏相机是装在包里。 「你这身好看,这纹样倒有点像槲寄生……」白薇看着她的衣裳,眼神微飘,思绪拉远的间隙,又被洛葵连珠炮式的发言,拉回了现实。 「好看吧,阿承穿的同我们的都不一样,整个寨子只有她穿的是绣着冬青,羌活与重楼的,都是她阿嬷的手艺,我们小时候都可羡慕了。但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壶寄生,是什么东西。寄生在壶里的吗?什么植物可以长在茶壶里?」 「什么茶壶里,槲寄生就是寄生子。」 「寄生子啊,为什么要把那个绣在衣服上。外面的人,喜好都这么奇怪的吗?」 「槲寄生在西方,是象征希望和爱情的,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在槲寄生下,男生可以亲吻女生。」 「像蛊虫一样,象征依附与索取的寄生子,洋人还有这种理解呢。」 白薇闻言一时语塞,是啊,附生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独立前行的。原来一种浪漫的解释下,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文化背景下,会有着截然不同的解释和看法,从前困住她的,或许从来就是她自己的思想。 姜承拍洛葵一记:「人家的美好神话嘛,就像玫瑰的花语,是爱情。」又对着白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们这儿乡野间乱传的,不是什么成文的定义。」 白薇摆摆手,洛葵噘噘嘴不满道:「那定义不都是人说的,洋人说的,我们说的,不都是人话。」说罢又学起贾宝玉来:「除“四书”之外,杜撰的太多,偏只我杜撰不成?」 「好好好,洛宝玉,你说的有理。」洛葵拉着姜承的衣裳,指给白薇看:「我就喜欢我们阿承奶奶绣的冬青,坚韧不拔,满满的生命力。」 「我让阿婆也给你绣一件。」 「姜承,槲寄生,对你而言,你怎么看?你喜欢吗?」白薇看着冬青,思忖道。 「祛风湿,补肝肾,强筋骨,安胎元。和北桑寄生一样,都是不错的中药材,在榆树寄生生而橙红色,在柳树寄生生而淡黄色。说不上喜不喜欢,你们说的象征爱情的槲寄生,大约是橙红色,长在榆树科上的,可是,如果槲寄生长在柳树上,相信传说的人们,还会认得出它吗?我只是觉得,万物由心生长,才是自己的样子。就像冬青,叶、果实、树皮、根皮均可入药。叶清热解毒,主治肺热咳嗽、痢疾;果实补肝肾,祛风湿,主治须发早白,消化性溃疡出血;树皮根皮,凉血解毒,止血止带,可治烫伤,经血过多。我幼时体弱,所以我的阿婆,很爱将这些有生命力的药材,绣在我的衣服上。」 姜承说了很长一段,或许是她能感觉到,槲寄生对于白薇是很重要的东西,是承载着青春与爱情的植物,洛葵的山语野趣,就似一巴掌打在了城市的文艺浪漫之上,但也带来了新的认知与生机。 姜承与洛葵,默契的不再说话,收拾着手边的杂物。 虽说才认识一天,三人却格外投缘,此时又含着笑意走在沱江边…… 「你要是端午还在,那才好玩呢。所有的姑娘们都会穿着盛装去看赛龙舟,祭屈嗲嗲。」 「屈……diadia」 「嗲嗲是我们这的爷爷的意思,端午汨罗江祭屈原是古俗,唱傩戏跳傩舞,最热闹了。」 「我都没见过这些,你们的家乡也太有意思了。」 白薇皮肤白皙,骨相上微微带着棱角,穿起传统苗服,很有味道。 带着略有凛冽的气质,蹲在跳岩上以手波动水花,忽而就看着水中倒影,入了神。 ‘好久,好久,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自己了。没有浓重的黑眼圈,不是发油挽起来的头发,不是打扮的看似温婉的样子。是我自己,29岁的自己,已经有些许凌厉的,有自己坚持与性格的自己。’ 咔嚓。 摄影机的声响诱她抬头,抬眸的瞬间被姜承捕捉到。真实又有故事感的照片,在一个瞬间被记录。 白薇一边对不断经过的阿婆阿姐的欣赏表示感谢,一边跟着姜承度过跳岩。 ‘他忙碌,她悠闲。他沉默,她明媚。他不耐烦,她超细心。是啊,人就是有很多种多样的,即便都曾在禹城,即便他们都叫阿承。同样的名字,完全不同的样子。’白薇看着姜承在前面认真的看着一个个石柱东倒西歪的走着,莫名被一种叫生命力的氛围所感染。 她戴着重重的冠子,脖颈挺得笔直,也像她一样,伸着手,一步一步认真走着。 有多久没有这么这么认真的走路了? 这或许是白薇的课题,也是姜承的课题,或许也是这个时代所有年轻人的课题…… 数树梨花,晚风吹堕半汀鹭。 霞阳如瀑,流红江上去远。听歌看舞。 夜幕降临,红苗起舞,卸下了冠子的白薇戴着一支凤凰银簪,坐着乌篷船,手轻轻拍过水面,拂起水花,看着这吊脚楼升起的万家灯火,是虹桥的绚烂,是钟声的宁静,是来自深山边城的安谧。她的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暖流,这深山中的世界,简单纯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如今在酒吧中将民谣的小调,唱出了热闹与喧嚣,却又遵循着大自然规律而带来的人类本能造就的烟火气。 姜承同洛葵一起,挽着裤腿,叉着双腿坐着老木椅在沱江旁,捧着一碗米豆腐,看着橙灿灿的夕阳落下,又升起霓虹灯,古镇仿佛突变成了现代的游乐地,熙熙攘攘的人群,两岸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一张张娇艳如花的年轻笑脸在各个摊前询问着这位阿婆的手工帕,那位阿哥的葛根苗饼,把这地方衬得不似深山。 乡间的日子看似悠闲,实则让姜承也没什么时间去过度思考,明天便要到村委会报道。 她们是村里走出去的大学生,自晚间,留了门给白薇,姜承与洛葵便携手归家。 白薇来还衣服头饰时,十分谨慎的拍了视频发给洛葵,还用力的镫了镫门上的锁。 淳朴的乡土人情,竟然就这样放心自己一个外乡的客人。 在门口的阿奶那里花五块钱买了一个鲜花编织的花环,轻灰布衣的阿奶,戴着有些泛黑的银镯子,坐在阴凉地竹编椅上,一编就是一整天,旁边的阿婆,则摆着绣件,一针一针对光绣着,这会天光暗了,就同编花篮的阿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她们日日如此。 夜里有些微凉,白薇罩上冲锋衣,在沱江边逛了一家又一家小铺子,直到在一个包包玩偶店中,买下了一个包包挂饰,这里的玩偶都是传统苗绣的手法,每一个玩偶上都写着绣娘的名字,或许这便是传统文化与新时代结合的方式。 她又走进沱江边的清吧里,听着用力生活的人们,肆意的歌唱。她手机震动不断闪起亮光,似是为这些民间歌手打起的的舞台光。 而月光下一日忙碌后,姜承望着月光,拿着手机却始终没有打开,她的等待,似乎总是落空的。 日子,便又一天,这样过去了。 次日,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 白薇就这样印着橙红的朝霞,拖着行李箱,吃着苗饼,开启了自己的下一段旅行。 第3章 苗乡愁发展 梦境回禹城 从疫病之后,村里便没大办过端午节,今年游人增多,是打算大办一场的。只是论起年轻人的喜好,看着人家地方电视剧拍出来,变得爆火热门,镇上村里也都是下了任务的。姜承、洛葵两个被抓了‘壮丁’,一起来出主意,做贡献。 村支书也不是从前刚来苗乡的样子,他姓陆,从前寨子里的老人,都管他叫陆大人,后面改成了陆干部,现在很多年长些的便管他叫老陆。老陆前段时间组织村支部刚刚来的选调生一起看了‘蹭饭’书记的故事与流量,从未为村镇带来的社会关注与生产销售链路。疫情之后,来往的游客减少,曾经排练的大戏也因为演员走的走,散的散,没能演的起来。 村里没有核心的销售产品,旅行上来说,现在旅游景点的古镇层出不穷,大众审美疲乏,去往潭州品美食和天门山赏奇山的游客,未必愿意改道乘高铁来看看这深山里的边城。这是困扰了村部好几年的问题,古镇是县里的重点收入来源,也是县里持续关注的问题。 新来的小郑脑子活,做直播,倒也做出了些流量业绩,但没有足够的噱头和旅行承载力,是无法推动整体经济发展的。这便是陆书记这次重点想要寻找村里有学识、有手艺的人来群策群力的目的。 姜承多年不曾在镇里长住,只听着零星的听着发小们谈论着如今游客多,村里不似从前。却不知道,原来村里的经济发展已经如此棘手。 曾经公司倒是针对于农副产品行业有支持项目,同时也见过一些农村的带货主播火起来的案例,大约有一些思路。她之前就是做策划出生,对于互联网也相对熟悉,端午大会就是个很好的噱头。 她刚说了点子,就被洛葵的哥哥洛石推了出来。 这会众目睽睽之下,虽没什么实际把握,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祭屈嗲嗲,跳傩舞,戴五彩绳,挂咸鸭蛋,抢鸭子,赛龙舟。这些都是传统的活动了,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既要吸引游客,又要有新意,不能是千篇一律商业化的古城古寨。 特色的苗族、土家族民俗风味与非遗手艺,这便是姜承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词汇。 如果说曾经在公司的小卡拉米,无人在意。镜头一转在这深山古镇当中,村支书听了姜承的点子,竟然当起了被指挥的‘小弟’。第一次担当如此重任的姜承,油然而生一股激情与动力,一如她大学刚毕业时,一群人激情洋溢的希望能走出自己一片天气一般,这股劲在家乡再次生根发芽,且长得更为茂密。 写着策划书,打着各方的电话,把各个周边村落的非遗手艺传承人聚集起来。 常德的花鼓戏,七江的炭花舞,浏阳的烟花,土家族的西兰卡布,苗族的挑花,还有傩戏傩舞,这些绚烂的文化遗产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沉淀,而如今如何在这科技发展迅速的2025迸发出带着时代色彩的火花。 姜承拿着曾经的速写板,在一张张稿纸上写了画,画了写。有的是舞台布景,有的是团队策划。 镇上去采买烟花,村里去请非遗表演,姜承的脑子里预演了无数次,却总觉着差了些什么。 月光照在玻璃床上,折射犹如棱镜,印出一道浅浅的彩虹。我就这样看着已经陷入夜的寂静的古城,黑黝黝的,带着一丝神秘的静谧。犹如一个孤岛,屹立在深山。 ‘是了,棱镜!你像一座岛屿,沉入海底… 静止的时光都变成秘密。曾经夜晚听过的歌曲,萦绕在脑海。在那一个个加班的夜晚,如曾经的我,在城市日出进公司,黑夜出公司的忙碌牛马们迷茫时,他们在旅行中最想要看到的,是放松,是休息,是原生态,是生命力,是与平时完全不同的,鲜活的生命力。是需要留存的能出片的带有烟火气的照片。他们需要的是共鸣与能够喘息的治愈力。’ 姜承准备了很多很多,但所有所有的节目、舞台串起来,似乎都少了一个核心的故事,或者说噱头,能够真正打动人心的,让人见之不忘的故事…… 姜承冥思苦想了整整一晚,看着月半明亮,直至清晨,趴在吊脚楼的窗台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开着的窗户击打着窗棱呼呼作响,姜承睡的很熟,草稿纸下压着她的日记本,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开始,她似乎在一个高度的视角,回到了禹城,回望着曾经相遇的那些人。那个人似乎还在曾经的工位上,回到了曾经年初初次相遇的时候。 就在前往工位的茶水间附近,似有若无的,我总能闻到一种带着海盐,似乎雨后青草的香气,我一直很喜欢割青草的味道,找了好多种香水,却忽而在办公室闻到。 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而更不可思议的,这种香味,并不来自于香水,而是来自一个人的身上…… Date:2025.02.19 30岁的初恋,是在意料之外,是在繁忙烦闷的工作环境中,一个看似十分普通的午后,就在我以为。只是因为,在活人微死,按部就班的工作中,在转角的工位上发现了一罐泡泡糖。 到现在,我也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在世界500强高压的工作下,买下一整罐儿时味道的泡泡糖,放在工位上。 在紧凑的工作中,我们崇尚竞争,我们装着大人的模样,接受着PUA,扛起压力,拥抱变化,说着拗口的行业黑话,只是为了成为世俗眼光中成熟的打工人。用一整罐泡泡糖装点工位的主人,在某个烦闷的午后,轻松地击中了我内心中最纯粹、最柔软、最甜蜜的那一块自留地,一颗种子,在我心中暗暗生根发芽! 我开始在我的身边各处搜寻着泡泡糖的影子,越想要尝尝这小时候的味道,在身边的超市、百货,越是难寻它的身影。而我又实在不好意思,向泡泡糖的主人,讨要一颗泡泡糖。 Date:2025.02.28 今天是部门中一个不太熟悉的,曾经当过兵的同事的生日,身旁的冷清和无人祝福,还是让我留意到了他的些许失落。所以我把从食堂没花钱拿回来的一大罐草莓酸奶送给了他,并且祝他生日快乐! 我只是干了一件非常简单的事,说了一句非常简单的祝福,甚至没有花自己的一分钱。 可是那突如其来的不知所措的惊喜与感动,实在是让我有些如鲠在喉。然后我说出了让我自己都有些震惊的话,你能帮我去要三颗泡泡糖吗?一定要三颗! 已经瞥过几面的泡泡糖主人,此时站起身,往我这儿投着注目礼。 我想他猜到了是我,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我在走到洗手间门口,没来得及进门便被工作电话干扰,说着韩语冲回工位拿电脑时,泡泡糖主人和他同桌同时投来的注目礼开始的吧! Date:2025.03.03 中午,在食堂吃过午饭,我趴在工位上小憩。 “宇承,快去要联系方式呀!” “人家现在在午睡呢!” …… 原来他叫yucheng。 类似这样的对话,我大约听到了一周左右。 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很后悔,没有在某一天黄昏下班前,他走到我的工位附近时,我错身走向同事借口说着不重要的公事。 而在那之后,他似乎就再没了主动。 直到有次,我给他的同桌让路,他同桌悄声说这些什么,我没听真切,只听到他回复:“人家很有分寸。” Date:2025.03.14 我这矛盾又胆怯的内心,期待他人的主动,却又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回应。 最终在这天,根据工位编号在工作沟通软件上搜索到了你的名字:沈宇承。 一个惊叹于重合的名字,是啊,你叫沈宇承,而我叫姜承! 一个在现代,名字中不那么常用的字,偏偏巧合如此的一致。 “可以用饼干交换糖果吗?” “上次是你生日吗?” “那是我同事生日。” 只是第一次说话,你怎么就知道是我呢? 还是这偌大的办公室,只有我幼稚的想要甜甜的糖果吗?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糖果的?” “因为我聪明啊。” “你随便拿就好,我这边的同事,都是随便拿的。” “属仓鼠的吗?喜欢囤粮?” “哈哈哈。” “不过我们一般喜欢从手里抢!” “好好好,期待你们来抢。” “我只敢说说的。” “不行不行,都说了!” “你很期待被打劫嘛?” “这倒是确实,在公司还没被打劫过!” “啊……” “说好了!让我们周一拭目以待。” Date:2025.03.17 早上我去茶水间接水,正遇到他拿着电脑经过。 看着他迎面走来时,不敢看他,不自觉略微趔趄的往一旁迈出了一小步。 “哈哈~”他坏笑的心情很好。 拿着电脑路过工位时,他正好在和同组的女生说话。我只好加快路过,却看着你的身子,倾向着我,我只敢轻轻的说出两个字,就快速的走开。 “打劫!” Date:2025.03.19 我又打劫到了3颗糖。 “多拿点!” Date:2025.03.22 你知道人是有独特气味的吗? 到底是我的没话找话,还是本身这个人的气味涌入鼻腔,真的很特别! “你疲惫的时候,海盐味有淡掉一些……” “海盐味是啥,哈哈哈。” “每个人记录人的情绪方式不一样,我比较喜欢用气味来记忆。”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所以是我某次的香水是海盐味道的吗?” “是本人的味道哦。” “好好好,海盐味是什么特征。” “这只是我记录的方式而已。是海盐 肥皂 奶 小青瓜。对了,是不甜的那种肥皂泡的味道。嗯,没错。” “但是焦虑的时候,会有番茄、报纸的味道。” “笑死。那我那天黑着脸,估计是报纸了。” “欸,你咋知道。还有一点点烧焦的味道,还缺了一点点阳光。” “笑死,那一定是会开多了。” 是了,就在20号下班前,一只黑脸的宇承同学回到工位。 “你怎么,开个会回来,黑了一度。” “累了。” …… 就这样日子过得飞快,我们在工作之余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工作日,便常常在偶遇或是经过时打声招呼。 聊过学校经历,聊过星座,聊到生日。若是时间倒回来看看,就会发现其实也没聊多少东西,其实我们互相知之甚少。 ps:歌词的出处来自《岛屿》-棱镜乐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苗乡愁发展 梦境回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