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垢》 第1章 第 1 章 上学的必经之路上围着一大群人,人群中有干呕的、有大声议论的,有神色紧张掏出手机似乎在报警的。漩涡的中心被人群团团围住难以看见全貌,但从人们的反应来看是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随着越来越靠近人群,声浪像潮水般一阵阵涌来,空中属于血的甜腥味也越来越重。 为了不看到这样的惨剧,我挪开视线,以一贯的步伐绕过人群,向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由礼。” 在身后嘈杂的人声中,耳边传来清晰的、像吹气一样的呼声,痒痒的,令我耳根泛红。 是身后的明朗前辈在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和他已经交往了三个月。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下雨的晚上。 我结束学生会的值班后已经很晚了,学校的同学基本上都走得差不多了,在空旷的教学楼中,雨声格外地清晰。没想到夏天的天气变化地那么快,我没带伞,站在门口望着外面朦胧的雨景,准备打电话给姐姐麻烦她来借来接我。 刚掏出手机,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在我身旁停下。我顺着停下的脚步声的方向望过去。 他比其他男同学要娇小一些,比我低了半个头。他低着头在撑开伞,柔顺的黑发垂下,挡住半边脸,让我看不清他的五官。 他将伞撑开后,注意到了我的视线,抬起头,带着浅浅的笑意和我对视。 他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 漂亮得模糊了性别的边界,如果有人间绝色的话或许就是他这种吧。他右边的刘海稍长,半遮住一边的眼睛,露出来的那只细长的眼睛因笑着而眯起,上挑的眼尾让这个笑容看起来格外皎洁,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瓷白的皮肤和纤细的关节像精致的人偶一样,他的脸被雨景蒙上一层阴影。一如这个阴郁神秘的雨夜。 我没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他注意到我没伞后,将伞往我这边倾斜,亲切地邀请道:“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撑一把伞吗?我家就在附近。” 我回过神来,放下刚举起的手机,钻进他的伞下后向他道谢。 “没想到这么晚了还能遇到还没回去的人,是因为没有伞吗?”他问。 我否认道:“我刚结束学生会的值班。” 他笑着说:“我也刚结束社团活动后的整理,社团的其他成员先走了。” “我是高一二班的由礼,请问怎么称呼你?”我问道。 他回答:“我是明朗,在高二三班。” “嗯,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我点头,再次向他表示感谢。 明朗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腼腆地笑了笑,说:“不是我自己多管闲事就好了。” 今天晚上的不止是雨,风也很大,明朗顾及我和他之间的身高差,有意将伞举得更高一点,但又因风大,为了维持伞的平衡显得有些吃力,伞柄随着风不停地抖动着。 真是一个温柔细心的人,我注意到他撑伞的细节这样想道。 我用手抓住伞柄,说:“谢谢你顾及我的身高,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来撑伞可以吗?今天的风有点大,我觉得你举着会很累,我也想帮上你一点。” 对于这个提议,他先是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后才露出和善的笑容,将伞柄送开,说:“谢谢你,由礼同学。” 我用力握住伞柄,摇摇头,勉强抬起嘴角,也回以一个一个微笑。 能理解为什么明朗举着这么吃力,这个伞不仅伞面比一般的伞更大,比想象中的还要重,再加上强劲的风,他纤细的手撑着伞在这样的风雨中保持平衡确实很不容易了。 并肩出了校门后,明朗用手指了指对面,示意他家的方向。 “我家也在这个方向。”我说。 他问:“你也是为了方便而在学校附近一个人租房的吗?” 我点头,说:“是的,我和我的一个已经工作了的姐姐住在一起。” “这样啊。”他没有再引出新的话题,我和他间的对话就这样中断了。 走到一处分叉道后,他再次用手指了指,说:“接下来往这边进去就到了。” 他的住所确实离学校很近,我们很快就到了他家楼下,结束了短暂的同行。 “谢谢你借我伞,我会在课间时候找你还伞的。”我向他告别,郑重地低下头。 明朗摆摆手,开朗地说:“由礼同学太客气了,能帮上你的忙我也很开心,作为报答以后看到我也要打招呼哦,拜拜由礼同学,路上小心。” 我点点头,踏上了回家的路。 这就是我与明朗最初的相遇。 从那以后,我和明朗渐渐熟络起来,知道了他所在的社团、兴趣爱好、习惯偏好以及过去的部分经历,越走越近,在一次见面由他向我告白后开始了正式交往。 明明已经走过了人群,我还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回头的瞬间,我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地上一双睁开的熟悉的眼睛,那双眼睛也在透过人群看着我。 本能让我不要去想去看躺在血泊中的人是谁,但双腿像机械一样,自己迈入了人群之间。 明朗躺在血泊中。 失去生气的眼睛半睁着,脸理所应当的一点表情也没有,和日常他发呆的表情一样。曾经挽过的手和抱过的身体以不正常的姿态扭曲着,过去埋过的柔顺的发丝也被血凝结在一起。右半边脸被刘海遮住,暗红和灰白的液体从发缝中流出。 这样的形态,不可能还活着。 我楞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是谁对他下手,还是说是他自己抛下我独自离开呢?刚才听到他叫我名字是幻听吗?这段时间他有哪些奇怪的地方?为什么我没能及时注意到并为他做点什么? 明朗不可能是自杀。 直到昨晚在回家路上告别,他也一副亲昵的挽着我的手向我告别,说着“明天见”这种话;前几天他也将电影票给我,约好这周末一起去;他问了我明天便当的菜是什么,他很期待;他结束社团活动后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着我,看到我来后,凑上来在我脸上轻轻留下痕迹;想到在学校天台上他一边聊着开心的事一边夹起一块自己煎的玉子烧放在我的嘴边,问我味道怎么样;想起在他家看电视时他将脑袋轻轻靠在我肩上时的柔顺的发丝和香气;想起在水族馆他牵着我的手,和那里的其他情侣一样自然亲密;想起第一次在他家留宿时他害羞地抱住枕头,放任稍长的刘海垂在眼前...... 又想起回应他告白的时,他甜蜜的幸福的笑容。 这样温暖而自然的明朗,我不认为他会抛下我,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周围人的议论和惊呼都变得模糊不清,变为淅淅沥沥的背景音。 即使明朗的身体扭曲成这样、即使血的气味令人生理上的恶心,我依旧觉得他还是这么美丽。 在朦胧的画面和喧嚣的背景音中,我失神地看着他,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就像与他的第一次相遇。 第2章 第 2 章 “由礼,你还好吗?”我的同桌担忧地问道。 我点头,说:“谢谢你。” 栗苑同情地看着我,没有说话,以她自己的方式默默陪着我。 明朗的死在学校成了正热的话题。见过他的人为这么好看的人死去而感到可惜,喜欢夸大事实的人猜测着各种阴谋论,围观过尸体的人在感叹场面的恶心...... 我讨厌这样的氛围,浑浑噩噩地撑到放学。 学生会会长发现我状态不佳后主动让我回去好好休息,我向她道谢后前往明朗所在的社团。 明朗和班上同学的关系并不亲近,反而和社团的社员们走得很近,我想去社团了解一些我过去所忽略了的事。 我推开社团活动室的门,只看到了在明朗生前很喜欢围着他转的社员幸子。 “由礼同学你来了,你也知道明朗前辈的事了吧,今天我和其他社员没有心情再开展社团活动,他们都先回去了。”幸子解释道。 明朗所在的社团是民俗研究会。 “实际上这只是挂着研究民俗来分享各种都市怪谈以及玄学的像茶话会一样的地方。”明朗这样和我解释道。 明朗虽然半低着头,看着便当盒,但还是用眼睛瞥着试探地看着我,问:“由礼同学也感兴趣吗?” 我点头。 他将筷子和筷子放在便当布上,很兴奋地握住我的手,眼睛闪闪发光地说:“我也是,虽然会害怕,但是还是觉得这些故事实在是很有趣很神秘。” 明朗聊到自己喜欢的事就会很兴奋,看到他情绪这样快速的转变,我心里不由得也感到愉悦。 他松开我的手,有点松了口气,说:“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幼稚,已经是高中生了还这么爱这类传闻。” 我不认为这是一种幼稚的行为。 “因为我不是无神论者。”我说道。 明朗有点惊讶,用左手轻轻遮住因惊讶而张开的嘴,说:“我以为由礼同学是不会相信这类的人。” 我点点头,问道:“明朗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开始对这些感兴趣的?” 明朗漏过了我的问题,试探地问:“我也很好奇由礼是为什么会相信这些的。” 我觉得以目前我和明朗间的关系还不足以将这件事告诉他,选择了一言不发。 明朗注意到我情绪的变化,抱歉地说:“对不起,是我多嘴了,我其实没有被这种东西缠过的经历,我是单纯对这类奇闻怪谈感到好奇,所以没有什么契机。” 我用筷子挑拨着饭菜,迟迟没有抬起手来。 他将自己碗里的玉子烧夹起来放在我嘴边,我很老实地张开嘴接过。 “味道怎么样?”他侧过身,认真地凝视着我的脸,期待着我的评价。 我咀嚼着玉子烧,用较大幅度的点头表示肯定。 他眯起眼睛,很满意地笑起来,说:“谢谢你,看来我做得很成功。” 我和他的关于奇闻怪谈的话题就这样生硬地被转移了。 一起吃完饭要各回各班时,他向我询问道:“今天放学后由礼同学有空吗?还是有学生会的工作。” “有空。”我回答道。 他偏过头,用手托住下巴,不好意思地邀请道:“因为今天是故事会,如果你能感兴趣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我没有理由去拒绝明朗的邀请,这是一次能更进一步了解明朗的机会。 得到同意的回复后他明朗向我摆摆手,说:“那放学后我先在你的教室门口等你然后带你过去,拜拜!”他说完就转过身轻快地小跑着离开了。 放学后,我刚收拾好东西就看到了从拐角来的明朗。 “在404号教室,我已经和其他社员说过了,由礼同学不讲故事也没关系。”明朗边拉着我的手走在前面边和我解释。 我跟着明朗来到活动室,他果断地推开门,不给人一点犹豫的机会。 活动室没有其他的布置,几个桌子摆在一起充当大桌,周围围着凳子,每个人的座位前摆着一根蜡烛,角落有一个书柜。 “这位是由礼同学,是我的朋友,他不怎么说话,但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由礼向其他人介绍着我。 活动室一共有六个人,我、由礼、整张脸都埋在眼镜和头发后面的女生、留着**头很小巧的女生、看上去年纪不太像高中生但一脸严肃的男生、打扮十分精致散发着大小姐气场的女生。 我觉得我不会再和其他人有什么来往也不会怎么来,所以没有特地去记他们的名字。 **头女生好奇地问道:“你是在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所以来这了的吗?” 由礼帮我解释道:“和我一样都是单纯对这类故事感到好奇而已。” **头女生对我和善地笑了笑,说:“我明白了”。 其他人没有多说什么,都只是低着头等着明朗的指挥。 明朗特地向我解释今天的活动,说:“开始前我会把每根蜡烛都点燃,再把窗帘拉上把灯关上,从我开始再顺着左手边的顺序依次讲奇闻怪谈,每讲完一个故事就吹灭一根蜡烛,全部讲完后就可以把灯和窗帘打开了,因为由礼是我今天刚邀请的,所以不用讲故事到你时把蜡烛直接吹灭就好了。” 交代好后,明朗站起身,用火柴一个个将蜡烛点亮,**头女生把灯和窗帘拉上。 昏暗的教室伴随着若隐若现的蜡烛,让这个故事会瞬间变得十分有氛围。 二人坐回自己的座位,由礼开始讲起了他准备的奇闻怪谈。 “这是我同学在她初中学校发生的事,为了方便叙述,就用‘我’来展开故事吧。” 科学实验室在学校的顶楼,我上完课后准备去这个楼层的厕所,却发现这个楼层的厕所所在的整条走廊全都被封起来了,因为顶楼没有其他需要使用的教室,如果不是那天因为公开课才在科学实验室上课的话,我或许一直都不会注意到顶楼的厕所被封起来了。 发现这件事后,我向我的学姐抱怨,她告诉我是因为曾经有女学生被侵犯后从那里跳下去了,之后那间厕所总是发生奇怪的事,于是学校将那整个走廊彻底封锁起来。学校这么大费周章的举动和其背后的故事引起了我的好奇。 在一次考试中,因为多余的桌椅没有地方摆放,学校将多余的桌椅放到了顶楼,我再次有了机会去那里看看。我趁着中午午休跑上了顶楼,那个被封住的走廊有一扇门,上次去时牢牢地被锁住,这次已经被打开半掩着。 我推开门,但除了空旷的走廊外什么都没看到,明明该是厕所的门的地方被巨大的宣传着“积极向上、热爱生活”的海报覆盖,就像普通的贴着海报的墙一样。从门口窜进来的风将海报吹出一个缝隙,我将缝隙拉大了一点。 那里确实是两间厕所,被海报所掩盖着,而厕所门口又被铁栅栏所堵着。我以为这只是历代同学为了解释为什么学校将这边封起来而流传下来的谎言,这里或许只是单纯因为没有实用的教室干脆省力没有收拾厕所。但是那件厕所和学校的其他厕所一样,但积着灰,也因为很久没人用过显得比其他厕所要干净。 传闻或许是真的。 晚上放学后,我和学姐一边抬着头望向顶楼的走廊一边聊着在那里看到的场景,发现顶楼走廊有一个女生站在上面往下看,视线似乎是朝着我们的,因为夜晚,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模糊看到她垂下的头和散开的头发。 “顶楼现在还是开着的吗?”我问学姐。 学姐脸色有点不好,说:“考试结束同学把桌子搬下来后那个门就锁上了。” 我和学姐都意识到了自己似乎看到了不太好的东西,没有再敢看向顶楼。直到毕业后也没有再看到顶楼出现的奇怪的女生也没有被奇怪的东西所纠缠。 “呼。”明朗将蜡烛吹熄,“我的故事将完了,到你了幸子。” 那个**头女生抬起头,吐出了她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我的老家。 暑假,村里几个小孩子在背着家里人去山里玩,看到一处凸起的土堆,其他人起哄说里面有宝藏,怂恿一个女孩去把土堆用玩具挖开。果不其然挖到了一个做工精细盒子,打开后里面却装着粉末。 那几个小孩把别人的坟给挖开了。 其他几个小孩被吓到后一起往回去的方向跑掉了,留下那个被怂恿的女孩在原地,慌张地把盒子盖上又把它给埋回去。 那几个小孩回去后闷不做声,女孩子的家长看到其他小朋友都回来了,自己女儿还没回来,追问下才得知此事,没来得及生气就让其中一个小孩带路往山上赶。 到了现场只看到了女孩落在坟包旁的两双鞋,盒子落在了地上。 之后村里人搜寻了大半个山也没能找到女孩的踪影,而和她同行的小孩回去后也一直高烧不退。 村里人请我爷爷帮忙,也给被打扰的逝者修坟烧钱。令我意外的是,这次我爷爷没能帮上忙,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最后失踪的女孩在山的相反方向的湖中找到,而其他小孩身体好后也都被带去城里,没有再回来了。 “我爷爷是通过仪式与对应的灵体进行交流,就像流行的招鬼游戏一样。”幸子说道。 幸子征求我的意见:“由礼同学家里管得严吗?半夜可以出来吗?我想弄清明朗学长的死因,无论是他杀还是自杀,就算是自杀我也想知道是谁把明朗学长逼到了这种地步。” 听到了明朗的名字,我立刻问道:“请问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幸子向我弯下腰请求说:“我想用招鬼游戏来问清明朗的死因,因为由礼同学和明朗学长关系很好,所以我想拜托你和我一起进行。” 如果招鬼游戏真能这么方便地解答人的问题就好了。 我追问:“可以问问你详细的打算吗?” 幸子恍然大悟地说:“对诶,是我太心急了,我准备半夜一点来到活动室集合,进行银仙游戏。” “银仙游戏?”我困惑地看着她。 她向我解释道:“将进行游戏的周围用盐撒上一圈,在纸上写上‘是和否’,将硬币放在中间,邀请银仙来进行游戏就好了,不过问了银仙问题后需要答应银仙的要求。我认为是相对安全可行的游戏。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的情况我会联系家里人及时解决的。” 本身就相信着世界上存在着鬼神的我对这种请求并不介意,我自己也想弄清明朗的死因,反正警方那边无论如何都会以自杀收尾,不如尝试这种仪式。 我接受了幸子的提议。“好的,请问是几点在学校见面,我会带好纸、硬币和盐的。” 她揉了揉眼睛,将眼角的泪珠擦干,感动地说:“太好了,谢谢你,这些东西我从自己家里带就好了,那我们晚上一点在学校门口见,我来带你溜进去。” 说完,她一副怀念的样子,说起了明朗的事:“因为有时候会有那种尝试灵异游戏的活动,悄悄溜进学校的暗路也是明朗学长带我进去的,没想到明朗学长居然连这个也知道。” “有遇到过比较危险的情况吗?”我问道。 幸子摇摇头,说:“一般只要给谢礼送走就好了,而且有时候游戏也没能成功。你还记得亚美吗?她会一些解决的方法,很可靠,所以每次都很顺利地结束了。” 亚美我记得好像是那个大小姐样子的女生。 明朗没有和我说过这种事,毕竟这个只是他自己的爱好和兴趣。他专门和其他人尝试这种事情已经不只限于对故事感兴趣的程度。我只知道他对这种传说怪谈很感兴趣,居然和社团的其他人一样会为了满足好奇心去尝试这种游戏,明朗这次会是因为这些游戏而遇到危险了吗? “我知道了,晚上见。”我拉开活动室的门向幸子道别。 我还得去明朗居住的地方。 第3章 第 3 章 和明朗正式确立关系不久后他将自己家的钥匙给了我。 “我前几天配了把新钥匙,你有空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我家,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走到分叉口后他送开挽着我胳膊的手,将钥匙放在我手里。 他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好,于是偏过渐渐泛红的脸斜着眼睛试探地看着我。但发红的耳尖已经完全暴露在我眼里了。 我握紧手里的钥匙,放进书包里收好。 “那我今天可以去你家吗?”我问道。 他挽过我的手,将身体贴在我旁边,用行动表示了答应,带着我来到了他的家。 “我家在四楼,第一次见面也是你送我回家,好怀念,如果不是刚好下大雨你没有带伞的话我们说不定就会这么错过,那个时候能下雨真是太好了。”明朗一边旋转着钥匙孔一边感叹道。 “就算那个时候没有大雨,我以后也一定还会因为忘记带伞而在门口停下,你也会把伞借我的,那么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我设想了一下。 明朗打开门,从鞋柜拿出一双拖鞋放在我的脚边,接着话题说:“你也不用记得带伞或者看天气预报,这样我们可以一直撑着一把伞回去。”说完或许自己想象了一下又“嘿嘿”地轻笑了起来。 明朗的房间很简洁,是一个带卫生间和小阳台的单间。床在房间的角落,被子的一角被掀开,显得有些凌乱,原来他没有叠被子的习惯;门正对的地方摆着长柜,里面装着书,上面摆着做饭用的小锅和餐具,自己经常有在做饭吗;床对面架着一台电视,中间摆着一个茶几,茶几上面的笔记本和笔斜斜地躺在桌子上;第一次见面时撑着的伞靠在鞋架旁拜放着,小阳台还挂着衣服和浴巾以及... 明朗将他的脸凑到我旁边,提醒道:“不如换好鞋再进来仔细看看吧。” 被他提醒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看着明朗的房间还没有换鞋。 明朗的脸贴的很近,即使贴得这么近也看不到一点瑕疵,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到他流畅的脸部线条,被汗水粘在脖子上的丝丝黑发,一边的弯成皎洁的弧线的眼睛,白皙的沾着些许水汽的后颈,毫不掩饰地散发着艳丽的香气。 我将鞋子脱下,从鞋柜上拿出拖鞋换上。 曾经在这里生活的人已经不在了。 明朗的父母在他出生后找的风水先生说过他命格“克父母”,要等到成年后才能接回来,于是很早找了阿姨将明朗寄养在那里,升入了高中后明朗自己就搬出去住了。房东联系了明朗的父母询问东西怎么处理,得到的答复是全部扔掉。 我和房东沟通后,想要至少将明朗的东西带回去,想让明朗存在过的一些证据留在自己的身边。 所以我现在在这里收拾着他的剩下的东西,也想得到明朗坠楼的线索。 毕竟明朗已经不在了,我就算翻动了他的东西也没关系。即使是在他活着的时候,无论发生什么我低下头向他诚恳地道歉,他也会摸摸我的脸、很快地原谅我。 明朗的家和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 床在房间的角落,被子的一角被掀开,显得有些凌乱,他没有叠被子的习惯,睡姿也不很随意,被子经常滑下来;门正对的地方摆着长柜,里面装着书,上面摆着做饭用的小锅和餐具,在这里留宿时和他一起用锅煮过火锅;床对面架着一台电视,和他一起看电视的时候他很喜欢转过头来看我的表情;中间摆着一个茶几,茶几上面的笔记本摊开,几支笔斜斜地躺在桌子上,茶几下面放着上次一起出去逛超市时买的零食;第一次见面时撑着的伞靠在鞋架旁拜放着,小阳台还挂着衣服和浴巾...... 我记录了他洗发水和沐浴露的牌子,将明朗晒在外面的衣服收起来放好,趴在床上感受残留的体温,将凌乱的被子和床单整理好。 并没有在房间找到有违和感的东西,更加确定了明朗是突然遇害的猜测。房间的种种一切都仿佛明朗马上就会回来,早上经历的一切只是幻觉一样。 我把和他的回忆打包好,向房东道谢后回到自己家。 第4章 第 4 章 “对不起,麻烦你等我了。”幸子看到了我的身影后立即小跑过来,把手中的袋子举起来。 她带着我从学校绕到学校已经没人住的空校舍后面,将外面没有封窗的窗户打开,从窗户里面钻了进去。到了旧校舍门口,她直接将门锁拧开推门出去了。 原来这里的窗户和门都是能打开的。 幸子说:“那边的窗户基本上都锁死了,这个进来的窗户唯一能打开的,因为是旧校舍,学校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事情。” 她将门关上,向我招招手,示意让我跟上。 夜晚的学校空旷宁静,我和幸子的脚步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月光将学校笼罩起来,给走廊的白瓷砖染上蓝灰色。学校里的景象变得陌生起来。我跟在幸子的后面,静静地感受着这份宁静。 “由礼同学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或者半夜溜进学校吗?不会觉得害怕吗?”幸子为了缓和凝固的空气,找起话题聊天。 我说:“都是第一次,但是意外地只有新鲜感。” 其实心里也恐惧着无法成功召唤出银仙,没办法调查清楚明朗的死因。我知道人死了是不能复活了,所以至少想知道原因,这只是为了结束我的执念。 幸子转过头露出惯有的元气的笑脸,说:“平时有明朗学长和亚美带着,我也有找过社团其他人,他们都认为这种事情是没有意义的。不过我家里经常利用各种方法通灵,我也耳熟目染,所以你也可以更多依赖我一点。” 知道我和幸子想法相同后安心了很多。 她拉开活动室的门,把袋子放在桌上,说:“接下来的事我来就好了,你可以坐在这边等我一会吗?” 我坐在了她指着的椅子上,等待着她把东西收拾好。 她把窗帘打开,让月光透进来,把门彻底拉上,再将周围画着奇怪的字符而中间写着拼音和“是、否”的纸放在桌子正中间,点燃两根蜡烛放在桌子的左右角,最后盐把桌子和椅子这一圈围起来。 做完这些后她坐到了我的对面,拿出了硬币,放在了最中间的像鸟居一样的地方。 “和我一样把手指放在硬币上,无论如何都不要松开,然后和我一起念,银仙银仙你在吗?如果硬币开始移动就说明银仙来了,问完自己需要问的问题后银仙会向我们提出要求,我们完成银仙的要求就可以送他走了。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我会尽自己能力保护你的,但一定要记住绝对不能把手从硬币上松开。”幸子向我讲解和强调了具体的内容。 我点头,拿出手指,和幸子一起放在了硬币上。 “银仙银仙你在吗?”幸子率先开口。 我跟着幸子重复了她的话:“银仙银仙你在吗?” 硬币没有反应。 我和幸子继续重复着这样的话。 硬币没有反应。 第三次念时,从窗户外吹来的一阵风将烛光吹得摇摆不定,幸子用另一只手抱住头,短促的“啊”的一声。 “没事吧?”我问道。 没等我确认她的状态,硬币开始了自己的移动,停在了“是”这个字上面。 幸子声调上扬,说:“我没事,只是被风吓到了而已,太好了,银仙来了,我们来问它问题吧。” “明朗是自杀吗?”在大脑反应之前,我自己的口先问了出来。 硬币挪到了鸟居中间。 幸子失望地看着硬币,说:“它不知道...” 没当我想好下一个问题怎么问时,硬币很快又擅自动起来。 “你还想见到他吗?”硬币在拼音上挪动,留下了这样的信息。 “我想见到他,有能再次见到他的方法吗?”我没有经过思考,再次凭借着本能发问。 硬币挪到了“是”的位置。 心里一阵控制不住的焦躁,想要再次发问。 幸子打断了我的提问,问道:“请问有什么条件吗?比如自己死后才能见到之类的。” 硬币先是挪到了“否”,再用拼音表示,“如果有了那个的话,什么愿望都能视线。” 我看了眼幸子,和她对视。 不该轻信随机召唤来的鬼魂,我是这么认为了,但是只要有再次见到明朗的机会的话,我绝对不会放弃,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请问需要怎么做呢?”无视了幸子的摇头后我向银仙问道。 突然,从窗外刮来的更强的风将蜡烛彻底吹灭,周围彻底变成黑色,看不清幸子的具体情况。她的方向随即传来凳子倒下的声音,本该按着硬币的手也不见了。 我立马站起来警惕着四周。因为幸子事前交代了不能送开按着硬币的手,我只能一只手按着硬币一边呼喊着幸子的名字。 周围一片漆黑,自从那声凳子倒下的声音后,幸子那边就没有再传来其他动静了。 正在我犹豫着是否该送开按着硬币的手指时,耳边传来声音。 “已经可以松开了。”耳边传来熟悉的令人内心烦躁的声音。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包裹住我按着硬币的手,那个人的手很冷,吸收着我因紧张而不断上升的温度。 心脏狂跳不止。 身体仿佛被凝固起来,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动弹不得,喉咙也颤抖地发不出声。 我瞳孔紧缩,迟疑地将目光转向身侧。 “我在这里,”明朗拽了拽我的衣角,从我身后探出脑袋,“我刚刚看到那边有卖凉粉的就停下来买了两杯,今天天气好热。” 他将刚插好吸管的凉粉放在我的手上,说:“只加了一点白砂糖,但是本身的口感和温度就已经很好喝了。” 我接过凉粉,喝了一大口。比果冻还轻盈柔软的胶体不需要咀嚼就自然而然地滑进了喉咙里,减少了初夏的燥热。 和明朗已经熟到可以一起出去玩了。今天因为天气炎热,他将后面的短发用橡皮筋绑起来,露出了沾着水汽的后颈,显得很清爽。本来是准备在明朗家一起看会恐怖电影然后留宿,但是晚上肚子有点饿了,于是一起出去去寻找宵夜。 明朗四处张望着,问道:“你喜欢吃什么?我们买点看电视的时候吃。” 一只带着不少夸张的戒指的手搭上了明朗的肩,我顺着方向看去,是一个个子很高带着耳钉身上很多链子的男性。 明朗看向那个男性,转过去的那一瞬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到平时的微笑。 那个人是明朗的熟人吗? “哦!这不是明朗吗,晚上好,晚上好,”身上很多链子的男性举起手向明朗打招呼,然后又将视线移到我的身上,以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这是你朋友?” “嗯,”明朗挽过我的胳膊,礼貌地微笑着道:“我和我朋友都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想拉着我的手快速离开,但很快被那个人用身体拦住。 身上很多链子的男性“嘻嘻”地笑了两下,套近乎一样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说:“我是英蒲,也是明朗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我看了眼明朗的脸色,他似乎不太认可朋友这种说法,出于礼貌,我还是向他介绍了自己。 “你们是同校同学?”英蒲向我询问道。 我点点头。 “因为明朗前几个月转学我还担心他不习惯,这么快就找到同校朋友了啊。”英蒲看向明朗。 原来明朗是转校生,怪不得在学校快一年了我还会对长相这么出众的脸那么陌生。 英蒲将手搭在我身上,问道:“你们是在逛街吗?不介意我和你们一起走吧,明朗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很好相处我们很快就会熟悉的。” 明朗毫不掩饰自己对他嫌恶的眼神。 “我和明朗之后准备会我自己家里休息,我家长介意不熟的人直接来家里,抱歉。”我回绝英蒲后拉过明朗的手,走进人群,快速地远离了他。 直到人流将英蒲淹过,我才慢慢地停下脚步,看像身后的明朗。 我似乎走得有些太快了,明朗脸已经红透了,半弓着腰,一只手撑着大腿,大口喘着气。 “对不起。”我立马松开手向他道歉。 明朗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我和他不怎么能相处得来。” 我追问道:“他和你是朋友关系吗?还是?” 明朗皱着眉头,一脸为难地说:“应该吧,他是调查记者,他在调查民俗方面的时候找过我,之后就被他缠上了,转校是因为听说现在这个学校有民俗社,我很感兴趣,所以办好各种手续就过来了。” 那个打扮很夸张的人居然是记者,好显眼。 “嗯,”我看了看周围说“这附近还有一些商店和摊子,我们快点买好吃的然后回去吧。” 那个记者现在不知道在那边的人流之中,明朗似乎不太习惯和他相处,我决定和明朗一起快点回去。 明朗摇摇头,重新牵起我的手说:“如果再见到他我们装作没有看见一样走开吧,我还是想我们两个一起再逛会街。” 他白皙纤细的手轻轻地附在我的手上,他的手很暖和,我的手不断吸收着因小跑而体温上升的明朗的手的热度。 他这样直率坦诚的话和毫不掩饰的笑颜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地僵在原地。 晃过神来后紧紧回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