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傍上长公主》 第1章 初遇与再见 萧珏第一次遇到李瑾时,李瑾正在被一群劫匪围着,绸缎马车翻倒,车夫和侍卫死了一片,身边只有一个侍女还活着,在由一群男人组成的包围圈中显得那么无助。 —— 萧珏家中有三女一男,排行第二,本名萧慕春,自小便包揽了家中大大小小的家务和农耕,却又得不到良好的营养,力气不小,却黝黑干瘦。大姐早早嫁人,却在产女时难产而死,女儿也被夫家嫌恶,勉强度日;三弟自小娇纵,虽然家境贫困,却在最大的程度上养尊处优,懦弱无能;小妹刚刚及笄,父亲想把她卖去地主家中做小妾,换取彩礼。 赶上朝廷征兵,父母不愿唯一的儿子上战场,萧珏提出替三弟上战场,前提是小妹的婚姻由自己做主,否则就曝光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欺君之罪当是株连九族。 萧珏拳头紧握着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只有她自己知道连牙齿都在打颤,什么株连九族那些话,是有夸大其词和赌的成分在的。 好在父亲祖辈都是乡野村夫,听到此半威胁半迁就地同意了。 萧珏就此借用了三弟萧天宝的名字随征入伍。 至于萧珏这个名字,是李瑾觉得天宝这个名字不好听,给她另取的。 —— 这是萧珏女扮男装从军的第三个年头,因为自己也是女子,所以更看不惯女子被欺辱,直到听到了匪头向那位小姐说着污言秽语时,气血上涌的萧珏几乎没有思考就提剑冲了上去。 参加了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光是浸染杀意的眼眸就吓退了外圈的小喽啰,凌冽的杀气在萧珏周身环绕,一连杀退了十几个匪徒,像是不知疲倦的兵人。 不知谁高喊了一句“疯子”,匪徒四散而逃。 尘埃落地,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滩滩血迹浸染了黄土,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萧珏像是一座冰雕背对着李瑾伫立,剑身上的血迹点点滴落,李瑾发现萧珏拿着剑的手在微微颤抖着,目光还在阴狠地望着劫匪逃离的方向。 —— 边关苦匈奴久矣,快要入冬时节,匈奴多次来犯欲意冲破城门,抢杀掠夺。李瑾是盛国最受宠爱的晋阳长公主,此次去往边关是领了皇命,慰问边关将领,提高士气。 李瑾与太子李昀是双生子,出生时皇后大出血薨了,留下了两个刚出生的婴儿撒手人寰。 李瑾是嫡出的公主,皇帝年事已高,念皇后旧情,刚出生就直接被破格封了长公主,号晋阳,与皇子藩王同等待遇,拥兵三千,享禄千石,甚至比一些皇子的待遇还高出一截。 没有母妃的照拂,李瑾和李昀即便是长公主和太子也举步维艰,甚至差点遭人陷害在五岁时夭折,直至现在李瑾的身体还有之前中毒的后遗症,失了血便不好止血,也是因为此,李瑾也学了些药理知识。 幼时李昀会叫李瑾阿姐,随着年岁渐大,懂了事,便拉不下面子再叫比自己早出生半个时辰的李瑾阿姐。 虽然李瑾对于李昀这个弟弟说不上喜爱,但却也是李瑾唯一一个可以在深宫之中报团取暖的人,超脱了姐弟或兄妹,是双生子特有的相吸。 李瑾没有愧对李昀的每一句阿姐,十几岁便开始筹谋,今年十八的她拥有除去表面的三千亲兵,还有只听从她号令的一千暗卫和三千死士,情报网庞大到遍布朝堂和境外,甚至关键部门也有自己的暗桩,这不光为了李昀的皇位,也为了自己不成为谁的阶下囚。 李瑾表面上只是个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实际从幼时便懂了深宫就是不见底的泥潭,五子夺嫡的戏码终究会上演。 从性格到长相都最像皇帝李垣的不是太子或者哪个皇子,是李瑾。年少时就展露锋芒,聪敏沉静,容貌也像极了逝去的先皇后,于是深得皇帝喜爱,风头无二。 即便皇帝知道李瑾惯用权谋,却念在李瑾是个女子,只要她不把手伸向朝堂,皇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边疆匈奴日日来犯,战事不断,朝堂上几个皇子拉帮结派,明争暗斗,朝堂动荡,人人自危,作为太子的李昀就是众矢之的,而一直护着李昀的李瑾是所有人的首要目标。 曾经五皇子提醒大皇子要小心李昀,大皇子却晦涩莫深地回答说:该小心的另有其人。 —— 李瑾知道这是某个人针对自己的谋杀,本想着人也杀完了,戏也做足了,打算让伪装成贴身侍女的暗卫云镜发个讯号把这里解决掉,却没想到生了变故。 一个皮肤有些黑的少年郎,提着剑从旁边冲出,一句话没说便挡在了李瑾面前和匪徒厮杀起来,身上还穿着沾满尘土和血迹的盛国步兵服。 李瑾见眼前的少年士兵杀伐果断,出手狠厉,决定暂时静观其变,便没有再下新的命令。 萧珏出手尽是杀招,杀气凛冽,这是战场造就的。 直至李瑾上前询问萧珏有没有受伤时,萧珏望向李瑾的眼眸中的杀意还没有退却。 —— “这位郎君,你还好吗?可有受伤?” 萧珏见到是刚刚那位小姐,马上敛起眼神,挽了个剑花,把沾染的血迹甩到地上,收进了剑鞘。 “我没事,小姐你呢?” “我未曾受伤,多谢郎君出手相救。” 李瑾弯着眉眼向萧珏道谢,低头拂身,而后又抬眸看着萧珏。 萧珏一瞬间被李瑾的笑容被晃了眼。 刚刚没有仔细看这位小姐的样貌,萧珏只觉得是明媚夺目,但此刻近距离欣赏,这位小姐生得一副双层丹凤眼,明眸皓齿,黛眉似水,青丝如墨,红唇饱满,嘴角轻扬,肤若凝脂,不用做太多表情就已经十分勾人,更何况此时犹如尤物之人还在望着自己笑。 这让作为一个女子的萧珏都有一时间慌神,她从未见过美得如此直白的女子,她想起了说书人口中的妲己,是祸国美人也是摄魂狐妖。 倾国倾城,此时萧珏看到了这个形容词的具象化。 “郎君?” 李瑾看着眼前人好像走了神,试探性地开口。 “看着郎君的打扮,是附近军营的将士吗?” 萧珏被婉转悦耳的问询声叫回了魂,急忙应道。 “是……是,我是逐鹿城的戍边军营的,前几天打了一仗撞在山石上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仗打完了,军队也撤离了。” “逐鹿城?”李瑾心思一转,继续道,“我们也是要去逐鹿城的,如果郎君不嫌弃,可随我同行?” 萧珏犹豫了一瞬,因怕自己身份暴露,尽量避免和任何人扯上关系,即便在军营中也是如此。 李瑾看出了萧珏的不愿,接着道。 “看起来郎君是步兵出身,没有坐骑,距离逐鹿城还有段路程,听闻最近战事不断,徒步兴许会误事,况且如果穿这身走在路上,也不太方便,就权当是报答郎君的救命之恩,我为郎君寻匹好马,换身布衣,助郎君回营,望郎君成全,否则我寝食难安。” 萧珏一时有些窘迫,好的坏的都让这位伶牙俐齿的小姐讲了,自己好像没有半分拒绝的余地,便结结巴巴地同意了。 好在马匹和车轮无碍,萧珏主动在外侧赶车,李瑾和云镜坐在马车内,一路摇晃着往逐鹿城的方向疾驰。 路过有商贩的铺子,李瑾要给萧珏换一身新衣,萧珏也没再扭捏,选了一套普通布衣。 遇到在边上的茶馆,李瑾提议停留片刻,请萧珏吃了一顿饭。 萧珏点了量大管饱的阳春面,接连吃了两碗才有了饱意。 萧珏吃完以后发现李瑾并没有点餐,主仆二人只是浅浅喝茶,看着她自己狼吞虎咽,更让萧珏羞红了脸的是李瑾自始至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而旁边的侍女直接捂着嘴笑出了声。 李瑾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也没出口挽留萧珏,给她买了一匹黑色骏马,目送她跨上马身,绝尘而去。 “公主,就这么让他走了?”云镜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在打什么主意。 “还会再见的,萧天宝……”李瑾眯着眼,把这个名字在口中品了又品,终于下了结论,“这名字,难听。” —— 萧珏回到军营,先找了侍官报道,说明了缘由,就又回到了自己的步兵营。 第二日拉练结束,萧珏刚准备去自行加练,就听到了集合的哨声,奔波的路上听着四下议论着说是当朝最得宠的晋阳长公主来慰问戍边军。 因为不想引起注意,增加暴露身份的风险,所以萧珏也不想升位进爵,进而也不想关注那些大人物,他们离自己太远了。 没想到这次无法不再注目,那个站在台上身着华服,一举一动都透着矜贵冷傲的女子,赫然就是前两日一路上都笑得随和的小姐。 台上李瑾一边致辞,一边扫视着台下,萧珏身材纤瘦,放在一堆彪形粗汉中并不难找,不一会儿,李瑾就寻到了站在前几排的萧珏。 萧珏直直望进了李瑾的眼眸,那双眼睛触碰到自己的时候又染上了不易察觉的笑意,但萧珏感受到了那双善睐明眸好像在和自己说“又见面了”。 第2章 为什么是我 解散后,萧珏疾步离去,内心莫名其妙地躁动不安,只得一刀刀用力挥砍,发泄着多余的精力。 “又见面了,萧郎君。” 听闻熟悉的声音,萧珏手上的刀顿住了,没有第一时间回身下跪行礼,凭这条来说,已经是对长公主不敬。 李瑾没有追究,只是静静地等着,萧珏也没有犹豫太久,转身下跪行礼。 “参见长公主殿下,先前不识殿下,多有冒犯,还望长公主殿下恕罪。” 李瑾直接抬手把对方轻轻拉了起来,眼尾是淡淡的笑。 “萧郎君请起,是本宫没有告知身份,况且,萧郎君救了本宫一命,本宫谢你还来不及。” 萧珏抬眼看到的便是熟悉的笑容,立刻离开了视线。 萧珏能感觉到李瑾照顾自己的情绪,有意敛起逼人的锋芒,几个来回后败下阵来。 “公主当时为何不……” “萧郎君也没有问,不是吗?” “李瑾,盛国晋阳长公主,现在重新认识下,可好?” 萧珏没有再拒绝,接受了李瑾的示好。 “萧天宝,现在戍边军步兵六营。” —— 在军中的几日,李瑾总会时不时送一些东西给萧珏,有时是精致的糕点,有时是一些肉食,有时是一些上好的金疮药等。 萧珏不想收,但云镜说是公主感谢救命之恩的小礼物,萧珏还是再三推拒,这时云镜便会说这是长公主懿旨,萧珏无论再不愿也只得收下谢恩。 李瑾送的小礼物中,有一把弯刃匕首,不仅外观精美,刀锋寒光凛凛,吹发可断,这是萧珏最最中意的一件。 李瑾从不是一个善于等待的人,想做的事,当即就做,从萧珏离开那日便差暗卫去调查“萧天宝”的生平,不过几日便拿到了萧珏的详尽记录。 李瑾览阅过后,就着灯火焚了信纸。 —— 萧珏发现这段时间总会偶遇李瑾,要么是李瑾走过来,要么是李瑾就在自己的目的地。 见到面,总归要寒暄几句,避无可避便不再避,所幸萧珏并不排斥和李瑾相处,慢慢的,萧珏也熟悉了,对于李瑾提出的各种话题也能答个有来有回。 “这种情况,萧郎君会选择走哪条路线?” “我想……我会选择路途耗时最短的路。” “但萧郎君忽略了一些问题,走这条路,你快,他们更快,但他们人数有限,此时不如退一步,选择绕远迂回的路线,更有胜算。” 萧珏脑海中的混沌被拨开,问题的解法也跃然而生。 萧珏本就不是愚钝之人,此时也明白了李瑾并非是简单地和自己聊些解闷话题,是在点拨,在教学。 “公主……为何要对我如此……”特殊?应该大概是这个意思吧,她不光送自己礼物,还变着法偶遇自己,甚至传授兵法,答疑解惑,自己从未见她对其他人如此上心。 “萧郎君非池中之物,只要有良好的机遇,将来定大有作为,本宫的眼光一向很准,这并非为你一人,而是为了盛国万万人。” “盛国地大物博,人才辈出,我只想当一个普通的士兵,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有幸便回到军营,周而复始;不幸便马革裹尸,血洒沙场。” “士兵一次挥砍可能斩杀一名敌军,将军一声令下左右万人战局的输赢。” “握在手中的权力才是权力,有了权力,护人或护国才有底气,每一个有大抱负的人又如何甘于一辈子当一名普通士兵。” “若萧郎君日后依旧保持自己的初心,那便算本宫看走眼了罢。” 语罢,李瑾照常留下了一小盒糕点,离开了。 萧珏在原处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感觉有一些热源在心底生根发芽,想要破土而出。 —— 后来的几日萧珏再也没遇到过李瑾,不知为何胸中又觉得有些烦闷,来不及细想,萧珏回过神来时,就已经走到了李瑾营帐周围,本想立刻离开,却被云镜发现了。 萧珏得知这几日李瑾身体抱恙,染了风寒,许是水土不服所致。 此时萧珏松了口气,却又重新吊起一口气,不上不下,好生难受。 —— “公主料事如神,那萧天宝来了。” “该说的都说了?” “说了,不过,他看起来有些失落的样子。” “这样便好。”李瑾写了一封密信递给云镜,“给到玄旗旗主。” 云镜领了命,退出了营帐。 李瑾看着桌上跃动的灯火,凤眼微眯。 不对劲,生平不对劲,人也不对劲。 暗卫传来的信上显示萧珏家中多了个义子,萧珏没有提到,但总体看来和她说的大差不差,但就是不对劲,仿佛这是另一个人的生平,不能说萧珏进了军营就直接变了个人吧?这不太可能。 要说为什么怀疑,李瑾自己也说不上来,只能归结于自己的直觉。 就这几天观察下来,萧珏不求钱财万贯,不求加官进爵,不求建功立业,不求玩乐□□,甚至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无欲无求之人最不好掌控,李瑾不喜欢不能完全被自己掌控的事物,棋子最重要的是听话。 目前除了萧珏的小妹可以一试,除此之外,李瑾看不清如何拉拢这样一个无欲无求之人。 既然无欲无求,就让他有欲有求。 最后,李瑾决定用上自己最不想用的计谋。 —— 萧珏收到了来自小妹的信,上面写着父亲挥霍无度,想要逼自己嫁给太守的庶子当妾室。 战事吃紧,告假回家是不可能的,萧珏只得修书一封,捏造了些事实,加上些威胁,萧珏预估应该还可以再拖一段时间。 “握在手中的权力才是权力吗……” 萧珏喃喃着往天上看去,雾霭漫天的黄昏,她仿佛可以拨云见日,看到晚霞透过阴云落进自己的眼眸。 “公主她……也许真的没有看走眼。” —— “有欲,就好。” 李瑾知晓了萧珏信中的内容,不经察觉的笑意跃然唇角,依旧将撰录的密信焚毁。 “云镜,给玄旗旗主传话,可以把本宫遇刺的消息放出去了,然后把萧小妹这件事收好尾,处理干净。” 欺良霸女之辈,无需怜悯。 “还有,明天就把宫中催本宫回去的消息传出去。” 被李瑾压了半个月的消息放出去的第四天,不出所料收到了来信,催促她快速回京。 —— 萧珏听说宫中派人来催长公主回宫,之后却一连两天都没见到李瑾,那股吊着的气堵得更厉害,砍杀的动作也笨重了许多。 就在这时,梦中曾出现过的嗓音从背后响起,萧珏手上动作一顿,转身看向身后的李瑾,郁结心口的那股气仿佛瞬间消散了。 “萧郎君,听云镜说你来找过本宫,怎的一次没见到,就不会来第二次了吗?” 李瑾的唇形本就上挑,所以在她不做表情的时候,看起来也像是在笑,萧珏此时不确定现在的李瑾是不是笑着的。 “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身体好些了吗?” “已然大好。” “如此便好……” 听到此,萧珏自觉应该高兴,可又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地,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以至于和李瑾的对话都有些心不在焉。 “你好像有别的心事。” 李瑾站在营地高处的崖边,向远方眺望,萧珏站在李瑾斜后方,虽站得笔直,却微微垂下眼睫。 “公主……多虑了……我只是不善言辞……” “明日我便启程返京,这也许是你最后与我对话的机会。” 李瑾没有用上“本宫”,却用了“我”。 萧珏顿住了,眼底的染上震惊的神色,心中却有些雀跃。 初次见面时李瑾自称“我”是因为不能暴露身份,此时此刻萧珏读不懂她的意,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明日会安排一队戍边军送本宫回京。” “公主是想……让我送您回京?”言语中带着些许试探。 “几日不见,脑袋灵光了许多。”坦荡如砥。 “承蒙殿下赏识,萧天宝愿护长公主殿下回京。” 萧珏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只是……为什么是我?” 李瑾转眼看着萧珏,后者跪在地上,仰望着自己,眼神中充满着探究和……期待? “虽然在军营中,呆了半月有余,但本宫能叫得上名字的,也不过寥寥几人,况且……本宫觉得你与本宫有缘。” 萧珏知道李瑾指的是初次见面,阴差阳错救下她的事情,换个角度想想,确实有缘。 “你还要跪到何时?” 听到这里,萧珏谢恩起身。 “不过,本宫以为你会拒绝的,怎的突然改变了主意?” “天宝愚钝,之前没有领悟到,我想……公主说的对,握在手中的权力才是权力,我……需要它。” 萧珏前脚刚在信中捏造自己擢职的讯息,后脚没有犹豫地应下了这个任务,李瑾心想这人也算是个果敢之人,有那么一瞬间李瑾怀疑自己是利用了她,还是被她利用了。 不过这些无关紧要,如果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即便是被萧珏利用了,李瑾也不甚在意。 萧天宝的小妹,果然对他很重要。 这是李瑾得出的结论。 第3章 回京 戍边军拨了百人随行护送,因萧珏只是个普通步兵官职上于理不合,但耐不过长公主钦点,于是先升了萧珏的军职,特封了队正。 萧珏骑着李瑾当时赠与自己的黑马走在李瑾的马车旁,一直在警惕着周围。 “无需如此紧张,还不到有变故的时候。” 李瑾徐徐脉脉的声音隔着车帘传出。 “公主的意思是……” 萧珏皱着眉,看向那个未曾撩起的车帘。 “如你所见,想要本宫这条命的人有很多,萧郎君怕吗?” 一阵微风来袭,吹开了车帘的一角,萧珏看到马车内的李瑾低头在看着什么书。 就在此时,李瑾似有所觉什么,将视线从书本上转移到了车帘处,刚好撞上了萧珏复杂的眼神。 “我只怕护不好你。” 对于萧珏的称呼变化,李瑾没有回应。 风停时,车帘重新合上,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萧珏也看不到马车内的人。 如李瑾的预料,路上十分平静,直到行至两州交界处…… 箭雨划破空气的声音有些刺耳。 “有埋伏!是箭!” 萧珏立即拔剑,调整了身形,挡住了马车的车帘处,挥砍着射来的箭矢。 事发突然,随行的将士有许多人已经中箭倒地,还有半数人在挥砍着从两侧射来的箭矢。 箭雨停止之时,从两侧包抄来了几十名黑衣人,萧珏心中一惊,这些人竟然不管是否在光天化日,目的只有一个,要取李瑾的命。 “四皇子说,能取公主人头者,赏黄金百两!” 皇子?萧珏听清了带头人喊的话,疑惑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皇子。 为何他们想杀她?她们不是兄弟姐妹吗?还是说帝王之家……都如此无情,连血脉相连的人都无法放过吗? 那个闪着金光的位子诱惑力太大了,至高无上的权力腐蚀着每一个有机会坐到上面的人。 权力……权力……还是权力…… 有权力……了不起吗?有权力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萧珏握紧了手中的剑,剑眉一蹙,眼中杀意快要溢出,直直地盯着刚刚喊话的那个黑衣人。 “这些人是专门豢养的死士,凭这些人是打不过他们的,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跑。” 李瑾撩开车帘,环视周围已经打成一团的刺客和将士,将士明显敌不过那些黑衣人。 李瑾眼眸微眯,一次不成来第二次,倒是下点本,派了专人,还想嫁祸四皇子,虽然很想利用,但是此次她的计划因着萧珏的出现有了变数,这里的人一个也活不了,幕后黑手安排的嫁祸自然也没什么用。 五弟啊……这种愚蠢的事情……也就你干得出来了…… 萧珏把牙磨了又磨,终是转头看向了马车,李瑾已经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看着自己。 萧珏抬臂一挥,将李瑾拦腰拽上了自己的马。 “公主,得罪了。” 云镜也从马车内探出头,萧珏差点忘记还有李瑾的侍女。 电光火石间,萧珏抬剑把绳索砍断,放出了马车的马。虽然没有马鞍,但如果紧紧抱着马脖子让马奋力逃跑,也有一线生机。 “云镜姑娘,我只能先带公主离开,你保重。” 语罢,萧珏用剑狠狠拍了一下马屁股,黑马吃痛,嘶鸣一声,直直冲了出去。 萧珏微微俯身,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提着剑不肯放松,李瑾则被萧珏揽在怀里。 “抱紧我!” 李瑾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毕竟身边有暗卫保护,就凭这些人,还近不了她的身,逃跑……不过也是她将计就计。 听到此,李瑾心下轻笑一声,算是识趣地搂住了萧珏的腰,她可不想从马上摔下去。 和看起来一样,萧珏的腰身很细,细得不像男子的腰,李瑾想着许是她天生骨架小。 因靠得很近,李瑾的耳饰和萧珏的战甲碰撞在一起,发出小而清脆的响声,李瑾不禁抬头看了一眼专注于前方的萧珏,李瑾发现,萧珏的喉结也不甚明显。 果然是幼时受了太多苦,影响了身量吗?李瑾如此想道。 不知奔跑了多久,萧珏才慢慢放松下来,四处警惕着有没有新的埋伏。 李瑾倒是泰然自若地想着,那边应该已经被天旗和玄旗的人处理干净了。 李瑾的一千暗卫分天地玄黄四旗。 天旗善隐藏,一般只会跟在李瑾身边;地旗是其中武力最好的,善刺杀;玄旗善刺探情报以及处理事后痕迹;黄旗善毒善暗器,也懂些医术,云镜便是来自黄旗。 “两个人的目标总比浩浩荡荡一群人难以捕捉,先去换身行头吧,你与本宫这样,太明显了。” 萧珏把李瑾安置在密林深处,用杂草和枯枝做了些遮掩,无数句叮嘱在齿边绕了又绕,终是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萧珏离开没多久,天旗的暗卫来到李瑾身边,低声说着。 “公主,有人正在往这边寻来。” —— 萧珏回来的时候,细细看着周围的痕迹是否与自己离开时有变化,直到见到李瑾依旧安安静静躲在遮掩物后面的时候,松了口气。 “公主,先换身衣服吧。” 李瑾发现萧珏换了一身普通布衣,给自己却买了一身布料比她要好的衣裙,颜色也选了低调的淡蓝色。 李瑾不是扭捏矫情之人,接过了衣裙,萧珏则屏退到了一边。 —— 衣裙刚刚换好,李瑾便听到枝叶被踩碎的脆响。 萧珏没顾得上君臣之礼,直接跨过掩蔽物拉起李瑾沿着河边往上游跑去。 李瑾穿着衣裙动作不是很方便,加上身体孱弱,即便被拉着也有些许踉跄。 萧珏揽住李瑾的腰,紧扣在自己身上,尝试让对方跟上自己的步伐,奈何带着一个人的速度远远跑不过身后的追兵。 “公主会水吗?” 萧珏急促喘息着,目视前方。 “不会。” 李瑾的喘息声比萧珏更急促些,已经隐隐有了喘不上气的征兆。 萧珏挟着李瑾站定,把手中李瑾换下的衣物往前一抛,来到了河边,双手捧着李瑾因为刚刚的奔走泛红的脸颊,目光急切又带着安抚地看着她。 “公主,我会帮你捂好耳朵,你深吸一口气,捏好鼻子,我带你入水。” 李瑾心中有些后悔没有直接让天旗把追兵解决掉,还给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而看着萧珏的眼眸却也知道她没给自己讨价还价的余地。 “好。” “抱紧我,公主。” 萧珏捂着李瑾的耳朵,等待李瑾做好准备,自己也深吸一口气,带着李瑾没入水中。 河水清澈,水位不深,萧珏只能尽量躺在河底,李瑾则趴在萧珏的身上,几乎整个人都在萧珏怀里。 李瑾不会水,甚至害怕水,只能一只手死死抓着萧珏,一只手捏着鼻子,紧闭双眼,心中已经把刚刚的自己骂了千百遍,竟然把现在的自己逼到这种程度。 萧珏生于水乡,水性自小便很好,即便是在水中也能睁眼观察。 萧珏看着岸边的黑衣人在衣服遗落的地方搜查一圈,而后往上游追去,心下松了口气,转眼看向即便害怕紧皱着眉头不肯松开还尽力配合趴在自己身上一动不敢动的李瑾,不合时宜的温情在心口蔓延。 萧珏不知看了李瑾多久,李瑾似是憋不住气了,口中冒出些气泡,萧珏才回过神,拉着她出了水。 萧珏深吸口气,抹了一把被水浸湿的碎发,看着李瑾急促轻咳的模样有些心虚。 —— 衣物湿透,萧珏带着李瑾趁着黄昏时分进了最近的一个城门,又买了两身衣物,在驿站开了一个房间。 李瑾看着萧珏递过来的衣服中还有亵衣,脸色涨红,让萧珏出去的声音也不禁高了几分。 萧珏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红着脸关上了门向店家借了柴房,将湿掉衣物和裹胸布都换了一遍。 —— 是夜,李瑾睡在床上,萧珏在下方打了地铺。 李瑾睡不惯太硬的床板,只觉得硌得生疼,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 萧珏听着被料摩擦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睁着精亮的眼眸,时不时闪过几点星光。 “委屈公主了,睡不惯吧?” “嗯……还好,就是有些硬。” 听到萧珏和自己搭话,李瑾也停下了动作,反正也睡不着,便回答了对方。 “我听其中有刺客说是四皇子……” 萧珏有些忐忑自己话会不会让李瑾想到什么伤心事,这时她恍惚间明白了,即使是长公主这样无比尊贵之人,也有无法求得的东西,那么,她自己呢? “不,他不会这么早就暴露,是五皇子。” 萧珏尝试分辨李瑾轻飘飘的话语中暗藏的情绪,好在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继续与她攀谈。 “为何……” 即便出生在帝王之家,有显赫的身世和一众兄弟姐妹,还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父亲,都挡不过权力的诱惑使得手足自相残杀,这样的家是否真的有那么一丝真情存在?她只是一个公主,皇位之事应与她无关才对,为何会遭此厄运,被人虎视眈眈盯着? “你不知本宫与当今太子的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