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忆烁晏》 第1章 01 “混蛋玩意！你疯了是不是？！”难烁景面前凶神恶煞的男人咬牙切齿的瞪着难烁景，脖颈青筋暴起，呼出的酒气裹挟着烟草味喷在难烁景脸上。 难烁景顿住，随即轻笑起来，脸上尽是挑衅：“你看不起我，我就不能这样吗？我好歹没弄死你！” 男人边上的下属一拥而上，不知是谁先压住他的手臂，攥地他手腕生疼。 正当一拳要用力打在他的侧脸时，一阵带着凉意没有感情的嗓音响起。 “住手。” 简短的两个字，使那人怔住，拳头悬在半空中，收起不是，捶下去也不是。 难烁景紧闭的双眼闻声睁开一条缝隙，看见来人时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揪起。 那人穿着白色长款外套，左胸前是一个徽章。 难烁景记得特别清楚，在他二次分化前，他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那是a级以上才有的特殊勋章。它就像一张通行证，清楚的划清高等和低阶人的界限。 他想起曾经被区中人嘲讽‘跌落神坛的废物’的画面，现在左晏胸前的特殊徽章此刻刺得他眼眶发烫。 对于身为二次分化成b级哨兵的难烁景来说，这个就是他坠入深渊的标志。 他……他本来是ss级哨兵来着。 “放开他，我要带他走。”来人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证件，细长的手指捏住它的一角，“我是三区总部高级向导，若不交出他，我完全可以动用武力。” 揪着难烁景的人听见这番话手有所松动，要打他的男人使了一个眼色，围着难烁景的男人纷纷离开，嘴里咒骂着平日里最常用的脏话。 难烁景紧咬后槽牙，站起身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余光瞟见对方证件。 「左晏，20岁，sss级高级向导。」 左晏收起手上的证件，半眯起眼盯着脸色难堪的难烁景，冰冷的语气温和下来：“区长让你回去，他有办法解决你的问题。” 难烁景受不了这种表情，一种看不起人但不明说还夹杂着一副温柔的嘴脸。 他挽起袖子，耳朵敏若的捕捉到有办法解决问题这几个字，抬头一脸无所谓地说：“他说的，像我这样没用的哨兵他一个也不收。”他被气笑，摊开双手，“怎么，那老头终于准备把三区当成垃圾站了？” 左晏盯着他的眼神没有过多情绪，许久后转而将视线轻斜至他的身后。 “你有两个选择。一，和我回去，”左晏双手插进口袋里转身，语气里的温柔没有变化，“二，待在这个昏天暗地的地下。” 难烁景皱眉，用手背擦去流出的鼻血，犹豫会儿还是跟上去，扭头冲着那几人做鬼脸。 走，当然要走。 他怎么可能还会留在这个破地方等死？ 在难烁景还是ss级时，他是全区最有希望的哨兵。 可二次分化成为他一辈子无法抹去的污点。 他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分化成一丝用处都没有的b级哨兵，就那么一夜间从神坛跌落深渊，浑浑噩噩地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曾经的心被身上的实力虚掩着，如今它抽离而去，让本就不满足当下的难烁景更加空虚，更加不满。 为了可以再次找回那种实力强悍的感觉，他才跌跌撞撞的来到这里，现在好了，生不如死。 好在，有人带他出去了。 虽然看着很讨人厌。 昏黄的顶灯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霉味混着铁锈气息扑面而来。 难烁景看见漫长的走廊尽头模糊遥远的光点，迫不及待地冲向前方，刚准备甩开身后的左晏却被死死抓住后脖颈。 虽力道不打，但措不及防地抓住确实吓了他一跳 “你只有两个选择，我没有说出没有第三个可以选项。”左晏压低声音没有融入多少喜怒。 难烁景本就烦，加上对方的动作，还可以压着的情绪瞬间点爆，甩开身后人的手臂：“凭什么听你的！现在让我去那里等死了？！我不回去！” 他推开对方，吼起来，“真是活久见了，连一个向导都可以来吓唬我。” “区长的命令。”左晏半垂着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难烁景愤怒地脸庞，“你觉得你逃得过初一，逃得过十五吗？” 难烁景攥紧拳头，没再说话。 三区总部在他离开的几年里没什么特别大变化，大门口站在一个女生，焦急地眺望着难烁景这边。 在见到难烁景的一瞬间，女生小跑过来，伸手转动浑身脏兮兮的难烁景：“你回来了……身上怎么那么脏？” “张姐……”难烁景哽咽着开口，再次见到唯一可以暂时依靠的人难免感动，他摇摇头，“没事，摔了一跤。” 左晏见自己任务达成，绕过两人正要离开却被张楦叫住。 “区长这两天有事不能回来，让我告诉你，你和难烁景暂时一组。”她尴尬的挠挠头。 “什么？”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难烁景脸上尽是对这个安排的不满。 “我和他？”难烁景想到对方来时的态度，很快冷下脸，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不要。” 张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脸上尽是无奈之色：“啊……” 左晏看出张楦不知道怎么收场的手足无措，手指有意无意的敲击口袋，叹口气点头：“可以试试，但要是不合，就和区长说算了。” 他眼睛里暗含着难烁景可以觉察的同情和无奈。 难烁景讨厌这种眼神，在他眼中，同情比嘲讽和针对还要恶心。 张楦露出欣慰的表情，比了一个拇指：“愿意尝试新搭档偏离一点舒适圈是好事，我看好你，加油！” 难烁景张张嘴，一时失语，直到张楦急急忙忙地回去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后他才回过神：“喂！你疯了吧？！” 左晏转身没有回复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要干什么：“我带你去领衣服，找房间，区长昨天就安排好了。” 难烁景咬牙，愤怒地跟在身后。 三区总部分为四个区域。 一个活动区域，一个食堂，一个宿舍区，一个总部核心。 b级以下的低阶哨兵向导只能在食堂区和宿舍区出现。a级以上几乎没有什么活动限制。 难烁景时隔好几年再次踏进核心区竟有些陌生，要不是左晏带着他，他估计一辈子与这里无缘了。 “景……景哥？你回来了？”一个男生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难烁景身形一僵，扭头闻声看去。 那人是他未退出三区前的好兄弟——刘白昊。 两个人刚认识时还打过一仗，所谓不打不相识，到最后还是称兄道弟的。现在，两人的生活天差地别了。 左晏见过刘白昊，偶尔帮助对方引导过几次，他向对方礼貌的鞠了一躬。 “我去帮你拿衣服，你在这里等我。” 难烁景沉默着，没有回话。 刘白昊眼睛里闪着泪光，一拳捶在难烁景的胸口：“你他妈的走了不和老子说！不把我当人是不是？” 难烁景顿住：“没有。你肯定听说了，我……” “比比！”刘白昊拉起难烁景走向活动区，“和以前一样！谁他妈输了谁当谁孙子，谁让着对方谁一辈子没出息。” 难烁景眼睛亮了亮，心底一团不知名的感觉蠢蠢欲动。 他在那里的几年里一直也想比比，但他们的人除了耍赖就是玩阴的，弄得他全然没了兴奋，身上也从未好受过。 难烁景和刘白昊比试都是为了发泄。 发泄不满，发泄积压在心底的情绪。 刘白昊和他一样，但明显运气比他好几百倍。 “我就算了。”难烁景回过神，抽出手腕，“你还是直接叫我孙子吧。” 刘白昊眼神黯了黯：“不行。你不是难烁景，要是难烁景就算还剩一半了也得和我打。你要是不来，我就和张姐说你的事。” 难烁景咬牙：“走。” 告状可不行，要是对方知道自己喜欢过她，那得疏远成什么样。 活动区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现在里面没有什么人应该都在休息。 刘白昊将防护装备丢给难烁景，自己蹲在一边快速穿戴整齐。 难烁景踌躇一会儿，心底开始激动，套上装备，站在刘白昊面前，率先扬起拳头，熟悉的感觉蔓延上心头。 刘白昊险些没接住，扬起嘴角开始反击。 难烁景歪头躲过刘白昊的拳头，刚要伸腿绊倒对方，可他的敏捷显然比自己好得多。 刘白昊预判到难烁景的动作嘴角上扬，一个过肩摔将他反倒。 “哎——！”刘白昊一个没站稳，被倒地的难烁景一个扫腿撂倒在地，正想释放小技能对方的拳头率先在眼前放大。 难烁景顿住，收回未落下的拳头：“现在放技能合适吗？孙子。” 刘白昊突然笑起来：“还是很强。就敏捷少了点当时那味。” 话落，活动区的玻璃门敲响，难烁景撩起有些遮住视线的刘海，抬头看向门口。 “哥——”门口几个人一拥而上，纷纷抱住愣住的难烁景。 这几人都是曾经和难烁景上过生死战场的哨兵，和他之前的关系都不错，现在见他回来一个个比平时热情几百倍。 肉麻的动作让难烁景浑身起鸡皮疙瘩，推开这几人，抬手隆起散开的头发扎住。 “你知不知道我们要想死你了。”刘白昊说着，再次捶了一拳难烁景。 难烁景苦笑刚想骂对方一句，门口响起一阵冷冷的质问。 “我不是让你等我吗？” 左晏站在门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还拿着一件白色外套，脚边站着两只精神体。 “我不是看见刘……”难烁景的话堵在嗓子眼里，呆滞地向其中一只小浣熊招了招手：“干脆面……？你还在这？” 小浣熊黑漆漆的眼睛亮起来，两步并作一步冲向难烁景一个劲的撒娇。 刘白昊听到难烁景这么一叫，眼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安静了好一会儿问：“你没把干脆面带走？” 难烁景手轻抚在干脆面的小脑袋上，很轻地嗯了一声。 左晏挑眉带着身边的灰色缎毛安哥拉兔，走上前：“走？我带你去宿舍。” 干脆面熟练地爬上难烁景的肩头，向左晏微微仰头。 刘白昊挥挥手。 “再见。” 难烁景跟在左晏身边，一直偷看双手插兜脸上没有什么大表情的左晏。 左晏脸很白，就算没有什么表情但微笑唇依旧衬得他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温和感。 “有事问我好了，你脸上就差写着了。”左晏侧头轻轻弯起嘴角。 “你是怎么发现干脆面的？它一般不是很少接触陌生人吗？” 左晏抬手伸向难烁景，他下意识躲开这个过于亲密的动作，但尴尬的发现对方只是想要抚摸他肩上的干脆面。 “你希望我能发现还是不能？” 左晏收回手，指向地上一蹦一跳的灰色兔子，“兔子先看见的，要是它不带我去找你家干脆面，估计我一辈子都找不到，看见它时，它正待在宿舍尽头一个房间的枕头缝里呢。” 难烁景心里有些揪的慌，又问：“109号吗？” “嗬。”左晏挑眉，“你知道为什么还不带走？不怕它有一天消散了这里不行了？”他轻笑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难烁景垂下眼眸，没有继续说话。 他是想带干脆面走的，可以他害怕，害怕干脆面和自己在一起只会吃苦。干脆面已经和自己吃过太多太多苦了。 有时候他真的庆幸没有带小浣熊离开，要是□□脆面看见自己挨打还没法还手，也许得哭死吧。 左晏看出难烁景心情不太好，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想太多了，不会使你想要的结果如约而至，反而会影响你本身的好处，没必要为一下无用的东西考虑。” 难烁景心情比见到对方第一面时好了不少，浅笑道：“你还会安慰我啊？带我来时可没有看出来。” 左晏蹲下身抱起挠着他裤脚的兔子轻笑：“向导的职责。” “现在是搭档了，什么不好的还是多多关照，我可能会比你的预期低。”难烁景弯起眼角，温和自然的流露出来，“我么，不太习惯新东西，多多担待。” 难烁景耸耸肩：“我勉为其难。” 第2章 02 难烁景再次站在109号宿舍面前时，还是有一瞬间的恍神，手搭在门把上，手颤抖着迟迟没有压下去。 金属冰凉的触感瞬间勾起无数不知好坏的回忆。 曾经，他是这里的骄傲，如今却像个乞丐肮脏归来。掌心沁出的汗在门把上晕开，他喉结滚动着咽下嘴中的苦涩。 干脆面似乎看不下去了，跳下难烁景的肩膀，用自身的重力压下门把自己反而险些摔倒，还好难烁景伸手接住。 左晏指向不远处的105宿舍：“我住那，有事可以找我。” 难烁景敷衍地点点头，推门的瞬间，眼前出现的熟悉布局让他有些僵硬，还没等左晏再说什么就进去重重关上了门。 左晏轻轻蹙眉咽下嘴里未道出的关心，转身低头揉了揉乖乖趴在手上的兔子。 “干脆面……下次有时间，我也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难烁景看着自己住了几年的宿舍，虽目前为止什么也没有改变，但离开了这么久，还是有一丝的陌生。 干脆面跳上床，习惯的躲在枕头缝下。 “你后不后悔。” 干脆面在枕头下没有动静，显然不太想回答。 难烁景抿了抿唇，躺到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合上眼睛。 离开的这几年里，他过得像下水道里的老鼠，可笑的是阴沟里的老鼠也分上下级，就算出了下水道人人喊打他们也觉得这是一种荣誉。 本以为去了就算不是凤头但起码是个鸡头吧，事实却告诉他，自己猪狗不如。 还记得那天他告诉干脆面自己要离开，干脆面脸上的失落。在听到自己要丢下它时，干脆面黑漆漆的眼睛里竟然出现了泪光。 难烁景和他说，只要遇见能看见他的向导，就要厚脸皮。尽管心里不舍得，但还是没在理会那只拼命咬住自己裤脚的干脆面。 和他走干什么？受罪吗？ 要是当初难烁景不是哨兵也没有出现，或许能这只小浣熊能以另一种身份活得更好。 像他这样习惯了高等生活，陨落到意想不到的坏结局时，总是心里空落落的，甚至焦虑不安，乃至害怕。 要是有机会再次改变，他一定会抓住，抓得死死的，就算是葬送一条无所谓的命。 — 醒来时，已经是隔天上午九左右，难烁景被门外闷闷的脚步身吵醒，睡眼惺忪地下了床打开门。 “你……去哪？”在刘白昊经过时，难烁景拉住对方问。 刘白昊看了一眼手上的定位器语气染上焦急：“三区外围三点钟方向，出现一个新的变异兽，我得先走了，回头见啊哥！”说罢，他飞速跟上队伍消失在他的眼前。 左晏似乎也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出门望向那几人跑去的方向，扭头正巧对上难烁景的视线，下一秒“砰”的关上门。 难烁景额头青筋暴起，脸上尽是不爽，但还退回房间是关上门。 干脆面趴在床边，眼神湿漉漉的看着难烁景，好像在问“为什么不一起去执行任务”。 难烁景不忍干脆面的表情，故作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不想去。” “叩叩叩。” 话音落下，门被敲响，难烁景转身打开门，门口正站着左晏。 他已经换好衣服，头发也打理好了。 “我来帮你引导。” 难烁景像是听到笑话，噗嗤笑起来：“引导什么？我现在什么任务都没有，根本不怕失控，就算这样，能有什么杀伤力？” 左晏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拉起难烁景的手，带着他坐在床边。 左晏的手心炽热，搭在难烁景冰凉的手背上，温度穿过皮肤顺着他的血管运送至全身。 难烁景有些别扭，一开始想要抽出手，但左晏还是握着，加上感觉不错，便没有什么再出动静。 干脆面不懂两人在干什么，起身趴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抬头望向左晏，似是在索取夸奖。 左晏弯起眼尾，另一手摸向干脆面的小脑袋。 “你，为什么会带着干脆面？”难烁景没忍住，抬眼问正在认真疏导释放信息素的左晏。 左晏挑眉，与难烁景的视线相撞：“我没打算收留他的，我不习惯身边多一个不熟悉的小东西，但是他一连缠了我三个多月。” 他垂眸盯着半眯眼睛的小东西，“没办法，看着可怜，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暂时收留的，因为后来没有惹出大事打扰生活，所以才留到现在。” “也怕，他的主人变傻？” 难烁景听出左晏的调侃，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抽回自己的手：“那我谢谢你啊。” 左晏被逗笑，起身向难烁景挥挥手：“收拾一下换上衣服，我们要去三区废墟检查，我在大门那等你。” 难烁景活动活动手腕，身体在进过疏导后确实好了不知多少，比以往轻松许多。 对方的信息素味道……勉勉强强。 难烁景拆开昨天左晏拿来的白色外套。 这件外套和左晏那件一样，是三区的第一套工作服，长款的布料还不错。 他抱起干脆面走向门口，想到什么转头进浴室照照镜子，这才发现自己一直顶着鸡窝头。 “你来了，这么久。”左晏在看见难烁景时挑眉，“专门打理发型了啊。” 难烁景不自在的别开脸，手指捻了捻头发的发梢：“话多，去哪里？” 左晏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在指尖甩了甩。 “边缘废墟那，你能找到吗。” 难烁景来到停车场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左晏开来一辆黑色的摩托车，直到左晏叫了一声“诶”才知道怎么说话。 “你会开？”难烁景皱眉问。 左晏顿了顿，手撑着座垫屁股往后挪一半让出空来：“你来？我觉得你应该可以吧？” 难烁景也好久没有开过摩托车了，见对方这样邀请歪嘴一笑。 “老子可怕你吓哭啊。” 左晏轻笑，没有说什么。 难烁景抬腿坐上摩托车，他下意识转动车把，摩托车的引擎发出巨大的嗡鸣声。 就是这个感觉。 “坐好了啊。”难烁景带上挂在后视镜上的头盔，在感受到腰部被抱紧后，猛然压下手腕。 三区内在边缘有很多废墟，在这里时常会有入侵的怪物，所以总部总会派下一对搭档来这里检查。 一个哨兵，一个向导。 左晏在后面戳了戳难烁景的腰示意难烁景停下来。 难烁景停下摩托车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 干脆面晕乎乎的被夹在两人中间，好不容易松下一口气和兔子跳下车跟在难烁景身后。 左晏走在前面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里的定位器。 难烁景跟在后面，想了许久问：“你不是三s级的吗？为什么和我搭档？明明可以上战场的……” “不是每个人都会觉得上战场很爽。”左晏打断难烁景的话，“我不太想尝试新的生活方式。” 难烁景没在说话，双手搭在脑后安静的跟着左晏。 走得越远，空气中弥漫的奇怪气味越重，钻入鼻腔，熏的难烁景头晕。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本打算转身回去，但手中的定位器却“滴滴滴”的极速响起，难烁景的神经线一刹间紧绷起来。 定位器有三种声音，第一种，争对于小怪，声音一般缓和。第三种，争对于中级怪兽，滴滴声相对快速。 而现在都声音，便是第三种，争对于附近出现的变异怪，最难对付。 “怎么可能……”难烁景皱眉，刚要拉住左晏离开，但一只他从未见过的变异怪兽却挡住了两个人的去路。 按理说，这种变异兽不会出现在废墟，a级以上的哨兵会在第一时间去处理，现在挡在他们面前，除非哨兵没有拖住。 空气还残留着诡异的紫色雾气，似乎也是这股力量扰乱了变异兽的行动轨迹。 “哥？！”刘白昊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难烁景转头便看见浑身是大大小小伤痕的第一大组哨兵成员。 刘白昊奔向前挡住两个人，几个情况还算好的哨兵跑上去拖住想要伤害两人的变异兽。 “你们怎么在这里？”刘白昊声音急促，“回去！这东西不对劲！” 左晏蹙眉：“不还有向导吗？” “力竭了……”刘白昊别开视线，转身支援其他队友，“你们快走！” 难烁景手攥成拳头，也想上前帮忙可被左晏拉回来：“不行，你没有防护措施，甚至……” “那他们要是……”难烁景想抽回手，还要说什么。 “别逞英雄！”左晏温和的脸上浮出愤怒，似乎也发现自己的态度不对劲，叹了一口气，“不是……这件事你现在还不……” 难烁景脸色沉下去，僵着手臂，肌肉因抗拒绷成线条，最终在左晏掌心的温度里渐渐软化左晏的手。 他脸上尽是气愤，绕开还在打斗的哨兵走回摩托车那。 左晏还打算说什么，但手攥了又松，低头迈出沉重的脚步。 难烁景心里愤愤不平，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没走几步竟听见孩子的哭声，干脆面跳下他的肩膀，一瞬间警觉。 左晏顿住脚步，转头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正窝在烂尾楼楼梯道边的垃圾堆里。 要不是哭出声音，估计两个人都不会发现。 “走开！”身后一个哨兵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 难烁景看去时瞳孔地震，用尽全身力气飞奔向垃圾堆里的孩子。 左晏想要阻止，可被赶来的刘白昊拉向一边这才没有被变异兽一脚踩到。 难烁景抱住孩子极限一秒躲在楼梯道下，险些丧命。 孩子浑身发抖，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哥哥……” 难烁景食指抵在唇边，皱眉看向一边：“在这里等我，不想死就别乱跑。” 难烁景放下孩子冲出楼梯道抬手一个小技能放出，吸引到视线后将变异兽引到一边的空地上。 刘白昊看着逞强的难烁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转头伸出手：“左晏，信息素。” 左晏释放出信息素，眼睛死死盯着难烁景的一举一动，生怕对方下一秒不复存在。 “看什么看？还能撑的和我上！”刘白昊咬牙，跟上变异兽。 左晏心里发慌，脑袋嗡的一声炸开，眼前闪过一张张死在眼前的哨兵画面，心里发慌，踌躇一会儿还是打算奔向那片空地。 “哥哥……”躲在楼梯道后的男生叫了一声。 左晏听到声音收回脚步，转头看见满脸脏兮兮的男孩子。 第一眼，他看成了当年的弟弟，只不过他弟弟要是还活着，估计比这个小男孩大的多。 “哥哥……我腿好疼……” 第3章 03 左晏顿住脚步，视线落在刚不久难烁景救下来的小男孩，在支援难烁景和看孩子之前，一咬牙停下来浑身颤抖着查看孩子的伤势。 说不害怕去支援那是假的，他怕的要死，脑子里两种声音循环播放着。 一个是逃跑，一个是帮助。 “难烁景！你他妈疯了啊！” 刘白昊边向难烁景这跑来边撕心裂肺地喊着。 难烁景下意识转头，分神没注意身前蠢蠢欲动的怪物。 变异兽抓住这个空档，用力压倒他。 难烁景看出刘白昊的焦急，攥紧拳头释放出自己的特殊技能。 黑色屏障缓缓升起，刘白昊惊恐的表情消失在难烁景的视线里，只留下一片黑暗 这是他的特殊技能。 「禁域」 技能释放后会有屏障升起包围住使用者十米内全部区域，屏障外进不来，屏障内出不去，而使用者可以随意在黑色屏障内自由穿梭不受任何限制。 极其消耗精神力。 难烁景释放“禁域”的瞬间，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猛地炸开一片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地上，在棕黄的泥土中晕染开来。 黑色屏障闭合时，他听见自己打颤的声音。 他又怎么不害怕。 这技能他只在ss级时用过一次，现在b级的精神力硬撑，像用牙签勉强地撑着千斤石。 变异兽似乎没有料到会发展成这样，精神有一刹那的松动。 难烁景看准时机小技能输出拉开距离，眼前逐渐模糊。 不知过去多久，变异兽被磨的没有耐心，一手抓住速度变缓还妄想再次穿梭的难辉景摔向角落里。 疼，钻心的疼。 他好久没有这么打一场里，经验全无再加上现在等级太低，根本受不了多久，耳边嗡鸣声不断，就连身体就像掏空了一般。 “难烁……” “难烁景！” 左晏的声音模模糊糊出现，拉回他不清的神志，随后那阵声音越来越清晰。 难烁景胸口一颤，寻声望去便看见不知如何进来的左晏：“你他妈怎么进来的？！” “你的屏障对向导精神力有微弱缝隙！”左晏声音颤抖着。 变异兽想要攻击出现在自己眼前较弱的左晏，难烁景脸色骤变，忍住剧痛奔去扑倒还未反应过来的左晏，这才幸免一死。 “我不来，等你死吗？！”左晏吼起来，尽管害怕的发抖，但手还是死死握着难烁景。 难烁景能感受到对方因害怕轻微颤抖的身体，咬牙别过脑袋。 直到缓解信息素包裹住难烁景的身体，一直以来的疲惫才有所缓解，难烁景不敢继续随意穿行往来，挡在左晏的身前。 小技能砸在变异兽的脸上，使它愤怒地嘶吼起来。 经过许久的磨斗，变异兽的状态同样大不如前，看此情形始终保持着距离，没有轻易靠近。 左晏握住难烁景抬起想要释放技能的手，顺着手的轮廓摸向他的手背。 一瞬间释放出的信息素从头到脚侵入难烁景的体内。 难烁景半弯起嘴角，手掌心汇聚出半透明的亮光，当即膨胀脱离他的手心冲向变异兽。 他握紧拳头，另一只手勾住还在拼命释放缓解信息素的左晏。 左晏措不及防趴倒在地上，难烁景双手撑在他头的两侧护着他的身体。 一瞬间，黑色屏障发生爆炸，团团烟雾遮挡住眼前所有视线。 在外焦急等待的哨兵见屏障消失，便上前查看情况，刘白昊首当其冲踏入烟雾当中。 变异兽的残骸布满地面，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在这！”左晏咳了几声，轻推开趴在自己身上暂时没动静的难烁景。 刘白昊挥挥手，被呛的直咳嗽：“哥呢？他怎么样——咳……” 左晏侧身抱起难烁景：“晕了，能不能帮我们把西边的摩托车开走？” 说罢，又想起待在烂尾楼楼梯下等待他的小孩，“还有一个小男孩，在东边烂尾楼下，也带走。” 刘白昊点点头，烟雾逐渐消散开来，使他得以朦胧的看清两人：“你们和小队里的人一起坐车走，钥匙给我。” — “没关系。”医生为安静躺在床上熟睡的难烁景检查完后转身看向眼底乌青的左晏，“不用太担心，只是精神力消耗到极限，身体的自我防御机制启动，强制休眠了。” “还好你及时赶到暂时引导，要是再慢一些，失控都说轻了。” 左晏满身尘垢，嘴唇颤抖，不安的扣着手指，还未从战斗中缓过神来。 医生看左晏不太好的状态叹了口气，抬手拍拍他的脑袋：“你已经的很不错了。我知道你还没能抛掉以前，但你总不能一辈子不走出去啊。” 左晏的捂住脸，没有继续回答。 脑袋里不知道胡想些什么东西。 “干这一行，身离死别都是正常的，他们愿意上战场，是他们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命。”医生转身来到制药台前继续研究区长要的药剂，“他们都看开了，你为什么为他们不舍得。” 左晏无言以对，攥紧双手又松开：“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医生冷不丁的打断左晏，“你太依赖身边所有落灰的旧东西了。它们一开始是有用，但长时间的依赖只会利短弊长。” 这句话狠狠地戳在左晏的心口，他没再打算待下去，站起身垂眸盯一会儿难烁景：“我在改。”言罢，左晏推门走出医疗室。 等到难烁景昏昏沉沉地醒来，入眼的便是一张熟悉的背影。 “好多了吗？”郭医生放下手里还未完研制成功的药剂，“左晏刚走没多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难烁景起身伸了个腰，很快就感受到伤口处隐隐作痛：“还好。”他瞟见郭医生手边的药剂心里觉得异样，“这是什么？” 郭医生顿了顿，将药剂放在抽屉中。 难烁景的余光瞟见药剂标签上的一个“复”字，心里奇怪，但并没有多少闲心思过多询问。 “区长要的，治疗一些常见的病状。” 难烁景向他挥挥手走出医疗室。 “哥！”刘白昊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语气里尽是担忧，“你好多了没有？你知道知道我要吓死了。” 难烁景想起刘白昊那时直喊自己的大名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一拳捶在刘白昊的头上：“臭小子，胆子大了喊老子大名。” 刘白昊尴尬地笑起来。 “哥，你知不知道你很帅了。”他转移话题，像以往一样拍马屁。 “难烁景。” 难烁景身形一僵，缓缓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老者的身影。 刘白昊还嬉笑的脸瞬间严肃，弯腰鞠了一躬：“区长。” 老者浑身散发着不可侵犯的气势，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与表情，只是微微点头，下一秒视线里带着难烁景看不懂的神色打量着冷下嘴角的他。 “和我来。”三区区长开口，说罢衣角一扬，潇洒转身离开。 难烁景手不自觉的握紧，不情不愿地小步跟在三区区长身后。 “坐。”来到办公室，区长居高临下的伸手指向一边空荡荡的沙发。 难烁景眉头皱在一起：“有事直说。” 三区区长挑眉，似乎没有想到现在难烁景连装都不愿意装了，即使难烁景的态度不太好，但他还是轻笑一声。 “我们现在起码还是上下级关系不是吗？”他手指有意无意的敲击桌面，指尖在木质桌面上划出一道浅痕，“我听刘白昊说了，那个不好对付的变异兽是你解决掉的。” 难烁景双手背后，手背青筋因用力而凸起。 “我知道，你恨我当时把你踢出去，可你要知道我是为了你好，现在这个社会，不都是弱肉强食吗？” 难烁景听到这番话，怒火蹭蹭直冒。 心里嘲讽。 “知道二次分化后结果不好，转手把我扔了，这叫为我好？” 他言语里带着异常浓烈的火药味：“我不想听你讲道理，你让我回来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把左晏安排在我的身边？” 三区区长闻言耸肩。 “左晏是个好孩子，我很看好他，但年纪轻轻得了PTSD，多好的资质，结果心理承受能力不好。” 区长摘掉手上的黑色手套，“他本来就是干这些检查的小任务的，但身边没有固定的搭档，就想到你了，我觉得你可以，对不对？” PTSD? 创伤后应激障碍？ 难烁景脸上难看：“都这样了，你还让他干……” “你干吗？”区长眼神犀利，打断难烁景的话，“我这里，除非死了，不然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胜任工作的人。” 难烁景知道自己和对方聊不下去，转身打开门。 “好好干，奖励自然有。”三区区长在他身后笑起来。 “砰！” 办公室的门被难烁景恶狠狠地摔上。 回到宿舍区经过105号宿舍，难烁景还是没忍住，敲了敲木门。 左晏许久后才缓缓打开房门，眼眸中清晰倒映出他的轮廓，左晏回过神问：“你好了？” 难烁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低头正巧看见对方脚边精神不太好的干脆面。 “要进来吗？”左晏沉默一会儿又问。 难烁景踌躇一阵点点头。 “哥哥……” 那时被难烁景救下来的男孩子现在坐在左晏的床边小心翼翼地喊一声难烁景。 左晏抱起地上两个小家伙说：“我看孩子一个人在废墟里不太好，所以让刘白昊帮忙带来，暂时住在我这了。” 难烁景走上前蹲下身子盯着孩子肿起的左脚踝。 “你方便吗？实在不行，住我那也可以。我那采光还可以。” 左晏沉思后问：“孩子需要照顾，你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难烁景站起身结果干脆面，“一个人而已。” 男孩子伸手揪住难烁景的衣角指尖发白，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难烁景，眼底是一丝丝的期待和恳请。 “你叫什么名字。”难烁景垂眸，手揉了揉孩子漆黑的软发。 男孩没说话，摇摇头。 看动作，是没名字。 难烁景叹了口气：“哥哥帮你取一个名字好不好？” 男孩眼睛亮了亮，似乎再问“可以吗”。 难烁景轻笑。 “明曦好不好？” 明亮的明，晨曦的曦。 明曦点头，白净净的脸上扬起笑来。 左晏斜靠在墙上，手摸在兔子的小脑袋上，转身去浴室洗了一把脸。 难烁景注意到左晏，不久后跟上左晏，抬手撑在浴室门口。 “明天……你还去废墟吗？” 左晏愣了一瞬，扬起嘴角：“嗯，你呢？还和我搭档吗？” 难烁景不自在的挠头转身叫上明曦离开：“明曦，二四六我那，一三五他这，还有一天轮着来。”他话音刚落，转头又看了一眼左晏很轻的嗯了一声，耳尖绯红。 左晏喉结动了动，移开视线时嘴角偷偷弯了一丝不易察觉到弧度。 “明曦！跟我走！” 随后响起哒哒哒的跑步声和关门声。 左晏虚弱的蹲在洗手台边，冷水浇在脸上却压不住指尖的抖。 镜子里，他看见自己眼底的红血丝，恍惚间叠上另一张脸——小时候弟弟举着兔子玩偶，冲他笑时露出的缺牙。 “兔子，”他摸着怀里的小家伙，声音发哑，“我好像……也想抓住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