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首席她口嫌体正直》 第1章 许老板,您心声漏戏了! 霉味、灰尘、还有一股子劣质油彩的怪味儿,糊了陆欢欢一鼻子。 【警告!生命体征绑定“剡溪梨园”越剧团!三十天内目标人物许砚卿好感度未达10%,地契归敌团“兰庭艺社”,全员流落街头!倒计时:29天23小时59分】 “咳……什么鬼?!” 陆欢欢撑着手想坐起来,却不想按进了一滩黏腻的污水里。接着,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闪入脑海: 原主,陆欢欢,三天前被对家兰庭当作废棋塞进了梨园,让她搞破坏,结果笨手笨脚打翻了祖师爷牌位前的长明灯,喜提后院杂役终身成就奖。终极任务是搞垮“剡溪”。 现在,这口巨大的黑锅,“哐当”一声,结结实实扣在了她脑门上。 “系统你大爷!” 陆欢欢咬牙切齿,低声咒骂。 【辱骂系统,惩罚:轻微电击。】 “滋啦!” 细小的电流猛地窜过脊椎,她浑身一激灵,头发丝差点集体起立。 【请宿主端正态度。目标人物:梨园首席女小生,许砚卿。攻略进度:0%。】 “喂喂喂,本小姐还没同意……”陆欢欢正想反抗,被系统面板弹出的那张脸给吸引了,更准确的说,是看呆了。 乌发如墨,肤白胜雪,一双凤眼微微上挑,本该流转的是万种风情,却好似冰山寒潭,拒人于千里。薄唇紧抿,似含冷锋,下颌线紧绷利落,透露出一种不可亵渎的孤高。 照片旁红字标注着:台上风华绝代,台下毒舌冰山。危险等级:SSS。 “嘶……” 陆欢欢倒吸一口凉气。要她去攻略这尊**冰山?系统不如直接给她订副棺材得了! “陆欢欢!挺尸挺够没?” 腐朽的木门被“哐当”推开,管事老张头探进来一张瘦削的脸,“前头《惊梦》快完了!侧幕那边的箱子上泼了茶,赶紧滚去擦!再磨蹭,今晚就去睡水缸!” 陆欢欢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求生欲瞬间顶格。她胡乱抹了把脸,挤出个堪称甜度爆表的笑,小虎牙一闪:“张管事!马上!保证亮得能当镜子!” 老张头被她这反常的灿烂晃得一懵,嘟囔着“真摔坏脑子了?”随即撤回了脑袋。 陆欢欢拔腿就冲出了门,脑袋里“滴嘀嗒答”的声音跟催命符似的。 许砚卿! 她得先见到这位祖宗才行啊! 梨园剧团的老剧场,像个苟延残喘的老人。剥落的朱漆,嘎吱作响的木地板,空气里填满了旧幕布和廉价脂粉的混合气味。 前台隐约传来丝竹的呜咽,如泣如诉。倏地,一把嗓子破空而起,那声音清越至极,金石之质中还透着一股苍凉。 “……东风恶,欢情薄……”字字如冰棱坠地。待唱到“一怀愁绪,几年离索”时,那嗓音在极高处陡然一沉,似玉山将崩未崩,沉郁的颤音隔着帘幕传来,听得人魂魄都跟着一颤。 是《陆游与唐琬》!陆欢欢心脏莫名一跳,缩着脖子蹭着墙根阴影来到舞台侧幕。 昏暗的观众席只有零星小灯,掌声稀拉敷衍。 她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舞台中央。 月白色的杭绸长衫,衬得那人身姿如修竹。一柄素面折扇在她指间开合翻转,行云流水。乌发高束,露出清晰的下颌线。 是许砚卿。她在演陆游。 台上的人旋身,背对侧幕,水袖随着悲怆的唱腔舞动。 “……错!错!错!” 三个“错”字,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绝望!最后一个字如裂帛般落下,许砚卿猛地旋身! 素白水袖在空中划出两道决绝的弧,“啪”地一声脆响,收拢臂弯,紧贴在她身侧。 她面向了观众。 昏黄的顶光恰好打在她侧脸上。 一滴泪,沿着那瓷白的肌肤无声滑落,悬在精巧的下颌尖,将坠未坠。光线下,泪珠折射出一点细碎的星芒,最寂静也最惊心动魄。 陆欢欢的呼吸瞬间停了。 台下传来压抑的啜泣。 这就是女小生?明知她是女子,可此刻她就是那个痛彻心扉的陆务观!那份破碎感,直攥人心。 然而,观众席的啜泣尚未落下,陆欢欢也还沉浸在悲怆的情绪里时,许砚卿脸上的悲恸、绝望、深情,那些所有属于陆游的情绪,如同被无形的手瞬间抹去! 那双带着泪痕的凤眼忽然抬起,精准扫过侧幕,冰如寒针! 陆欢欢甚至没看清她动作,只觉月白影子一晃,人已退到台边,一步跨进了侧幕阴影。 后台瞬间死寂,空气冻住。 一个油头剧务殷勤地递上温水:“许老板,润润嗓子!您今儿这嗓子绝了!” 许砚卿没接。 两根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在杯壁外一触。 “水温高一度。” 声音低沉微哑,却清晰地砸在每个人耳膜上,“伤喉。” 目光落在剧务脸上,没有波澜,却让那男人瞬间面白如纸,冷汗涔涔。 “换。” 一个字,冰渣似的。 剧务哆嗦着捧水杯,连滚带爬冲向饮水机。 陆欢欢缩在道具箱阴影里,心脏狂跳,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湿透了。 这台上台下也差太多了吧! 这何止是SSS级危险!攻略她?系统不如让她直接跳崖! 【倒计时:29天23小时45分。请宿主接近目标。】 接近?怎么接近?冲上去觍着脸笑“许老板你好,系统让我来攻略你,可以喜欢我一下嘛”? 陆欢欢绝望地低下了头,目光落在了脖子上挂的大家伙,是一部蒙皮磨损的海鸥胶片相机,破旧得很,镜头盖都缺了一角。 系统面板标注:【新手礼包:灵犀相机。功能:十米内,光线充足,每日三次,捕捉目标的即时心声,显影照片。】 心声?! 陆欢欢眼睛“唰”地一下亮了! 金手指! 知道了冰山想什么,不就能精准避雷、投其所好? 任务一下子变得简单了嘛!这个系统还是有那么点子良心在线的。 瞅准许砚卿背身、接过重新奉上的温水瞬间!就是现在! 陆欢欢猛地从道具箱后探出半个身子,像个鼓起勇气的土拨鼠,双手捧着沉重的海鸥相机,对准那清冷绝伦的侧影,用力按下快门! “咔嚓!” 一声脆响在死寂的后台炸开! 时间凝固。 搬箱的、梳头的、剧务……所有目光瞬间聚到了陆欢欢和她手里那格格不入的老古董这里。 许砚卿喝水的动作顿住。 她缓慢地放下杯子。 一点,一点,转过身。 那双凤眼里最后的一丝水汽彻底蒸发,只剩下冰封万里的寒潭,锐利如刀,直射过来! 陆欢欢只觉得周遭空气骤降十度!一阵哆嗦! 拿相机的手僵在半空,冷汗滑进衣领。她被那目光钉在原地,呼吸停滞。 许砚卿迈步走来。月白长衫下摆轻晃,无声,却带着千钧重压,停了在陆欢欢面前。 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十足,冰冷的目光扫过她惨白的小脸,落在破旧相机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没有笑意,只有**的轻蔑与厌恶。 “拍我?” 声音压得极低,涂着淡色口脂的薄唇微启,淬了毒的冰碴子狠狠砸下: “你” “也配?” 陆欢欢脑子“嗡”的一声!屈辱、恐惧、还有被那近在咫尺的极致美貌震撼的眩晕感,让她浑身发僵。 眼看那只骨节分明、极具力量感的手伸向自己手里的相机, 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 陆欢欢猛地后缩,像炸毛的猫,抱着相机脱口尖叫:“我学过摄影!许老板!那个什么!您刚才旋身收袖,肩线歪了零点五度!角度问题!我能拍得更好!” 一番胡言乱语!她甚至连动作都没看清! 许砚卿的手停在半空。凤眼微微眯起,审视的目光滑过陆欢欢沾了灰的卷毛刘海,洗得发白的旧布鞋,仿佛要剖开她看个彻底。 后台落针可闻。 突然,许砚卿毫无预兆地逼近一步! 一阵冷冽幽香的气息笼罩过来。 没等陆欢欢反应过来,下颌处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一柄素白纸扇抵在了她的下巴尖! 那扇骨向上一挑,力道透过薄薄的皮肤直抵颌骨,迫使她猛地抬起头! “唔……”陆欢欢猝不及防,疼得小脸皱起,泪水在圆溜溜的杏眼里打转。 这力道也太大了! 许砚卿的脸近在咫尺。昏黄灯光下,那肌肤细腻得看不见毛孔,鼻梁高挺,唇形明明很完美却抿出刻薄的弧度。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刺骨。锐利的目光扫过陆欢欢瞪圆的眼睛,鼻尖细小的汗珠,最后定格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上。 “呵。” 一声极轻的嗤笑。 “擦箱子都不利索的废物,” 她骤然收扇,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倒敢点评我的身段?” 陆欢欢下巴火辣辣地疼,心里拔凉拔凉。完犊子!弄巧成拙了! 许砚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缓缓开口: “卯时三刻。” “后台三十七口樟木戏箱” “都要擦得能照出人影。” 顿了顿,撇了眼那张写满“天要亡我”的小脸,微微倾身,几乎贴着陆欢欢耳廓补刀: “擦不亮,就给我滚出梨园,永远别再让我看见,你这张碍眼的脸。” 说完,转身,蹬着三寸高方,“笃、笃、笃”径直走向化妆间。 后台凝固的气氛这才重新流动起来。学徒们赶紧低下头,剧务心有余悸地擦汗,梳头师傅投来一个“你完了”的同情目光。 陆欢欢整个人僵在原地,像被雷劈焦的傻狍子,下巴还在隐隐作痛。 完了。 三十七口大箱子!早上五点四十五!擦出人影?要不把命给她呢?! 【滴!检测到目标强烈情绪波动!灵犀相机被动触发!请宿主及时查看显影!】 系统的提示惊醒了她。 陆欢欢茫然低头,看向手里紧攥的海鸥相机。刚才被吓懵了,手指还一直死死按在快门上没松开? 相机顶部,一个小红灯微弱闪烁。 她颤抖着手,摸索到侧面那个小小的金属拨杆,用力往上一拔,然后小心地转动倒片旋钮。 轻微的齿轮声中,一小截胶卷的片头被卷了出来。她紧张地捏住硬质片头,一点一点往外拉。 昏暗光线下,胶卷上模糊的影像逐渐显露。 画面晃动得厉害,只捕捉到许砚卿转身离去的一个瞬间。 一个极其模糊的、月白色的背影残影。 然而,就在这残影旁,一行由细密工尺谱符号夹杂着潦草白话组成的文字,烙印般清晰地浮现在胶片上: “手抖得真厉害…” “像是刚离巢的雀儿…” “想揉。” 陆欢欢:“!!!” 她猛地抬头,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瞪圆了杏眼,难以置信地看向那扇紧闭的化妆间门。 纳尼?刚才那个用折扇挑她下巴、眼神要杀人、嘴里吐冰刀子的许砚卿,心里想的…… 居然是这个??? 这已经不是人设崩塌了! 简直是山崩地裂!海啸滔天!人设碎的渣都不剩了! 陆欢欢捏着小小的胶卷,看着那行人设崩到外太空的“心声”,再摸摸自己火辣辣的下巴…… 巨大的荒谬感,夹杂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在她的心底炸成了烟花。 她对着那扇门,无声地咧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笑得像个偷到油的小老鼠。 “许老板……” “您这心声……” “可比唱词野多了啊!” [问号]提问:许老板想揉的到底是什么? A. 陆欢欢的手 B. 陆欢欢的腰 C. 陆欢欢的头发 D. 以上都不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许老板,您心声漏戏了! 第2章 拆我棉袄,补你云纹 冰山?毒舌?SSS级危险? 我呸!分明是只傲娇又闷骚的大猫!还是那种明明想撸你,却非要伸爪子先挠你一下的别扭大猫! 攻略难度瞬间从地狱模式降到了困难模式!有金手指加持,陆欢欢觉得自己又行了! 不就是三十七口樟木戏箱吗? 为了保住小命,为了完成系统任务,当然也顺便为了近距离观察这位表里严重不一的许老板还能崩出什么神奇的心声,她陆欢欢拼了! 希望的火光熊熊燃烧!她瞬间感觉腰不酸了,腿不软了,下巴也不疼了,甚至浑身充满了力量。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截胶卷片头塞回相机暗盒,藏好。然后,挺起小胸脯,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找抹布和水桶。 目标明确:让那三十七口戏箱亮瞎许老板的那双凤眼! 夜深。 老剧场彻底沉寂下来。白日里残留的脂粉味、汗味混合着木头的陈腐气息,在空旷的后台弥漫。 陆欢欢感觉自己快散架了。腰像是被一百头牛碾过,胳膊也抬不起来,手指被粗糙的抹布磨得生疼,好几个地方都破了皮。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换了多少桶水,搓了多少遍抹布。面前这口巨大的戏箱,终于被她擦得光可鉴人,借着后台唯一的那盏灯泡,能隐约照出她那张满是灰尘、累成狗的小脸。 “第三口……” 陆欢欢喘着粗气,扶着酸痛的腰,看着旁边还蒙着厚厚灰尘的三十四个“祖宗”,眼前一黑。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她给自己打气,拿起水桶,准备再接一桶水。 就在这时,“哗啦!” 一声刺耳的、液体泼洒的声音,混杂着某种东西被撕裂的脆响,从前台方向传来! 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哭腔:“啊!我的戏服!” 陆欢欢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扔下水桶和抹布,拔腿就朝前台侧幕的方向冲去! 穿过幽暗的走廊,眼前的景象让陆欢欢呆住! 只见侧幕通往后台的入口处,一个穿着粉色练功服、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姑娘,正瘫坐在地上,小脸煞白。 小姑娘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浑身发抖。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件,可以说是惨不忍睹的戏服。 那是一件男式长衫。 月白色的缎料,本该光滑如水,此刻却大片染上深红色颜料,衣襟、袖口和下摆都是! 更致命的是,左肩和后背的位置,竟然被撕开几道长长的口子!破碎的布料耷拉着,露出里面白色的衬里。 颜料散发出刺鼻气味,还在顺着缎面往下流,滴落在同样被污染的地毯上。 “小梅!怎么回事?!” 一个同样穿着练功服、年纪稍大的女孩闻声赶来,一看到那件戏服,脸色也瞬间惨白。 “红……红姐……” 叫小梅的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我刚把许老板明天《梁祝》要穿的‘山伯’长衫熨好,想……想挂到前面风干一下……就……就……” 她惊恐地指着侧幕通往观众席的黑暗方向:“就……就从那边……突然泼过来一大桶……好红好红的颜料……还……还伸过来钩子……钩破了衣服……” 是兰庭艺社! 陆欢欢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名字!敌团!下黑手了!而且手段极其下作! “完了……完了……” 被叫红姐的女孩看着那件彻底毁了的长衫,声音都在发颤。 “这是许老板最喜欢的一套‘山伯’行头……杭绸苏绣……是……是当年老班主传下来的……独一无二……明天……明天省里非遗办的人还要来看……”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这不仅仅是毁了一件戏服,这是要毁了剡溪梨园明天的演出!这是对许砚卿的致命打击! 小梅闻言,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后台听到动静,陆续有人围了过来,看到那件惨不忍睹的长衫,所有人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绝望。 “这……这可怎么办啊……” “天杀的兰庭!太下作了!” “重新做?根本来不及!这料子这绣工,没半个月根本弄不出来!” “许老板知道了……” 有人打了个寒噤,没敢说下去,但恐惧的气氛瞬间蔓延开。 陆欢欢站在人群边缘,看着那件被颜料玷污的破碎长衫,若有所思。 这件戏服难道是许砚卿的命根子? 她脑子里不由地闪过许砚卿在台上穿着它扮演梁山伯的样子,定是风流倜傥、深情款款的。 如果她知道……如果她看到…… 陆欢欢不敢想象许砚卿看到这一幕时,脸上会是怎样一种表情。 不行! 绝对不能让她看到!至少……不能让她看到它现在这副样子! 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剡溪梨园就这么完了。 “别哭了!” 陆欢欢猛地拨开人群,声音不大,却自带镇定。她几步冲到小梅面前,蹲下身,目光盯着那件戏服。 “欢欢?” 小梅抽噎着,茫然地看着她。 “这件衣服,” 陆欢欢指着长衫左肩和后背那几道狰狞的裂口,“撕裂的地方,主要是肩线这里和后片连接处,对吧?” 她的声音很冷静,手指虚虚地划过破损的边缘。 红姐愣了一下,下意识点头:“是……是这里……” “颜料泼洒的位置,” 陆欢欢的目光又移向那片刺目的猩红,“集中在右前襟、左袖口和下摆……云纹绣花的部分……被污染得最严重……” 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在脑子里盘算着。布料撕裂可以缝补,但最难的是……那独特的云纹! 云纹是这件戏服的灵魂!也是它价值所在!已经被红颜料彻底渗透了,想要洗干净根本不可能! 除非……除非有完全相同的料子和绣线,把被污染的那块云纹……整个挖掉,再补上一块新的! 可是……去哪里找一模一样的杭绸?一模一样的苏绣云纹?还是在深更半夜?! 陆欢欢眉头紧锁。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的旧棉袄,已经洗得发白了,袖口也都磨起了毛边。 一个大胆的念头,闪电般劈进她的脑海! 她记得,原身这件破棉袄,是她那个赌鬼爹唯一没卖掉的东西。据说是她妈留下的念想。棉袄的内衬,好像是一块颜色质地都非常特殊的料子? 陆欢欢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猛地抓住自己棉袄的前襟! “你……你要干什么?” 红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陆欢欢没回答。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始解棉袄的盘扣。 一颗,两颗…… 昏黄灯光下,她脱下那件旧棉袄,露出了里面同样洗得发白的单衣。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的目光中,陆欢欢翻开了棉袄的内衬! 灯光下,内衬的布料显露出来。 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月白色缎料!细腻光滑,在灯光下流淌着一种温润内敛的光泽,竟和许砚卿那件长衫主料,有着**分相似! 更让人震惊的是,在内衬靠近心脏位置的地方,竟然用极其细密精致的同色丝线,绣着一小片……飘逸灵动的云纹! 那云纹的样式、针脚、甚至那股子飘逸的神韵,都和长衫上被颜料污染的云纹,惊人的相似! “这……这是……” 红姐和小梅都惊呆了,眼睛瞪得溜圆。 “杭绸……老苏绣……” 陆欢欢的手指轻轻抚过那片内衬上的云纹,感受着那细腻的凹凸感,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笃定,“虽然小了点,但,应该够补了!” 时间紧迫!来不及解释! 陆欢欢眼神亮得惊人:“红姐!小梅!帮我!给我找最细的针!最接近颜色的丝线!快!还有剪刀!镊子!快啊!” 红姐和小梅几乎下意识地点头:“好!好!马上!” 两人连滚带爬地冲向道具间。 陆欢欢则小心翼翼地将那件被毁的长衫从小梅怀里接过来,平铺在后台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大桌上。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成败,在此一举! 为了剡溪梨园,为了任务,也顺便为一下那只“想揉”她的别扭大猫! 她拿起剪刀,对准了那片被污染的云纹边缘…… 时间,在死寂和焦灼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陆欢欢整个人趴在桌上,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她全神贯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 额角的汗水滑落在桌上,洇开一小团深色。她却浑然不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 细如牛毛的绣花针,在她的手指间灵活穿梭,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拆线,剥离被污染的布料… 修剪内衬上那片救命的云纹… 对位,固定… 飞针走线… 那片从她棉袄内衬上拆下来的、带着体温的月白云纹,正被她一针一线,缝合到长衫右前襟那片被挖掉的空白区域! 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新补上去的云纹,竟然都完美地融入了原本的布料,浑然一体! 旁边的红姐和小梅,看得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好……好厉害……” 小梅捂着嘴,小声地惊叹。 红姐更是死死盯着陆欢欢的手,那娴熟到令人发指的手法,根本不像一个笨手笨脚的杂役!她到底是谁? 终于,最后一针落下。 她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极小的结,用牙齿咬断线头。 右前襟的云纹,完美修复! 她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瞬。但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她立刻转向肩头和后背的裂口。这里的处理相对简单一些,但同样需要极高的技巧。 撕裂的边缘需要小心地修剪整齐,然后进行精细的对位缝合,确保针脚隐藏在布料的纹理之中,最大程度地做到“天衣无缝”。 拆东墙补西墙。 用母亲留下的最后念想,去补剡溪梨园、补许砚卿的命。 陆欢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起了一股酸涩的情绪。但她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不知过了多久。 当陆欢欢用剪刀剪断最后一根线头,确认看不出任何破绽时,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欢欢!” 红姐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没……没事……” 陆欢欢靠在红姐身上,虚弱地摆摆手。她抬起汗水淋漓、沾着各色污渍的小脸,看向桌上那件焕然一新的长衫。 灯光下,那件月白色长衫静静地躺在那里。颜料污渍已经彻底消失,破口处也完美缝合,几乎看不出痕迹。尤其是右前襟那片补上去的云纹,温润的光泽,与整件衣服融为一体,甚至因为绣线的色泽稍新,反而增添了一丝别样的生机。 成功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成就感和疲惫感同时席卷了陆欢欢。 “天啊……这……这简直跟新的一样!不,比新的还好!” 小梅扑到桌前,激动得眼泪又涌了出来,不过这次是因为高兴。 “笃、笃、笃”。 那熟悉的、自带韵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陆欢欢一个激灵,猛地站直身体,心脏狂跳! 许砚卿! 她怎么出来了?! 第3章 创新?祖宗棺材板压不住了! 脚步声停在了后台入口处。 昏暗的光线下,许砚卿已经换下了戏服,穿着一身素净的深蓝色练功服。 乌黑的长发随意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她的目光在扫视完一圈后,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桌上那件长衫上。 空气,瞬间凝固,落针可闻。 她一步一步走来,在长桌前站定。 陆欢欢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要命呐,她会不会看出破绽?那补上去的云纹虽然她自认天衣无缝,但肯定瞒不过许砚卿这种行家的火眼金睛。 突然,许砚卿伸出了手,悬停在长衫右前襟那片补好的云纹上方,指尖微微蜷曲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 陆欢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那只手落了下去。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抚过那片新补的云纹。 她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在触摸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确认某种不可思议的事实。 后台静得可怕,只有她指尖轻轻拂过绸缎的细微“沙沙”声。 陆欢欢大气不敢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砚卿的手指,感觉度秒如年。 终于,那只手离开了云纹。 许砚卿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先是看向小梅和红姐,那眼神让两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然后,视线精准地落在狼狈的陆欢欢身上。 “谁……” 许砚卿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特有的低沉微哑。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陆欢欢那双磨破了皮、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最终定格在她睁得溜圆的杏眼上。 那只刚刚抚过云纹的手,毫无预兆地抬起,快如闪电,猛地扣住了陆欢欢的手腕! 力道不轻,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 陆欢欢猝不及防,被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撞进许砚卿怀里。 “…派你来的?” 许砚卿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说!” 冷冽的幽香,还有一丝极淡的油彩气息猛地灌入鼻腔,那是许砚卿身上独有的味道。 陆欢欢的鼻尖差一点就要碰到那深蓝色的练功服,她甚至能感觉到布料下传来的温热和紧绷的肌肉线条。 “唔!” 陆欢欢闷哼一声,慌乱中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撑在了桌沿上,这才勉强稳住身体。 这这这,怎么这么近! 近到她能看清许砚卿垂落的睫毛,根根分明,又长又密。 “说!”许砚卿扣住她手腕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 “谁派你来的?” 那双凤眼紧紧锁着她,深不见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红姐和小梅脸色惨白,想上前又不敢。 陆欢欢疼得额角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她被迫仰着头,眼里因为疼痛和惊吓蒙上了一层水汽,湿漉漉的,像受惊的小鹿。 近在咫尺的压迫感让她脑子一片空白。 谁派她来的?系统算吗?可这能说吗?说了怕不是下一秒就被当成神经病扔出去或者就地正法了! 电光火石间,陆欢欢猛地想起了那张胶卷上的心声。 破罐子破摔吧! “没……没人派!” 她忍着疼,声音微微发颤,“就是不想眼睁睁看着梨园消失!看不惯兰庭下黑手!”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豁出去了,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毫不退缩地迎上许砚卿审视的目光。 “许老板!” 陆欢欢的声音拔高,带着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控诉意味,“您捏疼我了!我的手还要补戏服!还要擦箱子呢!” 几句话在许砚卿冰封的眼底激起一丝涟漪。 就在这时,“咳咳!” 一声刻意的咳嗽声打破了寂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后台入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三个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穿着灰色行政夹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端着个保温杯。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拿着笔记本,女的挎着相机包,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是省非遗办的刘主任!带着他的科员来了! 空气瞬间变得更加微妙。 许砚卿扣着陆欢欢手腕的动作一顿,随即松开了手。 陆欢欢如蒙大赦,猛地抽回手腕,都给我捏麻了! “许老板,这么晚了,还在忙啊?” 刘主任推了推眼镜,笑呵呵地开口,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桌上那件月白长衫,又掠过狼狈的陆欢欢和周围神色各异的众人,“看来剧团上下,都很‘用心’嘛。” 这“用心”两个字,被他咬得意味深长。 许砚卿面无表情,微微颔首,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刘主任。例行练功罢了。” 她侧身一步,不着痕迹地挡住了桌上的长衫。 刘主任仿佛没看见她的小动作,踱步上前,目光再次落在那件长衫上,啧啧两声: “这就是明天《梁祝》要用的‘山伯’行头?老杭绸苏绣,果然是好东西啊。许老板,明天的汇报演出,还有这出《楼台会》,可是重头戏。省厅的领导,还有几位戏曲界的专家,可都等着看咱们剡溪梨园的真功夫呢。”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啊,许老板,你也知道,现在时代不同了。年轻人,对咱们这些传统艺术,兴趣缺缺啊。省里呢,一直提倡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这次非遗保护名额,竞争很激烈。‘兰庭艺社’那边,听说就搞了个什么‘越剧摇滚新唱’?反响还挺热烈。” 他看向许砚卿,目光带着审视和压力:“剡溪梨园是老字号,底子厚。但光守着老规矩、老腔老调,怕是不够的。明天的演出,除了经典传承,能不能…也加点让人眼前一亮的‘新东西’?让领导专家们,也看看咱们梨园锐意进取的一面嘛!” 一番话,冠冕堂皇,字字如刀。 后台所有人都听明白了:这是逼着剡溪梨园在明天这种关键场合,放弃一点坚守,去迎合所谓的“创新”!去学兰庭那套不伦不类的玩意儿! 许砚卿负在身后的手,瞬间紧握成拳。 “创新?” 许砚卿的声音冷得掉冰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祖宗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剡溪梨园的戏,唱了百十年。规矩,是祖师爷定的。腔调,是前辈们一点一滴磨出来的。创新?可以。但不是拿祖宗的东西去糟蹋!更不是……” 她猛地抬眼,目光锐利如电,直刺刘主任: “为了迎合某些人的口味,就忘了戏的根本!” 后台一大帮子人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心头!许老板还是那个许老板! 刘主任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身后的年轻科员也皱起了眉头。 “许老板!” 刘主任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这话就偏激了!保护非遗,不是抱残守缺!是要让它活起来,传下去!没有年轻人看,没有新观众,你这戏唱给谁听?唱给这空荡荡的剧场听吗?!” 他指着周围陈旧破败的环境,语气加重:“剡溪梨园现在的处境,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个保护名额,关系到剧团的生死存亡!是要固步自封等着被淘汰,还是放下身段求一条活路,许老板,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冷哼一声,带着两个科员,拂袖而去。 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许砚卿站在原地,背对着众人,肩膀绷得笔直,像一尊冰雕。负在身后的双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为了活命,就要把剡溪梨园百年的根,都刨了吗?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无力感,勒得她几乎窒息。明天要怎么办? 她一言不发,再次走向了化妆间。 “砰!” 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和声音。 陆欢欢捂着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腕,看着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所有生机的化妆间门,再看看周围一片死气沉沉的绝望面孔,心里不是滋味。 不行! 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剡溪梨园不能就这么完了!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猛地顶开了她心头的阴霾! 创新? 眼前一亮的新东西? 谁说创新就一定要糟蹋传统?!谁说新东西就不能是传统焕发的新生?! 她猛地想起自己那个被遗忘的身份---现实世界的小破站戏曲区UP主!虽然是个扑街仔,但剪视频的手艺嘛,勉强还是能糊口的! 一个绝妙的点子在她脑海里瞬间成型! “红姐!” 陆欢欢猛地从红姐身后钻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眼睛却亮得像两颗小星星,“有电脑吗?能上网的!越快越好!” 红姐被她吓了一跳,茫然地抹了把眼泪:“啊?电…电脑?前台售票处有一台老掉牙的……” “能用就行!” 陆欢欢一把抓住红姐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带我去!快!” 她顾不上手腕的疼痛,在众人惊愕不解的目光中,像一阵小旋风,拉着还在发懵的红姐就往前台售票处冲! 时间!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