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曾有泪,入目皆是你》 第1章 幼虎扑玄冰 昆仑之巅,万载玄冰折射着冷冽天光。此处乃神兽幼崽启蒙圣地,今日却成了毛团翻滚的修罗场。 “嗷呜——!” “唧唧啾!” “哞——” 各色幼崽被爹娘叼来,甫一落地便炸开锅。火红的小凤凰追着青鳞幼蛟喷火星;雪白九尾狐崽被一群聒噪的彩羽重明鸟雏追得炸毛;玄水麒麟幼崽慢吞吞挪到角落,却被横冲直撞的夔牛犊子撞了个四脚朝天。 唯独寒潭边一片清冷死寂。 一只巴掌大的墨色小龟静静趴在冰面上,龟甲玄青,边缘流转着极淡的星芒。它半阖着眼,对周遭的鸡飞狗跳置若罔闻,仿佛一块有呼吸的黑玉。这便是幼年玄武,名玄玑。 “玄玑!玄玑!”一只通体雪白、唯有眉心一点灿金的云纹仙鹤幼崽蹦跳过来,细长喙啄了啄墨色龟甲,“西王母娘娘的蟠桃熟啦!最大最甜那颗挂在东枝,一起去摘呀?” 玄玑眼皮都没抬,只从龟壳里传出一缕微弱神念:“不去。吵。” 仙鹤崽急得单脚跳:“哎呀!去嘛!那桃可香了!再不去就被饕餮家那胖小子啃光了!”它又啄了几下,龟甲纹丝不动。仙鹤崽泄了气,扑棱着没长齐的飞羽,气鼓鼓地飞走了:“小古板!活该你啃一辈子冰渣子!” 玄玑对“冰渣子”的指控毫无反应,只将脑袋往壳里又缩了缩。寒潭的冷气丝丝缕缕渗入甲壳,熨帖着它天生畏热的神魂。它只想安安静静待着,等这喧闹的“启蒙日”快些结束。 就在这时—— “吼——!” 一声奶气十足却气势汹汹的咆哮,裹挟着风声由远及近! 一道银白色的“流星”蛮横地撞开挡路的麒麟崽,弹飞几只重明鸟雏,四只毛茸茸的雪白爪子踏着玄冰,快如闪电般朝着寒潭方向猛冲!所过之处,鸡飞狗跳,幼崽们惊叫着四散奔逃。 正是西极白虎神君家的独苗,名白焰。此刻它体型不过寻常狸奴大小,一身银白绒毛蓬松得像颗炸开的蒲公英球,唯有额间一道细细的金色虎纹熠熠生辉。琥珀色的圆瞳里燃烧着熊熊的兴奋火焰,四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目标直指寒潭边——那株挂满了粉嘟嘟蟠桃的桃树! 它跑得太急,根本没注意脚下。前爪刚踏上寒潭边缘的薄冰—— “咔嚓!” 一声脆响! “嗷?!”白焰只觉爪下一空,整只虎瞬间失去平衡!它惊恐地瞪圆了琥珀色的虎瞳,眼睁睁看着那墨玉般平静的寒潭水面在眼前急速放大! “噗通——!” 巨大的水花溅起三尺高!冰冷刺骨的潭水瞬间淹没了小白虎!极致的寒意如同亿万根冰针狠狠扎进它滚烫的皮毛和骨头缝里! “嗷呜!嗷呜呜呜——!”白焰被冻得魂飞魄散,四爪在水里疯狂地扑腾挣扎!银白色的绒毛瞬间湿透,紧紧贴在它小小的身体上,像个落水的毛线团。它惊恐地呛了好几口冰水,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救命!冻死虎啦!娘亲——!” 岸边的玄玑被这惊天动地的落水和惨嚎惊动。它慢吞吞地探出小半个脑袋,两只绿豆大的眼睛(左眼隐有龟甲纹路,右眼泛着极淡金芒)平静无波地看向潭中那个疯狂扑腾、鬼哭狼嚎的银白毛团。 吵。真吵。 它本想缩回去继续装石头。然而,当它看到那小白虎扑腾得越来越无力,琥珀色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惊恐的泪水,小小的身体在幽蓝的潭水中一点点往下沉时……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它天性冷漠压制的涟漪,在神魂深处荡开。 麻烦。 玄玑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小的墨色身体极其缓慢地挪动了一下,朝着水边爬去。动作慢得能让观者急出心梗。 “咕噜噜……”白焰又呛了一大口水,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意识开始模糊。完了……要变成冻虎干了……它绝望地看着岸边那只慢悠悠爬过来的小黑龟,琥珀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指望不上”的悲愤。 就在它银白色的脑袋即将沉入水面的刹那—— 一道玄青色的影子快如闪电,无声无息地滑入水中!是玄玑! 小玄龟在水中灵活得不可思议,四爪轻划,带起细微的涟漪,瞬间便潜到小白虎下方。它没有试图用爪子去抓(那只会让惊慌的幼虎抓伤自己),而是将自己那覆盖着细密玄青鳞片、灵活有力的蛇尾(虽然此刻也很迷你)无声无息地探出,极其精准地、如同最柔韧的绳索,松松地圈住了小白虎毛茸茸的腰腹!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托力从水下传来!白焰下沉的身体猛地一滞! 紧接着,玄玑小小的龟身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巨力!它四爪猛蹬潭底玄冰,蛇尾稳稳圈着小白虎,如同离弦之箭般,“哗啦”一声破水而出!带起漫天冰冷的水珠! “咳咳!咳咳咳!”白焰一上岸就瘫在冰面上,咳得天昏地暗,吐出一大滩冰水。银白色的绒毛湿漉漉地紧贴着身体,冻得它浑身剧烈颤抖,上下牙关磕得咯咯作响,发出小动物濒死般的呜咽:“冷……好冷……呜呜……” 玄玑甩了甩蛇尾上的水珠,慢吞吞地爬到它身边。看着这只抖得如同风中秋叶、狼狈不堪的小毛团,龟蛇异瞳里没什么情绪,只是伸出小小的前爪,极其笨拙地、用爪尖推了推白焰湿透的脑袋,似乎想帮它翻个身。 “呜……”白焰被它冰凉的小爪子一碰,抖得更厉害了,下意识地朝着身边唯一的热源(虽然玄玑体温也偏低,但总比寒潭暖和)拱了过去!湿漉漉、冰凉凉的毛脑袋直接拱进了玄玑怀里,紧紧贴着它同样微凉的墨色腹甲,喉咙里发出委屈又依赖的呜噜声。 玄玑身体瞬间僵住!绿豆大的眼睛微微睁圆,看着这个强行塞进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银白毛团。它本能地想缩回壳里,但对方身上传来的剧烈颤抖和冰冷的湿意,让它那点微弱的抗拒被压了下去。 僵持了片刻,玄玑极其缓慢地、认命般地放松了身体。它甚至微微侧了侧身,让湿透的小白虎能贴得更舒服些。然后,它抬起那只相对完好的右前爪(左前爪的龟甲在刚才蹬水时似乎被小白虎乱蹬的爪子刮了一下,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爪尖凝聚起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玄青色神力微光,轻轻点在白焰湿透的脊背上。 微光所过之处,湿漉漉的银白绒毛如同被无形的暖风吹拂,瞬间变得蓬松干燥!冰冷的水汽被蒸发殆尽,只留下温暖干燥、如同阳光晒过的蓬松触感。 “唔……”白焰舒服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身体瞬间停止了颤抖。温暖的神力如同温泉包裹着它冻僵的小身体,驱散了骨髓里的寒意。它琥珀色的虎瞳舒服地眯了起来,像两弯月牙,本能地在玄玑微凉的腹甲上蹭了蹭自己蓬松干燥的脸颊,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玄玑垂着小脑袋,看着怀里这只瞬间从落水冻猫变成惬意大毛球的小白虎,感受着对方暖烘烘的体温透过腹甲传来。一丝极其陌生的、微弱的暖意,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在它古井般的神魂深处悄然荡开。它继续用爪尖释放着微光,笨拙却耐心地烘烤着小白虎身上每一处潮湿的皮毛。 *** 昆仑之巅,启蒙圣地。 “玄玑!玄玑!看我!”白焰银白色的身影如同一道小旋风,在玄冰上疾驰而过,带起一阵细碎的冰晶。它猛地一个急刹,四爪在冰面划出长长的痕迹,稳稳停在闭目养神的小黑龟面前。琥珀色的虎瞳亮晶晶的,献宝似的张开嘴—— “噗!” 一小团黏糊糊、湿漉漉、还沾着几根银白绒毛的暗红色泥巴,精准地糊在了玄玑探出龟壳的小半个脑袋上! 玄玑:“……” 它绿豆大的眼睛瞬间凝固,左眼龟甲纹路和右眼淡金光芒都仿佛停滞了。冰凉的、带着土腥味的泥巴顺着它的鼻尖缓缓滑落,滴在墨色的龟甲上。 “哈哈哈!”白焰得意地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柔软的肚皮,四爪朝天乱蹬,“像不像赤焰蜂的巢?我挖了好久!送你的!” 玄玑沉默地抬起前爪,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把脸上的泥巴扒拉下来。它看着爪子上那团恶心的东西,又看看地上那只笑得没心没肺、露出粉嫩肉垫的银白毛团,龟蛇异瞳深处掠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无奈。 “脏。”一道微弱的神念直接砸进白焰识海。 “哪里脏了!”白焰一骨碌爬起来,抖了抖身上沾的冰屑,理直气壮地凑近,毛茸茸的脑袋几乎要拱到玄玑脸上,琥珀色的虎瞳里充满了“你不识货”的控诉,“这可是昆仑东麓息壤崖下的赤血泥!暖和着呢!你整天趴冰上,肚皮冻坏了怎么办?” 它伸出带着细软倒刺的小舌头,讨好似的想去舔玄玑爪子上残留的泥点:“真的!不信你摸摸!热乎的!” 玄玑迅速缩回爪子,避开了那湿漉漉的舌头。它看着白焰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神,又低头看看爪子里那团暗红色的泥巴。息壤崖下的赤血泥……确实蕴含微弱的火灵之力。 僵持片刻。玄玑极其缓慢地、带着点壮士断腕般的凝重,将那团赤血泥扒拉到自己腹下的冰面上。它小心翼翼地趴了上去。 一股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暖意,透过冰凉的腹甲传来,如同在寒潭深处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篝火。那暖意驱散了万年玄冰的顽固寒气,让它的四肢百骸都泛起一种奇异的舒适感。 玄玑的小脑袋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左眼龟甲纹路似乎流转得顺畅了一丝。 白焰一直紧张地盯着它的反应,见状立刻欢呼起来:“对吧对吧!我就说暖和!”它兴奋地绕着玄玑转了两圈,银白色的尾巴高高翘起,得意地摇晃着,“以后我天天给你挖!挖最大块的!” 玄玑没回应,只是将身体往那团温热的赤血泥上又压了压,小小的龟甲边缘,那流转的星芒似乎都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暖色调。 *** “轰隆隆——!” 沉闷的巨响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从雪山之巅滚滚压下! 启蒙圣地边缘,玄玑正趴在一块相对平坦的玄冰上,吸收着赤血泥残余的微弱暖意。白焰则在不远处的雪坡上,试图用爪子刨开厚厚的积雪,寻找它昨天埋下的“宝贝”——一颗从西王母果园篱笆缝里挤出来的、有点蔫吧的小仙果。 巨响传来的瞬间,玄玑绿豆大的眼睛猛地睁开!左眼龟甲纹路疯狂流转,右眼金芒锐利如针!它清晰地“看”到,雪山高处,一大片积蓄了万载的厚重雪层,正如同苏醒的白色巨浪,在巨响中轰然崩塌!恐怖的白色洪流裹挟着碎石冰凌,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山下席卷而来!目标,赫然是那个还在雪坡上傻乎乎刨坑的银白毛团! “白焰!”一道急促的神念如同惊雷,狠狠劈入白焰识海! 白焰茫然地抬起头,琥珀色的虎瞳里还带着找到“宝贝”的欣喜。它只看到玄玑小小的墨色身影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它猛冲过来!速度之快,带起了残影! “嗷?”白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飞出去!它像个银白的毛球,骨碌碌滚下雪坡,摔在下方坚硬的玄冰平台上,摔得七荤八素。 “玄玑!”它晕乎乎地爬起来,焦急地抬头望去—— 只见玄玑小小的身躯正挡在它刚才所在的雪坡位置!面对那咆哮着倾泻而下的、如同天倾般的雪崩洪流,它没有退缩!玄青色的龟甲骤然亮起!一层凝实无比、流转着古老星辰纹路的玄青色光罩瞬间撑开,将小小的墨龟牢牢护在中心! “轰——!!!” 白色的死亡洪流狠狠撞在星辰光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恐怖轰鸣!冰雪碎石如同狂暴的巨锤,疯狂冲击着那层看似脆弱的光幕!光罩剧烈地波动、闪烁,玄玑小小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压得猛地一沉,四只爪子深深陷入玄冰之中!龟甲上那玄青色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玄玑!”白焰目眦欲裂!琥珀色的虎瞳瞬间被惊恐填满!它想冲上去,却被狂暴的气浪和飞溅的冰雪碎石逼得连连后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小小的黑色身影在滔天雪浪中苦苦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雪崩的轰鸣渐渐平息。白色的洪流在玄青色光罩前被硬生生劈开,绕过光罩,继续朝着山下奔涌而去,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冰雪和碎石。 那层凝实的玄青色光罩如同完成了使命,光芒迅速黯淡、消散。 光罩中央,小小的玄玑身体晃了晃,“噗”地一声,喷出一小口淡金色的血液,溅在身下的冰雪上,如同绽开的金色小花。它左前爪的龟甲上,赫然多了一道寸许长的、深可见骨的裂痕!淡金色的神血正沿着裂痕边缘缓缓渗出。它虚弱地趴伏在冰冷的雪地上,小小的脑袋无力地耷拉着,龟蛇异瞳中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 “玄玑!”白焰疯了一样冲过去!它用脑袋拱着玄玑冰凉的小身体,喉咙里发出带着哭腔的呜咽:“醒醒!你别吓我!玄玑!”琥珀色的虎瞳里蓄满了泪水,啪嗒啪嗒砸在雪地上。 它伸出带着倒刺的小舌头,焦急又笨拙地去舔玄玑龟甲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试图止住那淡金色的血流。温热的虎涎混着泪水,落在伤口上,带来细微的刺痛。 玄玑被这又湿又热的舔舐弄得眼皮动了动,极其艰难地掀开一条缝。看到小白虎那张哭得稀里哗啦、沾满了雪水和泥点的毛茸茸大脸近在咫尺,龟蛇异瞳里掠过一丝无奈和……一丝极淡的暖意。 “吵……”微弱的神念传出。 “呜呜呜……都怪我!都是我不好!”白焰哭得更凶了,它小心翼翼地用前爪把玄玑冰凉的小身体扒拉到自己暖烘烘、毛茸茸的肚皮上,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它。“你别死啊玄玑!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我把最大的仙桃都给你!呜呜……” 玄玑虚弱地趴在小白虎柔软温暖的肚皮上,感受着那滚烫的温度和剧烈的、带着哭腔的心跳透过皮毛传来。伤口依旧剧痛,神力几乎耗尽。但神魂深处那缕因小白虎的眼泪和温暖而悄然滋生的暖流,似乎比赤血泥更加熨帖。 它极其缓慢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那只完好的右前爪,爪尖极其轻微地、安抚般地碰了碰白焰湿漉漉的脸颊。 别哭。 麻烦。 *** 昆仑墟深处,一处隐蔽的灵窍石穴。地脉温泉汩汩涌出,在石洼中汇聚成一泓清澈见底、热气氤氲的小池。温润的水汽弥漫,带着硫磺和灵气的独特气息。 小水池边,白焰正小心翼翼地叼着玄玑的后颈皮(避开伤口),将它整个儿浸入温热的泉水中。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 “小心点!别碰着爪子!”白焰一边操作,一边紧张地碎碎念。它琥珀色的虎瞳紧紧盯着玄玑左前爪那道深可见骨的裂痕,小眉头拧成了疙瘩。伤口在温热的泉水中浸泡着,边缘渗出的淡金色血丝被泉水晕开,但看起来依旧狰狞。 玄玑整个小身体泡在暖洋洋的泉水里,舒服得几乎要叹息。温热的泉水包裹着它,驱散了寒潭带来的骨子里的冷意,也缓解了伤口的疼痛。它微微眯起绿豆眼,左眼龟甲纹路在氤氲水汽中显得柔和了些许。 白焰见它似乎舒服了些,稍稍松了口气。它自己也蹲坐在池边,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前爪,学着记忆中娘亲照顾它的样子,用爪垫上软软的肉球,极其轻柔地、一下下地拂过水面,将温热的泉水撩到玄玑的背甲上。 “还疼不疼?”它小声问,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心疼和愧疚。 玄玑没回应,只是将受伤的左前爪往水下又缩了缩,只露出小半截。 “肯定疼……”白焰自顾自地说,爪上的动作更加轻柔,“都怪我贪玩……等你好点了,我……我把我藏的所有亮晶晶的石头都赔给你!”它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尾巴尖都绷直了。 玄玑依旧沉默。它微微侧过头,龟蛇异瞳透过氤氲的水汽,落在小白虎那张写满了懊恼和认真的毛茸茸脸上。对方额间那道细细的金色虎纹,在温泉的热气中仿佛也在流淌着微光。 白焰撩了一会儿水,忽然想起了什么。它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虽然洞里只有它俩):“玄玑,你等着!我给你弄点好东西来!保证比赤血泥还管用!” 说完,它不等玄玑反应,嗖地一下窜出石穴,银白色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洞口。 玄玑看着它消失的方向,绿豆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无奈。麻烦。 不多时,洞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和……愤怒的“嗡嗡”声! “玄玑!接住!”白焰像颗炮弹一样冲了进来!它嘴里叼着一片巨大的、碧绿如玉的莲叶!莲叶上,赫然滚动着好几颗足有它半个脑袋大的、金灿灿、粘稠剔透的蜂蜜球!浓郁霸道、几乎能甜掉牙的蜜香瞬间充斥了整个石穴! 而在它身后,一大群拳头大小、通体赤红如火、尾针闪烁着危险寒芒的赤焰蜂,如同被点燃的复仇风暴,轰鸣着紧追而至!震耳欲聋的嗡嗡声充满了整个洞穴! “嗷!快躲!”白焰将莲叶往温泉边一丢,自己则猛地一矮身,就地一滚!险之又险地躲过几只赤焰蜂的俯冲攻击!它动作快如闪电,连滚带爬地冲向温泉池,“扑通”一声跳了进去,溅起巨大的水花! “嗡嗡嗡——!”愤怒的蜂群失去了目标,在温泉水汽氤氲的洞穴里暴躁地盘旋,尾针寒光闪烁,寻找着罪魁祸首。 玄玑:“……” 它看着漂在温泉水面上的莲叶和那几颗巨大的、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蜜球,又看看在自己身边扑腾、把温泉水搅得一团糟、还不断把水花溅到自己伤口上的银白毛团,龟蛇异瞳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生无可恋”的情绪。 小白虎半个脑袋埋在水里,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紧张兮兮地盯着空中盘旋的蜂群。它见玄玑看过来,立刻眨巴眨巴眼睛,用爪子扒拉着水,将那几颗蜜球朝着玄玑的方向推了推,眼神里充满了“快吃!很补!”的献宝意味。 玄玑看着被温泉水泡得有些化开、粘稠的蜜糖正顺着莲叶边缘滴落的蜜球,再看看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口,还有身边这只惹祸精湿漉漉、充满期待的虎脸。 它极其缓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硫磺味和蜜香的温热空气。 然后,在小白虎期待的目光中,玄玑伸出完好的右前爪,爪尖凝聚起一点微弱的玄青色神力,极其精准地、隔着水面,对着小白虎的脑门—— “咚!” 弹了一个小小的、带着水花的脑瓜崩。 白焰:“嗷?!” *** 夕阳熔金,为昆仑之巅的万载玄冰镀上一层温暖的橘红。 启蒙圣地边缘,一处背风的玄冰坳里。小小的墨色玄龟静静趴伏着,左前爪的裂痕已经愈合了大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金色印记。它闭着眼,似乎在休憩,又似乎在吸收着最后一点暮光中的暖意。 一个银白色的毛团蹑手蹑脚地靠近。白焰嘴里叼着一颗硕大无比、粉嘟嘟、散发着醉人甜香的蟠桃。它琥珀色的虎瞳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小心翼翼地将仙桃放在玄玑面前。 “玄玑!玄玑!快看!”它压低声音,用爪子轻轻推了推墨色的龟甲,“我从娘娘果园最高的枝头摘的!最大最甜!一点都没被虫子咬过!”它献宝似的围着仙桃转了一圈,尾巴翘得老高,“快尝尝!吃了伤好得快!” 玄玑缓缓睁开绿豆眼,龟蛇异瞳落在眼前这颗饱满诱人的仙桃上。浓郁的果香钻入鼻尖,带着阳光和灵气的味道。 白焰见它不动,急得用毛茸茸的脑袋去拱它:“吃呀!可甜了!我试过了!”它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自己嘴角沾着的一点桃汁,回味无穷地咂咂嘴。 玄玑终于有了动作。它极其缓慢地伸出右前爪,爪尖在仙桃光滑的表皮上轻轻一划。 “噗嗤。”一道整齐的切口出现。 粉嫩多汁、如同琼脂般的果肉暴露在空气中,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甜香。晶莹的桃汁顺着切口缓缓渗出。 白焰琥珀色的虎瞳瞬间亮得惊人,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眼巴巴地看着那诱人的果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玄玑没理会它。它用爪尖极其灵巧地,从桃子上切下薄薄一小片果肉,大小刚好够它的小嘴。然后慢条斯理地将那片粉嫩的桃子送入口中,细细咀嚼。清甜微酸的汁水在口中爆开,带着浓郁的灵气,确实美味。 白焰看着它只切下那么一点点,急得抓耳挠腮:“哎呀!这么点怎么够!再切点!切中间!中间最甜!”它围着桃子团团转,恨不得自己上手。 玄玑慢吞吞地咽下果肉,龟蛇异瞳瞥了一眼旁边这只上蹿下跳的银白毛团。它再次伸出爪尖,这次切下了一片足有刚才那片三倍大的、带着饱满桃汁的果肉。 然后,在小白虎期待的目光中,玄玑极其自然地将这片大果肉,递到了白焰毛茸茸的嘴边。 白焰:“???” 它愣住了,琥珀色的虎瞳呆呆地看着嘴边那片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粉嫩桃子,又看看玄玑那双平静无波的绿豆眼。一股陌生的、暖暖的、带着点甜丝丝感觉的东西,猛地撞进了它小小的、只知道疯玩和闯祸的心口。 “给……给我的?”它傻傻地问,声音都变调了。 玄玑没说话,只是用爪尖又往前送了送。 白焰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啊呜一口,将那片大桃子叼进嘴里。牙齿刺破果肉,清甜的汁水瞬间溢满口腔,比它刚才偷偷舔的那一口还要甜上百倍!一直甜到了心尖尖上!它满足地眯起眼,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嚼着,喉咙里发出幸福的咕噜声,银白色的尾巴尖不受控制地、欢快地甩动起来。 玄玑看着它这副满足得冒泡的样子,龟蛇异瞳深处,那点微弱的暖意似乎又清晰了一分。它收回爪子,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又切了一小片。 夕阳的余晖将两个小小的身影拉长。墨色的小龟安静地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银白的小虎挨着它,大口嚼着香甜的桃子,蓬松的尾巴偶尔会扫过玄玑微凉的龟甲边缘。空气里弥漫着蟠桃的甜香和一种无声的、暖融融的安宁。 玄玑吃完自己那一小片,便不再动作,只是安静地趴着。白焰风卷残云般啃完自己那份,意犹未尽地舔舔爪子,看看剩下的半个桃子,又看看闭目养神的玄玑。 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再动那桃子。它凑过去,挨着玄玑趴下,把自己暖烘烘、毛茸茸的身体紧紧贴在玄玑微凉的墨色龟甲上。夕阳的暖意透过皮毛传来,混着蟠桃的甜香和玄玑身上清冽的星尘气息。 白焰舒服地打了个哈欠,琥珀色的虎瞳渐渐蒙上困意。它把小脑袋枕在自己前爪上,毛茸茸的脸颊蹭着玄玑坚硬的龟甲边缘,含含糊糊地嘟囔:“玄玑……下次……下次我带你去掏赤焰蜂的蜜……可甜了……比桃子还甜……”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为细小的鼾声。银白色的绒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晕。 玄玑微微侧过头,龟蛇异瞳安静地注视着身边这只毫无防备、陷入沉睡的小白虎。夕阳的金辉为它蓬松的银白毛发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边,额间那道金色虎纹也显得格外温顺。 一丝极淡、却无比清晰的暖流,如同破冰的春泉,在玄玑古井般的神魂深处汩汩流淌。它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将自己那条覆盖着细密玄青鳞片的、灵活的小蛇尾,无声无息地从龟壳下探出。 没有圈绕,没有束缚。 只是极其轻柔地、如同羽毛拂过般,搭在了小白虎那条随着呼吸微微晃动的、毛茸茸的银白色尾巴尖上。 冰凉的鳞片贴着温热的绒毛。 归冥无冥,星轨初缠。 玄甲未坚,虎尾已暖。 第2章 星尘为引,命轨缠君 >昆仑墟万年寒潭底,玄武正梳理星辰命轨。 >忽闻天穹碎裂之声,见白虎神君浴血坠入寒潭。 >“哪个不长眼的……”白虎骂到半句便昏死过去。 >玄武默默接住这头炸毛老虎,发现他身中上古魔毒。 >为吸出魔毒,玄武现出龟蛇真身,将白虎圈在怀中。 >“冷……”昏迷的白虎往热源处钻,蛇尾轻轻圈住他脚踝。 >魔毒清完那日,白虎睁眼见蛇首搁在自己颈窝。 >“松嘴!你缠太紧了!”虎耳瞬间通红。 >蛇瞳无辜睁开,尾尖却卷来星砂在他掌心写: >“你的命轨,早与我的缠在一起了。” --- 昆仑墟极北,归冥渊。 这里的时光仿佛被万载玄冰冻结,唯有永恒的寂静统治着一切。渊底深处,没有天光,没有声息,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幽暗水域,冰冷刺骨,足以冻结仙神的骨髓。这便是三界至阴至寒之地——玄冥寒潭。 潭水并非寻常之水,而是沉重如液态的玄冰精华,带着一种死寂的深蓝,粘稠得化不开。寻常生灵,哪怕是金仙之体,落于此间,瞬息间便会神魂冻结,化为这死寂潭底又一尊永恒的冰雕。 在这片连光线都被吞噬的极寒之渊中心,一点微弱的幽光,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星火,顽强地亮着。 那是一个悬浮于潭水中的身影。玄冥——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玄武神君——身着一袭仿佛由最深沉夜色织就的玄袍,袍角在凝滞的寒水中纹丝不动。他闭目悬坐,姿态沉静如亘古不移的礁石。面容在幽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玉色,唯有左眼覆盖着玄青色的龟甲状神纹,右眼则隐现蛇瞳般的锐利金芒。 在他身前,并非空无一物。无数道极其纤细、闪烁着各色微光的丝线,正以一种玄奥莫测的轨迹缓缓流淌、交织。它们有的璀璨如银河流淌,有的黯淡如风中残烛,有的污浊如泥沼翻涌。亿万生灵的命运丝线,汇聚于此,形成一张无声流淌的光网,便是三界命轨在归冥渊底的投影。玄武的双手在身前虚按,指尖偶尔极其细微地拂过某条丝线,那丝线便随之泛起涟漪,又迅速归于沉寂。他并非拨动,而是梳理,如同最耐心的匠人,将天道运转中偶然产生的、微不足道的“乱絮”悄然抚平,维系着这张命轨巨网的微妙平衡。 这是他的神职,亦是他的囚笼。永恒的枯寂与冰冷的命理,便是他存在的全部注脚。神格深处,属于龟的沉厚与蛇的灵觉,在这万载孤寂中早已融为一体,磨去了所有属于生灵的燥热与喧嚣,只剩下无波古井般的沉静。寒潭之水无声地包裹着他,带走时间,也带走一切多余的情感。 忽然—— “咔嚓!!!” 一声极其尖锐、极其暴烈的破碎声,如同亿万片琉璃在瞬间被巨力碾碎,蛮横地撕裂了归冥渊亿万年凝固的寂静!这声音并非来自耳畔,而是直接震荡在神魂深处,带着撕裂空间的恐怖力量! 玄武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龟蛇异瞳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光!左眼玄青龟甲神纹急速流转,如同古老星辰在推演天机;右眼蛇瞳金芒锐利如电,穿透了厚重粘稠的寒潭之水,直刺上方无尽幽暗的“天穹”! 只见那原本浑然一体、仿佛永恒不变的归冥渊“穹顶”,此刻竟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狰狞无比的口子!幽暗粘稠的潭水被狂暴的能量乱流疯狂搅动,形成巨大的漩涡。刺目的紫黑色魔气如同溃堤的毒液,从那道裂缝中汹涌喷薄而出,带着令人作呕的硫磺与腐朽气息,瞬间污染了周围大片纯净的寒潭之水! 而在那魔气狂潮的核心,一道炽烈如熔金、却又被浓重污秽死死缠绕的身影,正如同陨落的太阳般,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朝着寒潭深处,朝着玄武悬坐的位置,轰然砸落! 那身影……白虎神君,白藏! 他标志性的银白色长发此刻凌乱不堪,染满了污血与魔气的秽迹。那身象征杀伐与守护的、曾亮如霜雪的威武战甲,此刻布满了恐怖的裂痕,如同被无数巨爪撕裂过,肩甲处更是破开一个大洞,露出下方血肉模糊、正不断渗出黑紫色污血的伤口!他双目紧闭,俊朗刚毅的面容因剧痛而扭曲,牙关紧咬,嘴角残留着未干的金色神血。手中那柄曾令群魔辟易的“裂穹”神戟,此刻光芒黯淡,戟刃上甚至凝结着诡异的紫黑色冰晶。 “哪个不长眼的……” 一声沙哑却依旧带着火爆脾气的低吼,在神魂层面震荡开来,显然是白藏在坠落的剧痛中试图怒骂,然而话只吼出半句,他周身狂暴的气息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急速溃散。那燃烧的金色神光彻底熄灭,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彻底陷入了深沉的昏迷。沉重的身躯再无半点控制,加速朝着潭底玄武的方向坠落。 玄武的龟蛇异瞳瞬间收缩! 那破开归冥渊壁垒的恐怖力量!那浓烈到极致的上古魔毒气息!还有白藏身上那几乎将他神躯撕裂、正疯狂吞噬他生机的狰狞伤口!所有信息如同洪流般冲入玄武沉静了亿万年的神格。 来不及思考白藏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更来不及探究是何等恐怖的存在能将他伤至如此地步!白藏的身躯已经裹挟着破碎的空间碎片和汹涌的魔气,重重砸落! 玄武悬坐的身影第一次动了。 他并非闪避。玄色神袍在粘稠的寒水中无声拂过,带起一片幽蓝的涟漪。他抬起双臂,动作看似舒缓,却精准无比地迎向那坠落的炽烈身影。就在白藏即将撞入他怀中之际,玄武周身那点微弱的幽光骤然明亮!一股柔和却磅礴无比的力量瞬间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水垫,极其巧妙地托住了白藏下坠的恐怖冲击力。 “噗——” 沉闷的撞击声在水中响起,带起一圈圈巨大的能量波纹扩散开去,搅动了潭底沉淀万载的玄冰微尘。 玄武稳稳地接住了这头昏迷的、浑身浴血却依旧散发着滚烫气息的炸毛老虎。白藏的身躯沉重而炽热,如同一个烧红的烙铁,与玄武周身冰冷沉寂的气息形成鲜明到极致的对比。那滚烫的温度透过残破的铠甲和单薄的衣物传来,灼烧着玄武冰凉的掌心。浓烈霸道的上古魔毒气息,混合着白藏本身纯阳刚烈的神力,以及刺鼻的血腥味,如同最猛烈的毒药,瞬间冲击着玄武的神魂。 玄武低下头,龟蛇异瞳落在白藏肩甲破碎处那狰狞的伤口上。伤口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紫黑色,如同被墨汁浸透的宣纸,边缘还在不断溃烂,丝丝缕缕粘稠如活物的黑气正疯狂地试图钻入更深的神骨之中!那魔毒的气息古老而阴邪,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吞噬与腐朽之力,绝非寻常之物!它正贪婪地汲取着白藏磅礴的神力与生机,并以其为养料,急速壮大自身。 若不立刻清除,以白藏此刻油尽灯枯的状态,不出三日,这头威震西极的白虎神君,便会被这魔毒彻底吞噬,化为魔物傀儡,甚至彻底湮灭! 冰冷的潭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亿万条无声流淌的命轨丝线在玄武身后微微震颤,似乎也感应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数与凶险。 玄武的目光从伤口移向白藏昏迷中依旧紧锁的眉头和失去血色的脸庞。那总是飞扬跋扈、带着火焰般炽热生机的面容,此刻只剩下脆弱的苍白与痛楚。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在玄武古井无波的神格深处悄然荡开。 没有言语。 玄武抱着白藏滚烫的身躯,缓缓沉向寒潭更深处。那里,是玄冰精华凝聚的核心,也是归冥渊极寒之力最为纯粹、最为强大的所在。粘稠沉重的潭水自动分开,如同忠诚的卫兵,为他们的主人让开通路。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上来,试图冻结白藏体内肆虐的魔毒与灼热。 玄武寻了一处相对开阔的玄冰平台,将白藏小心地放下。失去支撑的白虎神君蜷缩在冰冷的玄冰上,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因极寒与魔毒的侵蚀而微微颤抖。 玄武静立在旁,龟蛇异瞳凝视着那不断蔓延的紫黑色伤口。纯粹的寒气只能稍稍延缓魔毒的侵蚀速度,却无法根除。那上古魔毒如同附骨之疽,已深深扎根于白藏的神源深处。 唯有本源之力,方能拔除。 玄武缓缓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左眼玄青龟甲神纹光芒大盛,右眼蛇瞳金芒亦流转不息。他摊开双手,掌心向上。 沉寂了不知多少万载的神躯,第一次在归冥渊底,释放出属于“玄武”的本源气息! “嗡——!” 低沉而宏大的嗡鸣震荡着粘稠的潭水。玄武的身影在幽光中开始模糊、膨胀! 玄青色的神光如同潮水般自他左半身汹涌而出,凝聚、塑形!一块巨大无朋、布满古老玄奥纹路的龟甲虚影首先显现,其厚重沉凝的气息仿佛能承载天地万物!紧接着,炽烈耀眼的琥珀金芒自他右半身冲天而起,化作一条鳞甲森然、充满灵动与力量的巨蛇虚影!龟甲如山岳,沉稳无匹;蛇身如星河,矫健蜿蜒。两者并非分离,而是在神光中完美地交缠、融合!龟的沉厚与蛇的灵性,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统一! 龟蛇真身,现! 巨大的玄武真身悬浮于寒潭深处,散发出古老而威严的气息,将周围汹涌的魔气都迫开数丈。那盘踞的龟甲如同守护的壁垒,而昂首的蛇瞳则闪烁着洞悉本源的金芒。 玄武(此刻更应称之为玄武本相)低下头,蛇首探下,冰冷的蛇瞳凝视着玄冰平台上那渺小的人形身影——昏迷的白虎神君白藏。 下一刻,盘踞的龟甲缓缓移动,带着一种包容天地的沉稳,将白藏蜷缩的身体轻柔地、完全地圈拢在中心,如同最坚固的堡垒将他护住。同时,那条灵动而充满力量的蛇身蜿蜒而下,带着冰凉的触感,小心翼翼地缠绕上白藏的身体。蛇身并未用力束缚,更像是一种奇特的拥抱与连接,最终,蛇首轻轻垂落,带着探查与汲取的意味,悬停在白藏肩头那狰狞的魔毒伤口上方。 蛇口微张。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一股极其精纯、源自玄武本源的庞大吸力,自蛇口悄然生成!这吸力并非作用于有形之物,而是直指那无形无质、却盘踞于白藏神骨深处的上古魔毒本源! “嘶……” 仿佛有无形的丝线被绷紧、扯动。白藏肩头那紫黑色的伤口猛地一缩!粘稠如活物的黑气如同受到致命吸引,疯狂地翻涌起来,化作无数条细小的、扭曲挣扎的黑色毒蛇,抗拒着那股吸力,却又身不由己地朝着悬停的蛇首方向流去! “呃——!”昏迷中的白藏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额角瞬间布满冷汗,俊朗的面容因剧痛而扭曲。魔毒被强行剥离神源的痛苦,远胜于伤口本身的撕裂!他无意识地挣扎着,滚烫的身体在冰冷的龟甲内壁上摩擦。 玄武的龟蛇真身岿然不动,唯有蛇瞳中的金芒更加专注。蛇首悬停的位置稳如磐石,那股精纯的吸力持续而稳定,如同最耐心的渔夫,一点点将那扎根极深的魔毒之“根”从白藏的神魂与血肉中拔除。 紫黑色的魔气丝丝缕缕,如同粘稠的污血,被源源不断地从伤口处吸出,没入蛇口之中。玄武的蛇身鳞片上,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同样不祥的紫黑色纹路。他在承受!将足以腐蚀神君的恐怖魔毒,强行纳入自己的本源之中,以自身浩瀚的神力和归冥渊万载积累的极寒之力,将其镇压、消磨! 时间在寒潭深处失去了意义。唯有那无声的拔毒过程在持续。白藏体内的魔毒异常顽固,每一次剥离都伴随着他剧烈的抽搐和无意识的痛哼。玄武的蛇身缠绕着他,那冰凉的触感在此时成了唯一的抚慰。蛇尾无意识地轻轻拂过白藏紧绷的小腿,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韵律。 不知过了多久,在又一次剧烈的痉挛后,白藏滚烫的身体忽然打了个寒颤,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冷……” 这声音极其微弱,带着孩子般的脆弱,与他平日威风凛凛的形象判若两人。归冥渊的极致寒气,加上本源魔毒被抽离带来的空虚感,让他本能地渴求温暖。 昏迷中的他,循着那一点点被玄武真身隔绝在外的暖意——那是玄武镇压魔毒时神躯自然散发的、被极寒环境衬托得格外珍贵的微温——开始笨拙地、无意识地挪动身体。 他滚烫的脊背,紧紧贴上了身后那巨大龟甲内壁冰凉却蕴藏着一丝温润神力的部位,仿佛找到了最可靠的依靠。毛茸茸的银色脑袋(人形状态下,那桀骜不驯的银发也显得柔软了些)无意识地蹭了蹭坚硬的龟甲纹路,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然后,他的一只手摸索着,竟穿过蛇身缠绕的间隙,抓住了垂落在他腰侧的一小段冰凉坚韧的蛇躯,如同抱着一个天然的水枕,紧紧搂在怀里,汲取着那微弱却持续的热度。 玄武蛇首的动作微微一顿。 蛇瞳的金芒低垂,看着那昏迷中本能地贴近自己、甚至抱住一段蛇身取暖的白虎。这头暴躁的、骄傲的、永远像一团燃烧火焰的老虎,此刻脆弱得像只淋湿的幼崽。一丝极其陌生的、难以言喻的触动,如同投入玄武古井般神格的微小石子,荡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缠绕着白藏的蛇身,原本只是稳定地提供支撑和连接,此刻却似乎……更轻柔地收紧了一点点。尤其是那灵动的蛇尾,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再仅仅是安抚地拂过,而是如同一条柔软坚韧的绳索,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点保护的意味,轻轻圈绕住了白藏裸露在残破战甲之外的脚踝。冰凉的鳞片紧贴着滚烫的皮肤,带来奇异的慰藉。 归冥渊底,万古死寂的寒潭深处。巨大的龟蛇真身如同沉默的山峦,将昏迷的白虎神君牢牢护在怀中。蛇首悬停,持续汲取着致命的魔毒。蛇身缠绕,蛇尾轻圈,无声地回应着那份无意识的依赖与寻求温暖的靠近。冰冷的潭水缓缓流动,时间在无声的守护与痛苦的拔除中悄然流逝。那圈绕脚踝的蛇尾,成了这至寒绝地中,一丝奇异的羁绊。 魔毒被一丝丝抽离,如同剥离附骨之疽。玄武蛇首悬停,金瞳专注,将那紫黑色的污秽源源不断吸入体内,再以自身浩瀚神力和万载玄冰精华强行镇压消磨。蛇躯之上,原本玄青与琥珀金交织的神光,渐渐被一层不祥的暗紫色纹路侵蚀、覆盖,如同精美的瓷器爬满了丑陋的裂痕。每一次汲取,都让玄武真身的气息产生细微的波动,那是承受巨大负荷的证明。 白藏体内的抵抗也越发微弱。他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因剧痛而扭曲的面容平复下来,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带着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身体的温度在玄武真身提供的微暖和极寒环境的共同作用下,终于从那种濒临焚毁的滚烫降了下来,只是依旧比常人温热许多。他蜷缩在龟甲温暖的怀抱里,抱着那一段冰凉坚韧的蛇躯,甚至发出了一丝几不可闻的、安稳的鼻息。 当最后一丝顽固如跗骨之蛆的紫黑色魔气,带着不甘的尖啸被蛇口强行吸出,白藏肩头那狰狞的伤口骤然一清!虽然依旧血肉模糊,深可见骨,但皮肉边缘那令人心悸的紫黑色彻底消失,重新显露出属于神躯的、带着淡金光泽的血肉本色。一缕极其微弱的、属于白藏本源的纯阳金光,如同久被阴云遮蔽的星辰,艰难却顽强地在那伤口深处重新亮起! 玄武蛇首终于缓缓抬起。蛇瞳中流转的金芒也黯淡了许多,带着明显的疲惫。缠绕着白藏的蛇身微微放松,但仍保持着守护的姿态。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白藏体内那混乱狂暴的气息正在急速平复,磅礴的生命力如同解冻的春江,在神躯的废墟上重新奔涌、重建。 拔毒,成了。 巨大的消耗让玄武真身显得有些滞重。他维持着守护的姿势,蛇首低垂,轻轻搭在了白藏的颈窝旁。冰冷的蛇鳞紧贴着对方温热跳动的颈侧脉搏,感受着那重新变得蓬勃有力的生命律动。一种奇异的安心感,取代了持续多日的紧绷。疲惫如潮水般涌来,龟蛇真身散发的神光也收敛了许多,在幽暗的寒潭深处,如同一座进入休眠的古老岛屿。 白藏感觉自己像是从一个漫长而灼热的噩梦中挣扎出来。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地浮出黑暗冰冷的海面。 首先恢复的是触觉。 温暖……一种坚实而包容的温暖,从背后传来,熨帖着他疲惫不堪的神魂。这温暖并非炽热,而是如同深埋地心的玉石,温润、恒久,带着令人心安的气息。紧接着,他感觉到脖颈处一种奇异的冰凉与滑腻,还有……一种轻微的、带着某种韵律的压迫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轻轻圈绕着他的脚踝,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 这感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如同隔着一层水雾。归冥渊底永恒的幽暗和玄武真身散发的微光勾勒出朦胧的轮廓。他眨了眨眼,视线终于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覆盖着冰冷玄青色鳞片的巨大物体!那鳞片每一片都大如磨盘,边缘流转着古老的符文微光,散发出沉凝如山的气息。这……是龟甲?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正被包裹在一个巨大无比的龟甲怀抱里! 然后,他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 一张巨大的、覆盖着同样玄青鳞片、顶端有着狰狞棱角的蛇首,正安静地搁在他的颈窝旁!冰冷的蛇鳞紧贴着他颈侧的皮肤,那轻微的压迫感正是来源于此!他甚至能感受到蛇首平稳的呼吸带来的微弱气流拂过他的耳廓。而那圈绕着他脚踝的冰凉束缚感……白藏微微动了动脚,那束缚立刻传来一种坚韧而富有弹性的触感——是蛇尾! 记忆如同炸开的冰凌碎片,瞬间刺入脑海! 碎裂的天穹!喷涌的魔气!撕裂神躯的剧痛!还有……坠入这无边冰冷的绝望! “玄……武?” 白藏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仿佛被他的声音惊动,那搁在他颈窝处的巨大蛇首,缓缓地、极其慵懒地动了一下。覆盖在蛇首上的眼睑掀起,露出一双巨大而深邃的蛇瞳。那瞳孔并非冷血的竖瞳,而是如同熔化的黄金,流淌着温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刚睡醒般茫然的流光。 四目相对。 巨大的黄金蛇瞳里清晰地映出白藏惊愕的面容。那眼神纯净得如同初生的幼兽,毫无攻击性,只是带着点被打扰的疑惑,静静地看着他。 这过于平静、过于无辜的眼神,与白藏此刻心中的惊涛骇浪形成了荒谬的对比!他堂堂白虎神君,西极杀伐之主,竟然……竟然被玄武这头老乌龟(虽然现在是蛇首)像抱什么宝物一样圈在怀里?脖子还被他的蛇脑袋给枕着?脚还被蛇尾巴缠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感“轰”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热度瞬间烧红了他的耳根,连带着那对平日里威风凛凛、此刻却因重伤初愈而显得有些柔软的白色虎耳,也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向后一撇,随即剧烈地抖动起来,尖端更是红得快要滴血! “松嘴!不对!松开!!” 白藏又惊又窘,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带着一种被踩了尾巴的炸毛感,挣扎着就要坐起来,“玄武!你缠太紧了!快放开我!”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推开颈窝处那颗沉甸甸的蛇首,身体也用力扭动,试图挣脱那圈绕脚踝的蛇尾。 然而,他显然高估了自己重伤初愈的身体状况。手臂刚抬到一半,肩头那被魔毒侵蚀、刚刚拔除干净还远未愈合的伤口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神力运转也因沉睡多日而滞涩不堪。身体一软,非但没挣脱,反而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一仰,后脑勺“咚”一声轻响,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身后那堵温暖坚硬的玄青色“墙壁”——玄武的龟甲上。 “唔……”白藏痛得闷哼一声,眼前金星乱冒,挣扎的力气瞬间泄了大半,只能狼狈地靠在龟甲上,怒瞪着那双近在咫尺、依旧平静无辜的黄金蛇瞳,气得虎牙都露了出来,偏偏动弹不得。 玄武的蛇首依旧搁在他颈窝旁,巨大的黄金蛇瞳安静地看着他这通徒劳的挣扎和撞头的狼狈,眼神里那点刚睡醒的茫然似乎褪去了一些,流露出一丝极其人性化的……无奈?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刚退烧就闹腾的孩子。 就在白藏又气又恼又疼,准备不管不顾再次开骂时—— 那圈绕着他脚踝的灵巧蛇尾,忽然动了。 它并没有松开,反而如同最柔韧的藤蔓,带着冰凉的触感,极其灵活地向上游移了几寸,绕过了他的小腿肚。然后,那坚韧的蛇尾尖端,如同蘸饱了墨汁的笔锋,轻轻地点在了他因为挣扎而摊开在冰冷玄冰平台上的掌心。 冰凉的触感让白藏掌心一缩,下意识地想要握拳,却被那尾尖极其巧妙地阻止了。 玄武巨大的蛇首依旧枕着他的颈窝,黄金蛇瞳静静地看着他,带着一种专注的、仿佛在书写什么的神情。 白藏惊愕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在那温热的掌心里,一点、两点、三点……无数点比尘埃还要细小的、闪烁着柔和星辉的砂砾,正被那灵巧的蛇尾尖端牵引着,如同被无形的手指挥舞,缓缓汇聚、排列、组合…… 那星砂并非静止,它们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光芒,在掌心缓缓流动、旋转,最终勾勒出几个古老而优美的神文: **“你的命轨。”** 蛇尾尖微微一顿,星砂的光芒流转不息。紧接着,更多的星砂汇聚而来,如同在第一个句子下方续写诗篇: **“早与我的。”** 蛇尾的动作变得极其轻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重,牵引着最后一捧闪烁着最璀璨光芒的星砂,在掌心缓缓拖曳出最后的神文轨迹: **“缠在一起了。”** 星砂落定,光华流转。那几个由星辰尘埃写就的神文静静地躺在白藏的掌心,散发着柔和而永恒的光芒,仿佛承载着宇宙的某种至理。 白藏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羞恼、所有的斥责,在这一刻,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彻底凝固了。 他怔怔地低头,看着掌心那几个流淌的星砂神文。那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力量,直直地照进他心底最深处。缠绕脚踝的蛇尾依旧冰凉,颈窝处的蛇首依旧沉重,背后龟甲的怀抱依旧温暖而坚实。 龟蛇异瞳静静地看着他,巨大的黄金蛇瞳里清晰地映着他呆滞的面容,那眼神平静、温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坦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等待了亿万年的温柔? 归冥渊底,万载玄冰无声。唯有掌心的星砂神文,流淌着无声的誓言。 第3章 悬圃日常:虎耳藏星砂 悬圃,这方悬浮于九天云海之上的神庭花园,终年流淌着玉露琼浆般的灵气。奇花异草吞吐霞光,仙禽瑞兽徜徉其间,本该是祥和宁静的极致。然而此刻,花园深处,一泓映着七彩流云的澄澈天池畔,气氛却有点紧绷。 “玄武!你给我撒手!不,撒尾!” 白虎神君白藏的低吼带着火星子,炸响在氤氲的灵气中。他赤着上身,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古铜色的肌肤上还残留着几道浅金色的、刚刚愈合的魔毒伤痕,像某种神秘的图腾。此刻他正狼狈地半跪在池边光滑的玉石上,一条矫健有力的手臂被身后之人牢牢攥住。 攥住他的,正是玄武神君。 玄武依旧是一身沉静的玄色神袍,长发如墨瀑垂落,面容在悬圃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清俊如玉。只是那左眼覆盖的玄青龟甲神纹微微流转,右眼蛇瞳般的金芒也亮了几分,显示出他此刻的坚持。他并未动用神力,仅仅是凭借着沉凝如山的力量和精准的预判,就轻松压制住了白藏这只受伤初愈、神力尚未完全恢复的“病虎”。 “药浴时辰未到。” 玄武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天池水纹不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他另一只空闲的手指向旁边一个正汩汩冒着热气、药香浓郁的木桶。桶中碧绿色的药液翻滚,散发出清冽又略带苦涩的气息。“魔毒虽清,神骨仍需温养。一刻钟。” “一刻钟?我都泡了快一个时辰了!再泡下去,老子这身威风凛凛的白虎皮都要被泡发了!” 白藏挣扎得更凶,试图用没被抓住的那只手去掰玄武的手指。他银白色的短发根根支棱着,那双标志性的白色虎耳更是因为急躁和羞恼,竖得笔直,尖端不受控制地快速抖动,像两片被风吹乱的雪花。古铜色的脸颊也泛起一层薄红,不知是药力蒸腾还是气的。 玄武纹丝不动,只是抓着白藏手腕的手指稍稍收紧了些,如同最坚固的神铁枷锁。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白藏肩胛骨上一道愈合得最慢的伤痕上,那里新生的皮肉还带着淡淡的粉金色。“此药乃西王母所赐,专为固本培元。你强行破开归冥渊壁垒,神元震荡远非寻常。” 他顿了顿,看着白藏那气鼓鼓、写满了“老子天下第一不需要泡澡”的脸,龟蛇异瞳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乖,再泡一刻钟。莫辜负娘娘心意。” “乖?!” 白藏像被踩了尾巴,虎耳猛地向后一撇,炸得更厉害了,“玄武!你当哄小崽子呢?!” 他用力一挣,非但没挣脱,反而因为动作过大牵动了尚未完全长好的筋骨,肩头那道粉金色的伤疤微微一抽,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嘶……” 他倒抽一口冷气,动作瞬间僵住,眉头拧成了疙瘩。 玄武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抽气和僵滞。抓着白藏手腕的手立刻松开了力道,另一只空闲的手却极其自然地扶住了他的腰侧,防止他因疼痛而失衡。那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熟稔和守护。 “别动。” 玄武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扶着白藏腰侧的手并未收回,指尖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温润的暖意,稳固而可靠。目光则紧紧锁在那道因为刚才的挣扎而颜色似乎更深了一点的伤痕上,眉头也几不可察地蹙起。 白藏被他扶着,腰侧那稳定温热的触感让他身体微微一僵,方才炸起的毛刺感奇异地消下去不少。他偏过头,避开玄武那过于专注、仿佛能透视他神骨伤势的目光,视线落在天池平静的水面上,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再出声反驳。只是那只没被扶着的、撑在玉石地面上的手,五指微微蜷缩,泄露了一丝主人此刻复杂的心绪——有点恼,有点窘,还有点……被看穿强撑后的莫名心虚。 悬圃的微风拂过,带来草木的清香,暂时吹散了药桶上蒸腾的热气。池畔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天池水偶尔被游鱼搅动的细微声响。 僵持了片刻,玄武扶着白藏腰侧的手微微用力,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引导意味,将他稳稳地转向那热气腾腾的药桶。白藏像是认命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短促的气音,不再挣扎,任由玄武半扶半引地将他重新按坐回药桶边缘。 碧绿的药液重新包裹住他精悍的腰腹以下,温热的药力丝丝缕缕渗入肌肤,带来一阵熨帖的暖意,确实缓解了方才牵动伤处的微痛。白藏紧绷的身体线条在药力的浸润下,终于一点点软化下来。 玄武这才松开扶在他腰侧的手,后退了小半步,如同沉默的磐石般守在一旁。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白藏身上,看着他浸在药液中的腰背,看着那几道渐渐在药力下平复了颜色波动的伤痕,看着他那头湿漉漉的银白色短发贴在颈后,看着那对依旧有些倔强地支棱着、但抖动频率明显慢下来的白色虎耳。 悬圃的光线透过氤氲的药气,在两人之间投下朦胧的光影。方才的剑拔弩张,似乎被这温热的药香悄然融化了,只剩下一种微妙的、带着点别扭的平和。 药浴终于结束。 白藏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木桶里跨出来,带起一片水花。他抓起池边石头上搭着的柔软天蚕丝巾,胡乱地擦拭着身上的水珠和药渍,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一种终于摆脱束缚的畅快感。水滴顺着他肌理分明的胸膛和脊背滚落,在悬圃柔和的光线下折射出蜜糖般的光泽。 玄武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直到白藏擦得差不多了,他才上前一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件崭新的、同样材质柔软的玄色里衣。衣料上流转着极淡的星辰光泽,触手生温。 “穿上。” 玄武将衣服递过去,声音依旧平稳。 白藏瞥了一眼那衣服,又看看自己身上残留的水痕,眉头习惯性地一拧:“湿着呢!急什么!” 他随手将擦得半湿的丝巾往旁边玉石上一丢,大大咧咧地舒展了一下筋骨,仿佛要驱散掉最后一丝药味和拘束感。肩背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贲张起伏,那几道淡金色的伤痕如同流动的光纹。 玄武没说话,只是拿着衣服的手稳稳地停在半空,龟蛇异瞳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催促,却自有一种无声的坚持。 白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当目光扫过对方清俊沉静的面容和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时。他撇了撇嘴,终究还是不耐烦似的伸出手,一把将那件带着星辰光泽的玄色里衣抓了过来,动作有些粗鲁地往身上套。柔软的衣料瞬间吸走了皮肤上微凉的水汽,温润的暖意包裹上来,异常舒适。他胡乱地系着衣带,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啰嗦。” 玄武看着他略显笨拙地跟衣带较劲,系得歪歪扭扭,那对白色虎耳又因为不耐烦而微微抖动起来。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极其短暂地在玄武眼底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没有上前帮忙,只是耐心地等着。 等白藏终于把自己收拾妥当(虽然衣襟还是有些散乱),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艰巨任务。悬圃清新的空气带着花果的甜香涌入肺腑,让他精神一振。他活动了一下脖颈,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花园深处那些挂满奇珍异果的灵树,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折腾这么久,又泡了那么久的药浴,腹中早已空空如也。 “饿了。” 他言简意赅地宣布,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意味,转头看向玄武,琥珀色的虎瞳里写满了“该你表现”了。 玄武微微颔首,似乎对他的要求毫不意外。“稍待。” 他并未立刻去采摘那些唾手可得的仙果,而是转身走向天池边一块较为平坦的玉石。宽大的玄色袍袖轻轻拂过地面,姿态从容优雅。只见他指尖微动,几点闪烁着微光的星砂便凭空出现,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在他面前的玉石表面迅速勾勒、凝聚。 光华流转间,一个造型古朴、线条流畅的青铜小炉鼎出现在玉石上。炉鼎不过尺余高,三足圆腹,鼎身上天然镌刻着龟蛇缠绕的古老纹路,散发着温润的光泽。紧接着,星砂再次凝聚,化作一个同样材质的、带有镂空盖子的提梁壶,稳稳落在炉鼎旁边。 白藏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玄武施为。他知道玄武司掌命轨,梳理星辰,这手凝聚星砂造物的本事堪称绝活,但每次亲眼看到,还是觉得赏心悦目。 玄武的动作并未停止。他走到池边,俯身,修长的手指探入澄澈的天池水中。悬圃的天池水,乃是九天清气与瑶池玉露交融所化,纯净甘冽,蕴含生机。他用那星砂凝聚的提梁壶,舀了满满一壶清泉。 回到炉鼎旁,玄武将提梁壶置于鼎上。他并未引动真火,只是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精纯、温和的星辰之力,轻轻点在炉鼎下方。 “嗡……” 一声低沉悦耳的轻鸣。炉鼎内部瞬间亮起柔和的金红色光芒,如同内蕴着一颗小小的、温暖的星辰。没有炽烈的火焰,只有纯粹而温和的热力均匀地散发出来,包裹住上方的提梁壶。壶中清泉很快便发出细微的“咕嘟”声,袅袅白气从壶盖的镂空处逸散而出,带着清冽纯净的水汽。 白藏鼻翼微动,嗅着那毫无杂质的、属于纯粹清泉被星辰之力温热后散发的甘甜气息,感觉喉咙更干了,肚子也更饿了。他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壶水。 玄武仿佛没看见他那急切的眼神。他转身走向花园深处,步履从容。片刻后回转,手中已多了几样东西:几片形如弯月、边缘流转着淡金光泽的嫩叶(月魄灵茶),几颗晶莹剔透、如同红玉雕琢的浆果(朱焰果),还有一小块散发着浓郁蜜香、质地如同温润琥珀的结晶(百花玉髓)。 他回到炉鼎旁,动作不疾不徐。先用星砂凝聚出一套同样古朴的茶具——两只小巧的龟蛇纹茶杯,一只茶海。打开提梁壶的镂空盖子,将月魄灵茶投入翻腾的清泉中。碧绿的茶叶在滚水中舒展、沉浮,瞬间将一壶清泉染成了温润的、带着星月光泽的淡金色,一股清雅悠远、仿佛能涤荡神魂的茶香弥漫开来。 白藏看得眼睛发直,喉结又滚动了一下。这老乌龟,弄个茶都这么讲究! 玄武将泡好的茶汤倾入茶海,稍作沉淀。然后拿起那几颗红玉般的朱焰果,指尖微光一闪,果实瞬间化为几滴纯粹、浓稠、如同燃烧火焰般的赤红色果汁,滴入其中一只龟蛇纹茶杯中。果汁落入淡金色的茶汤,并未立刻融合,而是如同赤霞沉入星海,晕染开绚丽的光晕。最后,他又用指尖捻下一点点百花玉髓,那蜜香的结晶落入杯中,瞬间融化,为这杯奇特的饮品增添了一抹柔和的甘甜和馥郁花香。 做完这一切,玄武才端起那只精心调配过的、如同盛着晚霞与星辉的茶杯,另一只手则拿起那只只盛着纯净月魄茶汤的杯子,转身走向一直眼巴巴看着的白藏。 白藏早已按捺不住,见玄武终于过来,立刻伸手就要去接那杯色彩斑斓、香气扑鼻的“特调”。 然而,玄武端着那杯特调的手却微微一顿,避开了他伸来的爪子。反而是将另一只手中那只只盛着淡金色清茶的龟蛇纹杯,稳稳地递到了白藏面前。 “?” 白藏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琥珀色的虎瞳里充满了问号和不满,直勾勾瞪着玄武,仿佛在无声控诉:我的呢?那杯好看的! 玄武将那只特调晚霞星辉杯放在自己唇边,轻轻吹了吹袅袅的热气,然后浅浅啜饮了一口。他垂着眼睫,仿佛在细细品味其中月魄的清雅、朱焰果的微酸回甘与百花玉髓的柔蜜在舌尖交织的奇妙层次。姿态优雅沉静,与旁边那只炸毛虎形成鲜明对比。 “此茶性温,清心宁神,正合你固本之用。” 玄武放下自己的茶杯,抬眼看向一脸憋屈的白藏,龟蛇异瞳平静无波,语气理所当然地解释着,将手中那杯纯净的月魄茶又往前递了递,“朱焰果性烈,玉髓滋腻,于你眼下伤愈之体,过犹不及。” “……” 白藏看着眼前这杯虽然香气清雅、但怎么看都寡淡了许多的清茶,又看看玄武手中那杯诱人的“特调”,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委屈直冲脑门。他猛地一把夺过那杯清茶,动作之大差点把茶水晃出来,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温热的茶汤滑入喉间,确实清冽甘甜,带着月魄特有的宁静气息,瞬间抚平了些许燥热。但这点舒适感完全压不住白藏心里的不平衡。他重重地把空了大半的茶杯往旁边玉石上一顿,发出“咚”一声轻响,琥珀色的虎瞳带着控诉,狠狠剜了玄武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又长又重的气音:“哼!小气!” 他扭过头,抱着手臂,一副“老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样子。那对白色虎耳再次不受控制地竖起,尖端因为气恼而快速抖动,像两片在风中凌乱的羽毛。 玄武看着他孩子气十足的炸毛模样,又看了看自己杯中那绚烂的“晚霞星辉”。这一次,那丝笑意清晰地浮现在他清俊的唇角,如同冰雪初融,虽淡却暖。他没有解释,只是端起自己那杯特调,又悠然自得地品了一口,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某种“胜利”。 悬圃的风轻轻吹过,带来几片粉白色的花瓣,打着旋儿落在两人之间的玉石上。炉鼎中的星辰之火散发着恒定的暖意,茶香与花香交织弥漫。白藏抱着手臂生闷气,虎耳抖动,背影都透着“我很不爽”。玄武则安然静坐,品着他的特调,目光偶尔扫过那对不安分的虎耳,眼底流淌着沉静的、只属于他的星辉。 白藏生闷气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腹中的饥饿感如同擂鼓,那杯清茶如同杯水车薪,反而更勾起了馋虫。他抱着手臂,目光却忍不住偷偷瞟向玄武放在旁边玉石上的那几颗没来得及用掉的红玉朱焰果。果子饱满晶莹,散发着诱人的甜香,仿佛在无声地召唤。 就在他天人交战,琢磨着是继续硬气地饿着,还是“勉为其难”地偷拿一颗时,玄武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玄武像是没注意到白藏那点小心思,目光投向花园深处一株枝叶虬结、挂满金色圆果的灵树——那是悬圃有名的“龙鳞金柚”,果肉清甜多汁,灵气充沛。他起身,玄色袍袖拂过微尘,走向果树。 白藏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虎耳下意识地竖得更直了些,紧盯着玄武的动作。 只见玄武并未飞身采摘,只是停在树下,抬头看了看。他伸出右手,修长的手指对着枝叶间一颗最大、色泽最是金灿饱满的柚子,凌空轻轻一划。 一道极其细微、如同月光凝聚的丝线自他指尖无声射出,精准地绕在果蒂之上。没有枝叶断裂的声响,那颗沉甸甸的龙鳞金柚便已脱离了枝头,被那道月光丝线牵引着,稳稳地落入玄武早已摊开的左掌之中。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美感。 玄武托着那颗足有人头大小的金柚回到池畔。他在白藏旁边坐下,将金柚放在膝前的玉石上。指尖再次凝聚起微光,轻轻点在柚子金灿厚实的表皮上。光芒如水般渗入,柚子那布满细小“龙鳞”的坚硬外皮,竟如同被无形之手温柔剥开,沿着果肉天然的纹理,无声无息地向两边分离开来! 没有汁水四溅,没有果皮碎屑。仅仅是一息之间,厚实的外皮便已完整地褪去,露出里面饱满多汁、晶莹剔透、如同黄金瓤玉般的果肉!一股清甜无比、仿佛浓缩了阳光精华的馥郁果香瞬间爆发开来,比朱焰果更加纯粹诱人。 白藏的眼睛瞬间亮了,方才那点小小的不平衡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几乎是本能地往前凑了凑,鼻翼翕动,贪婪地嗅着那醉人的甜香,琥珀色的瞳仁里清晰地映着那诱人的金色果肉。 玄武看着他这副毫不掩饰的馋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他指尖微动,那团巨大完整的果肉便如同被最灵巧的刻刀雕琢过一般,自动分成了大小均匀、方便入口的月牙瓣。每一瓣都汁水丰盈,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玄武拈起其中最大、最饱满的一瓣,并未直接递给已经眼巴巴伸过手来的白藏,而是手腕一转,那瓣金柚稳稳地送到了白藏微张的唇边。 白藏一愣,抬眼撞进玄武那双沉静的龟蛇异瞳里。那眼神温和、专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他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红晕又有点冒头的趋势,虎耳尖也微微抖了一下。不过美食当前,那点别扭的羞赧瞬间被食欲打败。他琥珀色的眼睛弯了弯,毫不客气地张嘴,啊呜一口,精准地将那瓣送到嘴边的金柚咬住! 牙齿刺破薄薄的瓣膜,清甜微凉、带着爆炸般果汁的果肉瞬间充盈口腔!那滋味甘美纯粹,灵气伴随着汁液在唇齿间流淌,瞬间抚平了所有饥饿和刚才那点小小的不满。 “唔…好吃!” 白藏满足地眯起了眼,像只被顺了毛的大猫,一边鼓着腮帮子咀嚼,一边含糊地称赞。果汁顺着他刚毅的嘴角流下一点,他也浑不在意。 玄武看着他吃得欢快满足的样子,唇角微扬。他不再喂食,只是将分好的金柚瓣都推到白藏面前触手可及的地方,自己则重新端起那杯已经温凉的特调茶,慢慢地啜饮着,目光安静地落在白藏身上,看着他风卷残云般地消灭那些金色的月牙。 悬圃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池水微澜,炉鼎中的星辰之火静静散发着恒定的暖意。白藏吃得专注,偶尔因为果汁太足而发出满足的喟叹。玄武则坐在一旁,如同守护着最珍贵宝物的沉静山峦。他玄色的衣袍与白藏身上那件带着星辰光泽的里衣,在光线下形成温柔的对比。空气中弥漫着金柚的清甜、茶香的余韵,以及一种无需言说的、岁月静好的安然。 白藏终于满足地消灭了最后一块金柚,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沾着果汁的手指。胃里被甜蜜和灵气填满,通体舒泰,连带着肩背那些伤痕都似乎暖洋洋的,不再有丝毫滞涩感。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筋骨发出一阵轻微的噼啪声,像只终于餍足的大猫。 玄武放下早已空了的茶杯,目光扫过白藏被果汁润泽得格外红润的唇角和满足的神情,眼底的星辉温润如水。他并未起身收拾,只是安静地陪伴着这份饱食后的慵懒。 就在这时,白藏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琥珀色的虎瞳滴溜溜一转,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他身体放松地向后一靠,手肘随意地撑在身后的玉石上,动作看似懒散,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玄武随意垂落在身侧的手——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此刻正自然地搭在玄色的袍角上。 “喂,老乌龟。” 白藏开口,声音带着点吃饱喝足后的懒洋洋,“你整天摆弄那些星星砂子,不腻歪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活动手臂般,将自己那只刚刚抓过柚子的手(虽然已经偷偷在衣角上蹭过,但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甜腻),朝着玄武放在身侧的手背,“不小心”地蹭了过去。 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甜润触感,轻轻擦过玄武微凉的手背皮肤。 玄武搭在袍角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并未立刻移开手,只是微微侧过头,龟蛇异瞳看向白藏,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问:有事? 白藏见他没有躲开,胆子似乎大了点。他索性将整个手臂都放松地垂落下来,手背有意无意地贴着玄武放在身侧的手背,甚至小拇指还极其“不经意”地、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玄武的食指侧面。 那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带着点试探,又带着点理直气壮的耍赖。 玄武的指尖再次蜷缩了一下,这一次幅度稍大。他依旧没有挪开自己的手,只是抬起眼帘,目光更深地看向白藏。那眼神里没有责备,也没有被冒犯的不悦,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了对方小动作的了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纵容?仿佛在看一只用爪子试探着扒拉主人的大猫。 白藏被他看得耳根又有点发热,但强撑着没把手收回来,反而梗着脖子,琥珀色的虎瞳瞪回去,努力做出“老子就是手放这里怎么了”的理直气壮表情。只是那对暴露情绪的白色虎耳,又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起来,尖端泛起可爱的薄红。 玄武看着他强撑的样子,眼底那抹纵容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他终于有了动作,却不是挪开自己的手。 他那只被白藏“赖”上的左手,极其缓慢地翻转过来。掌心向上,五指自然地摊开在两人之间的玉石上。那动作如此自然,仿佛只是随意换个姿势。 白藏微微一怔,看着眼前这只摊开的、指节修长的手掌。什么意思? 就在他愣神之际,玄武的右手抬了起来。指尖不知何时,已捻起了一小撮闪烁着柔和星辉的星砂。那星砂在他指尖跳跃,如同活物。 在白藏好奇又带着点不明所以的目光注视下,玄武的右手食指,带着星砂,轻轻落在了他自己摊开的左手掌心。 指尖移动,星砂随之流淌、凝聚。 一个古老优美的神文,在玄武自己的掌心缓缓浮现,闪烁着温润永恒的光芒: **“安。”** 写完这个字,玄武指尖的星砂并未散去。他抬起眼,目光沉静地看向白藏,带着无声的询问,然后,指尖带着那点星辉,极其自然、极其缓慢地,移向白藏那只还“赖”在他左手旁边的手。 白藏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看着那点闪烁的星砂靠近,看着玄武沉静的眼神,一种莫名的期待和紧张瞬间攫住了他。他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放大,那只放在玉石上的手,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却没有躲开。 玄武的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和跳跃的星砂,终于轻轻点在了白藏的手背上。 然后,如同最温柔的笔锋,开始缓缓移动。 星砂在温热的皮肤上流淌、烙印,带来一种奇异的、微痒的触感,直抵心尖。 一个同样古老优美的神文,在白虎神君的手背上,被星辰的尘埃缓缓书写: “好。” 星砂落定,光华流转。“安”与“好”,两个独立的神文,分别烙印在两只紧挨着的手的皮肤上,却又仿佛跨越了那微小的距离,在无声的光华中,悄然融为一体。 安好。 玄武写完,指尖离开。他摊开的左手依旧放在原处,掌心那个“安”字静静闪耀。他抬起眼,看向白藏,龟蛇异瞳如同映着星河的古潭,深邃而温柔。 白藏怔怔地看着自己手背上那个散发着微光的“好”字,又看看玄武掌心的“安”。那微痒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顺着血脉,一路烫到了心底。方才所有刻意的“不小心”和强撑的理直气壮,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声的暖流。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甜蜜和一丝被看穿心思后羞赧的热意涌上脸颊,连带着耳根都红透了。那对白色虎耳更是彻底暴露了主人的心绪,先是猛地向后一撇,随即又飞快地抖动起来,像是被无形的风拨弄的琴弦,红得几乎透明。 他猛地低下头,试图用银白色的短发遮住发烫的脸颊和那双不受控制的耳朵。放在玉石上的那只手,却像是被那个“好”字粘住了一般,依旧紧挨着玄武摊开的掌心,指尖微微蜷着,感受着旁边传来的、属于对方的微凉和稳定。悬圃的风似乎都温柔了下来,带着花果的甜香,将两人之间那点小小的距离和无声流淌的星辉,温柔地缠绕在了一起。 第4章 星砂藏踪,虎耳坠星河 北极天柜,并非凡尘所知的柜阁,而是一片悬浮于九天罡风之上的奇异界域。这里没有固定的土地,唯有亿万年来由星辰尘埃、破碎的法则碎片以及凝固的极光缓缓沉淀、堆积而成的广袤“星砂之原”。银白色的星砂如同细腻的流沙,铺展向视线的尽头,踩上去却坚实而富有弹性,每一步都漾开微弱的星辉涟漪。天穹是永恒的夜幕,其上流淌着壮阔绚烂的极光,绿、紫、粉、蓝……如同神灵泼洒的颜料,无声地变幻流淌,将整片星砂原野映照得光怪陆离,瑰丽如梦。 星砂原野的中心,玄武悬空静坐。他依旧是一袭玄袍,墨色长发在微弱的星流中无声拂动。左眼玄青龟甲神纹流转不息,右眼蛇瞳金芒则沉静地映照着脚下流淌的亿万命轨投影——那些比星砂更细微的光丝,在广袤的银白底色上无声编织、流淌、消散、重生,构成一张覆盖整个界域的无形巨网。 他的双手在身前虚按,指尖偶尔极其细微地拂过某处光丝密集或纠缠的节点,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花瓣上的露珠。每一次轻拂,那些纠缠的光丝便如同被无形的梳子理顺,重新融入宏大的命运洪流,发出只有他能感知的、如同宇宙琴弦被轻轻拨动的悦耳微鸣。这是他的职责,在星辰尘埃的故乡,梳理着更宏观、也更细微的天道脉络。 然而,这份持续了不知多少万载的沉静,今日注定要被打破。 “老——乌——龟——!” 一声拖长了调子、带着明显不耐烦和百无聊赖的呼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蛮横地砸碎了北极天柜亘古的寂静。 声音的源头,来自星砂原野的边缘。白藏双手枕在脑后,整个人呈“大”字形,毫无形象地躺在柔软的星砂之上。他穿着便于活动的银白色劲装,衬得古铜色的肌肤在流淌的极光下愈发耀眼。那对标志性的白色虎耳此刻正无聊地抖动着,尖端时不时扫过身下的星砂,带起一小片银辉。琥珀色的虎瞳望着头顶变幻莫测的瑰丽极光,眼神却空洞得能数出有几条光带。他在这里已经躺了快三个时辰了,看玄武梳理命轨,简直比当年听紫微老头开法会还催眠! 玄武梳理命轨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那声穿透力极强的呼喊只是微风拂过。唯有蛇瞳的金芒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不可察的无奈。 白藏见玄武毫无反应,更觉气闷。他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带起一片飞扬的星砂。他盘起腿,双手托腮,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远处那个悬空静坐、如同融入背景的玄色身影,虎耳因为不满而竖得笔直。 “我说,” 他提高了音量,带着点控诉,“你这地方除了沙子就是光,连根草都没有!再待下去,我这身油光水滑的虎毛都要被沙子腌入味了!” 他夸张地嗅了嗅自己的手臂,“你闻闻!是不是一股子星尘味儿!” 玄武依旧沉默,只是指尖拂过命轨的动作似乎……稍稍快了一丝丝? 白藏见他油盐不进,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不再抱怨,反而换上一副“我懂你”的表情,语气带着循循善诱:“咳,我说玄武啊,你看你,整天盯着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线,眼睛不累吗?脖子不僵吗?这星砂地躺着多舒服,你也下来躺躺呗?就当……就当晒晒你这身万年不见光的‘龟壳’?” 他拍了拍身旁柔软的星砂,发出邀请的“啪啪”声,脸上努力挤出真诚的笑容,虎耳也跟着讨好似的微微前倾抖动。 玄武悬空的身影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终于缓缓转过头,龟蛇异瞳隔着遥远的距离,平静地落在白藏那张写满了“快下来陪我玩”的脸上。那眼神沉静无波,仿佛在说:莫闹。 白藏被他看得一阵泄气,肩膀垮了下来,虎耳也无精打采地耷拉下去。他郁闷地抓起一把星砂,任由那银白色的细沙从指缝间簌簌流下,在极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无聊!无聊透顶! 就在他准备再换个姿势躺回去长蘑菇时,指尖触碰到的星砂之下,似乎……有个硬物? “嗯?” 白藏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他拨开表层的细沙,指尖触到了一个光滑、微凉、带着天然弧度的物体。他用力一抠,将那东西从星砂中挖了出来。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的贝壳。不同于凡间贝壳的灰白或斑斓,这枚贝壳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如同将星空浓缩其中的墨蓝色。贝壳表面光滑如镜,内里却并非空腔,而是凝固着一团不断缓慢旋转、变幻着七彩光晕的星云!星云的光芒透过墨蓝色的壳壁散发出来,柔和而神秘,将白藏托着它的手掌也染上了一层梦幻的光晕。 “哇哦!” 白藏琥珀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他翻来覆去地打量着这枚奇特的星砂贝壳,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壳壁,那团旋转的星云光芒也随之微微荡漾。“老乌龟!快看!这是什么宝贝?” 他兴奋地朝着玄武的方向扬了扬手中的贝壳。 玄武的目光终于从命轨上移开,落在了那枚星砂贝壳上。龟蛇异瞳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微微颔首,一道平静的神念直接传入白藏脑海:“星核遗蜕。星辰寂灭时,其核心星云有极微小的概率被星砂包裹、凝固成形。此物内蕴微弱星力,可宁心。” “星核遗蜕?听起来就很厉害!” 白藏顿时来了精神,刚才的无聊一扫而空。他把玩着这枚流光溢彩的贝壳,爱不释手。琥珀色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喂,玄武!”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星砂,脸上扬起一个灿烂又带着点挑衅的笑容,“你这北极天柜,除了沙子就是光,闷死个人!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 玄武悬空的身影纹丝未动,只是蛇瞳的金芒转向他,带着无声的询问。 “寻宝!” 白藏兴致勃勃地宣布,晃了晃手中的星砂贝壳,“就以它为彩头!我把它藏起来,你来找!范围嘛……就这片星砂原野!” 他环视着这片看似空旷无垠的银白世界,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怎么样?敢不敢?输了的人……嗯……负责去蟠桃园给西王母娘娘当三天园丁!” 他可是知道玄武最怕应付那位热情过头的娘娘。 玄武沉默地看着他。那眼神似乎在评估这个提议的幼稚程度。几息之后,在白虎神君越来越得意的目光中,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好!一言为定!” 白藏大喜过望,生怕他反悔,立刻转过身,背对着玄武,开始煞有介事地“藏宝”。“不许偷看啊!” 他一边嚷嚷着,一边飞快地刨开厚厚的星砂,将那枚流光溢彩的贝壳小心翼翼地埋了进去,还特意在上面堆了个不起眼的小沙丘做标记。 “藏好了!” 白藏拍拍手,转过身,一脸得意地看着依旧悬在原地的玄武,“开始吧!老乌龟,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玄武的身影缓缓从半空降下,稳稳落在星砂之上。他并未立刻行动,只是站在原地,龟蛇异瞳缓缓扫过眼前这片看似毫无差别的银白原野。左眼玄青神纹流转加速,仿佛在无声地计算、推演。 白藏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嘴角噙着看好戏的笑容。他藏得可隐蔽了!那点小沙丘在广袤的星砂原野上,简直比大海里的一粒盐还不起眼! 然而,玄武的目光只在那片区域停留了不到三息。他迈开脚步,方向却并非白藏埋藏的地点,而是径直朝着星砂原野边缘、一处因星流常年冲刷而形成的小小环形沙丘走去!步伐沉稳,目标明确。 白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眼睁睁看着玄武走到那环形沙丘旁,俯下身,修长的手指如同探囊取物般,精准地插入沙丘的某个特定角度,然后轻轻一提—— 一枚同样流淌着星云光晕的墨蓝色贝壳,赫然出现在他指尖!无论是大小、色泽,还是内里旋转的星云形态,都与白藏方才埋下的那枚一模一样! “?!” 白藏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掉到星砂里。他猛地扭头看向自己埋藏的地方,又看看玄武手中那枚贝壳,脑子一时没转过来。“你……你作弊!你肯定不止一枚!或者你偷看了!” 他指着玄武,琥珀色的虎瞳里充满了被戏耍的震惊和不服。 玄武直起身,指尖捻着那枚新挖出的星砂贝壳,龟蛇异瞳平静地看向炸毛的白虎。他摊开另一只手,掌心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枚稍小些、但同样瑰丽的贝壳。三枚贝壳在他手中散发着梦幻的光晕,如同微缩的宇宙。 一道平静的神念再次传入白藏脑海:“星核遗蜕虽稀,北极天柜并非独一。此地星流汇聚,偶有凝成。你所藏,在此。” 他指尖微动,指向白藏埋藏之地。同时,他摊开的手掌中,那三枚贝壳的星云光芒似乎产生了微弱的共鸣,指向了同一个方向——正是白藏埋宝的位置! 白藏张了张嘴,看着玄武手中那三枚共鸣的贝壳,再看看自己脚边那个傻乎乎的小沙丘,一股热气瞬间冲上脸颊。他居然忘了这茬!在星砂的老家跟主人玩藏星砂宝贝?这跟关公面前耍大刀有什么区别?丢人丢大发了! “不算!这不算!” 白藏恼羞成怒,梗着脖子强行挽回颜面,虎耳因为窘迫而剧烈抖动,“你……你主场优势!欺负人!有本事……有本事换我来找你藏的东西!” 他琥珀色的眼睛滴溜溜一转,试图找回场子。 玄武看着他那副强词夺理又气鼓鼓的样子,龟蛇异瞳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掠过,快得难以捕捉。他没有反驳,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然后,在白虎神君灼灼的目光注视下,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在虚空中极其随意地一划。 一点微光闪过。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温润白光的星砂珠子,如同凭空凝结的露珠,静静地悬浮在他摊开的掌心之上。那珠子没有任何复杂的纹路,只有最纯净的星辉内蕴其中,光芒温暖而不刺眼。 “此物无名,仅是一缕寻常星辉凝实。” 玄武的神念平静无波,“藏于此地,一炷香内,寻到便算你赢。” 白藏盯着那枚小得不起眼、光芒也毫不张扬的星砂珠子,又看看玄武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这么小!还这么普通!丢进这浩瀚的星砂海里,简直就是泥牛入海!这老乌龟肯定想故意刁难他! “一言为定!” 白藏信心满满地应下,摩拳擦掌,“老乌龟,你就等着去给娘娘修剪蟠桃枝吧!” 他立刻转过身,背对玄武,催促道:“快藏快藏!藏严实点!” 玄武看着白藏跃跃欲试的背影,龟蛇异瞳中那抹难以捕捉的情绪再次浮现,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期待?他摊开的手掌轻轻一翻,那枚温润的星砂小珠无声坠落,瞬间没入脚下无边无际的银白沙海之中,没有溅起一丝涟漪,光芒也彻底隐没,仿佛从未存在过。 “好了。” 平静的神念宣告藏匿完成。 白藏猛地转身,如同离弦之箭般扑了出去!“看我的!” 他琥珀色的虎瞳锐利如电,瞬间扫视着玄武脚下那片区域。神念如同无形的潮水,汹涌地铺展开来,仔细探查着每一寸星砂的细微波动和能量痕迹。 然而,那片星砂平静如初,没有任何异常的能量残留,也没有丝毫被翻动过的痕迹!那枚小珠子如同彻底融入了这片星砂之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可能……” 白藏皱紧眉头,不信邪地蹲下身,双手如同穿花的蝴蝶般飞快地刨开一层层星砂。银白的细沙从他指缝间流泻,很快就在他身边堆起两个小沙丘。他挖得专注,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银白色的短发也被汗水打湿,贴在额角。 时间一点点流逝。白藏从最初的信心满满,到后来的焦躁,再到此刻的满头大汗和一脸挫败。他几乎把玄武脚下半径十步内的星砂都翻了个底朝天,挖出的沙坑足以埋下他自己,可那枚温润的小珠子依旧杳无踪迹! “老乌龟!你是不是耍赖?!” 白藏直起腰,喘着粗气,抹了把额头的汗,琥珀色的虎瞳带着被戏弄的怒火,狠狠瞪向一直静立在一旁、仿佛看戏的玄武,“你根本没藏吧?或者藏自己身上了?!” 玄武微微摇头,龟蛇异瞳沉静如水,似乎在说:吾言出必行。 白藏更气了,却又无可奈何。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汗湿的银发,目光无意中扫过玄武垂落在身侧的手……等等! 他琥珀色的瞳孔猛地一缩! 玄武那只骨节分明、自然垂落的右手……在他修长的食指指尖上,似乎缠绕着一缕极其极其细微、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闪烁着温润白光的……丝线?那丝线细若游丝,若非白藏此刻正死死盯着他的手,又在流淌的极光下某个特定角度,根本难以察觉! 而那缕若有若无的白色光丝,另一端……正极其隐晦地没入他刚刚疯狂挖掘过的那片星砂之中!所指的方向,赫然是他最早挖过、但后来被自己堆起的沙丘覆盖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白藏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被当猴耍的羞恼和被暗中提示的莫名悸动同时冲上头顶!他瞬间明白了!这老乌龟!他根本就是故意的!那枚珠子一直被他用这种方式“拴”着!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在他面前挖了半天沙坑! “玄——武——!” 白藏咬牙切齿,俊朗的脸庞涨得通红,连带着那对白色虎耳也红得像是要滴血,剧烈地抖动着。他猛地直起身,如同被激怒的猛虎,朝着依旧静……立、仿佛事不关己的玄武就扑了过去!目标直指他右手食指上那缕可恶的光丝!“我让你耍我!” 玄武似乎早有预料。在白藏扑来的瞬间,他脚下未动,身体却如同没有重量般,极其轻盈地向后飘退半步,玄色袍袖在星砂上拂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那缕缠绕在指尖的光丝也随之隐没。 白藏扑了个空,更是怒不可遏。“站住!把珠子交出来!” 他不管不顾,再次发力前冲,动作迅捷如电,带起一片飞扬的星砂。琥珀色的虎瞳里燃烧着熊熊火焰,誓要抓住这可恶的老乌龟,好好“理论”一番! 玄武的身影在银白的星砂原野上飘忽不定,如同融入夜色的墨痕。他并不反击,只是凭借着对空间和脚下星砂流动的微妙感知,一次次轻巧地避开白藏气势汹汹的扑击。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每一次都让白藏的虎爪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带起的劲风吹动他的墨发。 “别跑!” “有种别躲!” 白藏的怒吼和着星砂被踏碎的簌簌声,在瑰丽的极光下回荡。他追得兴起,银白色的短发飞扬,虎耳因为激烈的动作和极致的专注而竖得笔直,尖端剧烈抖动,在变幻的光线下如同跳动的音符。 这场追逐看似激烈,却奇异地没有动用半分神力,更像是一场充满了力量与灵巧、追逐与闪避的原始嬉戏。广袤的星砂原野成了他们巨大的游乐场,流淌的极光是唯一的观众。 终于,在一次看似惊险的扑击落空后,白藏脚下似乎被星砂中一块凸起的小硬物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带着前冲的惯性,整个人朝着前方那个飘忽的玄色身影直直栽去! “啊呀!” 白藏惊呼一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准备迎接与坚硬星砂的亲密接触。 然而,预想中的撞击并未到来。 一双沉稳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接住了他前扑的身体。一股熟悉的、带着清冷星尘气息的沉凝力量包裹了他,瞬间化解了他前冲的力道。白藏感觉自己撞进了一个并不柔软、甚至有些微凉、却异常坚实可靠的怀抱里。额头抵着对方线条流畅的下颌,鼻尖萦绕着玄武身上特有的、如同寒潭深处沉淀了亿万年的清冽气息。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白藏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玄武近在咫尺的喉结和线条优美的下颌。他抬起头,正对上玄武那双垂落的龟蛇异瞳。那眼神依旧沉静,但此刻却清晰地映着他因为剧烈运动和羞恼而泛红的脸颊,以及那双因为惊愕而微微睁大的琥珀色虎瞳。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月光,在玄武眼底清晰地漾开,带着毫不掩饰的……得逞? 白藏瞬间明白了!那绊脚石!也是这老乌龟搞的鬼! “你!” 他气结,挣扎着想要从这“陷阱”般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然而玄武接住他的手臂却微微收拢,将他更稳固地圈在身前,并未用力禁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 就在这时,玄武那只空闲的右手抬了起来。指尖,正拈着那枚消失已久的、温润的星砂小珠。珠子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如同夜空中最温柔的星辰。 白藏的目光瞬间被那光芒吸引,挣扎的动作也顿住了。 玄武没有看他,只是垂着眼帘,目光落在白藏那对因为激动和此刻的贴近而依旧红得透明、正微微颤抖的白色虎耳上。他拈着珠子的右手缓缓靠近白藏的右耳。 白藏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躲,却被玄武圈在身前的手臂稳稳固定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枚温润的星珠靠近自己的耳廓,感受着玄武微凉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他敏感的耳尖。 玄武的指尖带着星砂珠子,在他右耳耳垂下方轻轻一点。一股微弱的吸附力传来,那枚温润的小珠子竟如同天然生长般,稳稳地“嵌”在了白藏耳垂下的肌肤上,化作一枚小巧玲珑、散发着柔和星辉的耳坠!那光芒映着他微红的耳廓和银白的短发,竟有种奇异的和谐与……可爱? “此物,” 玄武低沉的声音第一次在北极天柜响起,不再是神念,而是真实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沙哑的嗓音,如同星砂摩擦,“名‘藏踪’。” 他顿了顿,指尖并未立刻离开那小巧的星砂耳坠,反而极其轻柔地拂过它温润的表面,目光则抬起,深深看进白藏因惊愕而显得有些呆滞的琥珀色瞳孔里。 “今日寻得,归你。” 第5章 星核低语,虎尾绕玄甲 昆仑墟深处,星辰回廊。 这里并非实质的廊道,而是亿万星辰之力在昆仑神山地脉与九天罡风交汇处自然形成的能量涡流。无数细碎的星辉如同流淌的星河,在虚空中无声奔涌,汇聚成一条条璀璨的光带。光带之间,悬浮着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星核碎片——它们是星辰寂灭后留下的最精纯核心,如同凝固的梦境,散发着或炽烈、或温润、或冰寒的永恒光芒。整个回廊充斥着宏大而低沉的嗡鸣,那是星辰之力脉动的声音,是宇宙的心跳。 在这片瑰丽而危险的星力洪流中心,玄武悬空静坐。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稀薄、却坚韧无比的玄青色光膜,将狂暴的星辰乱流隔绝在外。玄色神袍的衣袂在无形的星风中纹丝不动。他双目紧闭,左眼覆盖的龟甲神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推演,散发出幽邃的玄光;右眼的蛇瞳金芒则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穿透层层能量乱流,精准地捕捉、解析着每一块星核碎片逸散出的法则轨迹。 他的双手在身前虚按,十指以一种肉眼难辨的极高频率、极其微小幅度地弹动着。每一次指尖的颤动,都引动着周围奔涌的星辉光带产生微妙的偏折。无数道细若发丝、由纯粹星力凝聚成的“引线”,自他指尖延伸而出,如同最灵巧的织梭,穿梭于那些狂暴的星核碎片之间! 这些星核碎片蕴含着星辰寂灭瞬间残留的狂暴法则,如同失控的烈马,相互碰撞、排斥,爆发出足以撕裂空间的能量乱流。玄武所做的,便是以自身神力为引,以指尖星力丝线为缰,小心翼翼地引导、梳理、安抚这些桀骜不驯的星核碎片,将它们彼此冲突的法则轨迹一点点修正、弥合,最终牵引着它们,如同引导迷途的星辰,缓缓汇入那奔涌不息的星辉光带主流之中,成为滋养天道的养分。 这是一项极其精细、极其消耗心神的神职。每一次指尖的牵引,都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动星核碎片更剧烈的爆发,甚至反噬己身。玄武的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带着淡金色泽的汗珠,沿着清俊苍白的脸颊滑落,尚未滴下便被周遭狂暴的星力蒸发。他周身的气息沉凝到了极致,如同与这片星辰回廊融为了一体,只剩下指尖那亿万次的、无声的拨动。 星辰回廊的入口处,空间微微扭曲。一道银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显现。 白藏抱着手臂,斜倚在入口光滑如镜的能量壁垒上。他换了一身更利落的银色软甲,勾勒出精悍挺拔的身姿。此刻,他并未像往常那样大呼小叫地闯入,琥珀色的虎瞳罕见地沉静下来,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星力洪流中心那个玄色的身影。 他看着玄武紧闭双眼、全神贯注的侧脸,看着他额角不断渗出又被蒸干的淡金汗珠,看着他指尖那快得几乎化为一片模糊光影的弹动,以及那些穿梭于狂暴星核碎片之间、纤细却坚韧无比的星力丝线。每一次丝线成功牵引住一块躁动的碎片,将其纳入光带主流,白藏紧绷的嘴角便不易察觉地放松一丝;而每当有碎片爆发出刺目的能量乱流,冲击得玄武周身光膜剧烈波动时,他那抱着手臂的手指便会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这里狂暴的能量乱流和星辰法则的威压,即使是他这西极杀伐之主,也感到阵阵心悸。而那老乌龟,却要时刻维持着这种极限的专注,在刀尖上舞蹈。 时间在星辰的嗡鸣中无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块散发着冰蓝色寒芒、轨迹最为刁钻狂暴的星核碎片被数道星力丝线稳稳缠住,艰难却坚定地拖向主光流时,玄武紧绷的身体终于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 指尖的弹动频率缓缓降低。他缓缓睁开双眼。龟蛇异瞳中流转的神光黯淡了许多,带着浓浓的疲惫。覆盖左眼的玄青神纹也停止了疯狂的推演,色泽显得深沉而内敛。他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万钧重担。悬空的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似乎连维持最基本的悬浮都显得有些吃力。 一直屏息凝神注视着的白藏,在玄武睁眼的瞬间便动了。 他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瞬间穿过入口的能量壁垒,无视了周遭依旧残留的、足以撕裂金仙的混乱星流(这些乱流在靠近他时,被他周身自然散发的纯阳罡气无声消弭),几个起落便稳稳地落在了玄武身边悬浮的一块相对平静的星岩之上。 “喂!” 白藏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贯的咋呼,试图驱散此地的凝重,“完事了?你这老乌龟,磨磨蹭蹭这么久!” 他嘴上不饶人,动作却快得出奇。话音未落,一只宽厚温热的手掌已经不由分说地、带着点不由分说的霸道,稳稳扶住了玄武微微晃动的手臂肘弯。 那手臂隔着玄色衣料传来的触感冰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白藏琥珀色的虎瞳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但脸上依旧是一副嫌弃的表情:“啧,看看你这脸色,白得跟昆仑山顶的雪似的!站都站不稳了?真没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上暗暗用力,将自己的身体作为支撑,稳稳地托住了玄武大半的重量。 玄武被他扶住,并未拒绝,只是微微侧过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白藏。疲惫的龟蛇异瞳对上那双琥珀色、此刻正努力瞪圆、试图掩饰真实情绪的虎瞳。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在那片沉静的星海深处悄然漾开。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带着依赖意味地,将身体更多的重量倚靠在了白藏坚实的手臂上。 白藏感受到手臂上增加的重量,心头一松,嘴上却哼了一声:“沉死了!回去得让灶神给你多炖点千年老参补补!” 他扶着玄武,小心翼翼地引导他离开星力最狂暴的中心区域,朝着星辰回廊外围能量较为平缓的悬浮平台飞去。 平台由一整块巨大的、温润如玉的星核碎片构成,表面流转着柔和的乳白色光晕,散发着令人心神安宁的气息。白藏扶着玄武在平台边缘坐下。 “坐着别动!” 白藏松开扶着他的手,像下达命令一般,琥珀色的眼睛扫过玄武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意。他转身,在不算大的平台上踱了两步,似乎在寻找什么。目光最终落在平台中央,那里散落着一些细碎的、如同纯净水晶般的星砂结晶。 白藏眼睛一亮。他大步走过去,蹲下身,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近乎笨拙地,开始扒拉那些星砂结晶。他试图将它们聚拢在一起,堆成一个垫子的形状,动作却显得异常生疏,指尖甚至不小心将几粒结晶弹飞了出去。 “啧!” 他懊恼地低咒一声,更加小心地尝试。然而,星砂结晶光滑圆润,毫无粘性,他越是用力想将它们聚拢压实,那些结晶反而溜得越快,很快就在他手下散成一盘更散的沙。 玄武坐在平台边缘,背靠着温润的星核壁,静静地看着白藏忙碌又笨拙的背影。看着他因为用力而微微弓起的脊背,看着他因为失败而烦躁地抓挠自己银白色的短发,看着他小心翼翼又不得其法地跟那些滑不留手的星砂较劲。龟蛇异瞳中的疲惫似乎被眼前这一幕奇异地冲淡了些许,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悄然浮现在他苍白的唇角。 白藏折腾了半天,最终只勉强聚拢了一小堆形状歪歪扭扭、随时可能崩塌的“星砂坐垫”。他泄气似的直起身,看着自己的“杰作”,又看看旁边玄武安静注视的目光,脸上有点挂不住,虎耳尖微微泛红。他粗声粗气地嘟囔:“……这破沙子不听话!算了算了,你凑合靠着吧!” 他指了指那堆可怜的小沙堆,试图挽回一点颜面。 玄武微微摇头,并未去看那堆星砂。他抬起手,指尖微光一闪,一缕极其精纯的玄青色神力如同柔韧的丝线,瞬间缠绕上白藏刚堆好的那堆星砂结晶。神力丝线灵巧地穿梭、编织,如同最顶级的绣娘在穿针引线。仅仅数息之间,一个由星砂结晶和玄青神力共同构成、表面流淌着温润光泽的蒲团,便已成型,稳稳地落在玄武身侧。 白藏:“……” 他看着那个精致完美、散发着柔和神力波动的蒲团,再看看自己脚边那堆歪瓜裂枣,一股热气再次冲上脸颊。他猛地扭过头,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掩饰自己的窘迫:“……显摆!” 玄武没有理会他的嘴硬,只是指了指那个新凝聚的蒲团,示意他坐下休息。 白藏气鼓鼓地走过去,一屁股在那蒲团上坐下。蒲团触感温润微凉,内部流转的神力带着玄武特有的沉静气息,丝丝缕缕地渗入身体,竟真的让他因为方才紧张和笨拙而绷紧的神经舒缓了不少。他舒服地喟叹一声,身体放松下来。 平台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远处星辰光带奔流的低沉嗡鸣。白藏靠在温润的星核壁上,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身边的玄武。对方依旧闭目调息,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清浅得几乎听不见,整个人安静得像一尊玉雕。 一丝不安悄然爬上白藏心头。刚才在中心区域,他可是亲眼看到那些狂暴星核碎片的冲击有多可怕。这老乌龟……真的没事吗?他刚才那一下晃动…… 白藏琥珀色的虎瞳紧紧盯着玄武的胸口,试图从那细微的起伏中判断他的状态。然而玄武的呼吸太过微弱平稳,隔着衣料,根本看不出端倪。 不行!得确认一下! 这个念头一起,白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身体微微前倾,朝着玄武的方向凑近了些。然后,在一种近乎本能的驱使下,他微微偏过头,将毛茸茸、带着温热气息的右耳,极其小心地、轻轻地贴向了玄武微凉的心口位置! 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当温热的耳廓贴上微凉衣料覆盖的胸膛时,白藏瞬间屏住了呼吸,全身的感知都凝聚到了那一点接触之上。 咚…… 一声极其微弱、却沉稳有力的搏动,透过衣料和肌肤,清晰地传递到他的耳膜。 咚……咚…… 那心跳的节奏缓慢而坚定,如同亘古不变的星辰运转,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韵律。虽然比平时似乎稍缓稍沉,但绝无紊乱和虚弱!就像深埋于大地之下的磐石,沉稳地支撑着一切。 白藏悬着的心瞬间落回了实处。太好了……这老乌龟的心脏还在好好地跳着!强健有力!刚才那点虚弱果然是累的! 巨大的安心感如同暖流冲刷过四肢百骸。他保持着这个侧耳倾听的姿势,一时竟忘了挪开。耳畔是那沉稳如大地脉动的心跳,鼻尖萦绕着玄武身上清冽的星尘气息,混合着身下蒲团传来的、属于对方的沉静神力波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满足感,悄然包裹了他。 他忍不住在那温凉的衣料上,像只撒娇的大猫般,极其轻微地蹭了蹭自己的耳朵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满足的咕哝声。那对暴露情绪的白色虎耳,此刻也彻底放松下来,软软地耷拉着,尖端微微下垂,呈现出一种毫无防备的温顺姿态。 就在白藏沉浸在这份安心和奇异的舒适感中时—— 玄武那垂落在身侧、一直安静搭在星核平台上的左手,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修长的手指微微抬起,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只见平台表面那些细碎的、未被编织的纯净星砂结晶,如同受到召唤般,无声无息地悬浮起来,汇聚到他的指尖。 指尖微光流淌。星砂结晶在他指间被无形的力量瞬间熔炼、拉伸、塑形……化作一条极其纤细、闪烁着温润星辉的“丝线”。 那条星辉丝线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轻盈地、无声地蜿蜒而出。它绕过白藏放松垂落、随意搭在平台上的、那条毛茸茸的银白色虎尾根部。 没有束缚,没有缠绕。它只是极其轻柔地、如同一个最温柔的拥抱,在虎尾根部松松地绕了一个圈。星辉丝线的两端自然地垂落,如同两条流淌的星河,在温润的星核平台上闪烁着静谧而永恒的光芒。 白藏正舒服地贴着玄武的心口,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搏动,忽然觉得尾巴根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微凉的触感。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尾巴尖。 那圈松松绕着的星辉丝线随着他尾巴的动作轻轻晃动,星光流淌,带来一种奇异的、被温柔标记的感觉,却丝毫没有束缚的不适。 白藏微微一怔,从玄武胸口抬起头,琥珀色的虎瞳带着一丝茫然的睡意(刚才太舒服,差点睡着),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尾巴根。 当看到那条闪烁着星辉、松松绕在虎尾根部的“星砂项链”时,他琥珀色的瞳孔瞬间睁圆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身边的玄武。 玄武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龟蛇异瞳依旧带着一丝未褪尽的疲惫,但此刻却清晰地映着白藏惊愕的面容,以及……他尾巴根上那条流淌着星辉的“项链”。那眼神沉静依旧,深处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温柔暖流,如同融化的星海,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白藏的脸颊“腾”地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从耳根一路蔓延到脖颈!那对刚放松下来的白色虎耳更是如同受惊般猛地竖起,随即又因为强烈的羞窘而剧烈地、毫无章法地疯狂抖动起来,尖端红得像是要燃烧起来! “玄——武——!” 一声羞恼到极致的、带着点破音的怒吼在星辰回廊中炸响,惊得远处几条星辉光带都微微荡漾了一下。 他像只被踩了尾巴(字面意义)的猫,猛地想从蒲团上弹起来! 然而,就在他动作的瞬间—— 一只微凉却沉稳有力的手,快如闪电般伸出,精准地握住了他因为羞恼而微微扬起、正要拍下的手腕。 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磐石般的稳定。 玄武并未看他羞红的脸和抖动的虎耳,只是目光沉沉地、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落在了白藏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口,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你刚确认过,我需要休息,勿扰。 白藏被他握住手腕,又被那眼神定住,身体僵在原地,动弹不得。手腕处传来的微凉触感和稳定力道,与尾巴根处那圈星辉项链带来的微妙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他心头如同被猫爪反复抓挠,又羞又恼,偏偏无处发泄。他琥珀色的虎瞳狠狠瞪着玄武,里面燃烧着熊熊火焰,仿佛要将这可恶的老乌龟烧穿。 玄武迎着他几乎要喷火的目光,面色平静无波,唯有握住他手腕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收紧了一点点。那圈绕在银白毛茸尾根上的星辉项链,也在无声地流淌着温柔的光芒,如同一个无声的宣告,一个只属于星辰回廊的秘密印记。 远处,星辰光带依旧无声奔流。巨大的星核平台散发着温润的乳白光芒。平台上,炸毛的白虎神君被沉稳的玄武神君稳稳地“定”在身旁,手腕被握,尾绕星辉,虎耳通红,怒目而视。而始作俑者,则闭目调息,仿佛一切纷扰与他无关,唯有唇角那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泄露了星海深处最温柔的涟漪。 第6章 瑶池雾暖,虎尾缠玄甲 瑶池西畔,云蒸霞蔚。这里并非王母宴饮群仙的华美宫阙,而是昆仑地脉深处一处极隐秘的灵窍所在。巨大的天然石穴被万载温玉包裹,中心是一泓散发着氤氲白气的灵泉。泉水并非凡水,而是自昆仑祖脉深处涌出的、蕴含无穷生机的**玉髓灵乳**,触手温滑,色泽如同最上乘的羊脂白玉。浓郁的灵气几乎凝成实质,在温热的泉面上形成流动的乳白色雾霭,将整个洞窟渲染得如同仙境梦境。空气里弥漫着清甜温润的气息,吸一口,便觉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神魂都为之熨帖。 此刻,灵泉边缘,一道身影正安静地沉在温润的玉髓之中,只露出线条优美的肩颈和头颈。玄色的长发如同上好的墨缎,湿漉漉地贴在颈侧和光洁的肩背上,几缕发丝蜿蜒在凝脂般的肌肤上,黑白分明,更添惊心动魄的昳丽。正是玄武。他微微仰着头,靠在温润光滑的玉石池壁上,双目轻阖,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左眼覆盖的玄青龟甲神纹在氤氲水汽中若隐若现,右眼蛇瞳的金芒也收敛了平日的锐利,显得格外沉静柔和。玉髓灵乳温养着他梳理星辰命轨后带来的深层疲惫,那总是带着一丝玉质冷感的苍白肌肤,此刻也染上了温润的、健康的淡粉色。他整个人的气息都放松下来,如同沉入水中的古玉,温润内敛,与这方温暖的天地融为一体。 “哗啦——!” 一声响亮的水花炸裂声,蛮横地打破了洞窟内的宁静。 一道矫健的银白色身影如同捕猎的蛟龙,猛地从雾气深处扎了出来,带起大片的温热泉水和翻腾的白雾!白藏甩了甩湿透的银白色短发,晶莹的水珠四散飞溅,在灵泉上方折射出迷离的光晕。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琥珀色的虎瞳带着狩猎般的兴奋,扫视着被雾气笼罩的水面。 “老乌龟!躲哪儿去了?” 他中气十足地喊着,声音在湿润的洞窟里回荡,“别以为躲雾里我就找不着你!有本事出来比划比划!看谁憋气久!” 他一边嚷嚷,一边像条精力过剩的大鱼,在温暖的玉髓灵乳里来回游弋,有力的手臂划开水面,搅得雾气翻涌不息。 玄武依旧闭着眼,仿佛沉入了最深沉的休憩,对近在咫尺的喧嚣充耳不闻。唯有唇角那抹极淡的、几乎被雾气遮掩的弧度,几不可察地加深了一分。 白藏游了几圈,没找到目标,反而被这温润的泉水泡得筋骨酥软,方才那股子较劲的蛮力泄了大半。他停下来,抹了把脸,目光终于落在了灵泉边缘、那个安静得仿佛与温玉池壁融为一体的身影上。 氤氲的白雾如同最柔滑的轻纱,缠绕在玄武周身。水珠沿着他线条优美的下颌滑落,滴在锁骨凹陷处,又顺着紧致的胸膛肌理没入温润的玉髓之中。玄色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颈侧,几缕蜿蜒在精致的锁骨上。那平日里总是带着一丝疏离冷感的俊美面容,此刻在温泉和雾气的滋养下,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柔和与……近乎慵懒的魅惑。 白藏琥珀色的虎瞳瞬间定住了。他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傻愣愣地浮在水里,直勾勾地盯着那雾气缭绕中的身影。胸腔里那颗强健的心脏,毫无预兆地、猛烈地撞击了一下,发出擂鼓般的巨响,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气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头顶,瞬间烧红了他的脸颊、耳根,连带着脖颈都红透了!那对泡在温水里原本舒舒服服耷拉着的白色虎耳,更是如同被滚水烫到一般,“唰”地一下竖得笔直,随即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毫无章法地疯狂抖动起来!尖端红得像是要滴血! 他猛地扭过头,动作僵硬得如同生了锈的傀儡,不敢再看。身体下意识地就想沉进水里,用温热的玉髓灵乳来冷却这突如其来的、让他手足无措的滚烫。 “哗啦——咕噜噜……” 动作太猛,水花四溅,他直接呛了一大口温热的灵乳! “咳咳!咳咳咳……” 白藏顿时狼狈不堪,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方才那股子强撑的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脸的水珠和窘迫的红潮。 玄武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龟蛇异瞳透过氤氲的雾气,落在那只咳得惊天动地、耳根红透、虎耳还在兀自抖动的炸毛白虎身上。那眼神沉静依旧,深处却清晰地映着对方此刻的狼狈,以及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在温润的水面上极其随意地一拂。 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拨动了水流。 白藏周围翻腾的水波瞬间平复下来,如同被一只温柔的大手抚平。一股温和而精纯的水流之力轻柔地托住了他因呛咳而有些失衡的身体,同时,一股清凉的气息拂过他的口鼻,瞬间压下了那股呛咳的冲动。 “呼……呼……” 白藏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喘着粗气,脸还涨得通红,一半是呛的,一半是羞的。他抹掉脸上的水珠,不敢再往玄武那边看,目光胡乱地扫视着水面,琥珀色的虎瞳里充满了无处安放的窘迫和强装的镇定。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尾巴——那条一直拖在温暖玉髓灵乳中、银白色毛发被浸得湿透、显得格外沉重蓬松的虎尾——尖端传来一阵奇异的、微凉的触感。 不是水流。 那感觉……像是有什么极其光滑、微凉、带着分叉的东西,极其轻柔地、带着点好奇和试探意味,拂过了他尾巴尖最敏感的那一簇长毛! “!” 白藏浑身一个激灵,如同被微弱的电流击中!他猛地扭头看向自己沉在水中的尾巴! 透过清澈温润、泛着玉色光泽的泉水,他清晰地看到—— 一条通体覆盖着玄青色、细密而光滑鳞片的蛇尾,正无声无息地从玄武所在的方向蜿蜒而来!那条蛇尾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在水中显得格外优雅神秘。此刻,它那灵巧的、微微分叉的尾尖,正如同最柔软的羽毛笔尖,带着一丝慵懒和戏谑,极其缓慢地、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扫过白藏虎尾尖端那簇浸湿后格外敏感的毛发! 每一次扫过,都带来一阵细微却直抵心尖的酥麻痒意! 白藏琥珀色的瞳孔瞬间放大!一股比刚才更汹涌的热浪“轰”地席卷全身!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一甩尾巴,试图将那条作怪的蛇尾扫开! “哗啦!” 银白色的虎尾带起一片水花,抽打在玄青色的蛇尾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然而,那看似纤细的蛇尾却异常坚韧,纹丝不动。反而像是被这反应逗弄了,那分叉的尾尖更加灵活地缠绕上来,如同水中的藤蔓,极其巧妙地避开了虎尾的抽打,反而更加紧密地贴了上去,开始沿着虎尾湿漉漉的毛发,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磨人的速度,一圈、一圈地向上缠绕! 冰冷的鳞片紧贴着温热的、湿透的毛发,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交织在一起,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感受。那缓慢而坚定的缠绕,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和不容置疑的亲近,每缠绕一圈,都让白藏的身体绷紧一分,心跳也失控地加速一分! “玄、武!” 白藏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强烈的羞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那蛇尾的缠绕。然而在水中,他的力量似乎被这温润的玉髓所化解,而那蛇尾却如同生了根,缠绕得越来越紧,越来越密实。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冰凉坚韧的鳞片与自己尾巴上每一根湿透毛发摩擦的触感,痒意混合着奇异的悸动,顺着尾椎骨一路麻到了头顶! 他的挣扎徒劳无功,反而因为动作带起更大的水花,将自己弄得更加狼狈。脸颊和脖颈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胸口,那对白色虎耳更是抖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几乎要幻影出残影。琥珀色的虎瞳里燃烧着羞愤的火焰,恶狠狠地瞪着雾气中那个依旧靠坐在池壁、仿佛置身事外的身影。 玄武隔着氤氲的雾气迎上他几乎要喷火的目光。龟蛇异瞳沉静如水,深处却清晰地翻涌着愉悦的波澜。他甚至微微偏了偏头,似乎在欣赏白藏这副炸毛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缠绕着虎尾的蛇尾非但没有松开,那分叉的尾尖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如同最灵巧的手指,开始轻轻搔刮虎尾根部那处最最敏感、也最怕痒的软毛! “啊!” 白藏猝不及防,一声短促的惊叫脱口而出,身体猛地一弹,尾巴更是条件反射般地剧烈一甩!这一下用力过猛,他整个人失去平衡,带着巨大的水花,直直地朝着前方那个“罪魁祸首”的方向扑倒过去! “哗——!” 水浪翻涌,雾气被冲开一大片。 预想中撞上坚硬池壁的疼痛并未传来。 白藏感觉自己撞进了一片温凉而坚实的所在。额头抵着对方光滑微凉的肩窝,脸颊贴着带着水珠的颈侧肌肤,鼻尖瞬间被那熟悉的、清冽如同寒潭星尘的气息所充斥。一条沉稳有力的手臂,如同早有预料般,稳稳地环住了他因扑倒而前倾的腰背,将他牢牢固定住,化解了所有冲力。 是玄武。 他依旧靠坐在池壁,只是微微调整了姿势,便稳稳接住了这只因尾巴被“偷袭”而失控扑来的炸毛老虎。 白藏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趴在玄武怀里,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对方微凉却坚实如玉的肌理,剧烈的心跳声如同擂鼓,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腰背被那沉稳的手臂环住,带来不容置疑的禁锢感和……奇异的安心感。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条缠绕着他虎尾的玄青蛇尾,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因为两人此刻身体的紧密相贴,缠绕得更加密实!冰冷的鳞片紧贴着他湿透的毛发和敏感的尾椎皮肤,那分叉的尾尖甚至还在他尾巴根处极其恶劣地、轻轻挠了一下! “你……!” 白藏又羞又恼,挣扎着想要抬头怒视,声音却因这过于亲密的姿势而变得含糊不清,带着点气急败坏的呜咽感。 然而,环在他腰背的手臂却微微收紧,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安抚力量,将他更稳地固定在这个怀抱里。玄武微微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带着玉髓的甜香,拂过白藏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廓和那对依旧在疯狂抖动的白色虎耳。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声音,如同羽毛般轻轻搔刮过白藏的耳膜,直接钻入他混乱的神魂: “莫闹。” “尾巴……缠住了。” “解不开。” 那声音里蕴含的、毫不掩饰的得逞和愉悦,让白藏瞬间浑身过电般一颤!一股强烈的羞愤混合着一种被彻底掌控的奇异悸动,让他连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他想反驳,想挣脱,想给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老乌龟一爪子! 可身体却像是背叛了他的意志,在这温凉的怀抱、这缠绕的蛇尾、这拂过耳畔的低语中,一点点地……软了下来。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象征性的微微扭动。他把滚烫的脸颊更深地埋进玄武微凉的颈窝,试图遮挡自己此刻无法见人的表情,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无尽羞恼和……认命意味的咕哝。 氤氲的玉髓灵乳温柔地包裹着相拥的身影,乳白色的雾气重新聚拢,将一切羞赧的挣扎、缠绕的尾巴、紧贴的肌肤、滚烫的脸颊和那对依旧在主人颈窝旁抖个不停的红透虎耳,都温柔地藏匿起来。只余下泉水轻漾的微响,和那无声流淌的、几乎要溢出雾气的、蜜糖般的暖意。 第7章 蟠桃园惊蛰,虎尾系铃铛 昆仑之巅,蟠桃园。 这里并非西王母宴请群仙的盛景所在,而是神庭深处一处不轻易示人的禁地。高耸入云的蟠桃古树虬枝盘结,枝干如虬龙探爪,树皮呈现出温润的玉质光泽,流淌着岁月的纹路。茂密的枝叶并非凡俗的翠绿,而是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如同朝霞初染的薄薄粉晕。枝叶间,累累仙桃沉甸甸地压弯了枝条。那桃子大如婴拳,并非凡间的粉白或嫣红,而是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渐变色泽——靠近果蒂处是温润的羊脂白,过渡到中间是清透如冰的淡青,而尖端则晕染开一抹醉人的、仿佛浓缩了晚霞精髓的深绯红。整颗仙桃表面笼罩着一层极其稀薄、却凝而不散的乳白色灵雾,如同最上等的玉器沁出的宝光,散发着令人神魂颠倒的馥郁甜香。整个蟠桃园都浸润在这醉人的果香与蓬勃的生命灵气之中,吸一口,便觉四肢百骸都轻盈欲飞。 园中并无其他仙侍,唯有清风拂过枝叶的沙沙细响,以及偶尔一两声清脆的仙禽鸣叫自云端传来,更添静谧。 此刻,一株最为古老粗壮的蟠桃树下,玄武静立。他依旧是一袭玄袍,墨发如瀑,在弥漫的果香与灵雾中纹丝不动。左眼玄青龟甲神纹缓缓流转,右眼蛇瞳金芒沉静地映照着眼前这株古树盘根错节的根系,以及根系之下,那如同巨大心脏般搏动、流淌着金色液体的昆仑地脉灵窍。他在梳理,梳理蟠桃古树根系与地脉灵窍之间那细微到极致、却又至关重要的能量交换脉络,确保这神树汲取的每一分大地精华都恰到好处,滋养出最完美的仙实。指尖偶尔极其细微地拂过虚空,引动无形的法则丝线,调整着几不可察的能量流向。他的气息与这古老的园圃、与这磅礴的地脉几乎融为一体,沉静而专注。 而在距离他约百丈之外,另一株同样挂满诱人仙桃的古树枝桠间,一道银白色的身影正如同最灵巧的猿猴般,无声无息地穿梭。 白藏屏住呼吸,琥珀色的虎瞳闪烁着兴奋又紧张的光芒,紧紧锁定着前方一根横斜而出的粗壮枝桠末端——那里,缀着一颗堪称“桃王”的仙桃!它比周围的同伴足足大了一圈,白、青、绯三色过渡完美无瑕,尖端那抹深绯红如同燃烧的火焰,包裹其外的灵雾也最为浓郁凝实,散发出的甜香几乎让白藏的口水都要滴下来。他潜伏观察玄武好一会儿了,确定那老乌龟完全沉浸在地脉梳理中,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他悄无声息地攀上更高一层的枝桠,身体紧贴着粗糙温润的树皮,银白色的软甲在粉霞般的枝叶掩映下几乎隐形。他伸出右手,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准的庚金锐气,如同最细小的刻刀,瞄准了那“桃王”下方寸许的果蒂连接处。只要这一下切断,桃子落下,他就能在落地前稳稳接住!神不知鬼不觉! 指尖的庚金锐气无声射出! 就在那缕锐气即将触及果蒂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古琴最低弦被拨动的震鸣,毫无征兆地在白藏身侧的虚空中响起! 紧接着,一道极其纤细、几乎透明的玄青色神力丝线凭空出现,后发先至!它并非硬碰硬地去拦截庚金锐气,而是如同最灵巧的游蛇,极其精准地缠绕在那缕锐气的尖端,然后轻轻向侧旁一带! “嗤!” 庚金锐气擦着果蒂边缘掠过,只削下了一片薄如蝉翼的桃叶!那片叶子打着旋儿,无声地飘落下去。 而那枚“桃王”,依旧完好无损地挂在枝头,笼罩的灵雾甚至没有丝毫波动。 白藏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计划落空的愕然和一丝被当场抓包的窘迫。他猛地扭头,循着那神力丝线消失的方向望去—— 百丈外,那株古树下,玄武不知何时已抬起了头。龟蛇异瞳穿透层层叠叠的粉霞枝叶,精准地锁定了藏在树冠中的白藏。那双眼睛沉静依旧,深处却清晰地映着白藏此刻的愕然表情,以及一丝……洞悉一切的、毫不意外的了然。他甚至没有开口,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摇了下头。 那眼神仿佛在说:莫动。 白藏的脸颊“腾”地一下热了起来!被抓现行的羞恼瞬间压过了偷桃的兴奋。他琥珀色的虎瞳不甘地瞪了回去,虎耳因为紧张和不服而竖得笔直,尖端微微抖动。 凭什么!这满园仙桃,闻着香看着美,还不让尝了?!那老乌龟自己不吃,还不许别人碰?! 一股叛逆的邪火直冲脑门。白藏目光飞快地扫过玄武所在的位置,又扫过下方那颗诱人的“桃王”。一个更大胆、更直接的念头冒了出来——硬抢! 他不再隐藏身形,猛地从枝叶间探出身,银白色的身影如同扑击猎物的猛禽,带起一阵枝叶摇曳的哗啦声响,朝着那枚“桃王”所在的枝桠就扑了下去!速度快如闪电!五指成爪,目标直指那颗深绯诱人的仙桃! “放肆。” 一声低沉平静、却如同蕴含了昆仑山岳之重的敕令,清晰地传入白藏耳中。 随着话音,白藏扑向仙桃的前方,空间骤然扭曲!数道玄青色的神力屏障如同瞬间绽放的莲花瓣,层层叠叠、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它们并非坚硬的墙壁,而是带着柔韧的粘滞力场! “砰!” 白藏结结实实地一头撞在了最内层的神力屏障上!如同撞进了一团坚韧无比的胶质云团!前冲的力道被瞬间化解、吸收!他整个人被这柔韧的屏障反弹得向后一仰,差点从树枝上栽下去!仓促间只能死死抓住旁边的枝桠稳住身形,好不狼狈。 “玄——武——!” 白藏稳住身体,彻底炸毛了!琥珀色的虎瞳燃烧着被戏弄的怒火,直直射向树下那个始作俑者,“你干什么!一颗桃子而已!小气鬼!” 玄武依旧静立树下,玄袍在微风中轻拂。他看着树上那只气急败坏、张牙舞爪的白虎,龟蛇异瞳深处那丝了然的笑意似乎更明显了些。他没有理会白藏的控诉,只是抬起了右手,对着白藏所在的那片区域,五指极其优雅地在虚空中轻轻一拂。 仿佛拨动了无形的琴弦。 “叮铃……叮铃铃……” 一阵清脆悦耳、如同碎冰撞击玉盘的铃音,毫无征兆地在蟠桃园中响起! 声音的源头,赫然来自白藏身上! 只见他那条一直拖在身后、因为方才的扑击而微微扬起的银白色虎尾末端,不知何时,竟凭空多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枚小巧玲珑的铃铛。材质非金非玉,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玄青色,表面天然流淌着如同龟甲般的古老纹路。铃铛内部并无铃舌,却自行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星辰光辉!正是这点点星辉的流转碰撞,发出了那清脆空灵的“叮铃”声响! 这枚小巧的星辰铃铛,如同一个精致的脚环,正正好、稳稳地套在白藏虎尾末端最蓬松的那簇银白色毛发根部!随着他尾巴无意识的轻微晃动,便发出悦耳又……极其显耳的铃音! 白藏猛地回头,琥珀色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他死死盯着自己尾巴尖上那枚凭空出现的、散发着星辉的玄青铃铛! “叮铃铃……” 随着他震惊回头、尾巴下意识地一甩,那铃铛又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蟠桃园里传得老远,仿佛在宣告:我在这里!快看我! 一股强烈的、被当众挂上标签的羞耻感如同岩浆般冲上头顶!白藏的脸颊、耳朵、脖子瞬间红得如同枝头最熟的仙桃!那对白色虎耳更是如同被滚水浇过,猛地向后一撇,随即开始剧烈地、疯狂地抖动起来,几乎要幻化出残影! “你!你什么时候……!” 他指着自己尾巴尖上的铃铛,又惊又怒又窘,声音都气得变了调,语无伦次,“给我摘下来!快!玄武!听见没有!” 玄武对他的炸毛视若无睹。他缓缓收回手,负于身后,龟蛇异瞳平静地迎上白藏羞愤欲绝的目光,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此铃,名‘惊蛰’。” “既喜闹腾,便当响彻云霄。” “蟠桃熟透前,且戴着。” “戴……戴着?!” 白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琥珀色的虎瞳几乎要喷出火来,指着尾巴尖的手都在颤抖,“响彻云霄?!你当我是耍猴戏的吗?!摘下来!立刻!马上!” 他一边怒吼,一边猛地伸手就去抓尾巴尖上那枚该死的铃铛!动作快如闪电!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枚温润的玄青铃铛时—— “叮铃铃——!” 铃音骤然变得尖锐而急促!仿佛被无形之力猛地敲响!同时,一股强大的斥力从铃铛内部爆发出来! “嗡!” 白藏的手指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被狠狠弹开!一股强劲的酥麻感顺着手臂瞬间蔓延至半边身体,让他整条胳膊都酸麻无力,一时竟抬不起来! “!” 白藏又惊又怒,琥珀色的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这破铃铛……居然还带防摘的?! 他不信邪!换了左手,凝聚起一丝庚金神力,再次狠狠抓向那枚“惊蛰”铃! 结果如出一辙! 更尖锐急促的铃音炸响!更强的斥力爆发!这一次,白藏甚至被那反震之力推得在树枝上踉跄了一下,差点又摔下去!左手也瞬间酸麻! “玄——武——!” 白藏彻底抓狂了!他站在摇晃的树枝上,气得浑身发抖,尾巴也因为愤怒而不受控制地剧烈甩动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随着他尾巴的每一次甩动,那枚“惊蛰”铃便忠实地发出清脆而响亮的鸣响!一声接一声,连绵不绝,如同在为他此刻的滔天怒火配乐!清脆的铃音在静谧的蟠桃园里回荡,惊得远处几只栖息在树冠的仙禽都扑棱棱飞了起来。 白藏听着自己尾巴制造出的“噪音”,感受着四面八方仿佛都投来的“注目礼”(虽然园中并无他人,但他就是觉得有!),羞愤得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不敢再甩尾巴了,只能死死绷着身体,将那惹祸的尾巴僵硬地拖在身后,试图让那该死的铃铛安静下来。可越是紧张,尾巴尖越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于是—— “叮铃……叮铃铃……” 断断续续、如同嘲笑般的铃音依旧顽皮地响起。 他俊朗的脸庞涨得通红,额角青筋都在跳动,琥珀色的虎瞳恶狠狠地瞪着树下那个始作俑者,里面燃烧着熊熊的、几乎要实质化的怒火和……委屈? 玄武静静地看着树上那只羞愤欲绝、尾巴挂着铃铛、想动不敢动、气得快要冒烟的白虎。龟蛇异瞳深处,那抹笑意终于不再掩饰,如同初春冰面下涌动的暖流,清晰地漾开在他清俊的唇角。他并未再说话,只是微微抬起下颌,对着白藏的方向,极其缓慢地、带着点欣赏意味地,点了一下头。 那眼神,那动作,仿佛在说:嗯,此铃甚配。 “啊——!” 白藏被他这副“欣赏杰作”的模样彻底刺激到了,发出一声羞愤至极的低吼。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转身,抱着就近一根粗壮的桃树枝,把滚烫的脸颊死死埋进了粗糙温润的树皮里!只留下一个因为极度羞窘而微微颤抖的银白色后脑勺,和那条拖在身后、末端拴着星辉铃铛、还在不甘寂寞地发出细微“叮铃”声的虎尾。 “叮铃……” “叮铃铃……” 清脆的铃音在满园馥郁的果香和粉霞般的枝叶间,断断续续地回响,如同为这静谧的仙家禁地,添上了一串只属于某只炸毛白虎的、恼人又可爱的独特音符。树下,玄袍的神君负手而立,唇角含笑,目光温柔地锁着树上那个羞愤的背影,以及那条末端系着星辰、叮当作响的银白尾巴。 第8章 命簿堆雪,虎爪翻糖霜 紫微垣深处,司命殿偏殿。 这里并非主殿那由亿万命轨长河堆叠而成的恢弘奇观,而是一间四壁皆由温润白玉砌成的静室。静室极高极阔,穹顶镶嵌着模拟周天星辰的夜光石,洒下柔和清冷的微光。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玉简和星砂尘埃混合的、清冽而古老的气息。然而此刻,这份应有的清寂却被一种更为“壮观”的景象彻底打破。 静室中央,由整块巨大温玉雕琢而成的书案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由无数玉简、帛书、星砂卷轴堆积而成的“山丘”。这“山丘”高耸得几乎要触及穹顶的星辰投影,玉简散发的微光与帛书古朴的色泽交织,形成一片浩瀚而杂乱的“雪原”。无数细小的光点——那是尚未处理、逸散着微弱命轨气息的星砂尘埃——如同被惊扰的萤火虫,在这座“玉简雪山”上方纷乱飞舞。 在这座令人望而生畏的“雪山”脚下,一个小小的、银白色的“凹坑”显得格外醒目。 白藏盘腿坐在一堆半人高的散乱玉简中间,整个人几乎被埋到了胸口。他银白色的短发凌乱地支棱着,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身上那件为了方便行动而换上的素白窄袖常服,此刻沾满了细碎的星砂尘埃和不知从哪里蹭到的玉简碎屑。他眉头紧锁,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琥珀色的虎瞳里燃烧着熊熊的烦躁之火,几乎要喷出实质性的火星子! 他左手死死按着一卷正试图从他膝盖上自动滚落的星砂卷轴(那卷轴像是有生命般不安分地扭动着),右手则抓着一支由精金打造、笔尖凝聚着一点固化星辉的“点命笔”,正咬牙切齿地、用近乎戳穿的力道,在一枚摊开的玉简上“书写”——如果那歪歪扭扭、墨迹(星辉)浓淡不一、还时不时因为力道失控而把玉简表面刮出白痕的鬼画符也能称之为“书写”的话。 “该死的!这写的什么玩意儿?!” 白藏暴躁地低吼,虎耳因为极致的烦躁而向后紧紧抿着,尖端却不受控制地高频颤抖,如同绷紧的弓弦,“‘卯时三刻,东市张屠户切肉,不慎伤及左手小指’?这破事也要记?!记它干嘛?!能影响他明天卖肉还是咋地?!” 他越说越气,手里的点命笔猛地往玉简上一顿!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刮擦声。玉简表面瞬间多了一道深刻的划痕,上面那行歪扭的字迹和代表张屠户的命轨光点一起,闪烁了几下,噗地一声熄灭了——记录损毁。 “……” 白藏看着报废的玉简,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心虚,但立刻被更汹涌的烦躁淹没。他泄愤般地将那废玉简狠狠丢向身后的“玉简山”,“啪嗒”一声,激起一小片尘埃和飞舞的光点。“不写了!谁爱写谁写!老子是西极杀伐神君!不是给你这老乌龟当抄书童子的!” 他猛地将点命笔也扔了出去(笔在撞到玉简堆前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定住,悬浮在半空),双手抱头,烦躁地抓挠着自己的短发,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那对白色虎耳因为主人的抓狂而抖得更加厉害。 就在白藏被文山牍海折磨得濒临爆炸边缘时——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无声无息地从他身侧探了过来。 那手中托着一只巴掌大小、通体由温润青玉雕琢而成的莲叶小碟。碟中并无珍馐仙果,只静静躺着三枚小巧玲珑的点心。 点心形如含苞待放的花蕾,外层是近乎透明的冰皮,薄如蝉翼,隐约可见内里包裹的馅料:一枚是流动着熔金光泽的蜜糖馅,一枚是沉淀着星砂般细碎光芒的紫薯馅,还有一枚是晕染开层层叠叠粉霞的桃花馅。三枚点心表面,都极其精巧地点缀着几粒比芝麻还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星砂结晶,如同清晨花瓣上的露珠。 一股清雅悠远、混合着蜜糖的甜润、紫薯的醇厚与桃花冷冽芬芳的气息,瞬间钻入白藏的鼻腔,奇异地压下了他胸腔里翻腾的烦躁。 白藏暴躁的抓挠动作猛地顿住。他扭过头,琥珀色的虎瞳直勾勾地盯住了那碟近在咫尺、精致得不像话的点心。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方才还熊熊燃烧的怒火,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甜香浇熄了大半,只剩下咕咕作响的空腹感和……难以抑制的馋虫。 “哼!” 他强撑着最后一点面子,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扭过头不去看那碟点心,但眼角的余光却牢牢锁着那抹诱人的蜜金色,嘴里含糊地嘟囔,“……少来这套!几块破点心就想收买本神君?当哄小孩呢?” 只是那语调,比起刚才的暴怒,明显虚了不少。 那只托着玉碟的手并未收回,反而又往前递了递。清冽如同寒潭星尘的气息无声地靠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白藏身体僵硬地绷着,梗着脖子,努力做出不为所动的样子。然而,那不断钻入鼻腔的甜香,还有眼角余光里那三枚玲珑剔透、散发着诱人光芒的点心,如同最狡猾的钩子,一点点瓦解着他的意志。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微微颤抖。 静默在玉简堆中蔓延,只有星砂尘埃飞舞的微光。 终于,腹中一声响亮的“咕噜”声,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碎了白虎神君强撑的尊严。 白藏猛地转过头,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琥珀色的虎瞳里闪烁着“豁出去了”的光芒,一把抢过玄武手中的青玉莲碟! “吃就吃!怕你不成!” 他粗声粗气地宣布,仿佛在完成一项艰巨任务。然后,毫不犹豫地伸出两根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地拈起那枚流淌着熔金蜜糖馅的点心! 他甚至来不及细看,直接塞进了嘴里! 牙齿轻轻咬破那层薄如无物的冰皮。 “唔!” 一声短促的、带着极致满足感的闷哼,不受控制地从白藏喉咙里逸出。 冰皮在舌尖瞬间化开,带来一丝沁人心脾的凉意。紧接着,那包裹其中的、温热而粘稠的蜜糖馅如同熔化的黄金流沙,轰然爆发!极致的甜润裹挟着浓郁的蜂蜜香气和一丝极其微妙、恰好中和了甜腻的淡淡花香(似乎是昆仑雪莲?),瞬间席卷了整个口腔!那甜味纯粹而霸道,带着阳光般的暖意,顺着喉管滑下,瞬间熨帖了所有因烦躁而紧绷的神经,连带着四肢百骸都仿佛浸泡在温热的蜜糖之中,舒坦得让他几乎要叹息出声。 白藏琥珀色的虎瞳瞬间睁圆了,里面充满了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惊艳和满足!他腮帮子微微鼓起,专注地咀嚼着,细细品味着那蜜糖流沙在齿间流淌的绝妙口感,连眉宇间深刻的“川”字纹路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抚平。那对原本因为烦躁而紧抿颤抖的白色虎耳,也如同被顺了毛般,肉眼可见地放松、舒展开来,甚至还因为这份极致的味蕾享受而微微抖了抖,透出愉悦的气息。 他三两口便消灭了那枚蜜糖点心,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沾着一点晶莹糖渍的指尖。目光立刻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投向了青玉碟中剩下的两枚——那沉淀着星砂光芒的紫薯馅,和晕染着粉霞的桃花馅。 就在他的爪子即将伸向那枚紫薯点心时—— 那只修长如玉的手再次伸了过来。这一次,手中拈着一方素白、边缘绣着极其细微玄青龟甲暗纹的丝帕。 “擦手。” 玄武低沉平静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他的目光落在白藏那刚刚舔过、还沾着些许糖渍和星砂碎屑的手指上。 白藏动作一顿,琥珀色的虎瞳带着点被打断的不爽,瞪向递来丝帕的玄武。然而对方的目光沉静而坚持,仿佛在说:点心需净手而食。 “啧!麻烦!” 白藏嘴上抱怨着,身体却诚实地接过了丝帕。他胡乱地在手指上擦了几下,动作粗鲁,将那方精致的丝帕揉得皱巴巴,然后看也不看就塞回玄武手里,迫不及待地再次扑向青玉碟! 这一次,他拈起了那枚沉淀着星砂光芒的紫薯点心。 入口冰凉。冰皮化开,内里的紫薯馅却并非想象中的绵软甜腻,而是一种极其细腻、带着颗粒感的沙瓤质地。醇厚浓郁的紫薯本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带着大地般的沉稳气息。奇妙的是,当舌尖触及馅料中那些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星砂结晶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清凉能量瞬间在口中爆开!如同细小的冰珠在味蕾上跳跃,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涤荡神魂的清新感!这清凉与紫薯的醇厚完美融合,形成一种既踏实又灵动的奇妙层次。 白藏满足地眯起了眼,喉间再次发出舒适的咕哝声,吃得比刚才更慢了些,似乎在细细品味这份独特的口感。 就在他沉浸在紫薯星砂的美妙中时,玄武动了。 他没有打扰白藏进食,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越过白藏的肩膀,探向他身后那堆被丢得乱七八糟、甚至有几枚滚落在地的玉简和卷轴。修长的手指动作轻巧而精准,如同最灵巧的穿花蝴蝶。他先将那卷还在不安分扭动的星砂卷轴轻轻按住,指尖微光一闪,卷轴瞬间安静下来,表面的光纹也恢复了平稳。然后,他极其熟练地将散落在白藏腿边、膝盖上、甚至头顶(不知何时飞上去的)几枚玉简归拢、叠放整齐。又将几卷滑落到“玉简山”边缘、岌岌可危的帛书小心地抽出来,抚平卷角的褶皱,重新码放在相对稳固的位置。 他的动作流畅无声,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每一次指尖拂过凌乱的玉简或帛书,那些纷乱飞舞的星砂光点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安抚,缓缓沉降、隐没。混乱的“玉简雪山”脚下,以白藏为中心,一小片区域正在被迅速整理出来,变得井然有序,散发出一种令人心安的整洁气息。 白藏正专注于最后那枚桃花点心,对此浑然不觉。他拈起那枚晕染着粉霞的点心,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冰皮碎裂,内里粉色的桃花馅瞬间流淌出来,并非甜腻的糖浆,而是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带着清冽微酸的桃花香气和一丝极其淡雅的冷冽花香(像是昆仑寒潭边的千年桃魄?)。那酸味恰到好处地刺激着味蕾,清冽的花香则直冲灵台,瞬间驱散了所有残存的烦躁和因久坐而产生的昏沉感,整个人都如同被清泉洗涤过一般,神清气爽! “好吃!” 白藏忍不住小声赞叹,琥珀色的虎瞳亮晶晶的,如同盛满了星光。他珍惜地小口吃着这最后一枚点心,连指尖沾染的一点点粉色馅料都仔细地吮吸干净。 当最后一点桃花馅消失在口中,白藏满足地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打了一场大胜仗般惬意。他懒洋洋地往后一靠,身体放松地陷入身后刚刚被玄武整理好的一小堆柔软的帛书卷里(这堆帛书不知何时被垫在了他背后,成了舒适的靠垫)。 “嗝……” 一个微小的、带着甜香气息的饱嗝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白藏瞬间僵住!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薄红!他飞快地抬手捂住了嘴,琥珀色的虎瞳带着点懊恼和尴尬,偷偷瞟向身侧的玄武。 玄武刚刚将最后一枚滚到远处的玉简拾回,放归原位。听到那声微小的饱嗝,他整理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是那清俊如玉的侧脸上,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短暂却真实。 他将那枚玉简放好,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瘫在帛书堆里、捂着嘴、脸颊微红、眼神躲闪的白藏身上。龟蛇异瞳沉静依旧,深处却清晰地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软光晕,如同初春午后融化的雪水。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指尖微光一闪,那方之前被白藏揉得皱巴巴、还沾了点糖渍的素白丝帕便出现在他掌心。他动作轻柔地展开丝帕,然后俯下身,极其自然地、仔细地擦拭着白藏另一只手上(刚才拈点心那只)还残留着的一点星砂碎屑和不易察觉的油光。 微凉的丝帕拂过温热的指尖和掌心,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白藏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玄武用指尖极其轻柔却不容置疑地扣住了手腕。 “别动。” 玄武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如同玉磬轻敲。 白藏看着他低垂的眉眼,看着他专注地为自己擦拭手指的模样,感受着手腕处那微凉而稳定的触感,心头那股刚被美食压下去的烦躁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暖洋洋的熨帖感,还有一丝……被当成某种易碎品般小心对待的、难以言喻的羞赧。 他的脸颊更红了,琥珀色的虎瞳闪烁着,不敢与玄武对视,只能胡乱地瞟向别处。那对暴露情绪的白色虎耳,此刻也彻底放松下来,软软地耷拉着,尖端却染上了一层可爱的、淡淡的粉晕,随着主人有些紊乱的呼吸而微微颤动。 玄武细致地擦完他每一根手指,连指缝都不放过。做完这一切,他才松开白藏的手腕,将那方再次变得皱巴巴的丝帕收起。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白藏面前那堆依旧高耸、却明显被整理过、显得不再那么令人绝望的玉简文书,最后落回白藏那张写满了“吃饱喝足不想动”的脸上。 “还剩,” 玄武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陈述一个事实,“东市张屠户。” 白藏:“……” 他琥珀色的虎瞳瞬间瞪圆了!刚刚还暖洋洋、懒洋洋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张俊朗的脸庞上,满足的红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被从美梦中强行拽醒的惊愕和……生无可恋! “啊——!” 一声饱含着痛苦、绝望和强烈控诉的哀嚎,骤然打破了司命殿偏殿短暂的宁静,在堆积如山的玉简文书间久久回荡。他猛地将脸埋进身后柔软的帛书堆里,只留下一个剧烈抖动的银白色后脑勺,和那对刚刚染上粉晕、此刻却因为巨大的打击而再次不受控制地疯狂抖动的白色虎耳。 玄武静静地站在他身侧,看着他将自己埋进帛书堆里装死的模样。龟蛇异瞳深处,那抹温软的笑意终于不再掩饰,如同融化的星海,清晰地荡漾开来,将他清冷的眉眼都染上了暖意。他负手而立,玄色的袍角在清冷的星辉微光中纹丝不动,仿佛在耐心地等待着,等待这只被文书淹没的炸毛老虎,自己从这甜蜜的“刑罚”中缓过神来。 第9章 星屑喷嚏,虎毛覆玄衣 北极天柜边缘,星辉晒场。 此地并非凡俗的晾衣之所,而是一片悬浮于九天罡风与星流交汇处的奇异平台。平台由一整块巨大的、半透明的“凝星玉”构成,材质温润微凉,内里流淌着亿万点凝固的星芒,如同将整片银河封存其中。平台表面并非平坦,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小的、如同蜂巢般的六边形凹槽。此刻,这些凹槽中,正盛放着形态各异的“星屑”。 这些“星屑”并非凡尘尘埃。它们有的如同揉碎的金箔,闪烁着细碎跳跃的光芒;有的如同凝固的极光薄片,流转着如梦似幻的七彩;有的则如同最纯净的水晶粉尘,散发着清冽的寒气。这些是星辰寂灭或新生时剥离出的最精纯的星力结晶残渣,蕴含着微弱却纯净的星辰本源气息。需得在此地,借九天罡风与星流交汇的独特能量场,涤去最后一丝躁动,方能成为绘制命轨、凝练法器的上佳辅料。 平台一角,玄武静立。他依旧是那身沉静的玄袍,墨发被平台边缘掠过的无形罡风微微拂动。左眼玄青龟甲神纹缓缓流转,右眼蛇瞳金芒则沉静地映照着平台中心区域——那里,数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淡青色泽的纯净罡风,正如同最灵巧的织梭,在一小片铺陈开的、如同流动液态黄金般的“跃金星屑”上方穿梭、盘旋。每一次盘旋,都带走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的淡灰色杂质气息。他并非时刻操控,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牧风者,只在风息轨迹即将偏离或力量失衡时,才极其细微地抬指轻点虚空,引动一缕更精纯的星流之力加以修正,确保涤荡过程完美无瑕。 而在平台另一侧,远离罡风涤荡的核心区域,白藏正以一种极其豪迈(或者说极其懒散)的姿势,霸占了一大片平坦的凝星玉地面。 他四仰八叉地躺着,身下胡乱垫着自己脱下来的银白色外袍。银白色的短发在玉面上蹭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俏皮地翘着。身上只穿着一件素色的无袖软甲背心,露出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的古铜色臂膀和紧实的腰腹。那对标志性的白色虎耳此刻正惬意地微微抖动,尖端随着他哼唱的、不成调的、荒腔走板的小曲儿(内容似乎是“我是西极大老虎,嗷呜嗷呜嗷呜……”)而轻轻打着拍子。琥珀色的虎瞳半眯着,望着头顶流淌变幻的瑰丽星云,一派悠闲自在、与世无争的度假模样。 他甚至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小包油纸裹着的、散发着浓郁肉香的酱卤仙牛肉干,有一搭没一搭地撕咬着,腮帮子鼓动,发出满足的咀嚼声。细碎的肉屑和一点点油星,不可避免地沾在了他嘴角和下巴上。 “唔…舒坦…” 他咽下一大口肉干,满足地喟叹一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筋骨发出愉悦的噼啪声。然后,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侧过身,背对着玄武忙碌的方向,准备在这星辰精华环绕的“玉床”上,美美地打个盹儿。 就在他眼皮沉重,意识即将滑入甜美的混沌边缘时—— 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霸道**的**辛辣气息**,如同一条无形的、带着倒刺的小蛇,毫无预兆地、蛮横地钻进了他的鼻腔! “阿——阿嚏!!!” 一声惊天动地、毫无防备的喷嚏,如同平地惊雷,骤然在静谧的星辉晒场上炸响! 白藏整个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玉面上弹坐起来!身体因为剧烈的喷嚏而大幅度前倾、后仰!手中那包啃了一半的酱卤牛肉干脱手飞出,“啪嗒”一声掉在凝星玉上,油纸散开,肉干滚落一地。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他这石破天惊的一个喷嚏,带起的气流如同微型风暴!而他正侧躺的位置,旁边一个六边形凹槽里,恰好盛满了那种如同纯净水晶粉尘、轻若无物的**“寒魄星屑”**! “呼——!” 狂暴的气流卷过! 凹槽里那堆细腻如烟、闪烁着清冽寒光的“寒魄星屑”,如同被投入了飓风的蒲公英田,瞬间被卷起、扬上了半空! 刹那间,以白藏为中心,方圆数丈之内,下起了一场梦幻却又极其灾难性的“星屑暴风雪”! 无数细碎晶莹、散发着清冽寒气的星尘粉末,在阳光下折射出迷离的七彩光晕,如同亿万只微小的冰晶精灵,漫天飞舞!它们无孔不入,飘飘洒洒,劈头盖脸地朝着刚刚坐起身、还处于喷嚏后懵逼状态的白藏笼罩下来! 白藏琥珀色的虎瞳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星屑雪崩”填满!他甚至来不及闭眼,只感觉无数冰凉、细碎、带着奇异触感的粉末扑在了脸上、钻进头发里、落进脖颈、粘在手臂和胸膛裸露的肌肤上!更有一部分,顺着他因为打喷嚏而张开的嘴,直接呛了进去! “咳咳!呸!呸呸呸!” 白藏顿时手忙脚乱,一边剧烈咳嗽,一边疯狂地用手在脸上、头上、身上拍打、擦拭!那冰凉的触感和呛入喉咙的异物感让他难受至极!他像只落水的大猫,狼狈不堪地在原地蹦跶、甩头、试图摆脱这该死的“星屑面膜”! 然而,“寒魄星屑”的特性就是轻若无物,附着力却极强!他越是拍打甩动,那些细碎的粉末反而被激荡得更加弥漫飞扬,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迷蒙的、闪烁着寒光的星尘雾气之中!银白色的短发被染成了“霜白色”,古铜色的肌肤上覆盖了一层晶莹的“糖霜”,连那对抖动的白色虎耳尖尖上都沾满了亮晶晶的粉末,如同戴了一对迷你雪顶。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带着明显笑意的气音,在不远处响起。 白藏疯狂拍打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顶着满头满脸的“星屑糖霜”,僵硬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一格一格地扭过头。 只见平台中心,玄武不知何时已停下了对罡风的引导。他负手而立,玄色袍袖在微风中轻拂。那张万年沉静、如同古玉雕琢的脸上,此刻,唇角正清晰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明显的弧度!龟蛇异瞳中更是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如同星河倒映般的璀璨笑意!那笑意如此生动,如此……幸灾乐祸!仿佛看到了三界间最有趣的景象! “玄——武——!” 白藏看清他表情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极度狼狈、羞愤以及“被看了天大笑话”的滔天怒火,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冲上头顶!他顶着满头星屑,琥珀色的虎瞳瞬间燃烧起熊熊火焰,直直射向那个可恶的笑脸! 都是这老乌龟!非要拉他来这鬼地方!晒什么破星星灰!害他打喷嚏!害他出这么大丑!还笑!他居然还敢笑! “你笑什么笑!” 白藏怒吼着,声音因为激动和喉咙里的星屑而有些变调,他像只被彻底激怒的猛虎,不管不顾地朝着玄武的方向就扑了过去!“不准笑!给我擦干净!” 他扑击的动作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悲壮气势,完全忘了自己此刻满身星屑的状态,也忘了两人之间还隔着那些盛放着各种“星屑”的凹槽! 就在他即将越过一个盛满“跃金星屑”(那种流动液态黄金般的星屑)的凹槽时—— 玄武眼底的笑意瞬间收敛,化作一丝无奈和早有预料。他身形未动,只是垂在身侧的右手极其随意地凌空一拂。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无形力量瞬间包裹住白藏前扑的身体,如同最坚韧的蛛网,将他硬生生定在了半空中!距离那凹槽中流淌的金色星屑,仅有毫厘之差! “放开我!老乌龟!有种别用法术!” 白藏被定在半空,四肢徒劳地划动着,气得哇哇大叫,满头的星屑随着他的挣扎簌簌往下掉,如同下着一场小型雪崩。 玄武没有理会他的叫嚣。他缓步上前,走到被定住的白藏面前。看着这只近在咫尺、银发变“霜发”、浑身挂满晶莹“糖霜”、还在张牙舞爪的“雪人老虎”,龟蛇异瞳中的笑意再次不受控制地漾开,比刚才更甚。 他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精纯温和的玄青色神力微光,如同掬起一捧清泉,缓缓拂向白藏沾满星屑的脸颊。 那微光带着清凉的触感,所过之处,附着在皮肤和发丝上的“寒魄星屑”如同遇到克星,瞬间消融、化为无形,露出白藏原本古铜色的肌肤和银白色的发丝,只留下肌肤上一片被冰凉星屑刺激后的淡淡红痕。 玄武的动作不疾不徐,指尖带着微光,仔细地拂过白藏的额头、鼻尖、脸颊、下巴……如同最耐心的匠人在拂拭一件珍贵的玉器。微光过处,星屑消融,狼狈尽去。 白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过于仔细的“清洁”动作弄得浑身不自在。脸上那微凉的、带着神力的触感,还有对方近在咫尺、专注凝视的目光,让他方才熊熊燃烧的怒火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嗤嗤地冒着烟,迅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别扭和……一丝丝受用的麻痒感。 他停止了徒劳的挣扎,琥珀色的虎瞳闪烁着,不敢与玄武对视,只能胡乱地瞟向别处。脸颊和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再次泛起红晕,那对刚刚被清理干净、重新显露银白本色的虎耳,也因为这份过近的距离和温柔的触碰,而微微抖动着,尖端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他梗着脖子,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微弱的声音,试图维持最后一点尊严。 玄武没有回应,只是继续着他细致的“清洁工作”。指尖带着微光,拂过白藏沾满星屑的脖颈、锁骨,然后是裸露的臂膀和胸膛…… 当那带着清凉神力的指尖,轻轻拂过白藏胸前紧实的肌肉线条,试图清除最后一点顽固的星屑时—— 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微弱电流窜过的**极致痒意**,猝不及防地从被触碰的肌肤直冲白藏的天灵盖! “噗——哈哈哈哈哈!!!” 白藏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点了笑穴,爆发出完全不受控制的、惊天动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痒!痒死了!哈哈哈!住手!老乌龟!快住手!哈哈哈!” 他一边狂笑,一边在玄武神力的束缚下拼命扭动身体,试图躲开那如同羽毛搔刮般的触碰!琥珀色的虎瞳里瞬间笑出了泪花,整个人如同一条离水的鱼,在半空中疯狂扑腾、扭动、弹跳! 玄武显然没料到他有如此剧烈的反应(或者说,是某个部位如此怕痒)。他指尖的动作顿住了,龟蛇异瞳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被更浓烈的、带着恶作剧得逞意味的笑意取代。他看着白藏笑得浑身发软、眼泪狂飙、毫无形象的模样,唇角那抹弧度越发明亮。 他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指尖凝聚的微光散去,修长的手指直接、带着一丝戏谑的试探,极其精准地、轻轻戳了戳白藏胸肋下方某个特定的位置。 “嗷——!!哈哈哈哈!不要!玄武!我跟你拼了!哈哈哈!” 白藏如同被踩了尾巴,爆发出更高分贝的、带着哭腔的狂笑,身体扭动得几乎要抽筋!他一边狂笑,一边徒劳地试图用被束缚的手去拍打玄武作恶的手指,动作滑稽至极。 玄武被他这副模样彻底逗乐了。低沉的、带着磁性的笑声,终于忍不住从他喉间逸出,如同玉磬相击,清越悦耳。他看着眼前这只笑得快背过气去、眼泪汪汪、毫无反抗之力的炸毛老虎,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不再戳弄,只是指尖微动,撤去了束缚白藏的力量。 “噗通!” 正狂笑着用力挣扎的白藏,骤然失去了束缚的力量,身体瞬间失控,如同炮弹般直直地朝着下方那个一直“虎视眈眈”的、盛满流动液态黄金般“跃金星屑”的凹槽栽了下去! “哇啊——!” 白藏惊叫一声! 眼看就要一头扎进那粘稠闪耀的金色星屑里,变成一只“金虎”! 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沉稳有力的手臂,如同早有预料般,闪电般探出,精准地环住了白藏下坠的腰身! 玄武微微一用力,便将他失衡的身体稳稳捞住,避免了“金虎”惨剧。然而,由于白栽刚刚还在狂笑挣扎,身体前冲的惯性未消,被玄武这么一捞一带—— “砰!” 两人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 白藏一头撞进了玄武坚实微凉的胸膛,而玄武则被他撞得后退了小半步,后背轻轻抵在了旁边一个盛放着七彩“极光星屑”的凹槽边缘。 漫天飞扬、尚未完全落定的“寒魄星屑”粉末,被两人相撞的气流再次激荡起来,如同细碎的钻石粉尘,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两人身上、头发上。 白藏被撞得有点懵,额头抵着玄武的胸口,鼻尖全是对方清冽的星尘气息,混杂着自己身上还未散尽的肉干味和星屑的冰凉感。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琥珀色的虎瞳还带着未褪尽的笑意泪花,有些茫然地看向近在咫尺的玄武。 玄武也正低头看着他。玄色的发梢和肩头,落满了细碎的、闪烁着寒光的星屑,如同披了一层霜雪。那张清俊如玉的脸上,笑意尚未完全敛去,龟蛇异瞳清晰地映着白藏此刻同样满头满脸星屑、眼眶微红、表情呆滞的滑稽模样。 四目相对。 短暂的沉默。 “噗……”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一声极轻微的笑声打破了寂静。 紧接着,如同点燃了引线—— “哈哈哈哈!” 白藏看着玄武那“白发苍苍”(沾满星屑)的模样,再想想自己刚才的窘态,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笑意再次涌上,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玄武看着他笑得前仰后合、星屑扑簌簌往下掉的样子,再看看彼此狼狈的模样,眼底的笑意也彻底漾开,清越的笑声与白藏豪爽的大笑交织在一起,在空旷的星辉晒场上空回荡。 两人身上沾满了亮晶晶的“寒魄星屑”,在流淌的星云光芒下,如同两个刚从雪堆里滚出来的、傻乎乎又闪闪发光的雪人“。笑声冲散了所有的尴尬和羞恼,只剩下纯粹的、酣畅淋漓的欢乐。 笑了好一阵,白藏才喘着气停下来,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看着玄武肩头沾满的星屑,琥珀色的虎瞳里闪过一丝狡黠。他伸出手,带着点恶作剧的意味,飞快地在玄武玄色的肩头用力拍了两下! “噗噗!” 细碎的星屑被拍得飞扬起来,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玄武挑眉看着他,也不甘示弱,抬手,修长的手指极其自然地拂过白藏还沾着一点星屑的银白色发顶,动作轻柔,却带着明显的“报复”意味。 “喂!” 白藏立刻缩头,琥珀色的眼睛瞪圆,虎耳也跟着抖了抖,作势要躲。 玄武的手却更快一步,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拂掉了他发梢最后一点晶莹的粉末。做完这个动作,他并未收回手,反而顺势向下,极其自然地、用指腹极其轻柔地蹭了蹭白藏因为刚才狂笑而微微泛红的眼角。 那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一点点残留的、恶作剧般的促狭。 白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过于亲昵的举动弄得一愣,身体瞬间僵住。方才还豪爽大笑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琥珀色的虎瞳直勾勾地盯着玄武近在咫尺的手指,看着他指尖上沾染的、一点点湿润的痕迹(那是自己笑出来的眼泪?),一股强烈的、陌生的热意“轰”地一下再次席卷全身!脸颊、耳根、脖子瞬间红透!比刚才打喷嚏出丑时还要滚烫! “你……!” 他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只挤出一个短促的音节。那对刚刚还因为打闹而放松抖动的白色虎耳,此刻如同被滚水烫到,“唰”地一下再次竖得笔直!随即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毫无章法地疯狂抖动起来!尖端红得几乎透明! 他猛地后退一步,动作快得像被火烧到尾巴,差点又撞到身后的凹槽。他手忙脚乱地站稳,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就是不敢再看玄武的脸和那只刚刚碰过他眼角的手。他胡乱地用手背用力蹭着自己的眼角和脸颊,仿佛要擦掉什么不存在的脏东西,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脏……脏死了!星屑……都是星屑……” 玄武看着他这副慌乱失措、耳根红透、虎耳抖成残影、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眼底的笑意如同融化的星河,温柔地流淌。他缓缓收回手,指尖那点微不可察的湿润已被悄然抹去。 “嗯。” 玄武极其平静地应了一声,仿佛刚才那个亲昵的小动作只是拂去一片落叶般寻常。他目光扫过白藏红得滴血的耳廓和那对抖个不停的虎耳,又扫过地上那包散落的酱牛肉干和一片狼藉的星屑凹槽,最后落回白藏那张写满了“我很慌但我不承认”的脸上。 “收拾干净。” 玄武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听不出波澜,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你的‘星屑’,” 他特意加重了这两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白藏身上和自己玄袍上沾着的亮晶晶粉末,“还有,你的肉干。” 白藏:“……” 第10章 归冥星暖,虎偎玄甲眠 归冥渊底,万载玄冰无声。 这里依旧是被永恒死寂统治的极寒国度。粘稠如液态玄冰精华的潭水,沉滞得化不开的深蓝,吞噬着一切光线与声息。然而,在这片足以冻结仙神骨髓的至阴至寒之渊最深处,一点微光却顽强地亮着,如同宇宙诞生之初未曾熄灭的星火。 微光中心,并非玄武孤悬静坐的身影。 巨大的龟蛇真身如同亘古沉眠的山峦,盘踞在渊底玄冰之上。玄青色的龟甲如山岳般厚重沉凝,布满古老神秘的纹路,在幽光下流淌着温润内敛的光泽。灵动的蛇身则如同守护的星河,蜿蜒盘绕,将一方空间温柔地圈拢在内。 而在这龟甲与蛇身共同构筑的、隔绝了外界极致寒意的温暖堡垒中央,一道银白色的身影正毫无形象地蜷缩着酣睡。 白藏侧身躺在铺着厚厚玄色绒毯(由玄武神力凝聚的星屑绒羽所化)的“窝”里,身上盖着一件同样材质的绒毯,只露出银白色的短发和半张线条刚毅却睡得毫无防备的侧脸。他的一条手臂随意地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另一条则伸出去,无意识地搭在旁边盘踞的、冰凉坚韧的玄青色蛇躯上。那蛇躯并未缠绕他,只是如同最安稳的靠山,任由他的手臂搭着,传递着稳定的微凉触感。 他的呼吸悠长而平稳,带着熟睡特有的轻微鼾声,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那对平日里总是精神抖擞、暴露情绪的白色虎耳,此刻软软地耷拉着,紧贴着银发,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起伏。嘴角甚至挂着一丝满足的、近乎傻气的口水痕迹,在幽光下亮晶晶的。 玄武的蛇首并未低垂枕着他,而是微微昂起,巨大的黄金蛇瞳在幽暗中半阖着,流淌着温和而沉静的光泽,如同两轮微缩的暖阳。那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怀中熟睡的白虎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永恒的守护意味。偶尔,当白藏无意识地咂咂嘴,或者翻身时发出一点含糊的呓语,那巨大的蛇瞳便会极其轻微地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仿佛在无声地微笑。 时间在这温暖的堡垒中失去了意义。只有白藏悠长的呼吸和潭水凝滞的流动是唯一的刻度。 不知过了多久,白藏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像是沉睡的巨兽即将苏醒的前奏。他搭在蛇躯上的手臂无意识地收拢,指尖在冰凉光滑的鳞片上轻轻抓挠了一下。 巨大的黄金蛇瞳瞬间完全睁开,柔和的光芒更盛,清晰地映出白藏开始转醒的模样。 白藏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一片,适应了幽暗的光线后,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覆盖着玄青鳞片的巨大蛇躯,以及上方那双温和注视着他的、如同熔金流淌的蛇瞳。 刚睡醒的茫然在琥珀色的虎瞳中弥漫。他眨了眨眼,意识如同沉船般缓慢浮出混沌的海面。几息之后,他猛地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归冥渊底,玄武的老巢!而自己……居然在这老乌龟的怀里(还是真身!)睡得天昏地暗,口水都流出来了?! “轰!” 一股强烈的羞赧混合着刚睡醒的懵懂,如同岩浆般瞬间冲上头顶!白藏的脸颊、耳朵、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就想弹坐起来! “咚!” 动作太猛,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上方低垂的、坚硬而温润的龟甲内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唔!” 白藏痛得闷哼一声,眼前金星乱冒,刚聚集起来的气势瞬间泄了大半,捂着额头又跌坐回绒毯里,琥珀色的虎瞳里瞬间蒙上了一层生理性的水雾。 头顶传来一声极其低沉、带着胸腔共鸣的、如同闷雷滚过的轻笑声。是玄武的真身发出的。 白藏捂着发红的额头,又羞又恼地抬头瞪向那双含着笑意的巨大蛇瞳,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控诉:“……笑什么笑!都怪你这破龟壳太硬!”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气势不足,又色厉内荏地补充道,“还有!谁准你拿真身圈着我睡的?!我又不是小崽子!” 巨大的黄金蛇瞳静静地注视着他炸毛的样子,里面的笑意更深了些。蛇首缓缓低下,凑近了些。温热的、带着清冽星尘气息的吐息拂过白藏发红的额头和那对因为羞恼又竖起来的白色虎耳。 没有言语,只有一道温和的神念直接传入白藏识海:“归冥极寒,真身可御。你神力未复,易受寒侵。” 神念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白藏被他这过于靠近的吐息和直接的理由噎了一下,脸上红晕更甚,梗着脖子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他琥珀色的虎瞳闪烁着,避开蛇瞳的注视,胡乱地瞟向别处,嘴里含糊地嘟囔:“……啰嗦……老子好得很……” 只是那底气明显不足。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咕噜噜”声,非常不合时宜地从白藏的腹部传了出来,在寂静的归冥渊底显得格外响亮。 “……” 白藏的身体瞬间僵住!刚刚还因为羞恼而涨红的脸,此刻颜色更是深了一个度!他猛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身下的绒毯里!丢人!太丢人了!刚睡醒就饿得肚子叫!还是在这老乌龟面前! 头顶那低沉的笑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白藏羞愤欲绝,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虎瞳燃烧着熊熊的、混合着饥饿和窘迫的火焰,恶狠狠地瞪着那双笑得弯弯的巨大蛇瞳:“笑!再笑!老子饿死也不吃你的东西!” 黄金蛇瞳中的笑意如同融化的暖阳。蛇首缓缓抬起,不再逗弄这只炸毛的饿虎。 玄武的龟蛇真身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巨大的形体在光芒中逐渐虚化、收缩。如同潮水退去,露出了人形的核心。玄色神袍的衣袂在凝滞的潭水中纹丝不动,玄武悬坐于白藏身前,面容清俊如玉,左眼玄青龟甲神纹流转,右眼蛇瞳金芒温润。 他摊开右手掌心。一点纯粹到极致的星辰微光自掌心亮起,迅速凝聚、塑形。 光华流转间,一只造型古朴、通体由温润青玉雕琢而成的小巧食盒出现在他掌心。食盒不过巴掌大小,表面天然镌刻着龟蛇缠绕的祥云纹路,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和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谷物焦香与清雅花蜜的诱人甜香! 那香气极其霸道,瞬间冲散了归冥渊底冰冷的死寂,如同投入寒潭的一颗甜蜜炸弹,直直钻入白藏的鼻腔! 白藏琥珀色的虎瞳瞬间被那食盒吸引!方才的羞愤和“饿死不吃”的宣言被这突如其来的、无比诱人的香气冲击得摇摇欲坠。他喉结不受控制地狠狠滚动了一下,肚子里的“咕噜”声仿佛在应和般,又响亮地叫了一声! “……” 白藏的脸更红了,但目光却死死黏在玄武掌心的青玉食盒上,再也挪不开半分。 玄武看着他这副口嫌体正直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深。他指尖微动,食盒无声开启。 盒内并无繁复的点心,只有一块。 一块约莫三寸见方、厚约一寸的糕点。糕体呈现出一种温暖柔和的浅金色,如同初秋午后最纯净的阳光凝固而成。表面并非光滑,而是覆盖着一层烤制得恰到好处的、散发着诱人焦糖光泽的酥脆表皮,表皮上均匀地点缀着无数极其细小的、闪烁着七彩微芒的星砂结晶,如同将碾碎的彩虹洒在了阳光上。 最奇特的是糕体本身。它并非完全凝固,而是如同最上等的奶酪或凝脂,带着一种极其温润、仿佛随时会流淌的质感。透过半透明的浅金色糕体,隐约可见内里沉淀着点点流动的、如同熔金般的蜜糖光泽,以及丝丝缕缕晕染开的、如同朝霞般的粉桃花瓣碎屑! 那股霸道而温暖的焦香混合着清冽的桃花冷香与纯粹的蜜糖甜润,正是源自于此! “此糕无名。” 玄武低沉的声音在幽静的渊底响起,如同玉石相击,清晰地传入白藏耳中,“取昆仑春麦第一缕晨曦烘烤之精,融瑶池千年桃魄花露之髓,淬北极天柜初凝星砂之华,再佐以西极赤焰蜂王浆心所凝之蜜。”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白藏那几乎要放出绿光的琥珀色虎瞳上,“耗时九转,方成此一块。” 白藏听着这一连串吓死人的名头,眼睛瞪得更圆了!昆仑晨曦烤麦精?瑶池千年桃魄露?北极天柜初凝星砂?西极赤焰蜂王浆心蜜?!还九转?!这哪是糕点?!这分明是……是…… 他还没想出形容词,玄武已经用指尖捻起那块温润流淌、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无名之糕”,极其自然地递到了白藏微张的唇边。 香甜的气息近在咫尺,如同最缠绵的钩子。 白藏所有的意志力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琥珀色的虎瞳里只剩下那块流淌着蜜糖与星光的糕点!他几乎是本能地张开嘴,啊呜一口,精准地将那递到嘴边的美味叼住! 牙齿轻轻刺破那层焦糖酥皮。 “唔——!” 一声极致满足的、带着颤抖的叹息从白藏喉咙深处溢出。 酥皮在齿间碎裂,发出极其细微的、悦耳的“咔嚓”声,焦糖的微苦与浓郁的麦香瞬间引爆!紧接着,牙齿陷入那温润柔滑、如同凝脂阳光般的糕体!那糕体入口即化,却并非虚无,而是带着一种奇妙的、如同云朵般的绵密承托感!内里包裹的、流动的熔金蜜糖与清冽的桃花冷露瞬间交融爆发!极致的甜润裹挟着冷冽的花香,如同冰与火的缠绵,席卷了整个口腔!而那点缀其间的星砂结晶,在舌尖爆开极其细微的清凉能量,如同亿万颗微小的冰珠在味蕾上跳跃,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都被涤荡的清新感!所有味道层次分明又完美融合,最终汇成一股温暖、甜蜜、令人神魂颠倒的洪流,直冲灵台! 白藏琥珀色的虎瞳瞬间失神,里面只剩下纯粹的、极致的享受光芒。他忘记了身在何处,忘记了方才的窘迫,整个人都沉浸在这块耗费无数心血、九转方成的糕点所带来的无上味觉盛宴中。他吃得极其缓慢,近乎虔诚,细细品味着每一丝变化,腮帮子微微鼓动,喉间发出满足的细小咕哝声。那对白色虎耳也彻底放松下来,软软地耷拉着,随着咀嚼的节奏微微颤动,透出极致的愉悦和放松。 玄武静静地看着他专注享受的模样,龟蛇异瞳中流淌着沉静的暖意。他并未说话,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当最后一点温润的糕体和星砂的清凉在口中彻底化开,只余下满口芬芳与熨帖神魂的满足感时,白藏才长长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场神圣的仪式。他琥珀色的虎瞳带着餍足的水光,有些茫然地眨了眨,才缓缓聚焦到近在咫尺的玄武脸上。 “好吃……” 他喃喃道,声音带着点沙哑和慵懒,如同餍足的大猫,诚实得可爱,“……比西王母娘娘蟠桃宴上所有点心加起来都好吃……” 他舔了舔依旧残留着甜蜜滋味的嘴角,意犹未尽。 玄武看着他这副毫无防备、心满意足的模样,唇角微微扬起。他伸出手,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白藏嘴角,抹去那一点不易察觉的糖渍。动作自然得如同拂去一片落叶。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唇角,白藏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方才因为美食而压下的羞赧似乎有卷土重来的趋势,脸颊又开始微微发烫。他琥珀色的虎瞳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 然而,玄武并未给他躲闪的机会。抹去糖渍的手指并未收回,反而顺势向上,极其轻柔地、用指背拂过白藏因为饱食和温暖而微微泛红、显得格外温顺的右脸颊。 那触感微凉而温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 白藏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一瞬,琥珀色的虎瞳微微睁大,直直撞进玄武那双沉静的、此刻却清晰地翻涌着深浓情愫的龟蛇异瞳中。那眼神如同归冥渊底唯一的暖流,温柔地将他包裹,带着万载时光沉淀下的、无需言说的厚重与珍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白藏看着那双眼眸,看着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微怔的面容。心头那股熟悉的燥热再次涌起,却奇异地不再让他慌乱。方才的羞赧、炸毛、强撑的凶狠,在这沉静而深情的目光注视下,如同初阳下的薄雪,悄然融化。 他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没有躲闪,没有反驳,只是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那对暴露心绪的白色虎耳,此刻也彻底放弃了挣扎,软软地、温顺地贴在银白色的短发上,尖端染着淡淡的、如同晚霞般的绯色。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用自己的脸颊,在玄武微凉的指背上,依赖般地蹭了蹭。 一个无声的回应,一个全然的交付。 玄武的指尖感受到那细微的、带着温热体温的磨蹭,龟蛇异瞳深处的星河瞬间被点亮,流淌出足以融化万载玄冰的璀璨暖意。他缓缓收回手,却并未拉开距离。 他微微倾身向前。 不再是隔着距离的触碰,而是将额头轻轻抵上了白藏的额头。 微凉的肌肤相贴,传递着彼此最真实的温度。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清冽的星尘气息与自己口中残留的甜蜜芬芳。归冥渊底永恒的幽暗与死寂,在这一刻被这无声的亲昵彻底驱散。 没有言语,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只是额心相抵。 如同两座历经洪荒、穿越时光洪流终于相遇的孤岛,在宇宙最寒冷的角落,以最纯粹、最温暖的姿态,确认着彼此的存在与依靠。 白藏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额间那微凉而坚实的触感,感受着对方平稳悠长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鼻尖,感受着心口那因为饱食、温暖和这份亲密而满溢的、几乎要涨破胸腔的暖流。所有的喧嚣都远去了,只剩下这份沉静如山的依靠,和灵魂深处传来的、无声的共鸣。 不知过了多久,抵着的额头微微分开。 白藏睁开眼,琥珀色的虎瞳里还残留着水汽和餍足的慵懒,却清澈见底,再无半分躁动。他看向玄武,对方也正看着他,龟蛇异瞳如同映着星海的古潭,深邃温柔。 玄武缓缓抬起手,宽大的玄色袍袖在凝滞的潭水中拂过一道柔和的弧线。他并未指向任何具体方向,只是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柔和、如同月华般清冷又温润的星辉,轻轻点在两人身前的虚空中。 这一点星辉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共鸣响起。 以那点星辉为中心,周围沉滞粘稠的、深蓝色的归冥潭水,开始无声地荡漾起涟漪。涟漪扩散,所过之处,潭水的颜色如同被无形的画笔渲染,由深沉的死寂之蓝,渐渐晕染开瑰丽奇幻的色泽! 幽邃的紫,如同凝固的极光;神秘的靛,如同星云的漩涡;温暖的橙,如同熔金的余晖;清冽的蓝,如同初融的冰川……无数种难以名状的色彩在潭水中流淌、交融、变幻!原本吞噬光线的潭水,此刻竟变得如同最纯净的巨大水晶,通透而璀璨!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这片被渲染得如梦似幻的“水晶”深处,无数细碎的、闪烁着各色光芒的星辰尘埃(命轨星砂的投影)开始显现、汇聚!它们如同被唤醒的精灵,在流光溢彩的潭水中缓缓旋转、飞舞,无声地编织、流淌!亿万条极其纤细、闪烁着微光的命轨丝线,在两人眼前清晰地展开、延伸、交织!形成一张庞大、复杂、却又充满奇异美感的、缓缓流动的、覆盖了整个视野的星辰光网! 这是归冥渊底,命轨本源最直观、最宏大的投影!此刻,却被玄武以无上神力,如同展开一幅最瑰丽的画卷,温柔地呈现在白藏眼前。 白藏琥珀色的虎瞳瞬间被这前所未有的奇景填满!里面充满了纯粹的震撼与迷醉!他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身处何地,只是痴痴地望着眼前这片在幽暗深渊中无声流淌、变幻不息的星辰命轨之海。那光网每一次微小的波动,都仿佛蕴含着宇宙诞生与寂灭的至理,带着一种令人神魂震颤的永恒韵律。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仿佛想要触碰那些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星辰光丝。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那流动的光网的瞬间—— 一只微凉而沉稳的手,轻轻覆上了他伸出的手背。 玄武的手掌包裹住他的,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并未阻止他触碰,而是牵引着他的指尖,极其轻柔地、如同拂过最娇嫩的花瓣般,小心翼翼地拂过一条流淌着温润金光的命轨丝线。 指尖触碰的刹那!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带着阳光般暖意的情感波动,顺着那丝线,如同细微的电流般,瞬间传递到白藏的识海!那并非具体的画面或言语,而是一种纯粹而厚重的、如同大地承载万物的温暖与安心感——是属于玄武的气息! 白藏琥珀色的虎瞳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的玄武! 玄武迎着他震惊的目光,龟蛇异瞳中流淌着无声的温柔与肯定。他握着白藏的手并未松开,指尖引导着,又轻轻拂过另一条闪烁着清冽蓝芒的丝线。 这一次,传递来的是一种如同雷霆破空、烈火燎原般的炽热与勇往直前——是属于白藏自己的气息! 紧接着,第三条丝线……第四条…… 每一次指尖的轻拂,都带来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属于彼此的气息与情感碎片!有玄武梳理星辰时沉静的专注,有白藏征战西极时爆发的怒吼;有玄武在寒潭深处守护的温柔凝视,有白藏偷桃被抓时羞恼的炸毛;有瑶池雾霭中无声的缠绕,有星砂晒场上狼狈的大笑……无数细微的、共同经历的瞬间,如同散落的珍珠,被这命轨的丝线串联起来,无声地诉说着彼此的存在早已深深烙印在对方的轨迹之中! 白藏的心被这无声的洪流彻底淹没!震撼、感动、温暖、归属感……无数激烈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神魂!他琥珀色的虎瞳中瞬间蓄满了水光,在瑰丽流转的星辰光网映照下,亮得惊人。他反手紧紧握住了玄武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只微凉的手,力道大得指节泛白,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通过这紧握传递过去。 无需言语。 在这归冥渊底,万载玄冰之上,在无声流淌的亿万星辰命轨的见证下。巨大的龟蛇真身再次无声显现,如同最温暖的堡垒,将两人温柔地圈拢在中心。 白藏再无半分扭捏与羞赧,他顺从地、甚至带着点迫不及待地,将身体放松地靠向身后那坚实温润的玄青色龟甲内壁。然后,极其自然地将脑袋一歪,枕在了盘绕在身侧、冰凉坚韧的蛇躯之上。那触感微凉而稳定,如同最安心的依靠。 他舒服地喟叹一声,如同终于归巢的倦鸟。琥珀色的虎瞳满足地半阖着,望着眼前那片依旧在无声流淌、变幻着瑰丽色彩的命轨星图。那对白色虎耳也彻底放松,软软地贴在银发上,随着他逐渐平缓悠长的呼吸,微微起伏。 玄武的蛇首低垂下来,巨大的黄金蛇瞳温柔地注视着枕在自己身躯上、毫无防备陷入沉睡的白虎。蛇瞳深处流淌的星辉,如同永恒的守护誓言。 归冥渊底,万古死寂的寒冰之上,巨大的龟蛇真身如同亘古的礁石。温暖的堡垒中央,银发的神君枕着蛇躯,在无声流淌的星辰命轨光海中沉沉睡去,呼吸悠长平稳。玄青色的蛇躯微微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弧度,将他更安稳地圈护。幽暗的深蓝被瑰丽的星芒驱散,唯有命轨的丝线在无声流淌、交织,如同为这永恒的相守,编织着无声的颂歌。 玄甲为宇,蛇躯作舟。 星轨无声,虎偎长眠。 归冥无冥,唯有君。 万古同尘,共此天。 第11章 红线圈定水火恋 浩瀚天界深处,霞光如织,流云似锦。九天之上,凌霄宝殿巍然耸立,通体由无瑕白玉砌成,檐角飞翘,直指苍穹,琉璃瓦在永恒天光的照耀下流淌着七彩霞辉。殿内,天帝伏羲端坐于九龙盘绕的御座之上,平日威严沉静的面容此刻却微微凝滞。 他手中正把玩着一盏琉璃杯,杯身剔透玲珑,流转着星辰般细碎的光芒,映照着他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凝重。杯中的琼浆玉液微微荡漾,忽然,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扩散开来,杯壁内仿佛有微不可察的暗流涌动。伏羲指尖一顿,目光穿透杯壁,投向那无形无质却又维系着整个乾坤运转的天地元力之海。 那里,正上演着一场无声却惊心动魄的失衡。象征南方离火的赤红神力,如同燃烧的熔岩之河,奔流激荡,其势煌煌,几乎要冲破无形的堤岸;而与之相对的,代表东方乙木生机的青碧神力,却似遭遇了凛冬的寒流,凝滞、晦暗,仿佛一片巨大的、被无形巨手攥紧的深潭,其光芒被赤红之力压制得黯淡无光。两极神力的此消彼长,已非寻常波动,其拉扯扭曲之力,甚至隐隐撼动了支撑宝殿根基的法则之柱,连带着伏羲手中的琉璃盏也微微震颤起来。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打破了宝殿的沉寂。那精美绝伦的琉璃盏终究承受不住这源于本源法则的微妙牵引,在伏羲指间猝然迸裂。晶莹的碎片带着琼浆的残香,四散飞溅,有几片划过天帝威严的袍袖,留下几道浅浅的水痕。 伏羲并未去看那碎裂的珍玩,他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如实质般穿透重重云霭,直抵南方离宫与东方龙域。那目光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威压,瞬间跨越了无尽空间的距离。 “陵光!孟章!”天帝的声音低沉而宏大,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万钧雷霆的重量,在辽阔的天界轰然回荡,“看看你们干的好事!天地阴阳,水火木火,岂容尔等如此肆意妄为?再这般下去,乾坤倾覆只在顷刻!” 他袍袖猛地一挥,无形的法则之力如巨网般瞬间收紧,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天帝意志,化作两道煌煌诏令,如流星般分别射向南方与东方。 “即刻起,给朕搬进同一座神殿!何时神力调和,天地复归清平,何时才准离开!违令者,褫夺神位,打入归墟!” 诏令带着焚山煮海般的炽热与冰封万物的森寒,同时抵达。 南方离宫,赤霞殿。 无边无际的梧桐神木林沐浴在永不熄灭的离火之中,赤金色的火焰在每一片形如凤羽的叶脉间流淌、跳跃,将整片天空映照得如同熔炉内壁。殿宇由整块巨大的火玉雕琢而成,通体赤红,殿门便是两扇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焰屏障,吞吐着令空间都为之扭曲的热浪。 陵光神君斜倚在殿内一张由万年梧桐木心自然生成的巨大宝座上。他一身赤红如烈阳的神袍,袍袖宽大,衣袂边缘流淌着永不熄灭的金色火纹,如同活物般明灭起伏。他面容昳丽张扬,眉宇间天然带着一股焚尽万物的骄纵神采,一双凤眸更是璀璨如熔金,流转间光华灼人。此刻,他正懒洋洋地把玩着一团在指尖跳跃、不断变换着形态的涅槃真火,那火焰时而化作灵雀,时而凝成莲华,瑰丽而危险。 天帝的诏令挟着浩荡神威,破开殿外汹涌的离火屏障,如一道刺目的闪电直射而入,悬停在陵光面前,字字如烙铁般灼热刺眼。 “什么?!”陵光猛地坐直身体,指尖那团温顺的火焰“轰”地一声爆燃开来,化作数丈高的赤金火柱,映得他昳丽的脸庞一片怒红。他瞪着诏令上的文字,凤眸中几乎要喷出实质的火焰,“搬去和那条冷冰冰、硬邦邦、只知道下雨布云的死长虫同住?!开什么天界玩笑!伏羲老儿是不是被琼浆灌昏了头!” 他暴躁地一挥手,那团爆燃的火焰呼啸着卷向诏令,试图将其焚毁。然而天帝神谕蕴含的法则之力坚韧无比,火焰席卷而过,诏令纹丝不动,连一丝焦痕也无,依旧悬浮空中,散发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岂有此理!”陵光咬牙切齿,猛地从宝座上站起,赤红神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整个赤霞殿的温度骤然飙升,殿外梧桐林中的离火仿佛受到感召,冲天而起,将半边天宇都染成了愤怒的赤金色。他狠狠一脚踹在身下的梧桐宝座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神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东方龙域,苍渊殿。 此地景象与南方截然相反。广袤无垠的云海之上,悬浮着一座由整块巨大青玉雕琢而成的宏伟宫殿。宫殿周围,是无数条由纯粹乙木生机凝聚而成的巨大藤蔓,它们盘绕着殿柱,蜿蜒而上,叶片苍翠欲滴,散发出浓郁的草木清香。一条清澈的、由星辉凝聚的河流环绕宫殿,潺潺流淌,水汽氤氲,带来永恒的宁静与湿润。 苍渊殿深处,静室之内。孟章神君端坐于一方巨大的青色玉髓蒲团之上。他身着青碧如深潭的神袍,袍上绣着若隐若现的龙鳞暗纹,长发如墨玉,仅用一根简单的青玉簪束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更衬得面容清冷如玉雕,眉宇间蕴着化不开的疏离与沉静。他双眸微阖,周身气息渊深似海,丝丝缕缕精纯至极的乙木青气缭绕不绝,滋养着殿内每一株灵植。 天帝诏令无声无息地穿透了苍渊殿的层层禁制,悬停在孟章身前,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煌煌帝威。 孟章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眸是极深邃的墨绿色,如同万载寒潭的潭心,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目光扫过诏令,那潭水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捕捉的涟漪,随即又归于沉寂。他没有像陵光那般暴怒,只是沉默地看着那散发着帝威的金色文字,周遭缭绕的乙木青气似乎凝滞了一瞬,殿内潺潺的星辉水流声也仿佛低沉了几分。 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站起身。青碧神袍如水般垂落,没有一丝褶皱。他伸出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指尖萦绕着一点凝练的青色神芒,轻轻点向那道诏令。诏令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他的眉心。整个过程中,他面上无喜无悲,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仿佛接受的只是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唯有那垂在身侧、微微收紧的指节,才泄露了一丝他内心并非全然的古井无波。 于是,在无数天界仙神或明或暗的瞩目与窃窃私语中,两位地位尊崇、神力属性截然相反的神君,被迫迁入了位于天界中央、名为“太和殿”的古老神殿。 太和殿风格古朴宏大,既不似赤霞殿的炽烈张扬,也迥异于苍渊殿的沉静幽深。它由厚重的混沌原石垒砌而成,殿宇高耸,廊柱粗犷,处处透着一股开天辟地之初的莽荒气息。神殿内部空间极其广阔,被无形的法则之力自然划分出两个泾渭分明的区域。东侧,寒气弥漫,地面凝结着永不消融的玄冰,丝丝缕缕精纯的水元之气升腾,形成淡蓝色的霜雾,几株耐寒的冰晶玉树顽强地生长着。西侧,则是一片焦灼之地,赤红色的地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热浪滚滚,空气扭曲,几块巨大的、散发着永恒高温的赤炎晶石随意散布,成为这片灼热领域唯一的光源和热源。 两人几乎是同时踏入殿门。 陵光神君一身赤袍,如同燃烧的火焰,他大步流星地跨入西侧领域,炽热的气息瞬间让周围的空气发出噼啪的爆鸣。他嫌恶地扫了一眼东侧那片寒气森森的区域,以及那个站在寒雾边缘、一身青碧、面无表情的身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冷哼,仿佛多看对方一眼都会污了自己的眼睛。 孟章神君则如一片沉静的深秋落叶,悄无声息地步入东侧冰域。清冷的水汽自动在他周身汇聚,凝成细小的冰晶,又悄然消融。对于陵光那声充满敌意的冷哼,他恍若未闻,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偏移一分,径直走向冰域深处一块最为光滑平整的玄冰,盘膝坐下,重新阖上双目,仿佛瞬间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灼热。 神殿大门在他们身后沉重地合拢,发出沉闷的巨响,隔绝了外界窥探的目光。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西侧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与东侧冰晶凝结的细微簌簌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紧绷的共奏。 夜幕无声笼罩天界。太和殿内,东西两极的光芒各自黯淡下来。陵光在西侧赤炎晶石散发出的暗红微光中辗转反侧,身下滚烫的晶石烙得他心烦意乱。这所谓的“床榻”,简直是对他尊贵身份的侮辱!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属于孟章的那股子清冷潮湿的水汽味,丝丝缕缕地渗透过来,如同附骨之疽,搅得他体内的离火神力都有些不稳。 “该死的老泥鳅!”他低声咒骂着,烦躁地翻了个身,赤红的发丝在暗红的光线下如同流淌的熔岩。就在他心浮气躁、睡意全无之时,脚踝处突然传来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无法忽视的异样感。 那感觉……像是一缕最柔韧的蛛丝,带着一点温热的暖意,轻轻地缠绕了上来。 “嗯?”陵光警觉地低头看去。殿内光线昏暗,但他目力何等惊人。只见自己**的、线条优美的脚踝上,不知何时竟缠绕上了一道极细、近乎透明的金红色丝线!那丝线散发着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生命气息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宿命之力,如同拥有生命般,正试图钻进他的肌肤! “什么鬼东西?!”陵光又惊又怒,指尖瞬间腾起一簇炽白刺目的凤凰真火,毫不犹豫地燎向那根诡异的丝线。这火焰足以焚金化铁,威能无匹。 然而,令人惊愕的一幕发生了。那看似纤细脆弱的金红丝线,在凤凰真火的灼烧下非但没有断裂,反而骤然爆发出更加璀璨夺目的光芒!一股强大而柔韧的法则之力顺着丝线猛地传来,不仅轻易抵御了真火的焚烧,更产生一股沛然莫御的拉扯之力! “唔!”陵光猝不及防,身体竟被这股力量拽得一个趔趄,不由自主地朝着丝线延伸的方向踉跄了几步。 丝线的另一端,如同一条拥有灵性的金蛇,在昏暗的光线中无声地疾速穿梭,目标明确地射向东侧那片寒气弥漫的区域! 东侧冰域深处,孟章神君正于定境之中。他心神沉静,内视着体内奔流不息的乙木神力,试图梳理因天地失衡而带来的滞涩。突然,一股极其突兀、带着灼热宿命气息的力量毫无征兆地侵入了他的感知领域! 那力量并非攻击,却比任何攻击都更让他心神剧震!它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牵引,瞬间缠绕上他的左手手腕! 孟章猛地睁开双眼,墨绿色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底深处是万年寒冰被骤然投入烈火般的惊怒与难以置信!他低头,只见一道与陵光脚踝上如出一辙的金红丝线,正牢牢地系在他左手腕的命门之上!丝线绷得笔直,另一端延伸向西侧那片灼热之地,尽头隐约可见一个惊怒交加的赤红身影。 “月老!”孟章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这股力量的来源,那独属于姻缘法则的气息!他清冷如冰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一种被冒犯、被戏弄的震怒瞬间冲垮了平日的冷静。他低喝一声,右手并指如剑,指尖瞬间凝聚起一道凝练至极、足以冻结时空的青色寒芒,毫不犹豫地斩向腕上的红线! “铮!” 剑指斩落,竟发出金铁交鸣般的脆响!那看似柔弱的红线爆发出刺目的金红神光,一股强大到令人心悸的姻缘法则之力反震而来!孟章只觉得指尖一麻,一股灼热的反噬之力顺着手臂经脉逆冲而上,让他气血一阵翻涌,斩落的剑指竟被硬生生弹开! 与此同时,西侧传来陵光暴躁到极点的怒吼:“老东西搞什么鬼?!活得不耐烦了敢算计到你陵光爷爷头上!” 伴随着吼声,一股更加狂暴、更加炽烈的凤凰真火气息轰然爆发!金红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大半个神殿!陵光显然是拼尽了全力,试图焚断这该死的红线! “轰——!” 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样恐怖的神力——焚尽万物的涅槃火与冻结时空的玄冰劲——同时冲击在月老红线上!金红色的丝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神光,无数细密的、代表着姻缘宿命的符文在光芒中疯狂流转、明灭!整个太和殿都在这两股神力的对撞下剧烈震颤起来!东西两极的神力领域壁垒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混沌原石垒砌的墙壁上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然而,这足以撼动神殿根基的恐怖合击,却未能将那根纤细的红线斩断!它只是光芒黯淡了一瞬,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变得近乎透明,却依然顽强地连接着两人!那灼热的牵引感并未消失,反而因为双方神力的剧烈冲突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令人心烦意乱! “该死!烧不断?!”陵光看着那根依旧连接着自己脚踝、只是变得若隐若现的红线,感受着另一端传来的冰冷脉动,气得几乎要原地爆炸。他恶狠狠地瞪着东侧那片寒气中若隐若现的青色身影,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射过去。 孟章同样脸色铁青,他清晰地感受到腕间那缕灼热的、如同烙印般的牵引。他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地感知到另一个生灵的存在,尤其是那个暴躁、炽热、如同移动火山般的陵光!这感觉让他极度不适,仿佛最私密的领域被强行侵入。他猛地一挥袍袖,一股更加凛冽的寒气席卷而出,瞬间在东侧冰域边缘筑起一道厚厚的、近乎不透明的玄冰之墙,将自己彻底隔绝在内,也隔绝了那恼人的视线。 陵光看着那道拔地而起的冰冷屏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躲?!躲你祖宗!”他暴躁地在原地踱步,炽热的火焰在地面烙下一个又一个焦黑的脚印。最终,他猛地转身,也学着孟章的样子,引动西侧的赤炎晶石之力,在自己周围凝聚出一道熊熊燃烧的火焰屏障,将内外彻底隔绝。 神殿再次陷入死寂。只是这一次,死寂之下,是两道被无形红线强行连接、又各自龟缩在壁垒之后的身影,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几乎要凝固的尴尬与难以言喻的悸动。那根变得近乎透明的红线,依旧顽固地连接着东西两极,像一道无声的嘲弄。 当第一缕天光艰难地穿透太和殿厚重的混沌原石窗棂,照亮殿内泾渭分明的两极时,陵光几乎是立刻就醒了。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昨夜被那该死的红线折腾得根本就没睡好,心头那股无名火依旧在闷烧。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踝——那里空空如也,昨夜那根恼人的金红丝线果然消失无踪了。 “哼,算那老东西识相!”陵光嗤笑一声,心情稍微顺畅了一点。他掀开覆盖在身上、用火浣纱织成的薄衾,赤足踏上依旧滚烫的赤炎晶石地面,准备起身。 就在他随意地活动了一下手腕,习惯性地将垂落额前的一缕赤发撩向耳后时,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左手无名指根部。 一丝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温热触感传来。 陵光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死死地聚焦在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 一道金红色的丝线,比昨夜更加凝实,更加璀璨,如同用最纯粹的太阳精金与生命之火熔炼而成,正严丝合缝地缠绕在他的无名指根部!它不再是简单的缠绕,而是如同一个完美的指环,散发着柔和而坚韧的光晕,牢牢地套在那里! 一股寒意夹杂着被愚弄的暴怒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陵光猛地抬头,目光如燃烧的利箭般射向东侧! 几乎在他看过去的同时,那道厚重的玄冰屏障无声地消融了一角。寒气散开,露出了其后孟章神君的身影。 孟章同样站在那里,他不知何时也已起身,清冷如玉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出现了裂痕。他微微抬着自己的左手,墨绿色的眼瞳死死盯着自己左手无名指根部——那里,赫然也套着一个与陵光手上如出一辙的金红指环!指环的光芒映在他深潭般的眼底,跳跃着,如同投入冰湖的火种,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荒谬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四目,隔着神殿中央那片无形的、混乱的混沌地带,猝然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也仿佛停滞了。 陵光眼中是暴烈的怒火和被羞辱的狂躁。孟章眼中是冰冷的震怒和一丝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的愕然。 没有言语。只有那两根无名指上,在初升天光下熠熠生辉、彼此呼应着的金红指环,以及那根重新连接两人、比昨夜更加牢固、更加不容忽视的宿命之线,在无声地宣告着某种既定的事实。 “月——老——!!!”陵光终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全身的凤凰真火不受控制地轰然爆发,形成一道巨大的赤金色火柱直冲殿顶!整个太和殿西侧瞬间化作一片火海!火焰疯狂地舔舐着中央的混沌地带,甚至试图去冲击东侧的冰域。 面对这狂暴的火焰,孟章并未像昨夜那般筑起冰墙隔绝。他站在原地,左手依旧抬着,看着无名指上那枚如同烙印般的指环,再看看对面那个在火焰中暴跳如雷、如同被彻底激怒的火焰凶神般的陵光。他紧抿的薄唇微微动了一下,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那深潭般的墨绿色眼眸中,冰冷震怒的底色下,一丝极其复杂、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情绪,如同水底悄然泛起的涟漪,无声地扩散开来。 那根红线,那枚指环,如同一个无解的魔咒,强行将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拉近。被迫的朝夕相对,如同钝刀子割肉,缓慢却无可避免地改变着某些东西。 陵光依旧暴躁。他看孟章泡的那杯用万年雪顶寒松针沏的茶不顺眼——颜色寡淡得像刷锅水!更厌恶孟章修炼时散发出的那股子湿冷气息,每每让他觉得自己堂堂离火之精快要被腌入味了。于是,他故意在西侧搞出巨大的动静,用凤凰真火炙烤赤炎晶石,发出刺耳的爆鸣,试图干扰东侧的宁静。 “吵死了。”孟章终于在一次刺耳的爆裂声后,冷冷地开口。他并未睁眼,只是屈指一弹。一滴凝练到极致、散发着刺骨寒意的玄冥真水从指尖射出,快如闪电,精准地穿过混沌地带,滴落在陵光面前一块烧得通红的赤炎晶石上。 “嗤啦——!” 刺耳的白气猛地蒸腾而起!那块赤炎晶石仿佛被投入了冰海,温度骤降,表面的红光瞬间黯淡下去,连同其上跳跃的火焰也萎靡不振。一股冰冷的湿气迅速弥漫开来。 “孟!章!”陵光看着自己“玩具”被毁,气得跳脚,指尖一簇炽白的火焰瞬间射向孟章身侧一株他最珍视的、叶片如同冰晶雕琢的玉魄寒兰! 火焰呼啸而去,眼看就要将那株灵植化为灰烬! 孟章身形未动,只是袍袖轻轻一拂。一道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的青色水幕瞬间出现在寒兰前方。 “噗!” 凤凰真火撞在水幕上,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圈微澜便迅速熄灭,连一丝水汽都未能蒸腾起来。水幕后的寒兰,叶片上的冰晶闪烁着清冷的光泽,完好无损。 陵光一击落空,更是火冒三丈。他瞪着孟章,孟章也终于睁开眼,平静无波地回视着他。两人之间,无形的火星与冰屑仿佛在噼啪作响。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要大打出手的窒息气氛中,陵光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连接两人无名指的那根红线,在刚才那番“交锋”的瞬间,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那光芒并非愤怒的炽白,也非冰冷的青碧,而是一种极其柔和、近乎温暖的金红。 这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变化,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陵光暴躁的心湖,激起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异样涟漪。他满腔的怒火莫名地滞涩了一瞬,竟有些后继乏力。 孟章似乎也捕捉到了那瞬间红线的异样,他墨绿色的眼瞳深处,冰封的湖面下,同样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他重新阖上双眼,但周身那凛冽的、拒人千里的寒气,似乎……收敛了那么一丝丝? 冲突并未升级。陵光悻悻地收回目光,一屁股坐回自己的赤炎晶石上,烦躁地拨弄着指尖残余的火星,却不再故意制造噪音。孟章则继续他的修炼,只是那株玉魄寒兰周围的守护水幕,悄然消散了。 日子就在这种别扭的拉锯中一天天过去。红线依旧顽固地连接着两人,指环如同永恒的烙印。冲突时有发生,陵光嫌弃孟章殿角那株总是滴落冰冷露珠的寒月藤碍眼,孟章则对陵光用凤凰真火烤焦了飘到他这边的一片梧桐叶表达了无声的抗议(方式是让陵光西侧下了一整天带着草木灰味的冰冷细雨)。 但不知从何时起,纯粹的敌意中,开始混杂进一些别的东西。 一日,陵光心血来潮,试图用凤凰真火熔炼一块极其坚硬、号称水火不侵的混沌元金,打造一件新法器。他催动神力,火焰化作白炽的漩涡包裹着元金。然而,任凭他如何催谷,那元金也只是被烧得通红,距离熔化的临界点始终差了一线。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因为神力过度催动而有些发白。 就在他即将力竭,心中涌起一股烦躁的挫败感时,一股温润清凉、沛然博大的力量,顺着那根连接无名指的红线,悄然无声地流淌过来。那力量并非攻击性的寒冰,而是最精纯的乙木生机,带着滋养万物的润泽,瞬间抚平了他因过度催火而有些灼痛的经脉,甚至隐隐补充了他损耗的神力! 陵光猛地一震,愕然抬头看向东侧。 孟章依旧端坐在玄冰之上,闭目修炼,仿佛什么都没做。但陵光分明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红线指环,正散发着比平时更加柔和温润的青色光晕。 陵光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深吸一口气,借着那股源源不断、恰到好处输送过来的乙木生机,再次催动凤凰真火!这一次,火焰的颜色变得更加纯粹内敛,温度却骤然飙升!那块顽固的混沌元金,终于在白金色的火焰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缓缓熔化变形…… 数日后,轮到孟章遇到了麻烦。 他需要凝练一种特殊的“九转玄冰魄”,用以稳固他体内因天地失衡而有些动荡的乙木本源。此物需引动星辉寒髓,在绝对静止的极寒领域中,以精妙入微的神念操控方能成功。然而,当他进行到最后一步,将星辉寒髓引入凝练核心时,一股源自天地法则本身的、极其细微的燥热波动(或许是受到西侧离火领域的影响)突然干扰了绝对低温的平衡! 核心瞬间不稳,狂暴的寒髓之力有失控反噬的迹象!孟章脸色微变,强行压制,墨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强行压制只会导致更大的反噬,但此刻中断,不仅前功尽弃,寒髓反噬之力也非同小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温暖、稳定、带着安抚气息的力量顺着红线涌来!那力量并非炽热的火焰,而是最本源的离火之精的温暖核心,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抚平了那丝导致失衡的燥热波动,瞬间稳住了即将崩溃的低温核心! 孟章心头剧震,几乎是本能地,借着这股稳定之力,神念如丝般缠绕而上,精准地完成了最后一步凝练!一颗鸽卵大小、通体幽蓝、散发着绝对零度寒意的玄冰魄静静悬浮在他掌心。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向西侧。陵光正背对着他,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戳着面前一团跳跃的火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但他无名指上那枚红线指环,此刻正散发着温暖而内敛的金红色光晕,如同暗夜中一盏小小的暖灯。 两人依旧很少说话。陵光依旧嫌弃孟章泡的茶淡而无味,孟章也依旧对陵光制造的噪音表示无声的抗议。但当陵光再次烦躁地抱怨茶水难喝时,孟章破天荒地没有沉默以对,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南渊的云雾火芽,性烈,或许合你口味。” 虽然语气依旧平淡无波。 而当孟章某次修炼时,殿角那株寒月藤的露珠不慎滴落,在他青碧色的袍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渍时,陵光竟没有趁机嘲讽,只是远远地哼了一声,指尖一弹,一缕极其细微、温度控制得恰到好处的火苗飞射过去,瞬间蒸干了那片水渍,连一丝褶皱都没留下。 那根连接无名指的红线,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光芒似乎变得更加柔和、更加稳定。偶尔,当两人因某些神殿事务不得不靠近混沌地带短暂交流时,红线会发出淡淡的暖意,不再是灼热的束缚,反而像一道无声的桥梁。 然而,平静之下,宿命的劫数如同蛰伏的凶兽,终将亮出獠牙。 这一日,陵光正在西侧领域尝试操控一种新的火焰形态,心口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被无形巨锤猛击的绞痛!那痛楚来得如此猛烈而熟悉,瞬间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气,眼前阵阵发黑,体内浩瀚磅礴的离火神力如同决堤的江河,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奔涌、沸腾! “呃啊!”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一手死死捂住心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赤红神袍,周身跳跃的火焰骤然失控,化作狂暴的火蛇四处乱窜,将附近的赤炎晶石都灼烧得噼啪作响,整个西侧领域温度飙升,空气扭曲得如同沸腾的油锅! 涅槃劫! 朱雀神君每隔十万八千年必经历一次的生死大劫!本源离火由内而外地焚尽旧躯,于灰烬中重塑新生!每一次都是九死一生的考验,而这一次,因之前天地失衡导致神力本源不稳,劫火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都要不可预测! “陵光?!”几乎是陵光跪倒的瞬间,一道带着从未有过的急促和惊愕的声音从东侧响起! 孟章的身影第一次主动、迅速地跨过了那片混沌地带!他瞬间出现在陵光身边,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布满了毫不掩饰的凝重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慌。他清晰地感受到,顺着那根连接两人的红线,另一端传来的力量是何等的狂暴、混乱、濒临崩溃! “滚……开!”陵光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试图推开靠近的孟章。他周身失控的火焰狂暴地卷向孟章,带着焚灭一切的气息。此刻的他,就是一颗即将爆炸的太阳,任何靠近的生灵都会被卷入毁灭的漩涡! 然而,孟章并未退开。他墨绿色的眼瞳深处闪过一丝决绝。面对那足以焚毁神躯的狂暴火焰,他非但没有闪避,反而猛地向前一步! “昂——!” 一声震动九霄的苍茫龙吟轰然爆发! 磅礴浩瀚的青色神光冲天而起,瞬间充斥了整个太和殿!光芒中,孟章的身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东方青龙! 龙身蜿蜒如山峦,覆盖着层层叠叠、每一片都如同最上等帝王翡翠雕琢而成的巨大龙鳞,在神殿内流转的光芒下折射出深邃而威严的青碧色光华。巨大的龙首昂然抬起,龙角如分叉的古老神木,直指苍穹。那双巨大的龙睛,此刻不再是深邃的墨绿,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沸腾的、名为守护的青色神焰! 巨大的龙躯没有丝毫犹豫,带着沛然莫御的磅礴水元之力,悍然盘绕而上,将中心那团因为涅槃劫火失控而剧烈膨胀、散发着毁灭气息的赤金色火焰核心,紧紧、紧紧地缠绕在中心! “嗤——嗤嗤嗤——!” 极致的水火相遇!如同滚烫的烙铁投入冰海!难以想象的白气瞬间蒸腾爆发,充斥了整个神殿!巨大的青龙身躯在接触到那核心涅槃劫火的瞬间,最外层的青碧色龙鳞发出了刺耳的哀鸣,迅速变得焦黑、卷曲!恐怖的灼痛顺着龙躯蔓延! “呃……”龙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巨大的龙睛中神焰狂跳,却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龙躯反而缠绕得更紧,巨大的头颅低垂,不顾一切地探向那团狂暴火焰的核心——在那里,隐约可见陵光痛苦蜷缩的身影! 龙躯盘绕的中心,陵光的神智在无边剧痛和狂暴神力的撕扯下已濒临涣散。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顽铁,每一寸血肉骨骼都在被离火本源从内而外地焚烧、熔化。意识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摇曳欲灭。 就在这彻底沉沦的边缘,一股沛然莫御、带着无尽生命潮汐气息的清凉力量,如同天河倒灌,猛地冲入了他即将被焚毁的识海! 这股力量并非简单的降温,它蕴含着乙木本源最精纯的生机,如同甘霖滋润干裂的大地,强行抚平了他体内狂暴乱窜的离火神力,稳住了即将崩溃的心脉!更有一股庞大而坚韧的神魂之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强行撑开了他即将溃散的意识空间! 陵光猛地一震,涣散的瞳孔骤然聚焦! 他看到了! 透过熊熊燃烧、扭曲视线的涅槃劫火,他看到了一颗巨大无比的青色龙首,正不顾一切地低垂下来,那双燃烧着青色神焰的龙睛,正一瞬不瞬地、死死地凝视着他!那目光中,没有平日的冰冷疏离,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决绝和……不容错辨的深切担忧! 紧接着,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纯的乙木本源之力,带着不惜一切代价的磅礴意志,顺着两人之间那根早已被涅槃劫火映照得近乎透明的红线,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 这力量是如此熟悉!是孟章!是那条死长虫! “你……”陵光喉咙如同被滚烫的砂砾堵住,只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他想怒吼,想质问对方是不是疯了,想让他立刻滚开以免被劫火彻底焚毁!但体内那股源源不断、支撑着他、滋养着他、强行吊住他一线生机的力量,却让他所有的话语都哽在喉头,化作一股汹涌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酸涩热流,直冲眼眶! 与此同时,盘绕的龙躯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最外层的鳞甲早已焦黑剥落,露出底下被灼烧得血肉模糊的肌体,又被新涌出的、带着浓郁生机的青碧色神血覆盖、修复,旋即再次被劫火灼穿!周而复始,如同酷刑!每一次灼烧,都让巨大的龙躯发出痛苦的震颤。 孟章巨大的龙睛死死盯着火焰核心中的陵光,那眼神锐利如刀,穿透层层火焰,仿佛要将陵光此刻的状态彻底洞悉。他巨大的龙口开合,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带着一种仿佛来自洪荒远古的苍茫韵律,穿透了劫火焚烧的爆鸣,清晰地响彻在陵光的识海深处,也响彻了整个太和殿,甚至隐隐传向了九霄云外: “凝神!守心!引火归源!” 每一个字都如同洪钟大吕,带着镇定神魂的无上伟力,强行压下了陵光体内最后一丝混乱! “信我!”最后两个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陵光浑身剧震!那双燃烧着痛苦火焰的熔金色凤眸,死死地对上那双同样燃烧着青色神焰的龙睛。在那双龙睛深处,他看到了痛苦,看到了疲惫,但更看到了磐石般的意志和……一种他从未在对方眼中见过的、炽热如焚的东西! 没有犹豫的时间!陵光猛地一咬牙,几乎将后槽牙咬碎!他放弃了所有无谓的抵抗和对孟章的担忧(这担忧让他自己都心惊),强行收束起最后残存的心神,按照孟章那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声音指引,开始疯狂地引导体内狂暴的涅槃劫火! 焚身的痛苦依旧,但心,却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仿佛外面那具正承受着无边痛苦、死死守护着他的巨大龙躯,为他筑起了一道隔绝一切恐惧的堤坝。 时间在极致的水火煎熬中变得无比漫长。太和殿早已化为一片混沌的战场。狂暴的赤金劫火与磅礴的青色水元神光激烈地碰撞、湮灭、再生!焦糊与草木清香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又被恐怖的能量乱流撕碎。 不知过了多久,当陵光感觉自己体内最后一丝狂暴的劫火终于被收束、驯服,缓缓归于本源深处时,他艰难地抬起头。 盘绕着他的巨大龙躯,此刻已是伤痕累累。大片大片的龙鳞焦黑剥落,露出底下被灼烧得血肉模糊的肌体,青碧色的神血不断渗出,又被残余的劫火高温蒸腾成淡青色的雾气。龙首低垂,抵在陵光身前的地面上,巨大的龙睛半阖着,里面燃烧的神焰黯淡了许多,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疲惫。但龙躯的缠绕,依旧稳固如山。 陵光看着近在咫尺的龙头,看着那双疲惫却依旧注视着自己的龙睛,看着龙颈下那片唯一完好、流转着最深邃青碧神光的巨大逆鳞——那是龙族防御最强、却也最致命的要害之处。此刻,那片巨大的逆鳞,正隔着残余的、温顺下来的涅槃之火,紧紧地、毫无保留地贴在他心口的位置。 一股温凉而坚韧的力量,透过那片逆鳞,透过两人之间早已不分彼此的神力交融,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守护着他刚刚涅槃重塑、依旧脆弱的心脉。 陵光的心,仿佛也被那片紧贴的逆鳞烫了一下。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还带着涅槃初熄的余温,动作有些僵硬,却无比坚定地,轻轻抚上了那颗巨大的、布满伤痕的龙首。指尖掠过焦黑的鳞片边缘,触碰到了新生的、带着湿润凉意的嫩鳞。 巨大的龙睛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与陵光近在咫尺的目光相遇。 神殿内狂暴的能量乱流渐渐平息。赤金色的涅槃之火不再狂暴,温顺地内敛,在陵光周身流淌,如同为他披上了一件新生的神袍。青碧色的水元神光也不再汹涌,化作温润的雨雾,无声地滋养着这片饱经摧残的空间。 太和殿内一片狼藉。混沌原石的墙壁上布满了焦黑与冰霜的痕迹,地面坑洼不平,东西两极的神力领域壁垒早已在刚才的冲击中荡然无存,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混乱与……奇异的和谐。 陵光身上的赤红神袍焕然一新,流淌的金色火纹更加凝练璀璨。他缓缓站起身,涅槃后的气息更加深沉内敛,熔金色的凤眸中少了几分昔日的骄纵暴烈,多了几分沉淀后的神光。他目光复杂地看向依旧盘踞在地、伤痕累累的巨大青龙。 孟章巨大的龙首微微抬起,半阖的龙睛看向陵光。龙躯缓缓松开,动作间带着明显的滞涩和痛楚,焦黑剥落处露出的血肉仍在渗出青碧色的神血。光华流转,巨大的龙身迅速缩小、化形。青光散去,孟章神君的身影重新出现。他脸色苍白如雪,唇边甚至带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原本清冷如玉的面容此刻透着难以掩饰的虚弱,那身青碧神袍多处破损,沾染着焦痕与血迹,气息更是前所未有的萎靡。他勉强站直身体,身形却微微晃了一下。 陵光一个箭步上前,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孟章的手臂。入手一片冰凉,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身体因虚弱而产生的细微颤抖。 “你……”陵光的声音有些干涩,目光落在孟章苍白的面容和染血的衣袍上,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之前所有别扭的、暴躁的情绪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让他喉咙发紧的感觉,“……死不了吧?” 孟章借着他的手臂稳住身形,抬眸看了他一眼。那墨绿色的眼瞳深处,疲惫依旧,却不再冰冷,反而像融化的深潭,映着陵光带着担忧的脸庞。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无妨。劫火已过便好。” 他的目光转向陵光无名指的位置。陵光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 那根连接两人的红线,不知何时已悄然隐去。但无名指根部,那枚金红色的指环烙印,却并未消失。它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凝实,如同用最纯粹的法则神金铸造而成,深深烙印在指根的血肉灵魂之中,散发着柔和而永恒的光芒。指环上,此刻还缠绕着一缕极其细微、却坚韧无比的青色神曦,如同守护的藤蔓,与金红的光芒交相辉映。 陵光抬起自己的手,看着那枚指环烙印,又看看孟章同样位置上的、缠绕着一缕金红火纹的青色指环烙印。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从心口涌起,瞬间冲散了所有的言语。 他忽然抬起另一只手,没有犹豫,带着涅槃后新生的力量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握住了孟章那只戴着烙印的手。掌心相贴,无名指上的烙印紧紧相抵。金红与青碧的光芒瞬间自烙印中流淌而出,如同两道交汇的溪流,温柔地缠绕上两人相握的手,再不分彼此。 一股温暖而磅礴的力量顺着相握的手心、相抵的烙印,在两人之间无声地循环流转。陵光体内新生的离火之力带着勃勃生机,温养着孟章受损的经脉;孟章精纯的乙木本源则如甘泉,抚平着陵光涅槃后的最后一丝虚弱。 神殿内,残余的焦痕与冰霜似乎在缓缓消退。东西两极混乱的神力,在两人相握的手心、在彼此交融的气息中,竟开始自发地、缓慢而和谐地流转起来,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生机的平衡。破碎的壁垒处,甚至悄然萌生出几点柔嫩的、同时蕴含着水火气息的青红色灵芽。 陵光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微凉与稳定,看着两人手上交相辉映的烙印光芒,又抬眼看向孟章那双不再冰冷、反而映着自己身影的墨绿色眼瞳。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用力地、更紧地回握住了那只手。 殿外,被惊动的天界仙神们,只看到太和殿那厚重的混沌原石大门依旧紧闭。但殿内汹涌冲突、几欲毁天灭地的恐怖神力波动,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而磅礴的生机,如同沉睡的巨兽,在殿宇深处缓缓复苏、交融。 第12章 日落星辉,共浴与夜话 太和殿那场惊天动地的涅槃劫火之后,时光仿佛被调慢了流速。混沌原石垒砌的古老殿宇依旧恢弘,但内里却悄然褪去了昔日的泾渭分明与冰冷对峙。焦黑的痕迹被新生的神力抚平,冰霜融化成滋养的雾气,破碎的壁垒处,柔韧的青红藤蔓蜿蜒而上,翠绿的叶片边缘流淌着淡淡的金红光泽,如同凝固的火焰,奇异地和谐共生。 神殿中央那片曾经混乱不堪的混沌地带,如今已化为一片小小的“中和之域”。地面不再是滚烫的烙铁或寒冷的玄冰,而是温润如玉、触手生温的暖石。几块形态天然的青金石点缀其间,散发出宁静的气息。这里,成了两位神君心照不宣的“交集点”。 晨光熹微,茶香与火息 第一缕天光透过厚重的窗棂,温柔地洒在太和殿内。东侧冰域边缘,寒气依旧,却不再刺骨逼人。孟章神君已如往常般端坐于玄冰蒲团之上,身姿挺拔如松,墨绿色的神袍纤尘不染,周身缭绕着精纯的乙木青气。他面前悬浮着一套由万年寒玉雕琢而成的茶具,晶莹剔透。 水,并非凡水,而是取自九霄云外、凝结了星辰精华的“天心凝露”。茶叶也非凡品,是生长于昆仑绝顶、千年才得一片嫩芽的“云雾火芽”——性烈如火,却又需极致低温方能激发其醇香。此茶,是孟章特意寻来。 他指尖萦绕着一点凝练的青色神芒,轻轻点在玉壶之上。壶内凝露瞬间化为极寒的液态,却又在绝对的控制下保持着流动。几片赤红如火、形如雀舌的茶叶投入其中。没有沸腾,没有热气,只有茶叶在极寒的凝露中缓缓舒展,释放出丝丝缕缕奇异的香气——初闻是冰雪的清冽,细品之下,却有一股霸道的暖意直冲肺腑。 西侧,陵光神君在赤炎晶石自然形成的“卧榻”上伸了个懒腰,赤红如焰的发丝铺散开来,如同流淌的熔金。涅槃之后,他眉宇间的骄纵暴烈沉淀了许多,熔金色的凤眸睁开时,少了些咄咄逼人,多了几分慵懒与……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鼻翼微动,精准地捕捉到了空气中那缕混合着寒冽与霸道的独特茶香。嘴角下意识地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他慢悠悠地起身,赤足踏上温热的晶石地面,宽大的赤红神袍随意披着,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他并未像以往那样直接炸毛嫌弃“刷锅水”,而是踱着步子,慢悠悠地晃到了中央那片暖石地带。 孟章并未抬头,仿佛全神贯注于眼前的茶道。玉壶轻倾,一道赤红如岩浆、却又凝练如琥珀的茶汤,带着丝丝寒气,稳稳注入一只同样由寒玉雕成的薄胎茶杯中。茶汤在杯中微微荡漾,奇异地呈现出一种内蕴炽烈、外显冰晶的瑰丽景象。 陵光大大咧咧地在暖石上铺着的一张火浣纱软垫上坐下,盘起腿,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孟章……手中的茶杯上。 孟章这才抬眸,墨绿色的眼瞳平静无波,将手中那杯凝聚了水火极致平衡的茶,轻轻推到了暖石区域的中央,恰好停在陵光伸手可及之处。 “试试。”声音清冷依旧,却少了几分疏离。 陵光也不客气,端起杯子。入手冰凉刺骨,仿佛握着一块万年玄冰,但杯中那赤红的液体却散发着惊人的热意。他凑近杯沿,先是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清冽寒气,深吸一口气,那霸道的、仿佛能点燃神魂的茶香才轰然涌入鼻腔。 他啜饮一小口。极致的冰寒瞬间包裹了舌尖,仿佛要将一切冻结,但紧随其后的,是一股爆炸般的醇厚暖流,带着燎原之势,从喉咙一路烧灼至四肢百骸!这感觉……像一口吞下了浓缩的雪山与火山! “嘶——!”陵光倒抽一口凉气,熔金色的眸子瞬间亮得惊人,仿佛有细碎的金焰在跳跃,“好家伙!孟章你这手冰火两重天玩得够绝!” 他嘴上说着“够绝”,眼神却充满了惊喜和享受,又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舒服地喟叹一声,周身的气息都因为这杯茶而更加温顺明亮了几分。 孟章看着他那副被“烫”得眉飞色舞又满足无比的模样,墨绿色的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细微的涟漪。他为自己也斟了一杯,动作优雅地品着,那灼热霸道的气息对他而言,却如同温煦的春风。 暖阳透过窗棂,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在温润的暖石上交叠。茶香袅袅,一清冷,一炽烈,气息却奇异地交融在一起,氤氲出一室宁静的暖意。连接两人无名指的烙印,在晨光下闪烁着柔和而同步的光芒。 午后闲暇,棋局与点心 午后,暖石区域被天光晒得更加温煦。一张由万年梧桐木心自然形成、表面流淌着温润光泽的小几被移到了中央。几上,摆放着一副奇特的棋具。 棋盘并非寻常木质,而是一片被神力固化的、缓缓旋转的微缩星云,深邃的底色上,星辰如同碎钻般闪烁。棋子则更加奇异——白的,是陵光用涅槃真火凝练出的细小“离火晶珠”,晶莹剔透,内里仿佛封印着一簇永恒燃烧的金焰;黑的,则是孟章以玄冥真水冻结星辉而成的“寒星玉子”,幽蓝深邃,散发着丝丝寒气。 陵光执白(离火晶珠),孟章执黑(寒星玉子)。两人相对而坐。 “喂,死长虫,该你了!磨磨蹭蹭的,莫不是怕了本君的焚天煮海局?”陵光指尖夹着一枚离火晶珠,得意洋洋地在指尖旋转,珠子内金焰跳跃,映得他昳丽的眉眼更加张扬。他刚落下一子,棋局星云中,那颗白子周围的空间都仿佛被高温微微扭曲。 孟章神色不动,目光沉静地落在星云棋盘上。他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枚寒气四溢的寒星玉子,并未立刻落下,指尖萦绕的青色神芒似乎在推演着什么。 “聒噪。”他淡淡吐出两个字,目光依旧在棋局上。 陵光挑眉,正要再挑衅几句,却见孟章指尖的黑子终于落下。位置极其刁钻,恰好点在几颗气势汹汹的白子之间。寒气瞬间弥漫开来,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凝滞”场域。陵光那几颗白子炽烈的攻势仿佛被无形的寒流迟滞,连内里跳动的金焰都似乎安静了一瞬。 “啧!又来这招!”陵光不满地咂嘴,熔金色的眸子却亮起更加专注的光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开始认真思索对策。他不再口出狂言,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指尖的离火晶珠无意识地散发着融融暖意。 棋局无声地进行着。炽白的离火晶珠与幽蓝的寒星玉子在旋转的星云上交错落下,时而白子烈焰燎原,气势汹汹;时而黑子寒流暗涌,化险为夷。两人的神力气息也随着棋局变化而微妙地波动、交融。陵光的炽热不再咄咄逼人,反而带着一种被引导的、更加精妙的流动感;孟章的清冷也不再是隔绝的壁垒,而是充满了包容与化解的柔韧。 几番你来我往,局势胶着。陵光皱着眉头,盯着一个关键节点,苦思冥想。就在这时,一股温润清凉的气息顺着无名指的烙印悄然传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提示”意味。 陵光眼睛一亮,几乎是瞬间就捕捉到了那个被自己忽略的绝妙落点!他猛地抬头看向孟章,对方依旧垂眸看着棋盘,仿佛什么都没做,但陵光分明看到他墨绿色眼底一闪而过的促狭。 “好你个孟章!观棋不语真君子!你居然作弊!”陵光佯怒,指尖的离火晶珠作势要弹出去。 孟章终于抬起眼,平静地回视他:“烙印相连,心意相通,何来作弊?” 语气理所当然,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理直气壮。 陵光被他噎住,看着他一本正经耍赖的样子,又气又好笑,熔金色的眸子弯了起来,像盛满了阳光。他哼了一声,却还是按照那“提示”,将离火晶珠落在了那个关键位置。瞬间,星云棋盘上,一片白光大炽,巧妙地连成一片,化解了黑子的围困之势。 “算你识相!”陵光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孟章看着他那副“我赢了全靠我自己”的小得意模样,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弯,如同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极细的缝隙,泄露出一丝真实的暖意。他并未反驳,只是重新将目光落回棋盘,捻起了下一枚寒星玉子。 一盘棋,下了许久。没有硝烟,只有无声的默契流转和偶尔眼神交汇时的暖意。棋局终了,胜负已不重要。 陵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抱怨道:“费脑子!饿死本君了!” 话音刚落,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指尖一弹,一小团被涅槃真火小心翼翼包裹着的、金灿灿的、散发着诱人焦香的东西飞向孟章。 孟章抬手接住。火焰散去,露出几块烤得恰到好处的、形似小凤凰的精致点心,表皮酥脆,内里似乎还流淌着蜜糖,散发着浓郁的灵果香气。这是他前几日无意中提过一句,南渊有种“朱焰果”烤制后风味绝佳。没想到这暴躁的鸟儿竟记下了,还亲自动手……虽然看这形状,估计也是神力塑形的结果。 孟章看着掌心那几块还带着陵光神力余温的点心,又看看对面那个装作若无其事、眼神却偷偷瞟过来的红衣神君,墨绿色的眼底暖意更浓。他拿起一块,优雅地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在齿间碎裂,香甜温热的果酱流淌出来,带着阳光般的味道。 “尚可。”他淡淡评价道。 “尚可?!”陵光立刻炸毛,“本君亲手烤的!你知道那朱焰果多难控制火候吗?多一分就焦,少一分就生!‘尚可’?!孟章你舌头被玄冰冻坏了吧!” 看着他跳脚的样子,孟章眼底的笑意几乎要藏不住。他慢条斯理地又咬了一口,才补充道:“……火候,确实精准。” 算是变相的认可。 陵光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自己也摸出一块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像只餍足的火雀。暖阳斜照,星云棋盘上棋子散落,空气里弥漫着点心的甜香和淡淡的草木清气,宁静而温馨。 日落星辉,共浴与夜话 天界的日落,是霞光织就的盛大帷幕。当最后一缕金红的光芒沉入云海,无尽的深蓝天幕上,亿万星辰次第点亮,如同洒落的钻石。 太和殿深处,有一方奇特的“泉眼”。它并非普通泉水,而是混沌原石自然形成的凹陷,连接着地脉深处的温润灵脉和天穹垂落的星辉之力。泉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青碧色,水面氤氲着淡淡的温热雾气,水底却沉淀着点点细碎的、如同冰晶般的星辰寒髓。这是太和殿自我修复后,在两位神君神力交融影响下诞生的“星辉温玉泉”。 此刻,陵光和孟章正浸在泉水中。 泉水刚好没过胸口。温润的灵液包裹着身体,带来难以言喻的舒适感。陵光放松地靠在泉边一块光滑的暖石上,赤红的长发如同海藻般漂浮在水面,熔金色的眼眸舒服地半眯着,周身散发出懒洋洋的气息。涅槃真火在他体内温顺地流淌,与泉水的温润之力交融,让他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在舒展。 孟章则坐在他对面稍远些的位置,背脊挺直,墨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颈侧,水珠沿着他清冷如玉的侧脸滑落。他微微闭着眼,似乎在引动泉水中的星辰寒髓之力,温养着体内之前因守护而留下的细微暗伤。乙木青气在他周身缓缓流转,与泉水的生机交融,修复着焦痕。 水面之下,两人无名指上的烙印,隔着温润的泉水,散发着柔和而同步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对话。 “喂,”陵光打破了宁静,声音带着水汽浸润后的慵懒,“你说,月老那老东西,现在是不是正躲在哪个角落偷着乐?” 他抬起手,看着无名指上那枚金红缠绕青碧的烙印,在星辉下熠熠生辉。 孟章睁开眼,墨绿色的眼瞳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格外深邃。他也看向自己的烙印:“或许。红线已化烙印,便是天道认可。” “哼,便宜那老倌儿了。”陵光嘴上嫌弃,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烙印,感受着另一端传来的、如同深海潮汐般平稳而令人心安的气息,“不过……这玩意儿除了栓人,倒还有点用。刚才下棋,你是不是偷偷给我传念头了?” 孟章神色不变:“是你心念过强,自然传递。” 绝不承认是自己主动。 “嘴硬!”陵光嗤笑,却也没再追问。他玩心忽起,指尖在水下悄悄凝聚了一缕极其细微、温度控制得恰到好处的暖流,如同调皮的小鱼,倏地一下窜向孟章的方向。 孟章似有所觉,放在水下的手轻轻一划。一道同样细微、带着清凉之意的水流精准地拦截了那条“暖流小鱼”。两股水流无声地碰撞、交融,瞬间化为一股更加温润舒适的水波,轻柔地荡漾开去,拂过两人的肌肤。 陵光感受到那水波的温柔,熔金色的眸子闪了闪,嘴角勾起一抹得逞又愉悦的弧度。他不再搞小动作,只是放松地沉入水中更深一些,只露出肩膀和脑袋,舒服地喟叹一声:“这泉子倒是不错。” 孟章看着他那副惬意的样子,没说话,只是周身缭绕的乙木青气更加柔和了几分。他缓缓沉入水中,只留下肩部以上。水面平静,倒映着漫天璀璨的星河,也倒映着两人模糊而靠近的身影。星辉洒落,在青碧色的泉水上跳跃,也落在他们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流动的银纱。 夜渐深,泉水温润依旧。两人并未离开,只是换到了泉边干燥的暖石上。陵光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张巨大的、柔软异常的火羽云毯铺开,自己先毫无形象地滚了上去,占据了大半位置。 孟章看着他霸道的姿态,无奈地摇摇头,却也在毯子另一边坐下,姿态依旧端正,却明显放松了许多。他指尖微动,引动星辉之力,在两人头顶上方凝聚出一片小小的、流动的星图,如同精致的穹顶,柔和的光芒洒下。 陵光侧躺着,一手支着头,看着那片缓缓旋转的星图,熔金色的眸子里映着点点星光。“喂,孟章,”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你说……要是没有伏羲老儿当初那一摔,没有月老那根破绳子,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 孟章望着星图,墨绿色的眼瞳深邃如夜空。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天地失衡,乃定数。你我神力冲突,亦是定数。”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陵光,那深潭般的眼底,清晰地映着陵光的身影,“相遇,相抗,相融……或许,亦是定数。” 他没有直接回答“如果”,却道出了另一种必然。 陵光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听着他平静却笃定的回答,心头像是被温泉水泡过一般,暖洋洋、软乎乎的。那些曾经的暴怒、嫌弃、不甘,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这朝夕相对的暖意、被那生死相托的守护、被这烙印相连的默契,一点点融化,化作了如今心照不宣的羁绊。 他不再追问,只是挪了挪身体,更靠近孟章一些,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带着泉水湿润气的清冷气息。他将头枕在自己手臂上,闭上了眼睛,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死长虫,明天……我要吃你上次做的那个冰晶玉髓羹……” 这要求提得理直气壮,仿佛天经地义。 孟章看着身边人毫无防备的睡颜,长长的赤色睫毛在星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均匀。他墨绿色的眼底,最后一丝清冷彻底化开,只剩下如同此刻星辉泉水般的温柔。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沉柔和,如同夜风拂过树叶。 他并未躺下,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只是身体微微侧向陵光的方向,如同守护着珍宝。指尖微动,星图的光芒变得更加柔和,如同温柔的纱幔,轻轻笼罩住毯子上熟睡的身影。无名指上的烙印,在静谧的星光下,散发着永恒而温暖的微光,将两人的气息、心跳、乃至灵魂的韵律,都无声地连接在一起,缠绕不息。 殿外,星河浩瀚,万籁俱寂。殿内,暖石生温,星辉流淌,只有两道相依的呼吸,在永恒的时光里,谱写着独属于朱雀与青龙的、水火交融的甜蜜序章。 第13章 晨曦微暖,梳发与晨练 太和殿的时光,在神力交融的暖意中静静流淌。无名指上的烙印早已成为生命的一部分,金红与青碧缠绕的光芒,无声地诉说着超越水火本源的牵绊。神殿内部,曾经泾渭分明的界限早已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生机的和谐。中央的暖石区域,俨然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家”。 晨曦微暖,梳发与晨练 天光初绽,如同融化的金液,温柔地漫过混沌原石的窗棂。陵光比孟章醒得略早些,他侧卧在铺着火羽云毯的暖石上,赤红如焰的发丝有几缕调皮地散落在孟章青碧色的袖袍上。他并未立刻起身,只是懒洋洋地支着下巴,熔金色的眸子带着初醒的懵懂,一瞬不瞬地看着身边依旧在定境中的孟章。 晨光勾勒着孟章清冷的侧脸轮廓,长而密的墨色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薄唇轻抿,呼吸悠长平稳。那份沉静,像一泓深潭,奇异地抚平了陵光体内天生躁动的离火。他看得有些出神,指尖无意识地捻起一缕自己散落在对方袖上的红发。 就在这时,孟章缓缓睁开了眼。墨绿色的眼瞳如同初春解冻的深潭,清澈而平静,毫无意外地对上了陵光专注的目光。 “看什么?”孟章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清冷依旧,却少了几分距离感。 陵光被抓包,非但不窘,反而理直气壮地扬起下巴:“看我家道侣不行吗?这脸,这身段,还不许人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故意将那缕红发在孟章袖子上蹭了蹭,像个宣示所有权的大型猫科动物。 孟章眼底掠过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纵容。他坐起身,墨色的长发如瀑般垂落。陵光也跟着坐起来,赤红的长发乱糟糟地披散着,如同燃烧的云霞。 “过来。”孟章淡淡道,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通体温润、由整块暖玉雕琢而成的梳子,梳齿间流淌着淡淡的乙木清气。 陵光眼睛一亮,立刻挪到他身后,背对着他坐好,将一头乱蓬蓬的红发毫无保留地交付过去。孟章的手指骨节分明,微凉,动作却异常轻柔。玉梳带着温润的触感和乙木的生机,缓缓梳理过陵光浓密的红发。每当遇到小小的打结,他指尖便会萦绕起一丝极细微的青色神芒,温柔地将纠缠化解,绝不让陵光感到一丝拉扯的痛楚。 陵光舒服得眯起了眼,像一只被顺毛的大猫,喉间甚至发出满足的咕哝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孟章指尖的微凉,感受到玉梳滑过头皮的舒适,更感受到顺着无名指烙印流淌过来的、那份专注而温柔的心意。他放松地靠向身后微凉的怀抱,任由对方打理自己这头象征力量与不羁的火焰长发。 孟章垂眸,专注地看着掌心流泻的赤红发丝,如同捧着世间最珍稀的火焰锦缎。他动作不疾不徐,梳理得一丝不苟,偶尔指尖会不经意地拂过陵光的后颈,带来一阵细微的酥麻。神殿内一片静谧,只有玉梳滑过发丝的细微沙沙声,和两人清浅的呼吸交织。 梳毕,孟章并未用发带束缚,只是用神力引导着发丝自然垂顺。陵光站起身,甩了甩头,一头红发如同流动的熔金,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手艺不错嘛,孟章神君。”陵光转过身,熔金色的眸子里盛满笑意,带着一丝促狭,“以后这活儿就归你了!” 孟章收起玉梳,并未反驳,只是站起身:“晨课。” 两人不再多言,默契地走向开阔的中央区域。陵光舒展筋骨,赤红神袍无风自动,周身开始流淌起温顺而蓬勃的离火神力,时而化作展翅的火凤虚影,时而凝成旋转的烈焰莲华,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的美感。 孟章则在他不远处,身姿如松,起手式沉稳而圆融。他引动乙木青气,动作看似缓慢,却蕴含着生生不息、连绵不绝的力道。青碧色的神光在他周身流转,时而如古木参天,时而如藤蔓缠绕,时而如细雨润物。 两人各练各的,神力属性截然不同,气息却奇异地交融互补。陵光炽烈的火焰气息经过孟章那边流转过来的清凉水意调和,变得更加精纯内敛,少了狂暴,多了份掌控自如的圆融。而孟章清冷的乙木青气,被陵光这边传递过来的融融暖意所包裹,也少了几分孤高,多了份温润的生机。 偶尔,陵光一个炽烈的火焰掌风扫过,孟章会自然而然地引出一道柔韧的水幕将其化解于无形,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孟章一道蕴含生机的青气拂过,陵光也会心领神会地引出一缕温火将其催化,加速神殿角落一株共生藤蔓的生长。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一次神力的轻微波动,甚至只是烙印传递的一丝心念,都足以让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 晨光将两人一炽热一清冷的身影拉长,在地面交叠。他们的气息在神殿中盘旋、融合,形成一种独特的、令人心安的韵律,如同天地初开时最和谐的乐章。 午后闲暇,共读与“捣乱” 午后,暖石区域被天光晒得暖融融的。一张宽大的梧桐木书案被移至中央,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几卷散发着古老气息的玉简和帛书——那是孟章从苍渊殿搬来的,记载着上古草木精怪与天地灵物轶事的珍贵典籍。 孟章端坐案前,墨色长发用一根简单的青玉簪半束,神情专注。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泛着微光的帛书,墨绿色的眼眸沉静如水,仿佛沉浸在另一个古老而神秘的世界。阳光透过窗棂,在他清冷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陵光则没个正形。他懒洋洋地斜倚在书案旁一张铺着厚厚火浣纱的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团不断变换形态的涅槃真火。那火焰一会儿变成一只活灵活现、啾啾鸣叫的小火雀,一会儿又化作一朵徐徐绽放的金莲,跳跃的火光映着他百无聊赖的脸。 “喂,死长虫,”陵光终于忍不住出声,指尖的小火雀扑棱着翅膀飞向孟章,“这破书有什么好看的?比得上本君的神火戏法好看?” 小火雀带着暖意,调皮地去啄孟章手中的帛书边缘。 孟章头也不抬,只是伸出两根手指,精准地夹住了那只小火雀。小火雀在他指尖挣扎了两下,便温顺地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帛书完好无损。 “天地灵物,自有其玄妙。”孟章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依旧在书卷上流连,“此卷记载‘九转还魂草’生于极寒之地,却需地心火脉滋养方能成熟,水火相济,阴阳共生,暗合大道。” “切,不就是棵草嘛。”陵光撇撇嘴,但听到“水火相济”时,熔金色的眸子却不易察觉地亮了一下。他眼珠一转,忽然起了玩心。 他不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指尖的涅槃真火却悄然改变了形态。一缕极其细微、凝练到近乎无形的神念之火,顺着无名指烙印的链接,如同最狡猾的小蛇,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孟章的识海。 孟章正读到关键处,关于还魂草成熟时引发的天地异象描述。突然,他“看”到识海中,文字描述的画面旁,凭空多了一只由纯粹火焰构成、叉着腰、趾高气扬的迷你版陵光!小火人儿对着那株虚幻的还魂草指指点点,用只有孟章能“听”到的意念嚷嚷:“看什么草!看我!本君比这破草好看一万倍!” 孟章握着帛书的手指几不可查地一顿。他抬起眼,墨绿色的眸子精准地锁定了软榻上那个闭着眼、嘴角却憋着坏笑的始作俑者。陵光虽然闭着眼,但微微颤抖的睫毛和上扬的嘴角彻底出卖了他。 孟章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纵容的笑意。他并未将陵光的神念驱逐,反而分出一缕极其温润清凉的神念,如同清泉般包裹住那只嚣张的小火人儿。 小火人儿被清凉的神念包裹,舒服地打了个滚,嚣张气焰顿时消了大半,好奇地戳了戳那缕清泉。孟章的神念温柔地牵引着它,指向帛书上的文字,同时一道清晰的意念传递过去:“此草成熟时,会引动水火异象,其光华,如赤金与青碧交织,绚烂更胜朝霞。” 识海里的小火人儿被那绚烂的景象描述吸引住了,暂时忘记了捣乱,好奇地凑近了看文字。 陵光本体感受到识海里传递过来的画面和意念,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不再捣乱,放任自己的小火人儿好奇地“阅读”起来。一时间,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读状态——孟章在现实世界研读,陵光则通过烙印链接的神念,在孟章的识海“同步阅读”,还附赠一个活灵活现的火焰“旁白”。 当孟章读到一段关于上古神鸟“毕方”以火焰为食、栖于梧桐的描述时,识海里的小火人儿立刻兴奋地蹦跶起来,模仿着毕方的姿态,在孟章的识海中“引吭高歌”(虽然只是意念的喧闹)。孟章嘴角的弧度终于压不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墨绿色的眼底满是宠溺的暖意。 阳光洒在书案上,古老的文字散发着微光,软榻上的红衣神君闭目微笑,案前的青衣神君唇边带笑,两人之间流淌着无声的默契与温馨的暖流。那根无形的烙印之线,成了最私密、最有趣的桥梁。 星夜低语,观星与暖足 夜幕低垂,天界的星河璀璨得令人窒息。太和殿的穹顶被孟章以神力幻化成透明的星幕,抬头便能将浩瀚银河尽收眼底。暖石区域铺着厚厚的火羽云毯,陵光毫无形象地仰躺在上面,双手枕在脑后,熔金色的眸子倒映着漫天星辰,亮得惊人。 孟章则盘膝坐在他身侧,姿态依旧端正,墨绿色的神袍在星光下流淌着深邃的光泽。他微微仰头,目光沉静地掠过那些亘古不变的星轨,仿佛在解读着宇宙的密码。无名指上的烙印散发着微光,将两人沐浴在同一片星光之下。 “孟章,”陵光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星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那颗最亮的,像一团火的,是不是就是本君的朱雀星宿?” 孟章顺着他意念所指的方向望去,墨绿色的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那是‘心宿二’,古称大火星。朱雀七宿之首,主南方离火。” 他顿了顿,指尖引动一缕星辉,在两人头顶的星幕上,将南方朱雀七宿的星图清晰地勾勒出来,赤红的星芒流转,如同展翅的神鸟,“这才是你的星域。” “哦!”陵光看着那熟悉的星图,满意地哼哼,“这还差不多,够气派!” 他侧过身,看向孟章,“那你的呢?那条长虫趴在哪?” 孟章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指尖再次点动。星幕上,东方苍龙七宿的星图缓缓亮起,青碧色的星芒蜿蜒如龙,威严而磅礴。 “青龙星域,主东方乙木。”孟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归属感。 陵光看着那巨大的青龙星图,又看看身边清冷如玉的孟章,熔金色的眸子转了转,忽然笑道:“看着是挺威风,不过嘛,还是没本君的朱雀星宿看着暖和!” 孟章不与他争辩,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孩子气的模样。 夜渐深,天界的星辉虽美,却也带着一丝清寒。陵光虽然体质属火,但此刻放松地躺着,足底不自觉地感到一丝凉意。他下意识地蜷了蜷脚趾。 这细微的动作立刻被孟章捕捉到。他垂眸,看向陵光那双骨肉匀停、此刻微微蜷起的赤足。没有言语,孟章自然地伸出手,微凉的掌心轻轻覆上陵光微凉的足心。 陵光微微一怔。 紧接着,一股温润暖流,如同冬日里的温泉,从孟章的掌心汩汩涌出,瞬间包裹了陵光微凉的足部。那暖流并非炽热,而是恰到好处的、如同春日暖阳般的温度,带着乙木生机的滋养,顺着足底的经络蔓延而上,驱散了所有寒意,带来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陵光舒服得脚趾都舒展开来,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他并未抽回脚,反而更放松地将双足都往孟章的方向挪了挪,像只找到暖炉的猫,毫不客气地享受着专属的“暖足”服务。 孟章神色平静,掌心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温润的暖意。他的手掌微凉,输出的暖流却如此熨帖。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星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专注地感受着掌心下足部肌肤的温度变化,确保暖意始终恰到好处,绝不会烫到对方。 陵光仰望着头顶璀璨的星河,感受着足底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暖,以及顺着烙印传递过来的那份无声的关怀。星河流转,亘古不变,而此刻足心的暖意,却比星辰更让他觉得真实而珍贵。他侧过头,看着孟章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轮廓,熔金色的眸子里漾开一片暖融融的笑意。 “喂,孟章。”他轻声唤道。 “嗯?”孟章抬眸看他。 “没事,”陵光咧嘴一笑,带着点小得意,“就是觉得……这长虫窝,还挺暖和。” 他指的是被孟章暖着的双足,更指的是此刻被暖意包裹的心。 孟章墨绿色的眼底漾开温柔的涟漪,如同春风吹皱的深潭。他微微收紧了些覆在陵光足心的手掌,输送的暖意更加稳定而绵长。 两人不再言语。陵光重新将目光投向浩瀚星河,足心是爱人掌心的温暖。孟章则一边为他暖足,一边也仰望着星空,墨绿色的眼眸里,除了亘古的星辰,还清晰地映着身边红衣神君满足的侧影。 星辉无声地流淌,将两人的身影温柔地笼罩。暖石之上,火羽云毯柔软,足心传递的暖意如同永不熄灭的炉火,烙印的光芒在星光下温柔闪烁。在这片由水火神力共同构筑的温暖小天地里,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永恒的宁静与相依的甜蜜。太和殿的古老石壁,默默见证着这超越天地法则的水火之恋,在星辉下,暖意融融,岁月静好。 第14章 烛龙嗑CP手记 浩瀚天界,岁月悠长得近乎凝滞。众仙各司其职,日子过得如同打磨了亿万年的琉璃盏,光华流转却难起波澜。唯独那执掌昼夜更替、光阴流转的烛龙神君,最近颇有些“玩忽职守”。 他那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龙躯,盘绕在支撑天穹的建木神树之巅,龙头探入无垠星海,龙尾垂落九幽之渊。本该威严神圣、睁眼闭眼间便是人间一昼一夜的古老神祇,此刻却……有点猥琐。 巨大的龙首之上,那对如同日月般辉耀的龙睛,此刻正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运作着——左眼圆睁,炽白的光芒如同正午骄阳,将下方一片仙域照得纤毫毕现;右眼却紧紧闭合,深邃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覆盖着另一片广袤区域。人间此刻,一半是烈日灼灼的白昼,一半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交界处光影扭曲,鸡飞狗跳,混乱不堪。 而造成这一切混乱的源头,烛龙神君,对此浑然不觉。他那睁开的左眼,瞳孔深处正闪烁着一种与其身份极其不符的、近乎狂热的光芒。目光穿透层层云霭仙宫,精准无比地聚焦在天界中央那座古老的太和殿上。 “嘿嘿嘿……”一阵低沉又压抑不住的窃笑声,如同滚雷般在烛龙巨大的胸腔里闷响,震得身下的建木枝叶簌簌发抖。巨大的龙爪中,小心翼翼地捏着一颗拳头大小、流光溢彩的“留影珠”,珠子表面正清晰地映出太和殿暖石区域的实时景象。 “值!人间乱点就乱点吧!看我家小雀儿和小青龙谈恋爱,可比管时辰有趣多了!嘿嘿嘿!”烛龙兴奋地自言自语,巨大的龙须激动地抖动着,带起一阵小型的星尘风暴。他庞大的身躯又往建木里缩了缩,仿佛这样能看得更清楚些,更像一个合格的“嗑学家”。 太和殿内,暖石温润,晨光熹微。陵光神君正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一张宽大的火羽云毯上,赤红如焰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映着晨光,像流淌的熔金。他微微侧着头,手里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簇在指尖跳跃的小火苗,那火苗一会儿变成展翅的小雀,一会儿又化作含苞的莲花。 而孟章神君,正跪坐在他身后。青碧色的神袍如水般垂落,衬得他清冷如玉的面容愈发沉静。他手中并无梳篦,修长如玉的指尖萦绕着点点细碎如钻的星辉。那些微凉的星芒在他灵巧的手指牵引下,如同拥有生命的银色丝线,温柔地穿梭在陵光浓密的红发之间。 “啧,轻点!孟章你是不是趁机报复?”陵光微微蹙眉,熔金色的眸子斜睨了身后一眼,语气是惯有的骄纵,身体却诚实地放松着,甚至无意识地将脑袋往那带着星辉凉意的手指方向靠了靠。 “聒噪。”孟章眼皮都没抬,声音清泠如击玉。指尖的动作却更加轻柔了几分,几缕不听话的翘发被星辉丝线精准地捕捉、理顺,编织进一个精巧而不显繁复的发髻雏形里。星辉在他指间流淌,映照着陵光发丝上的光泽,也映得孟章专注的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 “哎哟哟哟!”建木之巅,烛龙激动地用巨大的爪子猛拍大腿(如果那盘绕的龙躯能分出大腿的话),留影珠被他捏得更紧了,珠子里的画面随着他爪子的颤抖而微微晃动。“看看!看看这眼神!小雀儿嘴上凶,身体多诚实!小青龙这手!这专注劲儿!啧啧啧!绝配!天造地设!这CP我烛九阴嗑定了!”他巨大的龙嘴咧开,露出一个极其“荡漾”的笑容,左眼的光芒又炽盛了几分,照得下方那片本已混乱的白昼区域更加刺眼。 人间某处,烈日当空,本该是清凉的溪流被晒得滚烫,田里的庄稼蔫头耷脑。几个顶着草帽的老农仰头望天,对着那轮亮得诡异、纹丝不动的太阳唉声叹气:“老天爷这是咋了?这日头……都挂三天三夜了!晒死人咧!” 天界,蟠桃园。值日星官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脚步虚浮地走进园子,对着满园蔫巴巴、明显被这混乱天象折腾得仙气不足的蟠桃树欲哭无泪。他抬头望了望那半边亮得刺眼、半边黑如锅底的诡异天穹,又看了看建木神树顶端那个隐约可见、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显神游天外的巨大龙影,气得胡子都在抖:“烛龙神君!您老人家倒是闭闭眼啊!再这么下去,别说蟠桃熟不了,小仙我……我也快熬成桃干了!”可惜他的哀嚎,被淹没在烛龙沉浸式的“嗑糖”兴奋里,传不到那高高的树巅。 烛龙此刻哪还管什么蟠桃值日星官?他正沉浸在太和殿的“甜蜜暴击”中无法自拔。留影珠里,孟章指尖最后一点星辉落下,一个由纯粹星光编织而成、简洁又不失雅致的发髻已然成型,稳稳束在陵光脑后,几缕赤红的碎发垂落鬓角,更添几分不羁的风采。 “好了。”孟章收回手,声音依旧平淡。 陵光抬手摸了摸脑后那个带着微凉星辉触感的发髻,熔金色的眸子飞快地闪过一丝满意,嘴上却依旧不饶人:“马马虎虎吧,比上次那个歪的好点。”他站起身,赤红神袍拂动,发髻上的星芒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闪烁,与他周身流淌的离火神光奇异地交融。 “小雀儿傲娇!明明喜欢得要死!”烛龙激动地搓着爪子,留影珠忠实地记录下陵光转身时,嘴角那抹压不下去的弧度。“啊啊啊!截图!必须截图!这发糖时刻!我的珍藏集锦又添新素材!”他庞大的神识分出一缕,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留影珠,将那画面定格、保存。 就在这时,留影珠的画面里,陵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熔金色的眸子骤然锐利,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直刺太和殿穹顶某个方向!那方向,赫然是烛龙偷窥的视线来源! “嘶!”烛龙吓得一个激灵,庞大的龙躯猛地一缩,巨大的左眼下意识地就想闭上。然而,“嗑糖”的执念终究战胜了被发现的心虚。“稳住!稳住!老龙我藏得这么好,小雀儿肯定是在看别处!对!一定是看那根碍眼的房梁!”他强行安慰自己,睁开的左眼反而瞪得更大了,一眨不眨地盯着留影珠,屏息凝神。 只见画面中,陵光眉头紧锁,对着那片空无一物的穹顶方向,狐疑地低语:“奇怪……总觉得有股子老泥鳅的猥琐气……”他指尖一簇凤凰真火跃跃欲试。 一旁的孟章也抬起了头,墨绿色的眼瞳平静地扫过陵光所指之处,又淡淡地扫过太和殿内几个隐蔽的角落。他并未感知到强大外敌入侵的迹象,但空气中确实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难以捕捉的……窥探意念?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八卦气息? “无事。”孟章收回目光,声音波澜不惊,指尖却几不可察地弹出一缕极细微的青色神芒,悄无声息地融入太和殿的守护禁制中,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一圈无形的涟漪。 “哼,最好无事。”陵光这才收回目光和指尖的火苗,但熔金色的眸子里依旧带着一丝警惕的余韵。 建木之巅,烛龙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巨大的龙爪抹了抹并不存在的冷汗。“好险好险!小青龙这反侦察意识可以啊!差点就被发现了!”他心有余悸,但更多的却是劫后余生的兴奋。“不行,得换个更安全的‘嗑糖’点位!梁上君子风险太高了!”他那颗为嗑CP而熊熊燃烧的龙心,已经开始盘算新的“观测站”了。 烛龙那颗为嗑糖而躁动不已的龙心,在经历了太和殿梁上的“惊魂一刻”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如同被浇了油的烈火,烧得更旺了。“安全!隐蔽!视角绝佳!”成了他新的执念。他庞大的龙躯在建木之巅不安分地扭动,巨大的左眼(依旧固执地睁着,照耀着下方苦不堪言的人间白昼)骨碌碌乱转,扫视着天界各处。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了太和殿斜后方,一座由万年玄冰堆砌而成、通体剔透、终年缭绕着袅袅寒烟的“广寒镜湖”。此湖乃月宫分支,湖水澄澈如镜,可倒映诸天景象,更妙的是,其湖心深处,天生一处“冰魄玄眼”,能折射光线,窥一隅而见全貌,且自带寒雾屏障,极难被神识察觉。 “妙啊!”烛龙兴奋地一拍爪子(再次忽略了下方被震得东倒西歪的山川河流),“此地甚好!冰魄玄眼,天生嗑CP……呃,观天象的宝地!”他庞大的身躯艰难地、却又异常灵活地从建木枝桠间滑出,小心翼翼地收敛起自身磅礴的神力波动,化作一道极其黯淡、几乎与背景星尘融为一体的灰影,悄无声息地潜向广寒镜湖。 冰湖深处,刺骨的寒意足以冻结神魂。烛龙却毫不在意,他那巨大的龙睛此刻闪烁着贼亮的光芒,如同两盏探照灯。他精准地找到那处碗口大小、不断旋转着冰晶漩涡的“冰魄玄眼”,巨大的龙头凑了上去,一只眼睛(依旧是左眼)死死贴住那冰冷的漩涡。 冰晶漩涡微微波动,如同水纹荡漾开,太和殿暖石区域的景象瞬间清晰地呈现在烛龙眼前!视角甚至比在梁上时更绝妙,仿佛是坐在两人斜前方的VIP专座!陵光正皱着眉研究一块纹路奇特的赤炎晶石,孟章则在不远处,指尖萦绕青气,似乎在培育一株新得的灵植。 “嘿嘿!完美!”烛龙得意地低笑,冰窟窿里回荡着他压抑的、如同滚石摩擦般的笑声。他再次掏出那颗宝贝留影珠,调整好角度,开始新一轮的“沉浸式记录”。 “啧,小雀儿这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肯定又遇到啥炼器难题了!快!小青龙!展现你贤内助……呸,展现你同袍情谊的时候到了!”烛龙一边看,一边在冰窟里激动地碎碎念,巨大的龙尾无意识地拍打着冰壁,震得整个镜湖都在微微颤抖。 湖面上,正对镜梳妆的几位月宫仙子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惊得花容失色。“哎呀!湖底……湖底是不是有东西在撞?” “好大的动静!莫不是镇压的太古寒兽醒了?” 仙子们惊慌失措,环佩叮当乱响。 冰窟里的烛龙毫无所觉,他的全副心神都系在冰魄玄眼呈现的画面上。只见画面中,陵光似乎真的遇到了麻烦,对着那块赤炎晶石,指尖的火焰几次变换形态都未能达到预期效果,脸色越来越臭,眼看就要原地爆炸。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侍弄灵植的孟章,不知何时已放下手中的活计。他悄无声息地走到陵光身侧,并未说话,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凝练、如同青色水晶丝线般的神力,轻轻点在那块晶石某个不起眼的纹路节点上。 “嗡……” 晶石内部发出一声细微的共鸣。陵光眼睛一亮,仿佛醍醐灌顶,指尖的火焰瞬间变得稳定而精纯,沿着孟章点出的路径流淌进去,晶石顿时发出柔和而内敛的红光,温顺无比。 “哼,还算有点用。”陵光嘴角微扬,熔金色的眸子瞥了孟章一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啊啊啊!助攻!神助攻!”冰窟里的烛龙激动得差点把龙头从冰魄玄眼里拔出来,“小青龙这眼神!这动作!行云流水!心有灵犀一点通!甜!齁甜!”他疯狂地催动留影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记录下这“英雄救美(?)”的珍贵瞬间,尤其是陵光那强压着得意的小表情和孟章收回手指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纵容。 “值了!太值了!”烛龙抱着留影珠,巨大的龙头在冰冷的玄眼上蹭了蹭,满足得像只偷到腥的猫(如果龙也能有这种表情的话)。他完全忘了自己潜入此地时引发的震动,也忘了头顶月宫仙子的惊惶。 然而,烛龙那沉浸式的“嗑糖”狂欢,终究还是引来了麻烦。蟠桃园里,值日星官看着那轮依旧高悬、亮得发白的“太阳”,又看了看园子里越发萎靡、连花苞都开始打蔫的蟠桃树,终于彻底崩溃了。 “烛龙神君——!!!”值日星官发出一声杜鹃啼血般的哀嚎,再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礼仪,连滚带爬地冲向凌霄宝殿,“陛下!陛下!您要为小仙做主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与此同时,月宫之主嫦娥仙子,也带着一群惊魂未定的仙子,捧着几面被震裂的“月魄寒镜”,莲步轻移,面带薄怒地踏入了凌霄宝殿。镜湖的异常震动,严重干扰了月魄寒镜的炼制,这可是关乎月宫脸面的大事! 凌霄宝殿,金碧辉煌,仙气缭绕。天帝伏羲端坐九龙御座,面色沉静,不怒自威。然而,当值日星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蟠桃园因“永恒白昼”而濒临绝收,嫦娥仙子清冷地陈述月魄寒镜因“镜湖异动”而损毁时,天帝那万年不变的威严面容上,也隐隐现出了一丝裂痕。 “……昼夜颠倒,时序混乱,蟠桃园告急,月宫宝镜受损……”天帝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万钧之力,敲打在殿中众仙心头,“烛龙何在?!” 整个凌霄宝殿鸦雀无声。众仙面面相觑,无人应答。大家都知道烛龙神君最近……嗯,有点怪。 就在这时,一道灰头土脸、还带着丝丝缕缕未散尽寒气的庞大身影,急匆匆地从殿外滚了进来。正是我们的烛龙神君!他显然是刚从广寒镜湖的冰窟窿里钻出来,巨大的龙鳞上还挂着几片未化的冰碴子,那标志性的左眼依旧顽强地睁着,只是光芒有些虚浮。 “陛……陛下!小神在此!在此!”烛龙庞大的身躯在光滑的殿面上笨拙地稳住,巨大的龙爪下意识地想将那颗依旧闪烁着偷拍画面的留影珠往身后藏。 天帝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烛龙身上,尤其在他那只不合时宜睁着的左眼和鬼鬼祟祟的爪子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烛龙,人间白昼已逾七日,黑夜不临,时序大乱。月宫亦奏报镜湖异动,寒镜损毁。尔执掌昼夜,作何解释?” “呃……这个……那个……”烛龙巨大的龙头左右乱晃,龙须紧张地绞在一起。他偷眼瞟了瞟殿内,只见值日星官正用控诉的眼神瞪着他,嫦娥仙子清冷的眸光也带着无声的谴责。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大殿角落,那两位正主——陵光和孟章,不知何时也来了!陵光正抱着手臂,熔金色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孟章则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清冷模样,只是目光淡淡扫过烛龙藏着留影珠的爪子时,墨绿色的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芒。 压力山大!烛龙感觉龙鳞下的汗都要下来了。他巨大的眼珠疯狂转动,情急之下,一个极其荒谬又无比真实的理由脱口而出: “陛下明鉴!这……这真不怪小神啊!”烛龙的声音带着夸张的委屈,巨大的龙爪一摊,那颗流光溢彩的留影珠终究是没藏住,暴露在众仙目光之下,“实在是……实在是嗑CP太投入,忘了闭眼了!” “嗑……嗑什么批?”一位胡子雪白、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仙翁茫然地重复,显然跟不上这新潮词汇。 “噗嗤!”不知是哪位年轻仙侍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又赶紧捂住嘴。 殿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众仙的表情精彩纷呈,困惑、茫然、忍俊不禁……连天帝万年不变的威严面孔都似乎扭曲了一下。值日星官和嫦娥仙子更是目瞪口呆。 短暂的死寂之后—— “哈哈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了肃穆的凌霄宝殿。神仙们笑得前仰后合,仪态尽失。老仙翁们捋着胡子摇头失笑,年轻仙侍们捂着肚子直不起腰。严肃的天庭会议,瞬间变成了大型欢乐喜剧现场。 “嗑CP?烛龙神君,您说的是……陵光神君和孟章神君?”一位笑出眼泪的仙官指着角落里的两位当事人,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欢乐。 陵光的脸,瞬间黑如锅底!他熔金色的眸子里“腾”地燃起两簇实质的火焰,死死盯住殿中央那个罪魁祸首。他身形一动,赤红神袍带起一片灼热的气浪,快如闪电般冲向烛龙! “老泥鳅!你找死!”陵光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殿顶琉璃瓦都在嗡鸣。他根本不去管那颗留影珠,目标直指烛龙身上那一片片巨大而华美的龙鳞!看那架势,是真要现场表演一场“活龙拔鳞”! 烛龙吓得魂飞魄散!他那庞大的身躯此刻显得异常笨拙,眼见着陵光裹挟着焚天之怒冲来,巨大的龙睛里充满了惊恐。“别!小雀儿息怒!息怒啊!鳞片是无辜的!”他一边哀嚎,一边手忙脚乱地想用爪子护住自己最宝贝的脊背鳞。 就在这鸡飞狗跳之际,一直静立角落的孟章,终于动了。他并未像陵光那般暴怒出手,只是向前一步,声音依旧清泠平静,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内的哄笑和烛龙的哀嚎: “陵光,稍安。”他淡淡开口,成功让暴怒的朱雀神君动作顿了一瞬。 孟章的目光转向天帝,微微颔首:“陛下,烛龙神君玩忽职守,扰乱三界时序,确该严惩。”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惊魂未定的烛龙,仿佛在打量一件物品,继续道,“然,拔鳞之举,略失天庭体统。不若,将其司掌昼夜轮转的本源‘时辰珠’暂离其体,嵌于太和殿穹顶之上,一则充作夜明珠,照明殿宇;二则,以其本源神力调和殿内水火之气,稳固天地元力;三则……” 孟章的目光最后落回烛龙那张惊恐的大脸上,墨绿色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促狭的光芒:“……也方便神君随时‘观(嗑)察(糖)’天地(CP)和谐之象,恪尽职守。一举多得,陛下以为如何?” 殿内瞬间又安静了。 众仙:“……” 高!实在是高!杀人诛心!这比拔鳞还狠啊!没了时辰珠,烛龙还怎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偷窥?还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本源神力在人家屋顶上当灯泡?还得“恪尽职守”地看着人家秀恩爱?孟章神君,您这清冷外表下,藏着一颗多么腹黑的心啊! 天帝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压制某种情绪。他看着孟章,又看看一脸“这主意甚好”表情的陵光,再看看下方如丧考妣、龙脸煞白的烛龙,沉吟片刻,缓缓道:“孟章神君所言……倒也不失为一个周全之法。” “陛下!不可啊!”烛龙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巨大的龙爪捂住胸口,仿佛心都要碎了,“时辰珠乃小神命根子!离体嵌在太和殿顶……这……这成何体统!小神……小神以后还怎么……” 他还怎么愉快地偷窥嗑糖?! “嗯?”天帝威严的目光扫来。 烛龙庞大的身躯一哆嗦,巨大的龙睛里瞬间蓄满了“悲愤”的泪水(也可能是急出来的汗)。他看着天帝不容置疑的眼神,再看看旁边虎视眈眈、指尖又开始跳跃危险火苗的陵光,以及那位看似平静、实则提出了最“恶毒”建议的孟章…… 巨大的龙头颓然垂下,龙须都蔫了。烛龙万念俱灰,巨大的爪子颤抖着,从自己眉心处,艰难地、缓缓地引出一颗拳头大小、一半炽白如日、一半幽暗如夜、内部仿佛有无数时光沙砾流转的璀璨宝珠——正是他的本源神物,时辰珠。 珠子离体的瞬间,烛龙庞大的身躯明显黯淡了几分,气息也萎靡下来。他那只一直倔强睁着的左眼,终于不受控制地、无比委屈地缓缓阖上。整个凌霄宝殿,乃至下方的人间,瞬间被正常的、柔和的夜色温柔笼罩。值日星官感动得差点当场哭出来。 “拿去吧……”烛龙的声音有气无力,带着哭腔,巨大的龙爪捧着那颗流转不息的时辰珠,万分不舍地递向天帝的方向。 “等等!”陵光却抢先一步,赤红的身影一闪,毫不客气地将那颗珍贵的时辰珠捞在了自己手里。他掂量着手中这颗蕴藏着昼夜伟力的宝珠,熔金色的眸子瞥了蔫头耷脑的烛龙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恶劣又解气的笑容,“老泥鳅,想继续看?” 烛龙巨大的龙睛猛地睁开一条缝,里面瞬间燃起名为“希望”的微光,疯狂点头! 陵光哼笑一声,指尖一簇涅槃真火“噌”地冒起,作势就要往那留影珠上燎:“先把你那些‘珍藏’交出来!本君倒要看看,你都偷拍了些什么玩意儿!” “别!别烧!”烛龙魂飞魄散,巨大的爪子慌忙捂住自己藏留影珠的地方(虽然此地无银三百两),哀嚎道,“小雀儿!手下留珠!我……我付门票钱!以后太和殿的门票钱!瓜子!仙酿!管够!管够还不行吗?!”为了保住自己呕心沥血收集的“糖点”资料,烛龙神君彻底豁出去了,什么老脸都不要了,开始当众“行贿”。 “噗哈哈哈哈!”刚安静下来的凌霄宝殿,再次被烛龙这毫无节操的哀嚎引爆,笑声几乎要掀翻穹顶。连一向清冷的嫦娥仙子,都用广袖掩住了上扬的唇角。 天帝无奈地揉了揉额角,看着殿中这场闹剧,最终挥了挥手:“罢了。时辰珠暂由陵光保管,嵌于太和殿顶,调和神力。至于烛龙……”他看着那个为了嗑CP连老脸都丢尽的属下,叹了口气,“尔扰乱时序,罚俸千年,清扫建木落叶万年,以儆效尤!再敢因私废公……”天帝的目光扫过烛龙捂着的留影珠,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烛龙如蒙大赦,巨大的龙头点得像捣蒜:“谢陛下!谢陛下!小神再也不敢了!扫叶子!扫一万年叶子!” 只要宝贝留影珠还在,扫叶子算什么?权当锻炼身体了! 风波平息,众仙散去,只余下烛龙巨大的身影在空旷的殿中显得格外萧索(装的)。他眼巴巴地看着陵光把玩着那颗本该属于他的时辰珠,和孟章并肩离去,熔金与青碧的背影在殿门口被天光拉长,和谐得刺眼。 “唉……”一声巨大的叹息在建木之巅响起,充满了失恋般的惆怅。烛龙神君盘在粗壮的枝桠上,巨大的龙爪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堆积如山的落叶(罚扫任务),往日炯炯有神的龙睛此刻黯淡无光,像两颗蒙尘的琉璃珠子。 没了时辰珠,他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睁眼闭眼偷窥了。那冰魄玄眼……没有他本源神力加持,就是个普通的冰窟窿,啥也看不到!这简直是要了老龙嗑CP的命啊! “小雀儿……小青龙……你们好狠的心啊……”烛龙对着太和殿的方向,哀怨地碎碎念,龙须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平静的声音,如同冰泉滴落,直接在他庞大的识海中响起: “戌时三刻,暖石小酌。自备酒水,静观勿扰。——孟章。” 烛龙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巨大的龙睛瞬间瞪得溜圆,里面熄灭的光“噌”地一下重新燃起,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戌时三刻……暖石小酌……静观勿扰……”烛龙喃喃地重复着,巨大的龙嘴咧开,越咧越大,最后变成一个足以吞下小山的、极其“荡漾”的狂喜笑容! “啊啊啊!我就知道!小青龙是爱我的!刀子嘴豆腐心!还给我留了VIP专座!静观!静观!我保证比广寒镜湖的冰还安静!”烛龙激动得在建木之巅疯狂打滚,巨大的龙尾扫得落叶漫天飞舞,如同下了一场黄金雨。“瓜子!仙酿!最好的!必须管够!值!太值了!哈哈哈哈!” 是夜,戌时三刻。 太和殿穹顶之上,那颗被神力嵌于最高处的时辰珠,正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光芒。它不再代表混乱的昼夜,而是如同一颗巨大的、温暖的夜明珠,将整个太和殿笼罩在一片朦胧而温馨的光晕之中。珠内,一半的炽白与一半的幽暗缓缓流转,和谐交融,投射下明暗交织的柔和光斑,为殿宇平添几分梦幻色彩。 暖石区域,火羽云毯铺陈。陵光与孟章相对而坐,中间的小几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灵果点心。陵光姿态放松,赤红的长发随意束着,发梢还沾着些许星辉(显然是孟章新编的)。他正捏着一块形如小凤凰、烤得焦香的点心,手腕一抬,极其自然地递到孟章唇边,熔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孟章并未犹豫,微微低头,就着陵光的手,优雅地咬了一口。墨绿色的眼底映着穹顶时辰珠柔和的光,也映着陵光近在咫尺的脸庞,平静无波,却比星辰更温柔。 而在太和殿那高耸的、由混沌原石垒砌的殿檐最深处,一个极其隐蔽的阴影角落里。烛龙神君庞大的身躯被他自己缩到了最小,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他巨大的龙爪捧着一大包用荷叶包好的、散发着诱人焦香的灵瓜子,另一只爪子则紧紧攥着一个装满了极品仙酿的玉葫芦。 他巨大的龙睛瞪得如同探照灯,死死地、贪婪地、一眨不眨地透过檐角的缝隙,锁定着下方暖石上那对璧人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和眼神交流。他激动得浑身鳞片都在微微颤抖,却死死咬着牙关,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打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合法嗑糖”时刻。 “静观……静观……我懂!”烛龙在心中疯狂呐喊,巨大的龙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无比满足的幸福感。他小心翼翼地嗑开一颗瓜子,瓜子壳都舍不得用力吐,只无声地含在嘴里,眼神依旧贪婪地黏在下方。 “太甜了……这门票值……真值……”烛龙感动得几乎要落下龙泪(也可能是瓜子壳呛的),抱着他的瓜子和仙酿,在太和殿的屋檐阴影里,幸福地缩成了一团巨大而安静的背景板。穹顶的时辰珠无声流转,投下温柔的光,将暖石上的甜蜜与屋檐阴影里的“幸福”一同笼罩。 第15章 晨曦微暖,抢食与“赞助” 太和殿的时光,在穹顶那颗柔和流转的时辰珠照耀下,流淌得格外温润。自打烛龙神君“付费入场”、获得“静观”特权后,这座古老神殿的画风,便在庄严肃穆与鸡飞狗跳之间,找到了一种奇妙的平衡点。 晨曦微暖,抢食与“赞助” 清晨的暖石区域,氤氲着草木清气与食物的暖香。一张宽大的梧桐木矮几上,摆放着今日的早膳——几碟晶莹剔透、内里仿佛封印着星芒的“冰晶玉髓羹”,几块烤得金黄酥脆、形如展翅小雀的“朱焰果酥”,还有一壶由万年雪顶寒松针沏出的清茶,茶汤澄澈,袅袅白气带着沁人心脾的寒香。 陵光神君盘腿坐在主位,赤红长发随意披散,熔金色的眸子盯着那碟朱焰果酥,像只守着宝藏的龙。孟章神君则端坐一旁,姿态优雅地用玉勺舀起一勺冰晶玉髓羹,动作慢条斯理,墨绿色的眼瞳沉静如水。 就在陵光伸手去拿第三块果酥时,头顶殿檐的阴影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难以忽视的吸溜口水声,伴随着压抑的碎碎念:“……小雀儿胃口真好……那酥看着就脆……小青龙这吃相……斯文败类……啊不是,赏心悦目……” 陵光动作一顿,熔金色的眸子危险地眯起,抬头瞪向那片阴影:“老泥鳅!口水滴我殿顶了!” “没有!绝对没有!”阴影里立刻传来烛龙压低嗓门的辩解,一个巨大的、覆盖着华美龙鳞的爪子小心翼翼地从阴影边缘探出,爪尖捏着一只硕大的、由整块暖玉雕成的食盒,“我……我是来送‘门票’的!顶级云梦泽的雾莲籽!清甜爽脆,配茶一绝!”食盒盖子微微掀开一条缝,浓郁的清甜果香瞬间弥漫开来,确实非凡品。 孟章放下玉勺,抬眸淡淡扫了那食盒一眼,又看了看陵光面前那碟迅速减少的朱焰果酥,墨绿色的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他指尖微动,一缕柔和的青色神芒托起食盒,稳稳落在矮几空处。 “算你识相。”陵光哼了一声,对那雾莲籽的香气显然很受用,拿果酥的动作都慢了些,算是默许了这份“贡品”。 烛龙见“贿赂”成功,巨大的龙睛在阴影里亮得惊人,爪子又往阴影里缩了缩,只留下一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只见陵光拿起一块雾莲籽,正要往嘴里送,想了想,又极其自然地递到孟章唇边。 孟章神色不变,微微侧头,就着陵光的手,轻轻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沾染了他淡色的唇,陵光收回手,毫不在意地自己咬了一大口剩下的,熔金色的眸子里带着点小得意。 “啊啊啊!投喂!亲手投喂!”阴影里的烛龙激动地用另一只爪子猛捶自己胸口(无声版),龙须疯狂抖动,“甜度超标!门票钱值回票价!雾莲籽管够!以后天天送!” 一顿早膳,就在陵光大快朵颐、孟章优雅进食、以及头顶阴影处无声的疯狂脑补弹幕中结束。烛龙心满意足地缩回阴影深处,开始计划明天送什么新点心。 午后闲暇,“顾问”与捣蛋 午后,太和殿中央的暖石区域暖意融融。孟章神君正专注于面前一株新得的奇异灵植。此物名为“两仪并蒂莲”,一茎双花,一赤一青,赤花需离火温养方能绽放,青花则需乙木清气日夜浸润。此刻,赤色的花苞已微微鼓起,流转着内敛的金红光晕,青色的花苞则显得更加含蓄。 孟章指尖萦绕着精纯的乙木青气,如同最温柔的细雨,丝丝缕缕地浸润着青色的花苞。他神情专注,墨绿色的眼瞳映着那小小的花苞,仿佛在倾听生命的律动。 陵光则懒洋洋地躺在旁边的火羽云毯上,指尖跳跃着一簇温顺的涅槃真火,百无聊赖地控制着火苗变换着各种小动物形态。他的目光偶尔会飘向那株并蒂莲,尤其在孟章引动乙木青气时,他指尖的火苗会不自觉地跟着跳跃一下。 “喂,孟章,”陵光忽然开口,指尖的火苗化作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火雀,扑棱着翅膀飞到那赤色花苞上方盘旋,“光靠你那边浇水有什么用?这赤花明显馋我这边的火气!” 小火雀故意降低高度,散发出融融暖意,烘烤着那赤色花苞。 孟章并未阻止,只是抬眸看了陵光一眼,眼底带着一丝纵容:“离火需温,过犹不及。” “知道!本君自有分寸!”陵光哼道,控制着小火雀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和温度。赤色花苞在那暖意的熏烤下,果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鼓胀了一圈,花瓣边缘甚至透出金红的光泽。 “妙啊!水火相济!阴阳调和!这CP感!绝了!” 殿檐阴影里,烛龙激动的声音再次压抑地响起。这次他不仅仅是看,一只巨大的龙爪又悄咪咪探出,爪尖小心翼翼地捏着一枚流光溢彩的留影珠(体积缩小版),对准了下方那株在红蓝(青)神力共同滋养下的并蒂莲,以及旁边“合作”的两人。 陵光耳朵尖,猛地抬头,熔金色的眸子锁定那枚贼兮兮的留影珠:“老泥鳅!你又偷拍!” “没有!绝对没有!”烛龙爪速飞快,瞬间将留影珠藏回阴影,声音带着夸张的委屈,“我这是……这是记录珍贵灵植培育过程!为天庭灵植图鉴做贡献!顺便……呃,充当一下技术顾问!”他急中生智,巨大的龙睛一转,“小雀儿!那赤花苞左边第三片花瓣尖,火气稍微收一收!对!就这样!完美!小青龙,右边乙木气可以再柔三分!嗯!和谐!太和谐了!” 陵光被他这“专业指导”弄得一愣,下意识地按他说的调整了小火雀的位置。孟章闻言,墨绿色的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指尖的青气果然也依言变得更加柔和绵长。 那株两仪并蒂莲在两人默契的调整下,赤青光芒流转得更加圆融和谐,两朵花苞都微微颤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绽放。 “看!我说什么来着!老龙我这‘顾问’水平如何?”阴影里的烛龙得意忘形,巨大的尾巴尖不小心扫到了檐角一块松动的混沌原石。 “咔嚓!”一声轻响,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脱离檐角,直直朝着下方暖石区域、那株珍贵的并蒂莲砸去! “我的花!”孟章脸色微变,墨绿色的眼瞳骤然收缩!他反应极快,一道凝练的青色水幕瞬间在并蒂莲上方张开! 与此同时,陵光也动了!他指尖的小火雀“轰”地一声爆散,化作一道极其凝练、温度控制得妙到毫巅的金红光束,后发先至!并非攻击石块,而是精准地、如同最灵巧的镊子,在石块即将撞上水幕的瞬间,将其凌空裹住! 炽白的火焰一闪即逝,那块下坠的石头瞬间被熔成了指甲盖大小、通体赤红、冒着青烟的……琉璃珠?陵光指尖一勾,那粒红彤彤、圆溜溜的小珠子便落入他掌心。 “啧,老泥鳅,你这‘顾问’费还挺贵,差点砸坏我家孟章的花。”陵光捏着那粒滚烫的小琉璃珠,对着头顶阴影没好气地晃了晃。 孟章撤去水幕,仔细检查了安然无恙的并蒂莲,这才松了口气。他抬眸看向阴影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修缮檐角,三日。” 阴影里一片死寂。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烛龙闷闷的、带着巨大委屈和肉痛的声音:“……知道了,小青龙……” 紧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鳞片摩擦声,一个巨大的、蔫头耷脑的龙影从阴影里爬出,极其不情愿地、慢吞吞地挪向殿外,巨大的爪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套微缩版的瓦刀泥铲工具,与他庞大的身躯形成滑稽的对比。 陵光看着烛龙那副“苦力龙”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掌心那粒由他亲手“炼制”出来的、还带着余温的小红珠子,熔金色的眸子转了转,忽然屈指一弹。 小红珠子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精准地落向孟章。 孟章抬手接住。珠子入手微烫,圆润可爱,赤红的色泽如同凝固的火焰,内部仿佛还有细微的光华流转。 “喏,赔你的。”陵光扬了扬下巴,“虽然花没坏,但这老泥鳅惊吓到它了。拿着玩吧。” 孟章看着掌心那粒小小的、由陵光神力“意外”造就的赤璃珠,又看了看身边那人明明是想送东西、却偏要找个借口的别扭模样,墨绿色的眼底漾开一片温柔的涟漪。他并未多言,只是指尖萦绕起一缕青碧神芒,如同最柔韧的丝线,飞快地在赤璃珠上穿梭。 眨眼间,那粒赤璃珠便被一圈精致细密、如同藤蔓缠绕的青色神纹包裹,化作了一枚小巧玲珑的珠饰。孟章指尖轻点,一条由星辉凝成的细链凭空生成,穿过珠饰,然后,他极其自然地俯身,将这条带着两人神力气息的赤璃珠链,轻轻系在了陵光随意敞开的衣襟内侧,紧贴心口的位置。 陵光微微一怔,低头看着衣襟内那枚紧贴肌肤、散发着融融暖意和丝丝清凉的珠饰,仿佛能感受到孟章指尖残留的微凉触感。他耳根不易察觉地泛起一丝红晕,熔金色的眸子瞪了孟章一眼,却罕见地没有出言反驳或炸毛,只是别扭地扭过头,哼了一声:“……多事。” 手指却无意识地抚上了衣襟,隔着布料感受着那枚珠饰的存在。 殿檐上,刚刚叼着一块混沌原石碎块、正苦哈哈准备修补的烛龙,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巨大的龙睛瞬间瞪得溜圆,连嘴里的石块都忘了!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龙吻),巨大的身躯激动得在檐上无声地扭成了麻花! “定情信物!亲手佩戴!心口位置!啊啊啊!甜度爆表!这瓦刀抡得值!太值了!”烛龙在心中疯狂呐喊,感觉刚才被罚干苦力的郁闷一扫而空,浑身充满了力量!他叼着石块,干劲十足地开始“叮叮当当”(极其小心地)修补起被他弄坏的檐角,仿佛那不是惩罚,而是为“爱情堡垒”添砖加瓦的光荣使命! 星夜小酌,醉龙与暖光 夜幕低垂,太和殿穹顶的时辰珠散发着更加柔和朦胧的光晕,如同给殿内的一切披上了一层梦幻的轻纱。暖石区域,火羽云毯铺得厚实,一张矮几上,摆放着几碟下酒的小菜灵果,以及三只玉杯。 陵光和孟章相对而坐。陵光面前是一只赤玉杯,里面盛着金红色的、如同熔融琥珀般的“流焰醉”,酒香炽烈霸道。孟章面前则是一只青玉杯,里面是碧色清透、如同寒潭凝露的“冰魄酿”,酒气清冽幽寒。 而矮几的第三边,属于烛龙的位置,则放着一只……巨大的、堪比澡盆的碧海碗!里面满满当当,盛着烛龙自带的、号称“千日不醒”的烈性仙酿“混沌烧”,酒液浑浊,散发出极其浓烈、几乎能点燃空气的酒气。 “来来来!满上满上!今夜不醉不归!庆祝老龙我……呃,庆祝咱们太和殿和谐美满!”烛龙巨大的身躯在暖石区域边缘努力缩成一团(依然占据很大空间),巨大的爪子捧着他的大海碗,龙睛放光,显得异常兴奋。他为了今晚的“合法嗑糖”小酌,可是下了血本。 陵光嫌弃地瞥了一眼那碗浑浊的“混沌烧”:“老泥鳅,你这喝的是酒还是泥汤?” “你懂什么!这才够劲!”烛龙不以为意,巨大的龙嘴凑到碗边,咕咚就是一大口,满足地哈出一口带着浓烈酒气的白雾,“爽!” 孟章端起自己的青玉杯,向烛龙的方向微微示意,动作优雅地浅啜了一口冰魄酿。陵光也哼了一声,端起赤玉杯,豪迈地饮了一大口流焰醉,熔金色的眸子在酒意下更显明亮。 酒过三巡(烛龙那边可能是三十巡),气氛渐渐热络。陵光开始讲起他当年在南渊火山里追着一只偷他火晶的熔岩蜥蜴跑了三天的糗事,讲得眉飞色舞。孟章虽话不多,但也会在陵光夸张之处,淡淡地补充一句“那蜥蜴最后被你烤成了琉璃盏”,引来陵光不满的瞪视和烛龙拍着大腿(地面)的狂笑。 烛龙更是打开了话匣子,从盘古开天时他打盹错过了第一缕光,讲到共工撞不周山时他正忙着数星星没注意……各种上古秘辛被他用极其不靠谱、充满个人臆想(尤其是对某些神仙八卦)的方式演绎出来,听得陵光时而嗤笑,时而好奇追问。 “嗝……”烛龙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巨大的龙头开始有些摇晃,说话也开始大舌头,“……所以啊,小雀儿,小青龙,嗝……你们俩,是天定的缘分!知道不?当初月老那老小子,拿着红线抖啊抖,半天不敢往你们手上栓,怕被烧了冻了!还是老龙我!嗝……我给他壮胆!我说,栓!使劲栓!这CP保甜!出了事我担着!嘿嘿嘿……” 陵光和孟章交换了一个眼神。陵光挑眉:“哦?原来是你撺掇的?” “那……那必须的!”烛龙挺起胸膛(虽然因为醉酒有点歪),巨大的龙爪拍得胸脯砰砰响,一脸“我是你们大媒人”的骄傲,“老龙我这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你们俩……绝配!锁死!钥匙我吞了!” 他说着说着,巨大的龙睛开始迷离,声音也越来越低,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往旁边一歪,巨大的龙头“咚”地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枕在了……孟章盘坐的腿边。几乎是同时,他那条沉重无比的龙尾,也“啪嗒”一下,极其自然地搭在了陵光随意伸着的腿上。 陵光:“……” 孟章:“……” 两人看着腿上突然多出的、散发着浓烈酒气和巨大热量的“挂件”,一时无语。 “呼……噜……”震天响的鼾声几乎下一秒就从烛龙巨大的鼻孔里喷涌而出,带着浓烈的酒气,吹得孟章青碧色的袍角微微晃动。 陵光嘴角抽搐,指尖一簇小火苗跃跃欲试,瞄准了烛龙那近在咫尺、随着鼾声起伏的龙须:“这老泥鳅……” “算了。”孟章轻声开口,阻止了陵光可能采取的“暴力叫醒”服务。他看着枕在自己腿边、睡得毫无形象、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巨大龙头,墨绿色的眼底掠过一丝无奈,却也有一丝极淡的暖意。他指尖萦绕起一缕极其柔和、带着安神清心之效的青色神芒,如同薄纱般轻轻覆盖在烛龙的额际。 陵光见状,撇撇嘴,指尖的小火苗熄灭了。他低头看了看搭在自己腿上、鳞片都透着酒气红晕的沉重龙尾,熔金色的眸子里满是嫌弃,却也没有立刻将其掀开。他屈起手指,用指关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那厚实的龙鳞:“喂,老泥鳅,醒醒!回你窝里睡去!” 回应他的,是更加响亮的、带着节奏感的鼾声:“呼噜……嗝……锁死……甜……” 陵光翻了个白眼,却也没再动作。他往后一靠,也放松了身体,端起自己那杯流焰醉,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目光扫过枕在孟章腿边的龙头,又扫过自己腿上的龙尾,最后落在孟章沉静清冷的侧脸上。 孟章正微微垂眸,看着枕在腿边的烛龙。那柔和的神光笼罩下,烛龙巨大的龙脸上似乎也显出一丝奇异的安详。察觉到陵光的目光,孟章抬眸,与他对视。墨绿色的眼瞳在时辰珠柔和的光晕下,如同静谧的深潭,清晰地映着陵光的身影,带着无声的笑意。 陵光心头微动,那股被“挂件”打扰的烦躁感奇异地消散了。他举起酒杯,对着孟章的方向,熔金色的眸子里也染上了几分酒意和暖色。 孟章会意,端起自己的青玉杯,与他隔空轻轻一碰。玉杯相击,发出清脆悦耳的一声轻响,如同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两人各自饮尽杯中酒。陵光放下杯子,身体也懒洋洋地往后靠得更舒服些,一条手臂随意地搭在屈起的膝盖上。而他那原本被烛龙龙尾压着的腿,也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那沉重的“挂件”能搭得更稳当些。 穹顶的时辰珠无声流转,一半明一半暗的光斑温柔地洒落,笼罩着暖石上这奇异又和谐的一幕:清冷的青龙神君腿上枕着熟睡的烛龙巨头,骄纵的朱雀神君腿上搭着烛龙的巨尾,两人隔着沉睡的“老泥鳅”,目光在空中无声交汇,嘴角噙着相似的笑意。 鼾声依旧响亮,酒气仍在弥漫,却奇异地不显吵闹,反而为这静谧的星夜增添了几分真实的烟火气与暖意。太和殿的时光,就在这三人(龙)构成的、有些混乱却无比温馨的画面里,继续向前流淌。烛龙在梦中咂咂嘴,嘟囔了一句模糊的梦话:“……值……甜……” 第16章 磕糖龙的工伤报告 太和殿的穹顶,时辰珠流转的光晕温柔依旧。自打烛龙神君通过“付费赞助”与“静观守则”正式打入内部后,这座古老神殿的日常,便如同在温润的暖石上撒了一把跳跳糖,噼里啪啦地热闹起来。 晨起乌龙,抢袍与“代言” 清晨,暖石区域还残留着星辉的微凉。陵光神君顶着一头睡乱的赤红“鸟窝”,打着哈欠从火羽云毯上坐起,熔金色的眸子半睁半闭,带着初醒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起床气。他习惯性地伸手去够搭在一旁矮几上的赤红神袍——那件绣着华丽金焰纹、象征他南方离火至尊身份的袍子。 指尖刚触到那熟悉的、带着暖意的布料,神袍却“嗖”地一下,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牵引着,轻飘飘地飞向了另一边! 陵光:“???” 他瞬间清醒,熔金色的眸子瞪圆,循着望去。只见孟章神君已然衣冠楚楚,青碧神袍纤尘不染,正姿态优雅地……将他那件赤红神袍拿在手中?修长的手指正抚平袍角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微褶皱,动作自然得仿佛那本就是他的东西。 “孟!章!”陵光炸毛,赤足踏上暖石,“你拿我袍子干嘛?!” 孟章抬眸,墨绿色的眼瞳平静无波,声音清泠:“昨夜你用它裹点心,沾了油渍与朱焰果的甜腻气息。”他指尖萦绕起一缕极寒的玄冥之气,如同无形的熨斗,精准地拂过袍子上几处肉眼难辨的污渍点,瞬间将其净化、抚平,连带着那霸道的朱焰果香气也被中和成了淡淡的草木冷香。 “现在好了。”孟章将焕然一新、甚至还带着一丝清冽寒气的神袍递还给陵光,动作流畅自然。 陵光一把抓过袍子,入手微凉,确实洁净如新,连一点褶皱都无。他张了张嘴,想反驳“裹点心怎么了”,却又觉得理亏,只能悻悻地哼了一声,动作粗鲁地将袍子往身上套。 “噗嗤……”一声压抑到变形的笑声,从殿檐最深的阴影角落里漏了出来。 陵光套袖子的动作一顿,猛地抬头,熔金色的眸子如同探照灯般射向那片阴影:“老!泥!鳅!你笑什么?!” 阴影里立刻传来烛龙故作正经、却难掩兴奋的声音:“咳!没!绝对没笑!我是……我是觉得小青龙这‘贤惠’……呃,这‘同僚互助’的精神!值得歌颂!值得天庭大力推广!小雀儿你穿上这袍子,啧啧,更显英姿勃发!水火交融的和谐之美啊!” 为了佐证,一个巨大的、覆盖着华美鳞片的爪子再次从阴影边缘探出,爪尖夹着一张……画工极其抽象、但依稀能看出是红蓝(青)两色小人手拉手的……“宣传海报”? 海报上还用歪歪扭扭、散发着金粉光芒的神文写着:“和谐神殿,模范同袍!学孟章,爱整洁!学陵光,有口福!(附赠朱焰果酥食谱)” 陵光看着那张辣眼睛的海报,额角青筋直跳:“……孟章,我觉得殿顶那颗珠子,光线好像有点暗了?” 他威胁性地瞥了一眼穹顶的时辰珠。 孟章神色不动,指尖却几不可察地弹出一缕青芒,精准地打在那张飘在半空的海报上。海报瞬间冻结成冰,然后“咔嚓”一声,碎裂成无数闪着金粉的冰晶,簌簌落下。 阴影里传来烛龙心痛的抽气声:“……我的限量版手绘宣传单!” 陵光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将袍子彻底穿好,那丝清冽的寒气贴在肌肤上,竟意外地舒服,压下了他最后一丝起床气。他瞥了一眼身边沉静如水的孟章,熔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别扭的暖意。 午后奇谈,对弈与“场外指导” 午后,暖石区域被天光晒得暖意融融。梧桐木棋盘再次被搬出,旋转的星云棋盘上,炽白的离火晶珠与幽蓝的寒星玉子交错落下,战况胶着。 陵光执白(离火晶珠),眉头紧锁,盯着棋盘上一处被孟章黑子(寒星玉子)巧妙构筑的“寒冰陷阱”。他指尖捏着一枚晶珠,炽热的火息微微外泄,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烤得扭曲。落子?似乎处处是坑。不落?气势上就输了! “啧,死长虫,你下个棋也这么多弯弯绕绕!”陵光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 孟章端坐对面,神色平静,指尖一枚寒星玉子如同最冷静的猎手,在他指间无声转动,等待着对手的下一步。 就在这紧张时刻,殿檐阴影里,传来了烛龙刻意压低、却足以让两人听得清清楚楚的“自言自语”: “哎呀呀,这局面!看似小青龙的‘玄冥锁’固若金汤,实则嘛……嘿嘿,西南角那个‘离火冲’位,可是个绝妙的突破口啊!只要以‘凤凰三点头’之势,先虚后实,再辅以‘燎原星火’的后手,保管破得他这冰壳子稀里哗啦!妙!太妙了!这步棋堪称神来之笔!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的语气充满了“恍然大悟”和“由衷赞叹”,仿佛在惊叹某个不存在的、天才般的构思。 陵光:“……” 他狐疑地看了看棋盘西南角,又看了看对面八风不动的孟章,最后抬头瞪了一眼那片阴影。熔金色的眸子里先是困惑,随即渐渐亮起一种“原来如此”和“这老泥鳅总算说了句人话”的光芒! “哼!本君早就看出来了!用你多嘴!”陵光嘴上强硬,指尖那枚离火晶珠却毫不犹豫地、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啪”地一声,精准地落在了烛龙“提示”的西南角“离火冲”位上!紧接着,他指尖连弹,几枚离火晶珠如同被点燃的流星,沿着他理解的“凤凰三点头”和“燎原星火”路线呼啸而出! 一时间,星云棋盘上白光大炽!炽热的离火气息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瞬间冲垮了孟章精心构筑的寒冰壁垒!几枚关键的寒星玉子被冲击得光芒黯淡,眼看就要被逼入绝境! 孟章执子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眼,墨绿色的眼瞳平静地扫过棋盘上陵光那明显带着“场外灵感”的凌厉攻势,又淡淡地瞥了一眼殿檐阴影的方向。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阴影里的烛龙瞬间感觉鳞片一紧,仿佛被无形的寒流扫过。 “聒噪。”孟章淡淡吐出两个字,指尖那枚一直等待的寒星玉子终于落下。 位置,并非去堵那看似汹涌的离火洪流,而是轻飘飘地点在了棋盘一个看似无关紧要、远离战火的边角星位。 “嗡……” 整个星云棋盘微微一震!一股极其隐晦、却沛然莫御的寒流瞬间以那枚落子为中心弥漫开来。这股寒流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凝滞”场域,如同无形的冰网,瞬间兜住了陵光那几枚气势汹汹、正欲扩大战果的离火晶珠!炽白的火焰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光芒流转变得滞涩,攻势戛然而止! 更妙的是,这冰网的“线头”,恰恰连回了孟章之前看似被冲垮的寒冰壁垒残部。残部得到新生力量的注入,瞬间稳固,甚至隐隐形成反扑之势! 陵光熔金色的眸子瞬间瞪大:“!!!” 他看看自己那几枚被“冻”在半路的晶珠,又看看孟章那枚云淡风轻的落子,最后猛地抬头,对着殿檐阴影怒目而视:“老!泥!鳅!你坑我?!” 阴影里一片死寂。过了好几秒,才传来烛龙心虚又委屈的声音:“……这……这不能怪我啊!谁知道小青龙他……他不按套路出牌!这招‘星移斗转·寒江独钓’也太阴……咳,太精妙了!老龙我也是第一次见!学无止境!学无止境啊!”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孟章端起一旁的青玉茶杯,优雅地啜饮了一口寒松针茶,墨绿色的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仿佛在说:场外指导?呵。 陵光气得牙痒痒,看着棋盘上被瞬间翻盘的局面,再看看对面那气定神闲的“罪魁祸首”,又瞪了一眼“帮倒忙”的阴影。他猛地抓起矮几上烛龙早上“进贡”的一碟子雾莲籽,泄愤似的往嘴里塞了一大把,嚼得嘎嘣作响,仿佛嚼的是烛龙的龙鳞。 星夜奇观,“流星雨”与“工伤” 夜幕降临,时辰珠的光晕为太和殿披上梦幻的纱衣。今晚,天界有千年一遇的“天河星瀑”奇观,亿万星辰将短暂脱离轨道,化作流光飞坠,绚烂无比。 暖石区域的最佳观景位自然留给了三位神君。陵光难得安静地盘腿坐着,熔金色的眸子期待地望着透明的殿顶星幕。孟章坐在他身侧,青碧神袍在星光下流淌着深邃的光泽。而烛龙,则获得了“特许”,庞大的身躯盘踞在暖石区域边缘,巨大的龙头昂起,龙睛放光,巨大的爪子里还捧着一大包灵瓜子——标准的观(嗑)影(糖)配置。 “来了来了!”烛龙激动地用爪子捅了捅旁边的陵光(差点把他捅个趔趄)。 只见深邃的星幕之上,原本平静流淌的天河骤然沸腾!无数星辰如同挣脱了束缚的银鱼,带着长长的、璀璨的光尾,呼啸着从天穹最高处倾泻而下!亿万流光划破深蓝的夜幕,交织成一片壮丽到令人窒息的银色瀑布! “哇哦!”陵光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熔金色的眸子被映得亮如星辰,下意识地抓住了旁边孟章的手腕,“快看!那颗最大最亮的!” 孟章并未挣脱,任由陵光抓着手腕。墨绿色的眼瞳也倒映着这天地奇观,沉静的眼底仿佛有星河流转。他微微侧头,看着陵光兴奋的侧脸,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 烛龙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巨大的龙睛瞪得溜圆,瓜子都忘了嗑。“美!太美了!此情此景!不记录更待何时!”他巨大的爪子飞快地掏出他那颗宝贝留影珠(这次学乖了,用了隐形模式),疯狂地对准下方——不仅要拍星瀑,更要拍星瀑下那对璧人交握的手和相视的侧颜! “完美角度!绝美构图!这波狗粮……呃,这波星辉与CP交融的盛世美颜!老龙我死而无憾!”烛龙在心中疯狂呐喊,留影珠的光芒闪烁得都快超频了。 就在这美轮美奂、气氛绝佳的时刻,异变陡生! 一颗偏离了主“星瀑”轨道、格外巨大、且拖着赤金色尾焰的“叛逆”流星,不知是迷路了还是被陵光身上的离火气息吸引,竟然朝着太和殿穹顶直直撞来!那速度快如闪电,裹挟着焚毁一切的恐怖气息! “小心!”陵光和孟章同时感应到危险,脸色微变!陵光周身瞬间腾起赤金神焰,孟章指尖青芒暴涨,两人反应快到了极致,就要联手布下防御! 然而,有龙比他们更快! “我的CP——!!!”一声撕心裂肺、如同护崽猛兽般的咆哮震彻太和殿!只见烛龙那庞大的身躯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速度,巨大的龙躯猛地一弹!他竟是用自己那覆盖着厚重华美鳞片的宽阔脊背,悍然迎上了那颗失控的赤金流星!巨大的龙睛里充满了“誓死保卫嗑糖基地”的决绝!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赤金流星狠狠砸在烛龙的脊背上,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和恐怖的能量冲击!整个太和殿都剧烈摇晃了一下!烟尘弥漫! “老泥鳅!”陵光惊叫出声,和孟章瞬间冲到烛龙身边。 烟尘散去。只见烛龙庞大的身躯趴在地上,背上被砸中的地方,一大片华美的龙鳞焦黑卷曲,甚至出现了裂痕,正冒着袅袅青烟,散发出一股……烤龙鳞的奇异焦香?他巨大的龙头埋在爪子里,发出痛苦的哼哼唧唧: “哎哟……我的老腰……我的鳞片……工伤!这绝对是工伤!为了守护和谐神殿的观景体验……值了……”他哼哼着,还不忘从爪子缝里偷瞄陵光和孟章紧张(陵光)和凝重(孟章)的表情,巨大的龙尾还无意识地、得意地轻轻拍打着地面。 陵光看着烛龙背上那惨烈的“工伤现场”,又看看那颗已经化为乌有的肇事流星,再听着烛龙那不着调的“工伤宣言”,熔金色的眸子里怒火、担忧和哭笑不得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声没好气的怒吼:“值你个头!孟章!快给他治治!这老泥鳅要是秃了背,以后还怎么当我们的‘和谐代言人’?!” 孟章早已蹲下身,指尖萦绕着浓郁精纯、带着强大治愈之力的乙木青气,如同最温柔的泉水,覆盖上烛龙焦黑的伤口。青气所过之处,焦痕褪去,裂痕弥合,新生的嫩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闪烁着健康的光泽。 “嘶……凉飕飕的……舒服!”烛龙享受地哼哼,巨大的龙睛舒服地眯起,还不忘对着陵光“虚弱”地讨价还价:“小雀儿……看在我工伤的份上……那宣传海报……能再印一版不?就印我英勇护殿的英姿!标题就叫《烛龙神君:用脊梁守护每一颗糖!》……” 陵光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懒得理他。他蹲在孟章身边,看着那快速愈合的伤口,指尖也悄然弹出一缕极其温顺、带着滋养之意的离火神曦,融入孟章的乙木青气中。红蓝(青)交融的神力,在烛龙背上流转,治疗效果倍增。 烛龙感受着背上那冰火两重天却无比舒坦的治愈之力,再看看身边为他疗伤的两人——一个专注清冷,一个别扭关心——巨大的龙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满足、甚至有点“猥琐”的幸福笑容。他悄悄把留影珠往身下藏了藏,刚才那“英勇护殿”的瞬间,还有现在这“甜蜜双疗”的画面,可都录得清清楚楚呢! 穹顶,时辰珠的光芒温柔洒落,笼罩着暖石上这鸡飞狗跳又无比温馨的一幕。星瀑的余晖在天际渐渐消散,而太和殿内的“甜蜜”与“欢乐”,永不落幕。烛龙满足地打了个带着焦香的饱嗝,嘟囔着:“值……真值……” 第17章 群仙宴风云,“意外”与“控场” 太和殿的日子,在烛龙神君“工伤”后,非但没有沉寂,反而因为这位“老功臣”的恃宠而骄(自封的),变得更加鸡飞狗跳又暖意融融。他背上那一片新长出的、比旁边鳞片颜色稍浅的“勋章”区域,成了他行走的“嗑糖通行证”。 晨光“关怀”,查岗与“营养品” 清晨,时辰珠的光晕温柔唤醒神殿。陵光神君难得没有赖床,正盘腿坐在暖石上,尝试用涅槃真火凝练一枚极其精巧的火焰凤翎发饰,熔金色的眸子专注地盯着指尖跳跃的金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孟章则在不远处,指尖萦绕青气,为一株叶片如冰晶的“玉魄寒兰”梳理脉络。 殿檐阴影处,一个巨大的龙头悄无声息地探出,烛龙那双贼亮的龙睛精准地聚焦在陵光指尖那枚渐渐成型的、流光溢彩的火焰凤翎上。他巨大的爪子蠢蠢欲动,留影珠的微光在阴影里一闪而逝。 “咳嗯!”一声刻意拔高、带着“官方关怀”腔调的咳嗽声响起,打破了宁静。 陵光手一抖,指尖的火焰“噗”地一下爆开一小簇火星,差点燎到他的刘海。他恼怒地抬头:“老泥鳅!你又抽什么风?!” 烛龙巨大的龙头从阴影里完全伸出来,一脸严肃(如果龙脸能做出这种表情的话),巨大的龙爪捧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玉盆,盆里是粘稠的、散发着七彩霞光和浓郁草木清香的……不明膏状物。 “小雀儿!注意身体啊!”烛龙的声音充满了“痛心疾首”,“看看你,一大早就耗费神力凝练饰品!这怎么行?身体是嗑……咳,是和谐神殿建设之本!”他把那盆巨大的膏状物往暖石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响声,“来!尝尝!这是老龙我特意去西王母的瑶池边,采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种仙草晨露,又加了点昆仑玉髓、星辉寒魄,用三昧真火……呃,请灶神帮忙熬了三天三夜才成的‘十全大补强身健体嗑CP不伤身膏’!专治神力透支,强健体魄!快!趁热乎!” 那盆“膏”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混合香气,颜色更是五彩斑斓,视觉效果极其震撼。 陵光看着那盆东西,嘴角抽搐:“……你确定这不是毒药?”他熔金色的眸子里写满了嫌弃。 孟章放下手中的玉魄寒兰,走了过来。他垂眸,墨绿色的眼瞳平静地扫过那盆“十全大补膏”,指尖萦绕起一丝极细微的青色神芒,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轻轻触碰了一下膏体表面。 瞬间,那膏体表面鼓起了一个七彩的泡泡,“啵”地一声炸开,散发出一股混合着焦糖、薄荷和……臭豆腐的诡异气味。 孟章面不改色,收回手指,看向烛龙,声音清泠:“瑶池仙草三千六百种,昆仑玉髓需万年沉淀,星辉寒魄遇三昧真火则逸散。此膏中,有凡间艾草、昆仑山脚普通青玉粉、灶神殿昨日炉灰,以及大量饴糖。” 烛龙巨大的龙脸瞬间僵住,龙须尴尬地抖了抖:“呃……这个……比例!比例很重要嘛!心意!主要是心意!老龙我这背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就想着给你们补补!天地可鉴!”他试图用“工伤”博取同情。 陵光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指尖一簇小火苗“噌”地冒出,对着那盆“膏”作势要燎:“心意我收下了,这‘补品’你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工伤患者更需要!” “别!别烧!”烛龙慌忙用爪子护住大盆,“暴殄天物啊!我吃!我吃给你们看!”他巨大的龙嘴凑到盆边,视死如归地舔了一大口那五彩斑斓的膏体。 下一秒,烛龙巨大的龙睛瞬间瞪圆,龙脸扭曲成了一个极其古怪的表情,仿佛同时尝到了极致的甜、辣、酸、苦、咸,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糊味直冲天灵盖!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 “水……水……”烛龙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巨大的龙爪胡乱挥舞着。 孟章指尖轻点,一道清冽的星辉凝露精准地射入烛龙大张的嘴里。 “噗——哈!”烛龙这才缓过气来,巨大的龙舌伸在外面哈气,龙睛里泪花闪烁,“……劲儿……劲儿真大!” 陵光看着烛龙那副狼狈又滑稽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熔金色的眸子里盛满了幸灾乐祸的光。孟章看着烛龙,又看看笑得开怀的陵光,墨绿色的眼底也漾开一丝浅淡的笑意。他指尖再动,那盆“十全大补膏”连同玉盆一起,被一层坚冰瞬间冻结,然后无声无息地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 烛龙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心意”化为乌有,又看看陵光难得开怀的笑容,巨大的龙脸上那点委屈瞬间被一种“值了”的满足感取代。他嘿嘿傻笑着,巨大的龙尾无意识地、愉快地拍打着殿檐。 午后闹剧,试装与“评委” 午后,天帝的传讯玉符飞入太和殿。原来过几日是天界传统的“群仙宴”,要求各殿主神盛装出席。陵光看着玉符,熔金色的眸子瞬间亮起战意——比美?他朱雀神君还没怕过谁! 他立刻翻箱倒柜,把自己压箱底的各种赤红、鎏金、缀满火晶的神袍都翻了出来,铺满了大半暖石区域。一时间,暖石上流光溢彩,火焰纹路仿佛在布料上流淌。 “孟章!快帮我看看,哪件最能彰显本君的绝世风采?”陵光拎起一件赤金交织、袖口宽大如火焰翻腾的华服,在身上比划着,又拿起另一件相对修身、领口镶嵌着涅槃火晶的劲装,犹豫不决。 孟章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陵光像个开屏孔雀般在衣堆里打转,墨绿色的眼底掠过一丝无奈,却还是认真地给出意见:“群仙宴需持重。前者过于张扬,后者……”他顿了顿,“尚可。” “尚可?”陵光对这个评价显然不满意,“什么叫尚可?本君穿什么都好看!”他眼珠一转,忽然抓起一件衣襟上绣着繁复青碧色藤蔓暗纹的赤红底袍,“这件呢?跟你那青袍上的纹路还挺配……”话一出口,他自己先觉得有点别扭,耳根微热。 就在这时,殿内光线一暗。烛龙巨大的身躯不知何时已经悄咪咪地降落(没完全落地,悬在半空),巨大的龙爪扒在暖石边缘,巨大的龙睛闪烁着比探照灯还亮的光芒,死死盯着陵光手里的那件“情侣款”袍子! “啊啊啊!心有灵犀!暗戳戳秀恩爱!官方发糖!”烛龙在心中疯狂呐喊,巨大的龙嘴无声地咧到了耳根(如果龙有耳朵的话)。他强忍着尖叫的冲动,巨大的爪子激动地拍打着空气(无声版),带起一阵小旋风。 “老泥鳅!你又下来干嘛?”陵光被他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问。 “咳咳!”烛龙立刻摆出一副专业评委的姿态,巨大的龙头微微昂起,“小雀儿!选战袍这种大事,怎能没有专业人士把关?老龙我!纵横天界审美界数万年!眼光毒辣!经验丰富!”他巨大的爪子指向陵光手中那件青碧藤蔓纹的赤袍,“就这件!低调奢华有内涵!青红交织寓意好!水火交融……呃,象征和谐!尤其这藤蔓纹!和小青龙今日这身简直是天作之合!绝配!穿上它,你就是群仙宴上最靓的仔!保管闪瞎那群老古板的眼!” 他一口气说完,巨大的龙睛充满期待地看着陵光,仿佛在说:快选这件!快选! 陵光被他这一通天花乱坠的“专业分析”说得一愣一愣,再看看手中这件袍子,又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孟章身上那件绣着同款藤蔓暗纹的青碧神袍……熔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动,但嘴上依旧强硬:“……算你还有点眼光。” 孟章看着烛龙那副极力推销、尾巴尖都快摇出残影的激动模样,又看看陵光明显动摇的神色,墨绿色的眼底笑意更深。他并未点破,只是淡淡道:“此衣尚可。” 有了“专业人士”的肯定和孟章的“尚可”(在陵光听来就是认可),陵光终于满意地拍板:“行!就它了!” 烛龙激动得差点从半空掉下来,巨大的龙爪互相搓着,仿佛已经看到了群仙宴上红蓝(青)璧人惊艳全场的画面,以及自己疯狂截图的盛况! 群仙宴风云,“意外”与“控场” 群仙宴设在瑶池之畔,琼楼玉宇,仙乐飘飘。众仙云集,衣袂翩跹,宝光四射。陵光神君果然身着那件青碧藤蔓暗纹的赤红神袍,身姿挺拔,赤发以一枚小巧的火焰凤翎束起,熔金色的眸子顾盼生辉,所过之处,炽热的神力气息与昳丽的容颜引来无数注目。 孟章神君则是一身与他相呼应的青碧神袍,藤蔓暗纹在衣料上若隐若现,墨发如瀑,气质清冷如月下寒潭,与陵光的炽烈张扬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和谐。两人并肩而行,红与青的衣摆在仙雾中交织,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哇!快看!朱雀神君和青龙神君!” “这袍子……是特意定做的吧?纹路都一样!” “绝了!水火也能这么配?烛龙神君诚不欺我!” 窃窃私语和惊艳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涌来。 跟在两人身后、努力缩小存在感(但体型不允许)的烛龙,巨大的龙睛里闪烁着无比满足和自豪的光芒,仿佛自己才是那件“情侣装”的设计师。他巨大的爪子紧紧攥着留影珠(隐形模式全开),疯狂记录着这历史性的“出柜”(他脑补的)时刻。 宴会进行到酒酣耳热之际,按照惯例,有仙娥献舞助兴。一队身着霓裳羽衣的仙子翩然而至,身姿曼妙,水袖翻飞。其中一位领舞的仙子,舞姿尤其出众,旋转间,长长的水袖如同流云般舒卷,带着迷离的仙光。 就在一个高难度的旋身动作时,不知是仙力失控还是脚下云气不稳,那仙子惊呼一声,整个人竟朝着主宾席的方向失控地摔去!而她的落点,不偏不倚,正是陵光和孟章中间的位置! 变故突生!众仙惊呼! 陵光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就要抬手用神力托住对方。孟章墨绿色的眼瞳微凝,指尖青芒已动。 然而,有龙比他们更快! “休想碰我CP——!!!” 一声如同护食凶兽般的咆哮响彻瑶池!只见烛龙那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敏捷(为了CP潜力无穷),巨大的龙尾如同一条灵活的巨鞭,带着呼啸的风声,后发先至! “啪!” 一声轻响,并非抽打在仙子身上,而是精准无比地用尾尖最柔软的部位,如同最灵巧的垫子,轻轻托住了那失控仙子的腰背!同时,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顺着尾尖送出,将惊魂未定的仙子稳稳地、原地旋转了三百六十度,最后以一个完美的、略带懵逼的亮相姿势,稳稳地落在了舞群中央!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甚至带着点……舞蹈的韵律感? 瑶池畔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众仙:“……” 目瞪口呆.jpg。 仙娥们:“……” 我是谁?我在哪? 摔倒的仙子:“……” 我是摔了还是没摔? 陵光:“……” 孟章:“……” 两人准备抬起的手,默默放了下去。 烛龙巨大的龙尾优雅地收回,盘在身后,巨大的龙头昂起,一脸“深藏功与名”的淡然(如果忽略他微微颤抖的、显然用力过猛的尾巴尖)。他清了清嗓子,对着主位上的天帝和众仙,用极其洪亮、正气凛然的声音道: “陛下!诸位仙友!仙娥献舞,意在助兴,重在平安!老龙我身为和谐神殿一份子,维护宴会和谐,守护同僚……呃,守护与会者安全,义不容辞!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大家继续!继续哈!” 死寂。 随即—— “噗哈哈哈哈哈哈!” “烛龙神君……好身手!” “这守护方式……绝了!” 震天的哄笑声几乎要掀翻瑶池的穹顶!连一向威严的天帝,嘴角都抑制不住地剧烈抽动起来。原本可能演变成尴尬甚至小事故的场面,被烛龙这惊天动地的一尾巴,硬生生扭转成了群仙宴史上最欢乐的插曲! 陵光看着烛龙那昂首挺胸、尾巴尖还在得意微颤的样子,又看看周围笑得东倒西歪的众仙,再瞥了一眼身边孟章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无奈笑意……他熔金色的眸子里先是愕然,随即也染上了浓浓的笑意,最终忍不住扶额,肩膀微微耸动起来。 孟章微微侧身,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了一下陵光的手腕,带着安抚和浓浓的笑意。陵光反手回握了一下,两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更添无数笑谈。 宴会尾声,天帝论功行赏。当念到烛龙“维护宴会和谐,身手敏捷,当赏”时,烛龙巨大的龙睛瞬间亮得堪比时辰珠!他激动地搓着爪子,心中呐喊:赏!快赏我太和殿终身免费观景VIP!赏我嗑糖自由! 结果,天帝赏下的是——一座由整块温玉雕琢而成、附带恒温仙泉的……巨大龙形按摩浴池?美其名曰:慰劳守护功臣,舒缓筋骨(尤其是那条劳苦功高的尾巴)。 烛龙看着那华丽但显然无法塞进太和殿檐角阴影的巨大浴池,巨大的龙脸上笑容瞬间凝固。 陵光看着烛龙那副“梦想破灭”的呆滞表情,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熔金色的眸子弯成了月牙。孟章也微微别过脸,肩膀几不可查地抖动。 瑶池仙乐再起,水波潋滟。陵光与孟章的红青身影在笑闹中依旧并肩,烛龙蔫蔫地盘在他的新“赏赐”旁,巨大的龙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温泉水,溅起的水花在仙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如同他此刻复杂又带着点甜蜜负担的心情。 “唉……守护CP,任重道远啊……”烛龙巨大的叹息声淹没在仙乐与笑声中,却带着一丝心甘情愿的满足。他巨大的龙睛,依旧执着地、精准地锁定着前方那对璧人,留影珠的微光,在爪心无声闪烁。这鸡飞狗跳又暖意融融的日子,就是他的无上仙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