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错》 第217章 总是这般波澜不惊 去吧,孩子! 安国公在心中默念,苍老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属于老将的决然与期盼…… 若大齐能扛过此劫,下一位君主真能是位披荆斩棘、励精图治的英主…… 那么,再过几十年,大齐或许还能迎来一个新的盛世…… 翌日。 京中气氛骤然紧绷,连市井商户、衙门小吏都屏息凝神。 天刚蒙蒙亮,几大坊市便贴出了告示——加征税赋。 眼下这光景,谁家不是勒紧裤腰带度日? 征税?银子从何而来…… 昨日散朝归家的文武百官,几乎个个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那些需随珩王出征的府邸,更是愁云惨淡。 几乎家家鸡飞狗跳,哀泣之声不绝于耳。 只是这份“热闹”,谁也不敢让下人传扬出去——连天潢贵胄都要亲自披挂上阵,他们岂敢抱怨? 昨夜,兵部尚书赵府。 赵迁之母,赵泰的祖母,为阻爱孙奔赴那烽火狼烟之地,撒泼哭求、软硬兼施,终也无用…… 老人家被她那“不通情理”、“不知变通”的儿子气得直挺挺晕厥过去。 战场凶险,赵泰是她赵家这一辈最出色的根苗,一想到自己孙儿要陷身刀兵,老太太的心便如被剜去一块,老泪纵横,几乎哭瞎了昏花双眼。 赵迁在一旁亦是心急如焚。他深知此行之险,然君命难违,身为兵部尚书,他赵家本当身先士卒。 莫说圣上点了他儿子,便是他自己,该上也得义无反顾上。 他一面安抚老母,一面在心中盘算,如何为儿子悄无声息的安排几名身手卓绝的贴身护卫——不求立功,但求保他性命无虞…… 另一头,被点为随军监察御史的吏部侍郎谢知遥,下朝归家后,则显得平静许多。 谢知遥于傍晚时分,被祖父唤入书房,祖孙二人秉烛夜谈,直至子夜方回清风居。 回到居处,谢知遥并未安寝,而是取出暗格中的那方帕子,独坐灯前,直至天明。 安国公府内,亦是祖孙长谈。 相较于赵家的焦虑与谢府的沉静,安国公李晃与孙儿李安景的对话,更多了一份沉毅与托付。 李安景跪坐于祖父面前,目光灼灼:“祖父,孙儿定不负所望,在战场上必奋勇杀敌,为大齐尽忠!” 李晃抚着孙儿肩头,眼中满是欣慰与骄傲:“好孩子!你自幼忠厚聪颖,武艺根基扎实。若非……若非怕圣上猜忌我李家,祖父也不会让你半途弃武习文……是祖父错了……” 若早知有今日,他定不会埋没孙儿的天赋,必悉心磨砺其锋芒。 可惜如今,一切皆晚了。 短短一两日,他能教多少,便是多少。至于景儿能领悟几分,全看他的造化了。 李晃自书架深处抽出一本泛黄兵书,拂去封尘,缓缓翻开:“此乃我李家祖传的《六韬》,你拿去。这两日务必潜心研读,有不懂的随时可来问我。至于能悟多少,皆是你的机缘。” 李安景双手捧过兵书,如捧至宝,眸中精光闪烁:“孙儿叩谢祖父!” “此番出征,你为大齐万千黎民而战!我李家祖训,便是保家卫国,扶大厦于将倾!身为李氏子孙,此责当仁不让!记住,战场之上,既要勇猛,更需智谋。务必护得自己周全……祖父在京城,等你凯旋!” 安国公语重心长,字字句句皆是期许与重托。 李安景重重叩首:“孙儿谨记,定当小心行事!” 祖孙二人又细论了诸多战场要诀,推演兵法,直至东方既白,李安景才辞别祖父,回房整装。 夜色如墨,深沉四合。 珩王齐天珩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半日闲”茶馆门前。 出征在即,若不见她一面,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怅然便挥之不去。 此去凶吉难料,他……不想留下遗憾。 齐天珩轻车熟路步入茶馆。 打烊时分,店内空寂,唯有几盏孤灯摇曳,光影幢幢,仿佛将外界浓重的夜色也浸染了进来。 他径直走向那个熟悉的角落,默然坐下,静待她的身影。 不多时,那抹素净的身影悄然出现。 清丽依旧,步履从容。见到他的深夜造访,她脸上竟无半分惊诧。 无论何时相见,她总是这般波澜不惊。 齐天珩凝视着她,心头蓦然涌上一个念头:若他此去……马革裹尸,她那双沉静的眸子里,是否会为他……泛起一丝涟漪? 喜欢倾城错请大家收藏:()倾城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8章 你的骨头究竟有多硬? 她缓缓行至桌边,于他对面落座。 珩王凝视着她,只觉这满京城,好似只她一人丝毫不因边关之乱而惊惧。 在她这份从容笼罩下,自己的心也一下子静下来不少。 “殿下,来了。”她的声音,清冽如泉,带着一贯的从容。 齐天珩凝视着她,心中复杂。 他欲开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半晌,才艰难挤出一句:“后日,我便要领兵出征了。” 她微微颔首,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却又迅速恢复平静:“我知晓。此行凶险,殿下……请务必珍重。” 她心中暗忖:也不知此次出征要多久才能归来。大齐积弊已深,国库空虚,胜败犹未可知。 也不知道这位能否平安,自己是否……该为晓婉早做打算? 齐天珩见她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忧色,心中一喜。 旋即又被更深的忧虑所笼罩:“我若……不能归来,你……” 我若不能归来,你便当从现在开始准备撤离京城。 他日,我若不在,那些人恐不会放过你...... 她摇摇头,截断了他的话: “殿下,无需多言。你为大齐而战,为黎民百姓而战,此战必胜。我相信您心底也是如此认定,若非抱着必胜之心……”她目光清亮,语气陡然转沉,“我劝殿下此刻便去圣上面前,辞了这差事。” ——你或可战死沙场,但大齐,败不得。 ——此战若败,山河倾覆,她凤倾城如沧海一粟,安有存身之地? 齐天珩闻言,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热流猛地蹿上心口,激荡不已。 原来她也是担心他的。 原来在那平静的湖面下,也曾为他漾起微澜? 他情不自禁地向前倾身,似想将这份涟漪看的更清楚些:“等我!待我归来……”——必不负你! 她唇角微扬,却接过了他未竟的话:“晓婉还在京城等着殿下呢!王爷纵使不为旁的,只为了府中牵挂您的人,也定当凯旋归来!” ——您得为你府上那两位侧妃负责。 “府中牵挂您的人”几字,教珩王那前倾的身体骤然垮塌下去,将将火热起来的心瞬间凉透,如坠冰窟...... 终究……是他痴心妄想。 原来她所有的考量,不过是怕自己的妹妹做了未亡人! 夜色愈浓,昏黄的灯光在茶舍内摇曳。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竟再无言语,只有沉默在空气中弥漫。 齐天珩望着灯影下的女子,爱恨交织的复杂情绪在胸中翻腾。 老天何其残忍!既然不属于他,为何又把她送到自己面前。 二人的牵扯为何又那般深,让自己一头栽进去后,便再也无法脱身…… “此番我领兵赴延州,你在京中,”他声音干涩地打破沉寂,“若遇难处,可去珩王府寻秦树。我会将他留在京中坐镇。” 凤倾城颔首,表示明了。 见她应下,齐天珩心下稍安,旋即又想起一事: “还有,你妹妹晓婉……她年岁尚小。我出征后,她一人在府中,恐会忧思难安……你若得空,还请多去陪陪她……” 凤倾城闻言,目光柔和了些许。看来他虽非情深不渝之人,倒也不似想象中那般不堪,至少还念着晓婉。 “嗯,谢殿下关怀舍妹。” 珩王见她如是说,心下一片苦涩,看来自己所料不差。在她眼中,他除了是晓婉的夫君,便只是一个可利用的“工具人”罢了。 罢了,只要能在她心上占据方寸之地,能偶尔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哪怕只是以一个“工具人”的身份,哪怕只是顶着“妹夫”的名头……他也认了。 齐天珩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苦涩,努力平复心绪。 当又一壶茶被喝尽。 齐天珩起身告辞,一步三回首,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身影,仿佛要将这副容颜镌刻进骨血里。 唯有如此,那沙场征战的勇气方能自心底涌出——只因有那么一个人在那里,遥遥望着,便足以支撑他披荆斩棘。 她静立原地,目送那抹玄色身影融入沉沉夜色,直至彻底消失不见。方才转身,默默收拾起案上茶具,步入内室。 门扉轻掩的刹那,她眉宇间强撑的平静荡然无存,眉峰紧紧蹙起。 这一战,何止关乎珩王生死?它更是大齐的存亡之战! 未来十年、二十年,大齐子民是活得像个人,还是沦为猪狗,皆系于此役。 然而,无论胜负……百姓的苦日子,怕是都逃不脱。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一夜,注定无眠。对齐天珩而言,是枕戈待旦的辗转;于她,则是无尽的不安与忐忑。 然,路在前方。 无论明日是风是雨,他们唯有迎着风雨,走下去。 **赵府** “泰儿,此去边关,为父不求你光宗耀祖,只盼你平安归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你可明白?” 赵迁看着眼前这个素来被自己苛责的次子,眼中盛满了前所未有的担忧与不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母亲说得对,泰儿着实是他赵迁最出色的儿子。纵比谢知遥略逊一筹,可放眼京城勋贵子弟,能出其右者亦寥寥无几。 暗地里,不知多少人艳羡他赵迁有此麟儿。 过往是自己对他过于严苛,只想着让他承继赵家基业,却忘了父亲最该给予的, 赵迁心绪翻涌,轻轻拍了拍赵泰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又叮嘱一遍:“泰儿,边关凶险,万事小心为上。切记,你的安危,才是为父心头至重!”他深恐少年意气,上了沙场便只知一味冲杀,全然不顾性命。 他绝不能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 赵泰看着父亲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关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自幼努力,只为博得父亲认可,总以为只有证明自身价值,方能赢得父亲看重。 此刻方知,是自己错了。 原来父亲心底最珍视的,始终是他的平安。是自己未能体察父亲的苦心,所谓爱之深,责之切。 还好一切都不算晚,待此番从边关归来,他定要加倍奋发,成为父亲真正的骄傲,一个不输于谢知遥的骄傲! “父亲放心,孩儿定当谨慎行事,平安归来。”赵泰郑重应诺,眼中满是孺慕。 赵迁闻言,心中重负稍减。 “明日,我会请旨调庆王为粮草副转运使,随大军同赴边关。有他在你身侧,为父也能稍安。” 既然皇上不想让他赵家好过,那便索性撕开脸面,大家一起吧。 反正圣上对这个孙儿也没有什么感情。既已舍了一个儿子上战场,再搭上一个也无妨。 有功,首功是他泰儿的;有过,大家一同担着。 即便将来真有大纰漏,料想那位也不敢取庆王性命,悠悠众口便是护身符。这步棋,不过是未雨绸缪。 ---- 与此同时,今明砦 西夏军营深处,幽暗的牢房内。 西夏主帅李元皓正对一名俘虏施刑。 沉重的铁链将犯人手脚钉死在冰冷的石壁上。 那人已几乎不成人形,脸上糊满暗红的血污,头发黏腻地贴在颊边,破烂衣衫下露出的皮肤,无一处完好,皆是皮开肉绽,血迹斑斑。 李元皓手中的皮鞭撕裂空气,带着狠厉的破风声,一下又一下重重抽打在犯人身上。每落下一鞭,那残破的身躯便是一阵剧烈的痉挛。 但那人却始终垂着头,没有发出一点求饶的声音。 李元皓眼底掠过一丝惊异,旋即被更深的狠厉取代,手腕力道骤增。 “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究竟有多硬!” 喜欢倾城错请大家收藏:()倾城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9章 你这种人不会懂 李元皓手中的鞭影如毒蛇般密集落下,狠狠噬咬着那具残破的身躯。 犯人依旧一声不吭,甚至连痛苦的闷哼都吝啬给予,仿佛将眼前暴戾的审讯者视作无物。 这死寂般的抵抗彻底点燃了李元皓心中的怒火。 他猛地探手,一把攫住犯人乱发,粗暴地将其头颅向后拽起,强迫那双眼睛与自己对视。 犯人脸上早已不见初时的英武轮廓,此刻的狼狈连最卑贱的乞丐都不如。 然而,那双深陷在血污中的眼睛,却异常明亮,里面燃烧着一种永不屈服、近乎实质的火焰。 “说!延州的布防图藏在何处?!”李元皓咆哮如雷,鞭子带着风声再次抽下。 李士诚只是艰难地掀了掀眼皮,目光轻蔑地扫过李元皓的脸,嘴角费力地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那无声的嘲弄,比任何辱骂都更刺人心。 李元皓额角青筋暴跳,他一把抄起旁边浸透了盐水和辣椒汁的皮鞭,鞭梢滴着浑浊的液体。 “最后问你一次,说,还是不说?” 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李士诚,你以为这样闭口不言,就能做大齐的英雄?痴心妄想!” 李元皓的声音因暴怒而扭曲,“若非你手下怨声载道,恨不得生啖你肉,金明砦岂会如此轻易落入我手?” 他不甘地又是一鞭,力道之猛,几乎要将李士诚仅存的意识彻底抽离。 看着这如蚌壳般紧闭的嘴,李元皓眼中阴鸷更甚。 越是撬不开,他心底那份征服欲就越发强烈——若能降服此人,将来必是一柄绝佳的凶刃。 “李士诚,你是什么货色,自己心里最清楚……” 李元皓的声音冰冷刺骨,充满了恶毒的揭露,“坑杀叔父,淫辱堂妹,贪暴愚顽,无恶不作!此刻,你在这里装什么忠义?你的部下早已与你离心离德,巴不得你碎尸万段!哼,你以为你闭嘴就能名垂青史?做梦!就算说破了天,你李士诚,也注定遗臭万年,遭万世唾骂!” 那几乎只剩一口气的躯体,突然有了反应。 李士诚猛地睁开眼,死死盯住面前口沫横飞的仇敌,喉间挤出嘶哑破碎的声音:“你……再近点……我告诉你……” 李元皓心头狂喜!莫非终于撬动了?这硬骨头要开口了? 他眼中精光爆射,迫不及待地将耳朵凑近,几乎要贴上对方沾血的嘴唇,唯恐漏掉一个字。 就在这一刹那! 李士诚积蓄全身残存的所有力量,头颅猛地向前一顶!如同濒死的猛兽,他狠狠一口咬住了李元皓的耳朵! “啊——!” 凄厉的惨叫在牢房里反复回荡。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李元皓的半边脸颊。 旁边的狱卒惊骇不已,慌忙扑上来,七手八脚地用力将两人撕扯开。 李元皓捂着血肉模糊的耳朵,剧痛让他面容扭曲狰狞,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杀意。 狱卒们粗暴地将李士诚重新死死按回墙上,用更粗的铁链加固。 李元皓喘息着,指缝间鲜血淋漓,他死死盯着李士诚,眼神怨毒如蛇:“好!很好!本帅……最喜欢你这样的硬骨头!” 他狞笑着,表情因疼痛和狂怒而极度扭曲:“金明砦已破,延州指日可待!你以为你不开口,就能阻挡我西夏铁骑?这大齐的江山,很快就要改姓了!你想求个痛快?我偏不给你!” 又一鞭带着刻骨的恨意抽下,李元皓的声音在阴森的地牢里回荡,充满了残忍的快意:“我要你睁大眼睛看着!看这万里河山如何易主!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拿刀来!”他厉声咆哮。狱卒慌忙递上一柄短刀。 李元皓一把夺过,眼中凶光毕露:“你不是要咬掉我的耳朵吗?那好,我便先取你一只!”话音未落,刀光一闪! 一只血淋淋的耳朵应声滚落在地。 剧痛让李士诚身体剧烈抽搐,但他竟未昏厥,反而发出嘶哑的低吼:“像尔等这般……茹毛饮血的蛮夷……永远……永远不懂我汉家儿郎的脊梁!因为……你们……不配为人!” 他喘着粗气,每一个字都像从血泊里捞出,却带着千钧之力: “我李士诚……纵使千般不堪……万般罪孽……也绝不……背弃我的血脉!而你……不过是个……侵我家园的……异族禽兽!我……就算死……也绝不向你这等……蛮夷……低头!” 李元皓看着地上那只残耳,又看看李士诚那燃烧着不屈火焰的双眼,胸中怒火更炽,却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他狠狠啐了一口:“哼!好硬的嘴!咱们走着瞧!你就等着看你的族人如何在我脚下匍匐称臣吧!”他转身,对噤若寒蝉的狱卒厉声喝道:“给本帅看好了!吊住他的命!他若死了,我要你们全家陪葬!” 狱卒们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应诺,点头哈腰地将暴怒的主帅送出牢房。 李元皓捂着仍在淌血的耳朵,带着满腔的愤恨与一丝莫名的困惑,消失在阴暗的甬道尽头。 他实在想不通:败局已定,还如此顽抗,究竟在坚持什么?难道连“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都不懂吗? 看来想从李士诚嘴里撬出布防图是难如登天了。 但,这绝不会成为阻挠他的脚步——大齐江山,他势在必得! 牢门沉重的铁栓落下。确认李元皓走远,一个胆大的狱卒才敢凑近墙边那血淋淋的躯体,低声道: “唉……你这是何苦?到了这步田地,说不说,谁又知道?活着……才有指望啊……” 他端来一碗浑浊的水,小心翼翼地喂李士诚喝下几口,看着他惨不忍睹的模样,深深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了这间弥漫着血腥与绝望的死囚室。 --- **庆王府** “小主子,您当真要去潼关?” 福伯眉头紧锁,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忧虑,“这……大可不必啊!那大齐江山,与您……早已没什么干系了。” 他欲言又止,浑浊的老眼深深望着自家的小殿下。 这大齐、这皇家,亏欠小主子的实在良多。 今日若为它拼上性命,明日……只怕就是卸磨杀驴! 这又是……何苦呢? 喜欢倾城错请大家收藏:()倾城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0章 待我凯旋,便陪你游历天下! “福伯,我意已决,潼关此行,我非去不可。皇家虽无恩于我,但生于斯长于斯,这一草一木皆如至亲,我岂能坐视不理? 再者,我身为齐氏血脉,纵使父王母妃当年蒙冤,这身骨血终究是齐家的。岂能眼睁睁看大齐的江山落入他人之手。皇祖父与我虽有私仇,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我还分得清。国仇家恨,国仇肯定在前。 福伯,你为我准备好行囊,明日一早,我便启程。” 福伯眼中闪过疼惜,却也不再多言,转身吩咐下去。 天色渐晚,庆王独自坐在书房,目光看向前面一处虚空。 待此次归来,便带上倾城,远离这红尘纷扰。 择一山水清幽之地,建一小院,与她朝朝暮暮,相守白头。 一念及她,心绪再难平静。 “南风,备马!” 出征前这仅剩的时光,他只想伴她左右。 此去关山万里,归期难料。 只要想到长久不能相见,那蚀骨的思念与不舍,此刻便已汹涌袭来。 古人诚不欺我,相思最是磨人。 南风牵马而来,心中暗忖:不知殿下深夜出行,所为何事? 明日大军开拔,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 他一路跟着自家殿下,看着越来越眼熟的街道,不由暗骂自己一声‘愚笨。’ 除了凤姑娘,还有谁能令殿下如此牵肠挂肚,夤夜奔赴? 南风暗自摇头,心中既为自家殿下的痴情所感动,又为他们即将到来的别离而感伤。 哎! 为何月亮不能长圆,人总要别离...... 庆王策马疾驰,不多时便来到了“半日闲”门前。 他翻身下马,理了理本无褶皱的海青色锦袍。指腹反复抚过衣角,直至确认一丝不苟,方缓步走向那熟悉的门扉。 跨过门扉,踏入店内,目光瞬间锁定了坐在柜台后的女子。 今日的她格外好看,一身红色暗纹刺绣裙,衬得她肤白如雪,明媚动人。一支简朴素簪斜绾青丝,随着她低首书写的动作,露出一段莹白如玉的颈项。 好像与她相处愈久,越是喜欢,爱已入骨髓。 庆王缓步上前,唇角漾开温柔笑意:“倾城。” 凤倾城闻声抬眸,眼中掠过一丝惊诧,旋即被盈盈笑意点亮:“此时怎来了?” “想见你,便来了。” 齐明轩凝视着她,目光缱绻,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心底,“若不忙,陪我走走可好?” 凤倾城垂眸扫过账册,未有丝毫迟疑:“好,稍待片刻。” 南风远远的跟在后面,望着前方并肩而行的身影,只觉岁月静好。 若天下太平该多好,殿下便不必远赴沙场,与心上人分离…… 唉...... 世事从未如人意! 南风抬眼望向天边那弯清冷的下弦月,下次月圆尚需二十余日…… 估计到那时,他与殿下恐已在边关苦寒之地了。 思及此,又是一声长叹。 齐明轩侧首望向身边女子,眸中温柔几欲满溢。 出征之事,自己尚未告知于她…… “殿下,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不必犹犹豫豫。”凤倾城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轻声开口。 齐明轩脚步一顿,深深望进她眼中,不舍与深情交织:“倾城……我明日便要随大军出征了。” 凤倾城身形微凝,眸中瞬间盛满惊愕:“什么?” “今日任命已下,我为粮草辎重副转运使,明日便随大军启程。” 凤倾城沉默良久,方找回自己的声音:“南风……可随行?” 齐明轩紧紧握住她的手,颔首:“他会随我同去。倾城,我……想向你讨一样东西。” “何物?” “可……可有做好的香囊或荷包?”齐明轩白皙的耳根悄然染上一抹薄红。 见他这般模样,凤倾城心头的沉重竟被冲淡了几分。 “有,”凤倾城弯腰去解自己腰间的那个荷包,这是自己绣的,就是有点丑。 念想之物,想必他应该不会嫌弃吧? “南风。”凤倾城回首轻唤。 南风小跑上前,心中嘀咕:凤姑娘唤我何事?我若在旁,怕不是会扰了殿下好事? 南风几步跑到两人身前,疑惑的看着凤倾城:“凤姑娘,喊我何事?” 凤倾城把刚解下来的荷包放在齐明轩掌心,然后侧眸看向南风:“把你的配剑借我一用。” “......”齐明轩。 “......”南风。 南风的疑惑已经跑到嗓子眼了,但他还是克制住了。 依言解下佩剑,双手恭敬地递了过去。 凤倾城握紧剑柄,一手撩起一缕青丝,手起剑落。一缕青丝如墨,飘然落入掌心。 “倾城!你这是……”齐明轩看着她掌心的青丝,既心疼又困惑。 凤倾城将青丝仔细挽成一个结,轻轻放入荷包,仔细系紧袋口。 她把手中荷包递给齐明轩:“这是我亲手绣的荷包,针脚粗陋,样子也寻常,但里面有我求来的平安符。这一缕青丝,便算我随你共赴边关。齐明轩,你定要……平安归来。” 她目光幽深地凝视着这个已悄然走入她心间的男子,他做到了他当初说的...... 人还没走,自己竟开始牵挂了...... 这是否……便是动心? 齐明轩紧紧握着那个荷包,仿佛握住了他和凤倾城的未来一样。 他重重点头:“放心,我定平安归来!倾城,等我......” 待我归来,便去求皇祖父……娶你为妻! “倾城,待我凯旋,便陪你游历天下。你可有想去的地方吗?” “好,我等你归来。带我跨越山海......”凤倾城的眼中闪烁着期待。 齐明轩看着她璀璨星眸,心中满溢的幸福无法言说。 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希望借由这个动作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她。 夜色渐浓,街灯昏黄,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凤倾城依偎在齐明轩身旁,两人缓步前行,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很多年后,凤倾城回忆起这一幕,都在想,假如那时候的自己告诉他,“齐明轩,我不想你离开我!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这个假如再也没有问出口,更没有人来回答她。 喜欢倾城错请大家收藏:()倾城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1章 驱除贼寇,还我河山! 待他二人身影消失在街角,已是子夜时分。 街道上空寂无人,唯有偶尔几声夜鸟孤鸣,更添几分清冷。 就在他们方才站立的不远处,从阴影中悄然走出一个人,不对,是两个人,一主一仆。 慎行苦着脸望向自家公子,他的双脚早已站得麻木。不知公子的脚此刻是何感觉? 谢知遥望着他们身影消失的方向,双手攥得死紧,指甲深陷掌心却浑然不觉。 他右手紧攥着一枚玉佩,本想送人的,却始终寻不到机会…… 这几天他一直在犹豫,是否该与她道别。未承想,这一踌躇竟蹉跎至出征前夜。 此刻,目送那身影渐行渐远,最终彻底融入夜色。谢知遥的心仿佛也随之被剜去一块,空落落地疼。 “公子,咱们……也回吧?”慎行觑着公子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触了霉头。 谢知遥没有回答,仍是呆呆地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慎行见状,噤声不敢再劝,只得默默侍立一旁。 其实他心中觉着:若公子真心倾慕凤姑娘,何不直言?为何要如此的瞻前顾后! 情之一字,说出口又能损失什么?换作是他慎行,心有所属,定会第一时间剖白心意。 两情相悦自然圆满;纵使无缘,也要让她知晓曾有人真心相待,方不负这一场倾心。 可公子他……唉! 慎行暗自摇头,在心里为自家公子着急。 估计公子是书读多了,把人读迂腐了。 他却忘了,感情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良久,谢知遥终于收回目光,转身,声音低沉:“走,回府。” 谢府.清风居 回到府中的谢知遥并未立即歇下,而是让慎行去把谨行唤来。 “公子,您找我有何事?”谨行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向自家公子,这大半夜不睡觉是为哪般? ——待明日出征后,哪还有这般安稳觉? “明日,你不必随我同行,”谢知遥声音沉缓,“你留守京城。” “……”谨行愕然。 “……”慎行亦是。 老太爷分明交代过,他们四人需贴身护卫公子此行,怎会…… “公子,可是……”谨行欲说些什么。 谢知遥截断他:“无需多言。此行,我是以监察御史的身份随军同行,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一切就按照我吩咐的去做。谨行,你留守京城,不仅要保护凤姑娘,还得帮我留意京城的动向。若有异动,可以通过谢家的密道,速速向我禀报。” 他目光锐利,“若谢家路子不通,便去寻凤姑娘走沈家的门路。沈家商铺遍布大齐,消息灵通。还有……” 他顿了顿,取出一物,“待我走后,将这玉佩交予凤姑娘。告诉她,若遇难处,执此玉佩可求见祖父,请他相助。” 慎行盯着公子掌中突然出现的玉佩,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分明是太夫人当年亲手赠给公子的,当时他还在场,老夫人言明这是她送给未来孙媳的,公子此举...... “公子,您......”这样不太好吧,把未来主母的信物,就这样贸贸然送出去。若被夫人知道...... “够了!按我说的去办,休得多言!”谢知遥不耐地打断,径直将玉佩塞入谨行手中。 慎行无奈,只得闭嘴。 相对于慎行,谨行倒无甚大反应,只觉慎行大惊小怪。一块玉佩而已,何至于此。 待二人离开后,谢知遥独自坐在书房,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心绪纷杂。 此去边关,归期难料。 珩王、庆王与他皆离京,那些老狐狸若趁机发难,她一介弱质女流,根本无力招架。 身边连个援手都无……留下谨行,也只能叫他心下稍安。 一时又思及边关烽火,更是了无睡意。 烛火摇曳,映着他孤寂的身影,直至天明。 ---- 翌日,卯时。 天将明未明。 珩王府外,刘晨曦甲胄齐整,手擎火把,立于马侧。 李安景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踏入府门,迎上正欲出行的珩王。 “王爷,此行万望保重!妾身与雪姐姐在府中静候王爷凯旋。” 沈晓婉——沈侧妃在珩王身后半步处轻声叮咛,眼中满是关切与不舍。 珩王回首,正好瞥见这一幕,心头微动。 “安心。我必平安归来。你在府中也要多加小心,照顾好自己。”他语气温和,目光又转向洛雪,“我不在京中,府中诸事便托付于你了。若遇事不决,可寻秦树商议。” 洛雪原本因沈晓婉的亲近举动心有不悦。 但听到珩王如此倚重自己,心中的不满瞬间消散:“是,王爷,洛雪定不负王爷所托。” 他终究是看重她的……她需大度些。 思及此,她望向沈晓婉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王爷放心,妾身会看顾好王府,也会照顾好妹妹。” 珩王微微颔首,又叮嘱几句,旋即转身,大步流星走向府门外,再未回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刘晨曦早已牵过马来,候在一旁。 珩王翻身上马,一骑当先,率队启程。 李安景落后一步跟上,策马并行间,略带好奇: “王爷,您那位侧妃,倒与‘半日闲’的凤东家有几分肖似。” 珩王闻言,眼神沉了沉:“嗯,她二人本就是亲姐妹,相像也不足为奇。” 他又几时认识的倾城? ‘亲姐妹?既为亲姐妹,怎不同姓?’ 李安景心下疑惑,但见珩王面色不豫,心中一凛,未再多言。 不过随口一提,未料王爷反应如此之大。 看来那位凤东家在王爷心中,分量非同寻常。 大军开拔,旌旗猎猎,战鼓隆隆,铁甲洪流般涌向城门。 街道两旁,早有爱国百姓自发聚集,为出征的将士壮行。 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高喊一声: “定要凯旋啊!” 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声音。 “驱除贼寇,还我河山!” “必胜!” “必胜!” 他们虽是最寻常的百姓,但那份祈愿家国强盛、守护故土的心,却是最赤诚、最动人的。 附近的一间二层茶楼上,凤倾城隔窗相望。 听着底下那激昂的呐喊声,心中激荡起巨大波澜。 这片土地还是炽热的。哪怕已经千疮百孔,但还是给了他们立足之地。她和他们一样深爱着这片土地。 喜欢倾城错请大家收藏:()倾城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2章 莫不是染了风寒 今日她本是来送行的,未曾想人还没寻到,就撞见这动人心魄的一幕。 她十指紧扣窗棂,目光竭力穿透攒动人影,焦灼地搜寻着那个身影。 映入眼帘的却是队伍最前方,银甲披身的珩王,威风凛凛,气势迫人。 随侍其侧、着一身甲胄的阿牛哥亦显出几分英武,如果可以把这场面画出来寄给刘婶子,她定会引以为傲。 她的目光继续往后梭巡,竟看到了一身书卷气的李安景...... 马背上的珩王似有所感,不自觉地抬眸望向道路两侧的楼阁商铺。 她在寻谁? ……可曾看到自己?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珩王心底翻涌,深邃的眸底掠过一丝探究。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仿佛要将自己塑成这喧嚣人群中最醒目的存在,好教那女子的目光能多看他几眼。 然而,随着队伍缓缓前行,他终究是离那扇窗户越来越远,远到再也看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倾城,你瞧那个,是不是谢知遥?”陈素素用肩头轻轻碰了碰凤倾城,示意她看向马背上那个清冷身影,“他这般不苟言笑的模样,倒真有几分意思……” “嗯,”凤倾城应道,目光落在谢知遥身上,“他本就世家公子,又满腹才学。我刚来京城时,就曾听洛雪提过,不知有多少京中闺秀曾为他倾心,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更有痴心女子为他蹉跎了年华……真不知这般人物,最终会花落谁家?” 这样的人本就得天独厚,钟灵毓秀,才情卓绝,兼有玉树临风之姿。 莫非老天也嫉妒其完美,才教他这般年岁仍孑然一身? 看来人,终究是难得十全。 凤倾城思绪飘忽之际,陈素素又指向另一处:“快看!那是不是庆王?” 顺着陈素素所指,凤倾城望见了高头大马上那一身戎装、英姿勃发的齐明轩。 真真是夺目,比这万千将士都更好看。 不知他今晨起得那样早,南风可曾备好早膳? 庆王府中无女眷,一应事务皆由男仆打理,想必难有那般细致周全。 或许,待他此次从边关归来,自己便该伴他左右,也好照料他的起居饮食…… 他说带她去看山海。 她未曾告诉他,这恰是她心底埋藏经年的夙愿。 他说要带她远离这纷扰尘世时,她心底是极欢喜的。 凤倾城就这样静立窗前,目光紧紧追随着队伍中的齐明轩,直到那身影随着队伍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长街尽头。 一股浓烈的不舍骤然涌上心头,任凭如何压抑也挥之不去。 其间,还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忐忑。 此去边关,危险重重。 他不同于珩王,身为一军统帅,不必冲锋陷阵。 亦不同于谢知遥,身边最起码有四个得力的护卫。且身为监察御史,更不必直面刀光剑影。 唯有他,庆王府势单力薄,真正是……爹不疼娘不爱。 陈素素看着凤倾城这副模样,心下不忍,温声劝慰:。 “倾城,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庆王只负责粮草转运。更何况,你别忘了,转运使是兵部尚书之子,尚书大人岂会坐视亲子涉险?再说,还有珩王殿下在,他定会护佑庆王周全。毕竟……那是他七叔啊。” 凤倾城闻言,勉强牵动唇角,挤出一抹浅笑:“嗯,我明白。只是心中……终究难安。” 陈素素轻轻握住她的手:“好了,咱们回去吧。别站在这儿了,人已经看不到了。” 天没亮,她就起床,只为了能远远送他一程。 只是此去潼关…… 陈素素在心里暗暗叹口气。 她生于北地,幼时常听父亲提及边关战事。狼烟一起,边关将士十之六七埋骨沙场,二三伤残者众,能全身而退者,十中仅存其一,乃是常事。 庆王此去,福祸难料…… 可是这话,万万不能在她面前吐露半分,徒增忧虑罢了。 “素素,你说……他们此番出征,多久才能归来?”凤倾城端起微凉的茶盏,浅啜了一口。 陈素素目光投向窗外,有些闪烁:“这……不好说。” --- 离这茶楼不远的一处酒楼雅间内,秦王齐天佑与王妃赵怡然亦刚自窗边落座。 “王爷,您说,此次……能打败党项吗?”秦王妃赵怡然忧心忡忡地问。 “打败?”秦王缓缓摇头,神色凝重,“谈何容易。党项乃游牧之族,骑兵剽悍,来去如风,最是难缠。金明砦一战,其五万铁骑便尽歼我大齐十万步卒。面对如此强敌,胜算几乎......” 秦王妃闻言,眉头紧锁:“那……那我二哥他们此行,岂非险象环生?” 二哥可是最疼她的,他一定不能有事。 该死的党项。 从今日起,她要每日燃三炷香,诅咒那党项王李元皓不得好死! 最好落得个是夫妻反目,父子相残,最后五马分尸的下场。 安生度日不好么? 偏要来大齐兴兵作乱!此等祸害,老天何不降下一道天雷,接把他劈死得了,省得遗祸人间! 秦王妃紧攥手中帕子,扭来扭去,只当这便是那个党项头子李元皓的头颅。 此刻她眼中恨意如炽。 秦王看着王妃这般情态,心中竟莫名一动。 从前只道她是个草包美人,素来没什么好脸色,只有在用得着时,才稍假辞色。 未曾想这“草包”亦有家国情怀,此刻她咬牙切齿的模样,落在他眼中竟显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可爱来。自己日后待她当好上几分才是。 齐天佑自知自己非良善之辈,对于老七,更无几分兄弟情谊。 然而,比起对老七的厌憎,此刻他心中翻腾的是对党项更深的恨意。 若延州失守,大齐危矣,届时莫说那至尊之位,便是身家性命,亦恐难保。 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 ---- 与此同时,金明砦。 被人记恨的李元皓,喷嚏打个不停。 “莫不是染了风寒?”他揉揉发痒的鼻尖,暗自嘀咕,“回头得让巫师瞧瞧。” 喜欢倾城错请大家收藏:()倾城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3章 危急之时,扭转乾坤 “大王,你还须珍重,切不可太过操劳。”一位身着青衣儒士袍的男子轻声劝道。 大业未成,切不可英年早逝。 “无碍,许是初到汉地,水土不服罢了。”李元皓摆了摆手。 这汉人的水土,过于温软,不过几日竟令人懈怠,以至微恙。 “军师,对于接下来攻打延州,可有什么好计策?”李元皓亲手斟了杯茶,恭敬奉于军师张术,其态度之恭谨,宛如对待生父一般。 “探子密报,大齐珩王已率三万精兵驰援延州,届时将集结周边守军,与我决一死战。” 李元皓眉峰紧蹙,金明砦己方虽胜,可伤亡损耗亦不小。 若可以,接下来他想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延州...... “大王勿忧。”张术成竹在胸,“臣有一计,延州知州范信,此人懦弱无能,还贪生怕死。我们可以从这里寻找突破口,不妨遣使议和,佯称我西夏愿意放弃独立......” 李元皓闻计,面上顿现喜色。 “大王,只要范信开城,延州便是囊中之物。届时,纵使大齐三军齐至,我军反客为主,据城坚守,又有何惧?”张术言罢,端起茶盏浅啜一口。 这茶虽没有京都的茶那般精细,却也别有一番粗犷的韵味。 “妙计!”李元皓拊掌赞同,眼中狡黠之光闪动,“便依军师所言,待延州城破,军师当记首功!” 张术淡然一笑:“为大王效命,臣之本分。若党项得胜,便是对臣最好的犒赏。首功,当归于阵前浴血的将士。” 他投身党项做幕僚,岂为区区功名? 他定要叫那些有眼无珠之辈看看,他张术究竟是何等人物…… 李元皓心中不以为然。 汉人总爱这般拐弯抹角,不及他们党项人直率坦荡。 想要功名利禄、美人富贵,何须遮掩? 不过,张术是何心思无妨,只要能为己用便好。 他既谦辞首功,倒也省了…… 李元皓心中暗自盘算,既然张术有此妙计,那他何不借此机会,再添一把火,让这场战役更加胜之不武。 “军师,既然范信懦弱无能,我们或可更进一步。你派去议和之人,不仅要传达我们的意愿,更要暗中观察延州城内的情况,特别是他们的粮草储备和兵力分布。如一计不成,那便使第二计,直接断了他们的粮草......” 张术闻言,眼中精光爆射:“大王深谋远虑,走一步而观十步!得遇明主如此,何愁大业不成!” 只有这般明主,才值得他张术倾力辅佐。大齐那帮自视甚高的庸庸之辈,岂能望大王项背? 想他张术自幼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却在大齐屡屡受挫,郁郁不得志。 而今终遇明主,他定当竭尽所能,助大王成就霸业! 他要让那些曾轻视、嘲笑他的人,悔不当初! 只要想到这,张术就激动得浑身颤抖,一双眸子更是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自己站在大齐百官之前,受万人敬仰。 而那些曾经嘲笑他、贬低他的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瑟瑟发抖。 那时,他倒要看看,谁人错把珠玉当瓦砾! 京城.半日闲 后院中,凤倾城独坐案前,面前铺展着从珩王府秦树处得来的舆图。指尖在图上缓缓游移,时而凝神勾勒。 赵二与魏新侍立在两步之外,陈素素则在一旁默默替她研墨。 “魏新,你需替我走一趟安阳。”凤倾城开口,声音清冷,“四月已至,距收成不过两月余。那些曾借或买我们种子的人家,今岁收获后定会归还。另外沈家会调一笔银钱去安阳,你拿着这笔银钱,在安阳、汝南两地先行收粮。其他地方,暂时不要动......” 安阳府尹乃珩王心腹,汝南则是谢知遥之父执掌,这两地即便动作稍大,想来亦当无虞。 陈素素研墨的手一顿,“倾城,你收那多粮干嘛?”吃也吃不完,存银岂不更稳当? “战事若起,粮草辎重便是无底洞。”凤倾城秀眉微蹙,指尖无意识划过地图上的潼关,“不知为何,我心中总觉不安。虽说那位已下旨不惜代价筹措粮草,可层层盘剥,途中贪墨,到最后——边关能得几何,谁又知道?” 此次潼关主帅是珩王,他二人已结盟。 粮草副转运使是明轩,他一定不能有事。 监察御史是谢知遥,于她有救命之恩。 于公于私,她都不能袖手,必须要做些什么…… 未雨绸缪,总好过临渴掘井。 陈素素望着她略显单薄的肩,忧心忡忡:“大齐男儿济济,何须你一闺阁女儿事事挂心?大夫前些时日还叮嘱,你不可多思多虑……” “姑娘,若沈家出银,何不直接交由他们来操办?”赵二亦是不忍姑娘劳心劳力。 “无妨。”凤倾城抬首,目光沉静,“沈家出银,却不宜直接出面,否则坏了商道规矩。况且,安阳有我们的人——你们忘了,苏朔在那里,有他相助,事半功倍。 更紧要的是,此事无论成败,她都不愿将沈家推至风口浪尖。 若成,她不愿沈家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若败,事后如有人追责,这担子便由她一人来担。 “姑娘是想为大军筹措粮草?”魏新问出众人心中疑惑,“可即便收尽安阳余粮,怕也是杯水车薪。” “所以接下来我会写几封信,是需要赵二亲自去送。一封是给凤伯父的,让他设法从北地调集粮草,毕竟凤家在北地有几百年的根基,有调集粮草的能力。若凤伯父出手,必非小数。另一封交予秦树,请他务必确保粮道安全。若我真能筹得粮草,需得无声无息运抵潼关……” 她顿了顿,笔尖悬于纸上,“这些粮草或可在危急之时,扭转乾坤。 更要严防途中被劫或贪没。你二人此行干系重大,务必谨慎周全。”她目光扫过赵二与魏新,“还有最后一封密信,赵二你一并带给秦树,请他转呈珩王。” 总不能叫沈、凤两家一次次都做那散财济世的活菩萨。珩王若他日得成大事,这些钱粮,总要有个说法。 即便无力偿还,也须保两家数十年富贵平安。 “姑娘,若我们都走了,您身边就只剩素素姑娘一人……”赵二面有忧色。 喜欢倾城错请大家收藏:()倾城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4章 无论如何也偿还不了 “我每日待在店铺之中,甚是安全。不会有事!放心吧!”凤倾城语气笃定。 说完,她抬眸看向一旁研墨的陈素素:“素素,你给安国公府递个拜帖。上次老伯说赠我些好茶叶,明日我们也该去取了。” 陈素素略一迟疑:“好!” 倾城,这是要…… “你们两个下去吧,且放宽心,我身边不是还有素素、寒影在。寒影的身手你们又不是没见识过。” 凤倾城嘴角微弯,目光看向这几个从手下慢慢处成朋友的面孔,心中泛起暖意。 珩王如今不在京,有些事情,她也该动起来了。 “姑娘,寒影求见!”门外传来寒影的声音。 “进来吧。” 寒影推门而入,神色凝重: “姑娘,最近这几天,一直有人在我们店铺周围徘徊。” 他抬眼飞快地打量了凤倾城一眼,接下来的话似乎很难麻利说出来,“起初,我以为是宵小之徒,便想私下处置了,再来禀报……” 他顿了顿,不知如何继续。 “然后呢?”凤倾城眸色沉静,静待下文。 “然后……今日待他靠近之时,我便下了死手……最后发现,他竟是……是谢家护卫!幸而他及时亮明身份,我才收手,否则险些酿成大祸。” 寒影说完,深深低下头,不敢看凤倾城的脸色。 差一点,那小子就死在自己手里了。若是再晚开口半柱香的工夫,此刻怕是已命丧黄泉。 凤倾城闻言,秀眉微蹙:“谢家护卫?你确定没看错?” 寒影连忙点头:“姑娘,我确定没看错。那人正是谢知遥的贴身近卫之一,我以前见过几次,绝不会错。” 凤倾城沉吟片刻,道:“好,我知晓了,把他带进来我有话问他。他怎会无缘无故在我们店铺周围徘徊?” 按理说,谢知遥的贴身近卫应当随行护卫他才是。 寒影更加踌躇:“可是……姑娘,我将他伤得……有些重……”话音未落,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这一举动吓了旁边三人一跳。 “求姑娘责罚!” 寒影的头几乎埋进胸口,心中忐忑不安: 他会不会给姑娘惹祸了? 宰相府会不会因此寻衅? 堂堂宰相府,总不至于为了一个护卫就告官吧? 凤倾城摇头:“起来吧,不知者无罪。再说了你也是为了我的安全考量,何错之有?”只要人没死,她便不惧谢家发难。 “把他带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他是有何事?” 那谢家护卫被一瘸一拐的带了进来,一进门他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抬头连声告罪。 “凤姑娘恕罪,小的是奉公子之命,有东西要交给姑娘。小的绝无歹意,还请姑娘明察。”他声音发颤,不时夹杂着疼痛的抽气声。 凤倾城抬眼看去,目光微凝,随即移开。 寒影下手……确实狠了些。那人面颊肿胀,一只眼眶下乌青一片,难怪寒影方才那般惶恐。 “寒影,扶他起来坐着说话吧。”这般模样,可别再跪出个好歹来。 “谢姑娘!”谨行的颤音再次响起,一旁陈素素几人看着,都替他疼得慌。 陈素素心想:这小子也是个蠢得,若大大方方进店来寻,不鬼鬼祟祟,怎会白挨一顿打。 魏新心想:看来上次找寒影切磋,对方怕是连一成力都未用上。 赵二心想:姑娘说得对,有寒影这等身手在,谁能欺负得了咱们姑娘? 而将将坐下的谨行,硬是被他们几个盯得毛骨悚然。 他心中哀叹:凤姑娘身边既有如此高手,公子何必再遣他这等无用之人来充数? “凤姑娘,我们公子命我将此物交给您!”他忍着剧痛,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颤巍巍递上前。寒影不等凤倾城吩咐,已上前一步代为接过,转呈给她。 “玉佩?”凤倾城眼中掠过一丝不解。 她伸手接过。玉佩入手温润,色泽通透,显是上品。其上雕刻的图腾繁复神秘,似麒麟非麒麟,似凤非凤,隐隐透着不凡的气息。 “此玉何意?”凤倾城目光转向谨行,等待着他的解释。 谨行舔了舔肿胀的嘴唇,声音带着颤音:“公子说,若姑娘遇到难处,自身又无法解决时,可持此玉去见我家老太爷。届时,老太爷自会相助姑娘。” 凤倾城闻言,秀眉微蹙,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 这玉佩,莫非有什么特殊意义,为何谢宰相见此物便会帮自己。 她细细端详着玉佩上的图腾,试图从中找出些线索。 “这块玉,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她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姑娘,万万不可!”谨行急道,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您若不要,待公子回京,您亲手还他便是。小的若此时收回,公子定会将我逐出谢府!”他如实相告,一脸苦相。 凤倾城见他形容凄惨,又如此坚持,终是无奈一叹。 罢了,待那人回京,再行归还便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好,玉佩我暂且收下。寒影,你带他下去治伤,然后再送他回谢府。” “姑娘……”谨行苦着脸,欲言又止。看寒影的身手,自己这点功夫确实多余。 “……”凤倾城挑眉。 “公子……公子临走前还吩咐,”谨行终于磕磕绊绊地补充道,“让小的……在、在他离京这段时日……贴身……护卫您的……安全!”说完,他眼巴巴地望着凤倾城。 凤倾城闻言,微微一愣,垂眸看向手中玉佩,若有所思。 送完玉佩......又送护卫…… 他想做什么? 凤倾城恍惚间,忆起那夜在安阳遇险,他发热时,迷迷糊糊间的举动。 莫非…… 凤倾城看向眼前这被打得狼狈不堪、眼神却透着执拗的谢家护卫,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你叫谨行,是吧?你看,我身边已有寒影,这便够了,所以,你大可回谢府去,不必做我的护卫。” 谨行闻言,连忙摇头,牵扯到伤处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姑娘!小的……小的哪怕不配护卫您左右,跑跑腿、递个消息总是使得的!公子既已吩咐,那我肯定就要在您左右!” 凤倾城眉头微蹙,随即舒展开来。罢了,既是谢知遥一番好意,她便暂且领受。待他归来,再一并退还玉佩……与这护卫便是。 凤倾城示意寒影将谨行带下去疗伤,并安排住处。 她心中明了,谢知遥此举,多半是为她安危着想。 他担心他们离京后,她一人在京中孤立无援。 可若他心中真如自己所猜测那般……今生,这份情,怕是无论如何也偿还不了。 喜欢倾城错请大家收藏:()倾城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5章 都没地方用 金明砦.牢房 “李士诚,已经有人去和你们延州知州范信议和了,你猜,这次我们可会成功?” 李元皓噙着笑意,目光灼灼地投向墙上悬挂的人,眼底翻涌着兴奋与狂热的暗流,仿佛胜利已在掌中。 李士诚闻言,脸色微变,但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心知肚明,李元皓此举,无非是想看他失态,满足他那胜利者的虚荣心。生死虽已不由己,他亦不愿让敌人从自己身上榨取丝毫愉悦。 他既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就证明他的计策尚未成功。若成功了,此人早已得意忘形,而非这般故弄玄虚。 李士诚不屑的瞥他一眼,然后就闭上眼。 范信那厮,怯懦短视,鼠目寸光,不知能否识破这议和背后的杀局?十有八九怕是要落入圈套的。 就他那脑子,估计十成十被骗。李士诚把所有的愤懑与绝望,都死死的锁在合拢的眼睑之下。 不知何时起,李元皓便有了这癖好,总爱到牢中对着他絮絮叨叨。纵使多半时候自己都置若罔闻,李元皓依旧乐此不疲。 李元皓笑看眼前这个无声抗议的俘虏,心底愉悦不已。 他就是要让这块硬骨头亲眼看着,他所誓死守护的山河,如何被自己一寸寸碾碎。 布防图?你不说又如何?我自有办法!李元皓志得意满地睥睨着这位曾经的大齐守将,如今不过是他阶下待宰的囚徒。 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李元皓仿佛已见那固若金汤的城池,在自己的铁蹄下轰然崩塌。 他缓步踱至牢门前,回首道:“李士诚,这几日,你可得好好用饭。否则……我怕你过几日,会食难下咽……哈哈哈……” 待那狂妄的笑声、脚步声彻底远去,李士诚才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片赤红。 悔恨如毒蛇噬心! 若非他刚愎自用,轻敌冒进,金明砦怎会如此迅疾地易手? 他原以为,凭借金明砦的天险地利与充足粮秣,足以支撑到援军抵达。万没料到,李元皓竟如此奸诈,派出大批兵卒诈降! 若非当初……若非当初他听了范信那蠢材“以德怀远”的昏聩之言,直接将那些降兵遣送南方,何至于十万精锐一朝覆灭! 说到底,还是自己无能! 若当时自己再心狠手辣些,将那些俘虏尽数…… 李士诚只要忆及城破那日,满城百姓在党项铁蹄下哀嚎挣扎的景象,便痛彻心扉,恨不能立时撞壁而亡。 然而此刻,连求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 *延州·知州府* 延州知州范信刚接到城门守将递来的一封信函。匆匆阅罢,心头猛地一阵狂喜。 他立刻吩咐属官去请辖下将领卢逊与都监李康健前来商议。 党项竟主动议和?议和好啊! 自李元皓兵临城下,他未曾有过一夜安眠。若此番议和功成,他便是立下擎天保驾之功! 不大会,卢逊和李康健便一前一后赶到了知州府。 范信迫不及待地将信递与二人,一脸热切地等着他们商议,究竟派谁为使才好? 然而,李康健读罢信函,眉头紧锁,疑虑重重。 “大人,此事恐怕……有诈。”李康健声音沉凝,将信递给卢逊。 范信心头一紧:“李都监何出此言?” 卢逊接信扫过,面上却是一喜。 金明砦十万雄兵尚非党项铁骑对手,何况他手下这些安逸了十多年的疲弱之师?如今党项主动递出橄榄枝,岂非天降之福? 范信见卢逊面露喜色,稍感心安,开口询问:“卢将军以为如何?” 卢逊开口:“知州大人,党项若真心议和,于我延州实乃天佑。只是……此事确需谨慎,以防其中有诈。” 范信听他回答的这般模棱两可,心中不由撇嘴。 李康健摇头,阻止道:“卢将军此言差矣!那党项狼子野心,岂会轻易言和?此信分明是诱敌之计!李元皓狡诈如狐,此乃故技重施,欲诱我军出城,一举歼灭!金明砦十万将士的冤魂未远,二位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他满面怒容,这信笺上的谎言昭然若揭!可眼前二人竟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议和?简直荒谬绝伦!若真有诚意,金明砦十万英魂的血债,又当如何? 范信脸色阴沉下来:“那依李都监之见,我等是议,还是不议?” “当然不议!明知是虎穴,难道还要往里闯?只有蠢货才会那般做。”李康健厉声道。 范信被他这般指桑骂槐,气得脸色由青转紫。 这姓李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范信难道是贪生怕死之辈? 非也! 他身为延州数十万生灵的父母官!要对他们的性命负责,岂能轻易言战?若战事不利,必是血流成河! 案前三人一时僵坐无言,气氛凝重。 最终打破沉寂的仍是卢逊:“范大人,李都监,不若如此?我等先遣人假意应下议和,探探党项虚实。若其确有诚意,再行定夺;若其意在诱骗我军出城,我等也好早做准备,不至措手不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范信闻言,眼睛一亮:“卢将军此计甚妙!既不贸然兴兵,又可试探党项真假。” “妙计?”李康健怒极反笑,霍然起身,“怯战便是怯战,何须寻此冠冕堂皇的借口!莫要让我李某人轻看了尔等!” 他怒视着二人,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大齐若有一日真的亡国,便是因为有太多尔等这般软骨之辈。可悲!可恨!不怕敌寇如狼似虎,只怕袍泽似豚似彘!” 党项分明是吃人的豺狼虎豹,他们不敢直面,反在此——做那议和的白日梦。 若延州有失,那大齐是真的危矣。 不可以,他李康健决不能坐视。 “今日李某便将话放在此处!”李康健手指范信,字字如铁,“议和?我李康健第一个不允!我即刻上书朝廷,请旨定夺!在此期间,谁敢擅作主张,私下议和——” 他目光如刀,扫过范信与卢逊,“休怪李某翻脸无情!若他日延州城破,你,你!纵使九族尽诛,亦难赎尔等之罪!” 言罢,他愤然拂袖,转身大步离去。 范信被他这雷霆一喝,吓得面无人色。 虽心头怒火翻腾,却也深知李康健轻易动不得——此人不仅是谢相门生,更是嘉宁帝近臣! 他强压下惊怒,与卢逊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惧。 “卢将军……你看?”范信心有不甘,声音发颤。 卢逊喉头滚动,额角渗出冷汗:“大人……诛九族……您可敢冒此险?”他虽不愿直面党项铁骑,但他更不想被诛九族。 若战败,最多他一人战死沙场。 若诛九族,上到他七十老母,下到他那刚满周岁的孙儿...... 罢了,再等等吧。 反正朝廷援军已在途中,若能再坚守十数日。是战是和,自有珩王殿下定夺。 “也罢……就依李都监所言。”范信颓然跌坐,满脸晦气。 他提笔蘸墨,手竟有些抖,草草写完回绝之信,交给随从送出府去,便步履沉重地折回了后院。 后花园中,范信的第五房妾室正倚栏赏花,见老爷从前头回来,忙不迭迎了上去。老爷已有半月余未曾踏足她房门,她念得紧。 此刻逮着机会,岂能不使出浑身解数缠上去?若能哄得老爷欢心,今夜或许便能留宿她房里。 她扭着纤细腰肢,娇声软语地唤道:“老爷~您可算忙完了,奴家等得心都焦了呢~”说着,就要往范信身上贴。 老爷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不止她那里没去,就是夫人和其他几个小妖精那里都没去。 按理说,应该不至于如此。男人三四十岁,正是如虎的年纪。她那天还专门在外面找了个郎中问询,临走时,郎中还特意给她开了好些好东西。 这些天老爷一直不来,她都没地方用。 喜欢倾城错请大家收藏:()倾城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6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范信被她这一声娇嗔唤回了神,看着眼前的美人儿,他心中也涌起一股燥热。 他连日忧心战事,根本无心风月,已素了多日。。 今日更是被李康健差点气死,自己着实不该再如此寝食难安。 既然早晚都是一死,何不及时行乐? 思及此,他一把搂住五姨太的腰肢,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小妖精,今晚老爷就好好陪陪你。” 话音未落,手已在她翘臀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五姨娘一听,心中欢喜,脸上更是娇媚万分:“老爷,妾身近日新学了几道拿手菜,待会儿做来给您尝尝鲜。” 说罢,便“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老爷虽年过三十,却并未显出油腻之态。 身体轻微发福,却丝毫不影响自己觊觎他的那份心。 入府七八年,自己只生了一个姐儿,若再不加把劲儿,今生恐与儿子无缘了。 待二人酒足饭饱之后,丫鬟撤下残羹冷炙。 五姨娘起身,点燃一支早已备好的熏香,又为自家老爷奉上一杯特制的香茗 随即扭动着腰肢,径直坐入范信怀中,一双莹莹玉手不安分地在他胸膛上来回游移。 范信见她如此迫不及待,笑着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走向床榻,顺手放下两侧帷幔——这白日宣淫,着实有辱斯文。 帐内人影晃动,衣衫委地,一室旖旎,暧昧之火似要燎原。 范信本欲沉溺于这片刻欢愉,谁知不过半炷香光景,他竟狼狈不堪地从帐内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 他不行了! 他怎会不行? 不过才半个多月未近女色而已! 范信在内心深处发出痛苦的灵魂三问。 五姨太用帷幔掩住白皙的胴体,眼中交织着羞愤与浓重的担忧。 望着老爷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她越想越气,越气越慌,最后竟伏在锦被上嚎啕大哭。 完了! 老爷对她竟提不起半分兴致! 以后怕是要彻底遭到冷落了! 明明已按那郎中所言,下了猛药,怎么样也得是一夜七次郎,怎会一次都未能成事? 她只觉自己前路茫茫,活下去的念想都要断了…… 门外丫鬟闻声而入,心中惊疑:姨娘这是怎么了?方才还与老爷言笑晏晏,怎地一会儿工夫,老爷便阴沉着脸离去,而姨娘竟如丧考妣? “姨娘,您别哭了!老爷……老爷许是前衙还有要紧事未处理完……”丫鬟怯怯劝道。 范信走出老远,才惊觉中衣未着!里衣之外只草草套了件外袍,走动间凉风直灌臀下,激得他打了个寒噤。 他慌忙停步四顾,见无人注意,这才匆匆返回书房,随便找了件中衣胡乱套上。 此刻他心中恨意滔滔:该死的党项!该死的李康健!都是他们!害得他连身为男人最根本的雄风都丧失殆尽! 范信怄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偏又无法与外人道,这满腹苦水竟无处宣泄…… ---- 京城.安国公府 老管家李忠一大早就候在府门前。 只因昨日国公爷接到凤东家的拜帖,竟欢喜得如同孩童一般,昨夜更是反复叮嘱:今日务必早早候在门口,亲自迎接,万不可让门房怠慢了这位贵客。 李忠上一次见国公爷如此郑重其事,还是当年头回见老夫人之时。看来,这位凤东家还真是不一般。 这不,天刚蒙蒙亮,他便已穿戴整齐,立在大门口,目光如炬地紧盯着远处街巷。 今日小王爷也要来,昨日接到派帖后,国公爷便第一时间往宫里递了信,看来是铁了心要撮合素素姑娘与小王爷。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渐高。 李忠心中不免焦急:凤东家怎地还未到?他频频引颈张望,生怕错过。 终于,一辆外观朴素的马车由远及近驶来。李忠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迎上前去。 “忠伯,劳您老人家久候了!”凤倾城缓步下车,一眼便瞧见忠伯前襟已被汗水湿透,不由疑惑地抬头望了望日头——莫非是自己记错了时辰? 忠伯一路引着凤倾城和陈素素往花厅走,一面悄悄打量这位凤东家的神色。 只见她气定神闲,步履从容,心中暗赞:这丫头果然有大将之风,怪不得国公爷如此喜欢这丫头。 花厅内,安国公早已等得心焦。若非为了显得持重些,他恨不能同李忠一道去门房等候。此刻听得外间动静,立时喜形于色地迎了出来。 “凤丫头!可算把你盼来了!快请坐!上茶!”安国公声如洪钟。 几人刚落了座,茶水尚未奉上,一阵爽朗的笑声伴着急促的脚步声已从门外传来。 “外祖父!俊儿来给您请安了!” 靖王齐天俊一身华服,神采飞扬地大步跨入花厅,显是得了消息便匆匆赶来。 他目光迅速扫过厅内,当触及侍立在凤倾城身后的陈素素时,瞬间定格,随即爆发出毫不掩饰的惊喜,脸上笑容灿烂得有些晃眼:“素素!你也在?真是巧了!本王今日这趟来得真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陈素素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眼帘低垂,恍若未闻。 安国公心里‘咯噔’一下,见自己外孙面子掉地上了,赶紧想办法……帮他捡。 他连忙打圆场:“俊儿快坐。凤丫头今日难得过来,正好一起品品新茶。” 齐天俊哪还顾得上品茶,他的心神全系在了陈素素身上。 甫一落座,便对着陈素素开始滔滔不绝:“素素你近来可好?瞧着清减了些,可是有哪儿不舒服?本王府上有个府医……” 他眼神热切,言语殷勤,浑然不顾陈素素那几乎要溢于言表的嫌弃。 陈素素面色冷淡,只偶尔敷衍地应个“嗯”或“谢殿下”,目光却几次悄然投向凤倾城。 凤倾城端着茶盏,神色平静地听着安国公说着军中趣闻,仿佛对靖王的聒噪充耳不闻。 但陈素素敏锐地察觉到,倾城与老国公寒暄时,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今日来,肯定不是为了专门来喝茶。 靖王还在喋喋不休地邀请陈素素改日去靖王府赏花。 陈素素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忽地抬眸,看向齐天俊,脸上绽开了踏入国公府后的第一个笑容,带着几分刻意的柔婉:“殿下盛情,素素惶恐。方才进来时,瞥见国公府后园新移栽了几株珍品牡丹,煞是好看……不知殿下……可否引素素一观?” (她懂什么珍品牡丹?不过是嫌此人聒噪,在这里扰了倾城与老国公谈正事罢了!) 此言一出,花厅内瞬间静了一瞬。 凤倾城端茶的手微微一顿,眼波流转间看向陈素素,眸底闪过一丝诧色。 之前看素素对他——好像分明无意啊。 安国公李晃更是愕然:莫非……这小子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喜欢倾城错请大家收藏:()倾城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7章 倾城不惧,亦不怕 而齐天俊,更是呆立当场,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素素姑娘……竟主动邀他?还是逛园子?! 巨大的狂喜如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他激动得语不成句:“当、当然!我……荣幸之至!外祖父,倾城姑娘,我们……” 他霍然起身,目光灼灼,仿佛要将陈素素的身影烙印在心底。 陈素素对着凤倾城和安国公福了一礼:“姑娘,国公爷,素素失陪片刻。” 说罢,也不看齐天俊,径直转身朝外走去。 齐天俊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忙屁颠屁颠地跟上,那殷勤备至的模样,活像得了肉骨头的大狗。 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花厅门口,厅内重新安静下来。 凤倾城放下手中刚喝完的盏茶,那杯沿上已没了热气。 她抬眸,目光清澈的直面安国公,方才的闲适从容荡然无存,只余一片沉凝如水的锋芒: “安伯,倾城今日冒昧前来,实有一事相询。” 她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字字如石坠深潭,敲在骤然凝固的空气里,“延州之战,我大齐……胜算几何?” “……” 李晃脸上的笑意如同被寒霜冻结,瞬间消失无踪。 方才因靖王与素素离场的好心情也没了。 沉重的阴云仿佛凭空而生,瞬间笼罩了他整张脸,连带着花厅内的光线好似都黯淡不少。 他握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苍老如虬枝的手背上青筋微凸,微微发颤。方才还红光满面的脸庞,此刻竟灰败得如同秋后霜叶。 他沉默了良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滞一般,才缓缓放下茶盏。 他抬眼看向凤倾城,浑浊的老眼里翻涌着深不见底的忧虑和沉痛。 “丫头,”李晃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出,重逾千斤,,“你问了一个……让老夫不想面对的问题。” 他捻着胡须,目光投向窗外渺远的虚空,仿佛穿透了重重关山,望向那西北烽烟之地,“金明砦十万精锐,旦夕覆灭……党项铁骑挟大胜之威,兵锋正盛。而我延州……” 他重重一叹,那叹息声里浸满了无奈与悲凉,“守军久疏战阵,主官……唉!朝廷援军虽在途中,然远水难救近火!更何况,纵使援军到了,又能多添几分胜算?!” 接连几声叹息,道尽了这位老帅的心如刀绞。最终,他收回目光,直直地望向凤倾城,一字一句,沉重得如同丧钟敲响:“若问老夫的推测,延州之战,我大齐……胜算,不足一成。” “不足一成”四个字,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狠狠刺入空气,让花厅内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老国公捻着胡须的手无意识地用力,几乎要捻断几根银丝,另一只手则烦躁地不停搓揉着衣角,泄露着内心的焦灼。 凤倾城握着茶盏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泛白。 她面色微微发白,眼瞳深处,惊涛骇浪在疯狂翻涌。 不足一成……竟已严峻至此么! 她沉默片刻,再次开口,声音依旧竭力维持着平稳,却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不甘:“安伯,您老人家……就真的没有办法可以力挽狂澜吗?”他可是大齐的定海神针,是昔日战神,若连他都束手无策,大齐……危矣。 “......如今......大齐不止外患,更有内忧。安阳一疫,你是亲历者,国库空虚之状,想必你比老夫更清楚。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可我们的粮草在哪儿?此为其一;其二,党项乃游牧之族,天生悍勇,其铁骑纵横驰骋,骁锐难当。我大齐步卒若与之野战,恐需以十敌一方能勉强支撑…… 其三,承平日久,武备废弛!将士们……已失了那份枕戈待旦的紧迫感与血战到底的必胜心。安逸消磨了锐气,忘记了如何与豺狼搏杀。这样的军队,如何去迎战一支虎狼之师?” 凤倾城语带恳求,眼中燃着最后一丝希冀:“安伯,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转圜之机了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甘,目光紧紧锁住安国公,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转机来。 如今在潼关的不止珩王、谢知遥……还有明轩。 那个眼里、心里只有自己的男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允许——他陨落在那片烽火之地。 可眼前……她既无金山银山供他粮草无虞,也无通天之能予他神兵天降。 她只能来此,向这位曾经的战神,求取一线渺茫的生机。 李晃沉默了。浑浊的老眼里,悲悯与决然交织闪过。 他缓缓起身,步履沉重地走到窗边,凝视着窗外那方寸之地的繁华景象,仿佛要将这盛世图景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 “办法,并非没有。”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只是,这办法太过惨烈,代价……沉重到令人窒息。若想阻挡他们的铁蹄,我们……将付出无法承受之重。” 凤倾城猛地抬眼,眸中希望的光芒骤然亮起:“安伯!若延州一破,潼关则危如累卵!潼关若失守于党项豺狼之手,那么大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凤倾城终究没能说出“国将不国”那几个字。 她虽然对于眼下的朝廷百般不满,却更不忍见异族铁蹄踏破山河,生灵涂炭,那将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李晃转过身,目光深邃如渊,复杂难辨地凝视着凤倾城:“丫头,你可明白,这办法……需要用多少性命去填?而且……必须得是他们心甘情愿地去填……” 凤倾城身子微微一晃,跌坐回椅中,眸中光影明灭,激烈挣扎:“倾城明白其中血泪……但倾城更明白,若不试,大齐……便真的万劫不复了。” 李晃长叹一声,走到桌边,提起笔,笔尖凝滞片刻,才在宣纸上缓缓写下五个力透纸背、触目惊心的大字: ‘耗损人肉战!’ 他放下笔,目光凝重如铁,看向凤倾城:“这是唯一可行之策,亦是最惨烈、最有效的绝地反击。然,一旦失败,不仅延州难保,这大齐半壁江山……或将倾覆。” 凤倾城死死盯着那五个字,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取代,仿佛燃尽一切的火焰。 若真有那一日,她便去陪他!天涯海角,黄泉碧落,不负他一片倾心!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安国公面前,深深一揖,几乎及地:“安伯,倾城明白了。今日,倾城尚有未尽之言相告,恳请您老人家……为我守密。” 李晃看着她,眼中掠过一丝激赏,“丫头,但说无妨!但凡老夫力所能及,绝无推辞!” 凤倾城抬起头,目光灼灼,斩钉截铁:“倾城想屯粮!屯如山如海的粮。倾城还要募兵,请安伯拨几位得力的老行伍,助我操练……” 安国公听得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惊愕与不赞同:“屯粮募兵?!此事非同小可,干系重大!你一个丫头,怎可沾染这等抄家灭族之祸事!大齐男儿千千万,何须你一介女流……” 他语气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反对,显然认为凤倾城此举无疑是自寻死路。 凤倾城却不为所动,她直视着安国公的眼睛,神情平静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 “安伯,我无家无族。唯有一个妹妹,是珩王侧妃。还有一个心上人,是庆王。若延州战败,潼关失守……何须朝廷来抄家灭族?倾城……亦无生路可走。” 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所以,安伯,倾城不惧,亦不怕!” 喜欢倾城错请大家收藏:()倾城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8章 尽人事,听天命 --- 安国公听她说完,眸光复杂地看向眼前这个不及双十年华的女子。 “你可知,这是怎样一条路?一旦事发,凡与你有所牵连者,皆难逃一劫!老夫……仍不赞同你行此险招!” 纵使她所言在理,这大齐亦非她一肩可担。 他李晃一生阅人无数,能入他眼、得他欣赏的,屈指可数,眼前这丫头算一个。 “丫头,回去好好经营你的茶馆吧。听老夫一句劝,有些浑水,不是你该蹚的。” 正因这份欣赏,才更不能让她以身犯险。 若他日战事平息,但凡与她有隙之人,将此事呈于朝堂,便是天王老子也救她不得! “安伯,”凤倾城目光沉静如水,“侄女斗胆一问,以如今国库之空虚,边关粮饷尚能支撑几时?一年?半年?” 安国公面上陡然涨成猪肝色,艰难吐出四字:“……不足……两月。” “若党项得胜,夺我城池,又将如何?” “奸淫……掳掠……”安国公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瞬间皱巴成霜后残菊。 “安伯,”凤倾城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您可愿为大齐,殊死一搏?” 安国公喉头滚动,无言以对。 “我愿意!”凤倾城斩钉截铁,眸中似有烈焰燃烧: “可我不是为了大齐而战,我没有那么宏阔的襟怀。我这么做,只为护住我的妹妹,不让她成寡妇;只为守住我的心上人,不叫他战死沙场!若终有一死,我也要在那之前倾尽全力,让遗憾……少一分是一分!” 凤倾城一字一句,如重锤砸在安国公心头,让他憋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安伯,您是我寻的第一人!因我深信,一位戍守边关数十载的老将,对脚下这片土地、这个民族有着刻入骨髓的热爱,远非常人能及。因我信您,所以来了。我到底可以囤粮几何?我不知道!但必竭尽所能,倾我所有!” 见这位威名赫赫的战神仍不为所动,凤倾城再度恳切道:“募兵之事,我只会告知您一人。此事牵连甚广,我不愿累及无辜。募兵只为护送粮草安然抵达前线,能募得几人?我不知晓。或许到最后不过寥寥数十之众。之所以独独告知于您,只因我信您这颗赤诚爱国之心,无人能及!除您之外,我不敢再信旁人半分。” 年过花甲的老将军,用那双阅尽沧桑的眼——凝视着眼前这初生牛犊。 最终,他的坚守,在她执拗而炽热的目光之下,寸寸瓦解。 罢了……自己本就存了破釜沉舟之心,定要赢下此役。既然这丫头也愿舍命一搏,何不顺了她的意? 李晃心底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三个臭皮匠,总能顶个诸葛亮吧? “如果你想囤积粮草运往边关,我允你。”安国公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但募兵之念,你趁早绝了!此事断无可能!” 他可以助她,亦是成全自己的夙愿。但是绝不可以给她留下一条毫无生机的死路。 凤倾城欲再开口,却被安国公抬手止住:“你且听老夫说完!运粮一事,由老夫来安排稳妥可靠的人做。你,决不可沾手募兵!临时募集的民兵,本就良莠不齐,仓促操练,亦难成气候。与其让他们上阵白白送死,不如留在家中耕作,产出更多的粮……” 他目光灼灼,语重心长:“若真到了需驱民赴死的地步,那也该是上位者决断!哪怕你今日一片赤诚丹心,若无上命,私蓄兵甲,便是谋逆!届时,不等你将粮草运抵边关,你与那些‘兵’,便将以反贼之名尽数被绞杀!到那时,你的妹妹,等不到珩王战败,便会与你一同……五马分尸!还有素素丫头、你收养的那些孩子、以及‘半日闲’所有伙计……无一能幸免!丫头,你……仔细思量思量老夫的话!” 凤倾城闻言,神色剧变,眼底似有惊涛骇浪在翻涌。 她沉默良久,缓缓垂眸,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敛入深处。再抬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与释然。 “安伯所言,字字珠玑。是倾城年轻莽撞,思虑不周。运粮一事,便有劳安伯费心。至于募兵……”她坦然道,“您说得对,只要粮草能安然送达,募兵与否,实非关键。” 李晃见她态度软化,心中暗赞,却又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心疼。 别人家的闺阁千金,哪个不是习琴棋书画,理家待嫁?偏她活得不一样...... “如此甚好。你且回去筹备。待粮草齐备,知会老夫一声便是。” 安国公语重心长地叮嘱,“切记,万事谨慎,切莫莽撞!” 他想起方才的话头,“对了,方才听说,你还要去见谢家那个老狐狸和洛家小儿。记住了,和他们打交道,务必多长几个心眼儿,万不可和在我面前这般,直来直往。届时,莫说占不到半分便宜,只怕反被算计得骨头都不剩。” 文人心眼儿多的跟个筛子一样,这丫头如果和他们说话也这般竹筒倒豆子一般,可别到时候便宜没占到半分,反招人算计。 凤倾城恭敬颔首,再次深深一揖:“谢老伯成全与提点,倾城铭记于心。倾城告退。” 说罢,她转身,步履坚定地朝门外走去,那决绝的背影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 安国公凝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交织着欣赏、忧虑与深沉的无奈。 泱泱大齐,竟已垂危至此,竟要靠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挺身而出,以命相搏。用她那双纤弱的手,去力挽狂澜…… 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安国公才缓缓收回目光,坐回椅中。 他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盏,抿了一口,眉头却微微蹙起。 说好送茶叶的呢?正事一说,竟将这茬给忘得干干净净。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 也罢,纵然不服老,可老了就是老了。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就算他拼尽残躯,也未必能护大齐周全…… 就依了这丫头,让她放手一试。倘若真到尘埃落定、秋后算账那一日……他再以命相抵,为她争一条生路便是! 念头及此,安国公又哑然失笑。战局未明,想这些也未免太远。 他摇了摇头,放下茶盏,目光重新变得凝重起来,投向虚空。 此一战,结局如何?大齐国运,又将何往?无人能知! 此刻,唯尽人事,听天命! --- 喜欢倾城错请大家收藏:()倾城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