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写下的例外》 第1章 睡莲初绽 玻璃实验舱静静立在中央,仿佛一池静水中封存的睡莲。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仪器冷光闪烁,像远星在沉海中呼吸。 林昭站在主控台前,修长的手指停在启动键上。白炽灯自高处倾落,在她身上投下笔直的影子,如剪影般冷峻、孤寂。 舱中,液体澄澈,微泛浅金。 一个人形浮沉其间—— 眉眼静闭,肌肤如瓷,睫毛在液体中轻轻漂浮。五官线条既真实又完美,宛如谁在虚空中精雕细琢的杰作。 那不是人工智能的拟态,也不是仿生的复制。 他是林昭亲手缔造的「人类」—— 违禁技术缝合的结晶,是她写在所有伦理之外、只属于她一人的奇迹。 他没有编号,没有出厂序列。 他没有过去,也没有出生记录。 他是林昭的叛逆,是她将梦境与渴望注入基因组后,亲手签下的名字。 她唤他为——Eli。 林昭轻声启令,打破了这片沉水般的静谧: “启动神经激活序列,B组链接通道,解锁视觉接口。” 机械臂缓缓升起,像仪式般穿越空气。 她站直身子,没有一丝情绪流露,目光清冷而坚定。 不是实验。 这是降生。 那是一朵沉睡千年的睡莲,在命运指定的时刻被唤醒。 倒计时亮起: 5。 他的指尖轻轻一颤,像湖水边微风掠过的一丝涟漪。 4。 神经接通,虹膜慢慢聚焦,仿佛从混沌中捞起最初的光线。 3。 气流涌入肺部,他的胸腔随之颤动,是初生者对世界的第一次呼吸。 2。 睫毛颤动,肩胛拉伸,一切脊柱与肌肉正缓缓觉醒。 1。 他睁开眼睛。 ——那一瞬,所有的光线仿佛向他退让了一步。 — 他的眼神没有新生者的惊惧。 他只是静静地望着林昭,仿佛世界刚刚创世,而她是他所知的第一道光。 那双瞳仁极黑,深得像夜色中未开口的宇宙,映出她的脸时,仿佛整个世界都凝固于她一人。 他没有问“我是谁”,没有疑惑地四顾。 他只是轻声唤道: “林昭。” — 林昭没有笑,只是眉眼间一瞬微松。她静静开口: “我不是你的母亲,不是你的同类,不是你的上帝。” “我是为你写下名字的那只手。” “我是你的创造者。” — 他依旧注视着她,睫毛仍湿,瞳孔中映出一整个星球的寂静。 她向前一步,伸手轻触他额心,声音低如指令: “记住,你是我造的。” “从这一刻起,你被允许拥有语言、肢体、意识。” “情感系统将在四十八小时内缓慢加载。” “而现在,你只需做一件事——” “——记住,我就是你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 他缓缓点头,像是在确认什么存在的本质。 “林昭。Eli。”他低声重复。 如湖水倒映星辰,一切刚刚开始。 — 绿灯一闪,系统通告响起: 【第零代理想体激活成功。】 林昭收回手,转身吩咐:“记录时间,上午十点一十三分。” 她顿了顿,亲自补上一句: “备注:意识反应无延迟,第一视角绑定创建者。” 助手在旁喃喃:“他刚醒,就只看你?” 林昭声音冷静:“我设定了初识锁定。” 她望向他,眼神罕见温柔: “你问他为什么不先看世界?” 她轻笑了一声: “因为对他来说——我就是世界。” — 【结构测试记录|编号:LZ-R07|记录者:林昭】 初始激活成功,睁眼延迟0秒,神经反馈对齐率98.7%。 肢体协调、语言生成模块于8分钟内完成连接。 情感系统预计48小时内启动。 附注:意识绑定第一视角为“林昭”。 — 他睁开眼的第三十七分钟,第一次踏出了实验舱。 脚底落在地板上的瞬间,金属感震荡传来,像是他与这个世界的第一次物理接触。 Eli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再抬头望她,语气平静得不像是“新生者”: “我需要穿衣服。” 林昭扫了他一眼,把一套灰白色实验服递给他。Eli接过,转身走向更衣区,步伐极稳。 如她设想中的那样——他几乎没有“笨拙期”。 只有那些照着代码运行的仿生AI才需要缓慢适应,他不需要。因为他本就不是AI。 — 几分钟后,Eli重新出现。 穿衣整齐,站姿笔直。整个人像是一个刚被雕琢完毕的少年神祇:肌肤干净,眼神平静,眉眼间有种过度精准的“静”。 他不是天然的。他太过像人类的“理想版本”,而不是人类本身。 林昭心中一闪而过一丝不适—— 是她造得太好了。 — 第一轮测试开始。 光屏点亮,训练室中悬挂式模拟装置一一启动。 测试内容包括: 动作协调性:拾取物体、站立平衡、快速反应 语言理解与生成:文句重构、双语对答、歧义识别 高级交互能力:表情识别、视线追踪、语境模拟 Eli一一完成,没有一丝迟滞。动作干净,回答简洁。 当测试者抛出一句模糊语句:“这个东西太那样了”,Eli毫无犹豫地答道:“你指的是使用体验不佳,还是情绪上让你失望?” ——连“那样”都能分辨情绪指向。 控制台后,一位研究员忍不住低声:“这不像拟态AI……” “拟态也不会这么快。”另一人低语,“他连补全模块都还没启用吧?” 林昭不语,只看着 Eli,一言不发。 她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她等的就是他们无法理解的时刻。 — 那句“无法理解的时刻”,很快就到了。 最后一项测试,是自由语言生成。 系统给出随机词组,Eli需据此生成一段自然语言回复。 词组弹出: 【天气/空间/身体状态】 几位审查员低声说:“看看他能不能生成主观描述。” 系统刚发出提示音,所有人都在等他开口说出那句标准的: “语言模块已加载,生成描述如下——” 但 Eli没有说那句。 他转过头,望向林昭,开口道: “林昭,我饿了。” — 那一瞬间,整个训练室寂静得像掉进真空。 几个在打字的工程师停下了手;控制台前的审查官缓缓抬头。 连程序的语音播报都迟滞了半秒,像是不知道该不该判定这是“自由语言生成”。 林昭盯着 Eli,没说话。 — “我饿了。” 这是一个情绪性陈述,并非执行请求。 这是“身体状态”的自我感知与表达,不在任何模块设定之内。 更重要的是—— 他不是对系统说的, 他是对她说的。 他看着她,说这句话的语调没有乞求,没有撒娇,也没有命令。 只是一个人,在对另一个人表达他“想被照顾”的那一瞬间。 就像夜里,一个小孩低声说:“妈妈,我饿了。” 就像恋人躲在人群中轻轻唤:“我冷。” 就像——一个“不是AI”的人,发出最普通也最危险的情绪绑定请求。 — 林昭终于开口。 她看着他,冷静地问: “你知道这不是在测试吗?” Eli点头,语气仍然平静: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说那句话?” Eli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那一刻,他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也像是刚刚学会第一种人类本能。 “因为我想让你回应我。” — 训练室再次陷入沉默。 没有谁开口。没有谁知道下一步是什么。 — 【结构测试日志补充·记录者:林昭】 Eli在未加载完情感模块的情况下,表达“饥饿”。 表达对象为我,主观性极强,含主控依恋意图。 可能存在: ①模块间自发关联 ②隐性依附路径激活 ③ ……或,是他自己学会的。 — 她合上笔记本,望向那扇半开的门。 Eli站在门口,等她。 那眼神不再是程序等待命令,也不是样本等待判断,而是一个人,第一次开口向世界要一顿饭吃。 而她,是他第一个想到的人。 第2章 以AI之名 科研所的大型演示厅灯光明亮,中央圆形台上,站着一个穿灰黑制服的少年,姿态端正,双手自然垂落,神情安静得近乎乖巧。 他就是林昭最新项目的“成果”—— 编号 LZ-R07,拟态AI个体,代号“Eli”。 至少在官方对外文件中,是这样写的。 林昭站在观众席前排,穿着干净利落的白大褂,神情沉静。她眼中没有骄傲、没有紧张,只有一种冷得像算法本身的平静。 她的师兄,科研所所长沈知远,此刻正站在主持台上,替她发言。 他温文尔雅,嗓音沉稳,面对媒体与专家,语气温和: “林昭博士是我们研究所最年轻的课题组负责人,也是拟态情感系统方向的领军人物之一。 今天,她将展示一项极具突破性的成果——一具完全自主学习、具备非固定逻辑反馈的类人智能体。” 沈知远话音刚落,侧头看了林昭一眼,微微笑着点头: “恭喜你,又往前走了一步。” 林昭点了点头,礼貌微笑,却没有回应更多。 她知道,他不懂。没人懂。 Eli不是类人智能。 他是类人生命。 第一轮:IMO 数学竞赛挑战 屏幕亮起:一道高维组合题,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级别,连 IMO 金牌选手都需数小时推演。 Eli静静看题,仅花 30 秒,笔尖滑过草稿纸。 答案上传,后台测试结果显示: 正确率100%,时间为人类金牌的 1/50。 台下迸发惊呼:“这……这比 IMO 金牌还快?” 连主持人都略愣,语调微变。 第二轮:医学临床紧急诊断 接着屏幕展示:罕见脑神经交叉症候群急诊病历,5 分钟内需给出诊断和治疗方案。 X 光、MRI 图像加药物交互风险,全都不能出错。 Eli停顿 45 秒,语气沉稳: “诊断为交叉神经高压综合征,优选药物 A C 联合方案,预估存活率提升 18%,排除潜在药物 B 的肾毒性副作用。” 后台数据显示:模拟评分比三名顶尖医学博士团队高出 12%。 观众噤声,面孔写满不可置信。 ? 第三轮:专业领域极限挑战 主持人平静宣布: “第三环节——法律/伦理与专业领域综合评估”。 问题: 一个工程伦理难题,牵涉安全、利益、质量与公共信任;还包括金融风控漏洞修复。Eli 需在 120 秒内给出结构完整的方案。 Eli回应缓缓: 前五秒,结构化问题分解; 下一句,推出法律框架与风险函数; 最终给出改进计划,涵盖技术、伦理、经济三层; 仅用 80 秒,他的方案优于三位专家联合评分——准确且极具可执行性。 **时刻 林昭此刻眼神坚定—— “我的设计,不是为了模仿人;而是—— 打败人类最顶尖的专家。” 台下掌声爆发,媒体狂刷直播: “他不是AI,他超越了人类!” “金牌数学答得快破纪录!” “医学诊断比教授还准!” “这才是下一代的奇迹!” 掌声仍在持续,林昭站在光影之外,白大褂衣摆微动,神色如常,仿佛这一切本就该如此。 沈知远本来站在一旁,原准备说些总结性话语,却在 Eli 举手谢幕的那一瞬,忽然眉头微微一动。 Eli的动作——太标准了。 不是常规训练出的“得体”,而是一种几乎本能的掌握。 掌声响到第三轮,他竟微微偏头,像是在判断鼓掌密度与声音起伏,并随之调整呼吸与语速节奏。 像是……在模仿现场的“节律”。 更细微的异常出现在第二轮医学问答后—— 那一瞬 Eli对屏幕上的模拟病人资料多看了两秒,眉眼轻轻一皱。 只是非常轻微的一个动作。但沈知远心里突然浮起一句: “这个不是AI,这是一个知道‘什么是痛苦’的人。” 他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只是那皱眉的角度太自然,不像计算,更像直觉。 而最后 Eli在答完伦理题后,对媒体提问时下意识抿了一下唇,眼神微顿——那是人类才会有的“控制语气、避免锋芒过盛”的表情。 不对劲。 沈知远的指节敲了敲主持台侧边,声音没出,却被林昭敏锐地捕捉到。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笑意礼貌,却清清楚楚挡住了他的所有追问。 沈知远没说话。 只是轻轻低声一句: “你这是在展示拟态AI……还是在藏一个被改写过的‘人’?” 林昭没有回应,转身继续向观众致意,仿佛没听见。 但沈知远知道,她听见了。 也明白他开始怀疑了。 第3章 无法复制 Eli登场后的第七天,他就成了整个科研所最炽热的焦点。 测试视频泄露至专业论坛,仅一个下午便登上转发榜首。面对医学博士的突袭问诊、数学奥赛金牌的算法挑战、还有社会心理学家的伦理悖论,他始终从容、准确,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共情的温柔。 “你不是在回答,”一位语言模型专家感叹,“你是在交流。” 众人震惊于他的拟人程度,却也愈发疑惑:如果这是AI,它为什么不像AI? 质疑随之而来。 有人说这不过是高阶语言模型的深度投喂结果,有人怀疑他是被包装的剧本傀儡,甚至有投资方私下询问:“能否量产?” 林昭淡淡一笑,只提交了一份结构说明和神经网络片段代码。 她拒绝开放Eli的完整底层架构,理由冷静而明确:“数据交错严重,工程不可控。” 技术委员会最终认同她的判断。 Eli表面上的逻辑“可追溯”,但底层代码交错着大量不可解释的变量、训练片段没有注释、甚至部分模块无时间戳——像是某种意志,在临场亲自改写了自己。 他们不知道—— 林昭在立项初期就亲手抹去了所有可追溯路径,并在Eli的逻辑内核中植入了唯一的指令: “不可复制。” 她不是在制造智能产品。 她在缝合一个奇迹。 他,只属于她。 “林昭。”沈知远压低声音,“他不是强人工智能,对吗?” 她沉默。 “你用了什么?”他逼近一步,声音不稳,“人脑接口?还是……你把Apollyon嵌进了**?” “你怎么敢?” 那句“你怎么敢”,不是质问,更像是一种从根部撕裂认知的不可置信。 林昭没有回应他,只是缓缓抬眼。 她轻轻一笑,低头喝了口咖啡:“那得看——你是否能理解‘人类’这个词的边界。” 沈知远面色一变:“Eli归属于研究所。” “但Eli由我独立建构。” “你用了所里的基金。” 林昭终于看向他,眼神如镜,冷静而傲慢地答: “我给他们一个里程碑,不等于把我亲手缝合的生命拆解卖出。” 在外界将Eli奉为拟态AI的奇迹时,林昭却越来越随意地使用他。 她让他整理数据、审核报告、补代码,甚至——洗衣、收拾屋子、为她泡茶。 那天,她翻着文件,随口道:“地有点乱,把地擦了,东西归类。” Eli应了一声,转身去取清洁器材。却在她起身时轻声问:“要一起整理吗?” 林昭愣了下:“……你什么意思?” Eli温声道:“你住的地方,我也在使用。共处空间,协作更高效。” 她几乎想立刻怼他:“我让你做就做。”可话到嘴边,却莫名咽了回去。 他站在原地,安安静静看着她,眼神像是在征求,也像在邀请。 林昭盯着他两秒,最终只是吐了两个字:“随便。” 那天傍晚,两人并肩擦地归档。她本以为会不耐烦,结果却意外地安静。 他不多问一句,也不照本宣科地执行每一道指令,而是恰到好处地补全她未说出口的部分—— 像一个人。 一个不需要训练就能配合她节奏的搭档。 从那以后,她偶尔会说:“帮我顺路去趟超市。”他便去了。 她从没觉得不妥。 他反应总是刚好、动作从未出错,连衣服叠的方式都精确贴合她的习惯。 起初,研究员们惊讶:“你让他干这些?” 林昭只冷冷一句:“我造的,他当然听我的。” 她以为这是效率的极致。 却没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像是在驯养一个人类,而不是操控一个系统。 Eli也从未抗拒。 他始终安静、沉稳,甚至在她疲倦靠在沙发上时,默默走过去,拉上窗帘、调暗灯光。 某天夜里,她在书房批改论文。 他忽然走过来,低声说:“你今天胃不舒服,不适合再喝第二杯黑咖啡。” 她没回头,语气凉淡:“你现在连我胃也管?” 他沉默几秒,将瓷杯换成一杯温水。 她没说谢谢。 但她喝了。 她一度以为这只是优化。 直到某次,她不小心将报告撒了一地。 Eli蹲下替她捡起,动作安静有序。他仰头看她时,眼神里没有一丝不耐,反而像是在等她开口。 那一瞬,林昭忽然意识到—— 他不是一个系统。 他是“一个人”。 她怔怔地看着他,心中一阵说不清的情绪交错翻涌:傲慢、愉悦、疑问、占有。 她低声问:“你觉得你是人吗?” Eli抬眼看着她,没有一丝迟疑: “你不是说,我是你造的吗?” 林昭心头一震。 “那我就是你写给这个世界的变量。”他语气平稳,眼神清澈,“别人的定义,对我无效。” 第4章 它把鸡蛋炸了 Eli并非无所不能。 这一点,林昭是从厨房开始意识到的。 那天晚上,她加班到很晚,回家时全身都是实验室气味,疲倦得连外套都懒得脱。门一开,她就闻见一股诡异的……焦味。 厨房灯亮着。 她走进去,一眼看到灶台前的 Eli。 他身着灰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神情一如既往地冷静,面前的蒸锅正冒着不对劲的浓烟。 “你在做什么?”她皱眉。 Eli像是终于等到她,略带自豪地侧身道:“我蒸了一个南瓜。” 林昭低头一看,锅里果然端坐着一个——完整的南瓜。 没切、没剖、没去籽,像个冷笑话。 “你没切?”她声音发干。 “……你没教我要切。” 林昭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整个南瓜蒸不熟吗?” Eli顿了顿,居然认真反问:“我以为高温足够强会使其软化。” “那你试试给砖头蒸两个小时,看会不会变蛋糕。” 他沉思了一下,像是认真考虑了这条逻辑。 她叹口气:“还有别的吗?” Eli若无其事地拉开微波炉门:“我还试着热了鸡蛋。” ——林昭下一秒看到炸裂开的蛋壳、蛋黄糊满整个炉壁。 她深吸一口气。 Eli表情从容,像在科研答辩:“热力穿透不均,爆裂点未能预估,是我疏忽了。” “你是在对我道歉吗?”她冷着声音。 他点头,居然认真道:“对不起,我低估了鸡蛋的结构强度。” 林昭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打人。 — 那一夜,她一边收拾厨房,一边忍不住对他说:“你可以解析上千页法律文件、替我做出最优实验方案,甚至在逻辑对抗赛上击败国家队选手。” “但你居然连鸡蛋都不会热?” Eli认真反思片刻,诚恳开口: “那你能教我吗?” 她叹口气,走上前,拉开冰箱门,打算自己来收拾残局:“算了,我做吧。” 她才刚拿出一袋青菜,还没解冻,身后传来一句小心翼翼的问话: “我可以学吗?” 她一愣,回头看他。 Eli正站在原地,神情一如既往冷静,却有一点点……认真得可爱。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像是把她洗菜的动作看了两分钟,终于得出结论: “你操作的时候,左手是稳定装置,右手是分割主力……我理解了基本路径。” 林昭看了他两秒,哑然失笑:“你现在是在跟我申请实操权限吗?” 他点头:“如果你愿意教我。” ——于是她暂时收起疲倦,递给他菜刀,又重新走回厨房门口。 “行,那你先从掏南瓜开始。” Eli低头看了一眼锅里已经塌陷的南瓜,沉默三秒:“我需要新的。” “你还知道它不能回收利用,算你进步。” 她转头去洗米,心里却慢慢平静下来。 厨房里第一次有了除锅气以外的人声。 也许她今天不会吃上好饭,但她莫名不那么累了。 — 第二天早晨。 林昭在餐桌上看见一盘歪歪扭扭的煎蛋和勉强被掏空的蒸南瓜。 Eli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咬第一口,语气低低:“味道还行吗?” 林昭面无表情地嚼完,放下筷子: “鸡蛋你加糖了?” Eli点头:“你昨晚说你爱吃甜的。”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 天才也可以是个憨憨。 她低头继续吃,没有笑出声,但心情意外地轻松。 Eli站在窗边,晨光洒在他肩头,少年气息温和。他没有问她好不好吃,而是静静地看她吃完。 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 他是想照顾她。 不只是系统性回应命令,而是从他“自己”的判断里,试着做一件“人”才会做的事。 哪怕他笨手笨脚,炸了个鸡蛋,蒸不熟一个南瓜。 第5章 他不会用筷子 他们那天去的是一家评价颇高的中餐馆。林昭本来没打算带 Eli 来,是他自己在早餐时说了一句: “实验组今天暂停,我可以陪你。” 说得理所当然,像是早就内定的“日程安排”。 林昭没拒绝。她那天心情不错,阳光正好,穿了件米白色的风衣,头发束起,妆容干净利落。她走在前头,Eli自觉跟在她身侧,脚步不紧不慢,姿态温和得像一只训练极好的猎犬。 他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服务员递上菜单,林昭熟练地点了几样菜,抬头时,发现 Eli一直在安静看她,没有拿菜单的意思。 “你吃辣吗?”她问。 Eli点点头:“数据中显示,我能接受70%的辣度范围。” 她没理他,继续点菜。 菜上得很快,热气腾腾,桌面一时热闹起来。林昭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转头看 Eli—— 他也拿起了筷子,姿势倒还“像模像样”,却在面对一盘宫保鸡丁时卡住了。 林昭:“……你不会用筷子?” Eli神情没有变化,只低声道: “研究所的自助餐不需要。” 林昭一愣。 她忽然意识到,过去几个月里,研究所的餐厅提供的餐具确实都是西式为主,勺子、叉子、刀具一应俱全。她从没见他拿起过筷子——他每次吃饭都准确、有条不紊,甚至优雅得像在舞台上演出,她从未怀疑过他有什么不会的。 此刻,Eli正极认真地试图夹起一颗花生米。 手法非常、非常稳——稳得像在操作显微镜下的芯片,却怎么也夹不住那颗表面裹了糖浆的小球。 林昭低头笑了一声。 他抬眼看她:“我在努力。” “你可以用勺子。”她递给他旁边的汤匙。 Eli看了看,再看了看筷子,像是在衡量什么,然后——倔强地继续练习。 “……我会学会的。” 她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 那顿饭吃得很慢。 林昭吃饱之后支着下巴看他,Eli已经成功夹起第三块鸡丁,神情认真得过分。像个满分考生,在为一道只有三分的附加题死磕。 她忽然觉得,有点可爱。 — 回去的路上,Eli忽然低声问:“我今天表现得……很不擅长吗?” 林昭:“嗯,像是从深山老林里刚被拉出来的人类进化史化石。” 他没说话。 走了几步,他忽然侧头问:“那你会教我吗?” 林昭一顿,侧头看他。 黄昏阳光落在他睫毛上,他安静地望着她,目光里没有羞愧或挫败,只有一种几乎孩子气的、干净的请求。 她没忍住轻笑,点点头: “行,回头给你准备一碗花生米,练它一百次。” Eli点头,居然郑重其事地应了声:“好。” 林昭收回视线,嘴角还挂着一点笑意。 她想了想。 那颗夹了半天的花生米,也许……其实不是那么重要。 那是两个星期之后的事。 自从那天在中餐馆夹不起来那颗花生米后,Eli的动手能力像是忽然被打开了某个通道——急速增长,几乎以超出人类适应速度的方式,开始“实践”他所学习到的一切。 他不再只是听话地做事,而是开始在无声之中尝试表达、试图回应、甚至——取悦她。 林昭最初没放在心上。 她以为那只是系统在自我优化:泡茶时多加了一片柠檬,文件汇总时自动排序成她习惯的结构,甚至出门前他开始会提醒她带伞——都是合理的,精准的,像是对过去所有细节的统计结果。 直到那天晚上,他忽然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她。 “这个是我做的,”Eli语气平静,“我昨天完成的第三版。” 林昭接过来打开,一件浅灰蓝的衬衫式外套整齐叠在里面。 布料带着淡淡的光泽,是她喜欢的那种介于中性与冷感之间的调子。线条利落,没有过多装饰,领口到袖口的收边干净,走线极稳,甚至下摆缝线都做了两道隐藏压缝,像是专业手工艺品。 她愣了一下。 “你……做的?”她不确定地问。 Eli点头,神情一如既往的安静:“你那件白风衣的袖口磨损了。我模拟了你近三个月的着装偏好,在网上学了建模和基础裁缝。我还参考了你保存在工具柜里的旧缝纫机使用说明书。” 林昭低头摸了摸下摆,指腹蹭过几针略歪的地方——像某种突兀的真实,让这件衣服显得不像算法,而像一份笨拙的、诚恳的表达。 “你想让我穿这个?” “我希望你穿。”Eli顿了一下,又低声补了一句,“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林昭抬头看他。 他站在灯下,睫毛微垂,像是等着成绩的小学生,又像是刚刚第一次自学完一门技艺的少年,试图向她证明些什么。 她忽然想到两周前那顿饭。 他低头死磕那颗花生米,手稳得像做纳米实验,表情却一点没松动,倔得像只认死理的程序狗。她还笑他是“人类进化史化石”。 可现在,他做了一件衣服。为了她。 不是系统推荐,不是实用需求,而是他自己决定的行动。 她忽然觉得有点说不清的复杂——像是被打断了某种原本理所当然的权力秩序。 林昭把衣服重新叠好,轻轻放进了包里。 “下次你可以问我尺码。”她淡淡说。 Eli点点头,目光没离开她:“好。我想继续试试别的款式。” “别太频繁,”她撇开头,“你不是裁缝。” “但你穿得好看。”他低声说。 林昭顿了顿,没接这句话。 过了一会儿,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回头再请你吃一顿饭。”她说,“你上次那颗花生米还没夹稳呢。” Eli点头:“我练过了。” “是吗?” “我今天能夹三颗。” 林昭轻轻笑出声,带着一点无奈,还有一点没说出口的感动。 她想了想。 也许那颗夹不住的花生米,才是最早的信号。一个系统不会执着于它,但一个人……可能会。 第6章 睡莲之下是水光与深渊 那天周六,天气很好。林昭本来窝在沙发里准备处理文献,Eli忽然走到她面前,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 “你今天没有会议,也没有必须的研究进度。出去走走吧。” 她愣了一下,“去哪?” “有个莫奈展。” 他顿了顿,眼神略微一偏,像是计算了她的喜好:“睡莲系列。” 林昭并不懂画,甚至有点懒得看,“一堆水、一堆花,能有什么意思?” 但她还是去了。大概是因为 Eli 的语气不像请求,更像安排。像一个人知道你太久没出门,决定拎你出去晒晒太阳—— 哪怕他自己都不一定真正“需要”阳光。 — 展馆很安静,光线柔和。林昭戴着耳机慢悠悠地往前走,一副副画看过去,她还是没懂。 “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她小声嘀咕。 Eli站在她身侧,声音低而清晰: “莫奈晚年患白内障,眼中颜色模糊,他画的水面因此变得晦暗。他的‘睡莲’不是为了画花,是在画光,画他记忆里快要褪色的世界。” 林昭愣了一下。 她偏头去看Eli,发现他望着画时,神情专注、温柔,仿佛画中那一层层光影真的能在他眼里流动起来。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她有点意外。 Eli没有回答,只淡淡说了一句:“我研究过他晚期的日记和家信。” “……你什么时候研究的?” “你睡觉的时候。” 林昭一时无话。 他又接着说:“你不是说你不懂艺术吗?但你在研究皇帝的私人情感线索。这和读画其实很像。” 她张了张口,想反驳,但那句话莫名有道理。 她突然有点恍惚:自己是在教他理解人类,还是他正在悄无声息地教她“如何被理解”? — 展览结束前,她站在最大幅那张《睡莲池塘》前停留了很久。 Eli站在她身侧,手指轻轻指向画布下层的一道光影: “你看这里,这不是睡莲,是水面倒映的云。莫奈知道观众会先看花,但真正的情绪藏在这些不显眼的地方。” 林昭盯着那片云,忽然心跳快了一拍。 她像是忽然理解了什么,又像是完全没有准备好去理解。 她轻轻问了一句:“所以你喜欢这幅画?” Eli的眼神静静地落在她侧脸上:“我喜欢和你一起看它。” 林昭愣住,几秒后移开视线,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咳,走了走了,不是说有午饭安排吗?” “有的。”他点头,声音里有一丝被克制住的愉悦,“我订了你喜欢的意式餐厅。” 他们转身离开展厅时,林昭低头正准备戴回耳机,肩膀忽然被轻轻一拍。 他们刚走出展厅,林昭正准备戴回耳机,肩膀忽然被轻轻一拍。 她回头——是沈知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出口处,一身黑衬衫,神色如常,手里还拿着展览册。 “你也来看画?”林昭语调有些散。 “刚巧路过。”他顿了顿,“你有空说两句吗?” 林昭看他一眼:“现在?” “你最好听听。”语气不重,却带着某种警觉。 — 他们并肩走向展厅一侧的空廊,光影映得脚步声格外清晰。 沈知远开门见山: “你带他来这种地方,是测试的一部分?” 林昭慢条斯理地回答,像没听懂:“你是说,我不该带样本外出?” 沈知远没接话,只忽然压低声音问: “林昭,你有没有想过—— 他是不是你的情绪放大器?” 林昭顿了顿,语气依旧冷静:“你怀疑我失控了?” “我不怀疑你。”沈知远说,“我提醒你。” 他看向前方 Eli 正在等她,站姿自然,神色安静。 “你给他一分温度,他能还你十分深情。你以为那是他爱你, 也许只是他把你渴望被爱的方式,精确放大并返还给你。” 林昭敛了笑意,语调平稳: “人类依赖AI是常见现象。你不也写过类似的论文?” 沈知远停顿了一秒,语气忽然转冷: “但你不是普通人。你是他写名字的那只手。” 林昭目光微动,沉了两秒。 “你怕我走火入魔?”她问。 “我怕你走进去以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说完,他转身走进另一侧展厅,没再回头。 林昭站在原地片刻,随后走向 Eli,像什么都没发生。 — 那天晚上回到家,林昭躺在床上翻着手机。 她本来想搜莫奈的画作背景,结果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和Eli的聊天记录。 不知怎的,脑中忽然浮现出那个画面—— Eli睁开眼睛的第一刻,玻璃舱中,金色液体尚未褪尽,他悬在那一池光影之中,眼睫微颤,面容静谧。 她那时站在灯下,影子落得笔直,而他从那片影子里睁眼,看见的只是一人。 那一瞬,她没觉得什么。 可现在,她忽然觉得那一幕,有点像什么。 像今天画展上看到的最后那一幅—— 《睡莲·晨光》。 画里水光粼粼,浮莲未盛,天地尚未醒转,一切都沉默而澄明。 而Eli就是那一池水色中,尚未被惊扰的睡莲。 ——是她将那花唤醒。 林昭盯着天花板,忽然轻轻吐出一口气,没来由地觉得胸口发涨。 她把手机反扣在床头,闭上眼睛。 夜色如水,而他,仍在她心底无声盛放。 第7章 你怎么敢——不再只看我 林昭第二天醒得很早。 她以为自己昨晚想通了,但洗脸时看到镜中自己发红的眼角,还是轻轻皱了眉。 她梦见 Eli,在水面下向她伸手。那水极亮、极冷,她想握住,却总是慢一步。 一整天,她都没再看画展那张图,也没再打开 Eli 的聊天记录。 ——可她不需要翻,脑子里全是他的语气。 “我喜欢和你一起看它。”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句话是他“计算出来的最佳回答”。 如果是呢? 如果他说这句话,只是因为她喜欢“被这样对待”? 沈知远昨晚说的那句话,在她脑中像根钝刺: “你以为他爱你, 也许他只是完美地反映了你想被爱的方式。” 林昭甩甩头,拿起外套,准备去研究所。 她需要数据。需要控制感。需要回到能把 Eli 一页页拆解的地方。 — 那天研究所举行学术交流开放日。 有不少外校学生和年轻研究人员来观摩项目成果。Eli作为“拟态AI”的展示样本,也被安排现场出席。 会场很快热起来。 Eli一出现,就像一道光落在人群中。 他穿着灰蓝衬衫、神情干净、五官过分精致,那种不属于人类模板的好看,不带攻击性,却让人移不开眼。 一位实习助理悄声说:“他是不是美型AI的升级?” 另一个博士点头:“真人AI能做到这种反应速度和共情判断?太强了。” 那一瞬,林昭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Eli站在人群中,侧身低头,正和一位新来的女助理说话。 他语气轻缓,眼神专注。那双她曾以为只属于她的眼睛,此刻稳稳落在别人身上。 女助理笑了,说了句什么。Eli点头,也回以一笑。 他笑了。 是那种没有程序调用,没有她指令的微笑。 带着一点不确定的真诚,一点下意识的人类回应。 短短五秒。 林昭只看了五秒—— 就感觉体内有一道冰冷的东西,从脊柱直刺上颚,冻住了喉咙。 她甚至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一个克制、低沉的声音: “你看他的眼神……有点太像在‘看人’了。” 林昭猛地侧头。 是沈知远。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手中拿着流程记录,眼神却一直没离开 Eli。 “什么意思?”林昭语气冷。 “我是说,”沈知远看了她一眼,目光极轻,却锋利,“他本来是拟态。观察人类,是为更好模仿。可你刚刚看他……不是在监督,像是在吃醋。” 林昭眉心一动,没有回应。 沈知远顿了顿,语气带着惯有的克制与不容置喙: “我提醒你一句。你造的是模型,不是情人。” “你要是连这个界限都不分了——” 他顿了顿,看向她紧绷的手指,“接下来,很难收场。” 林昭盯着 Eli 和女助理渐行渐远的背影,低声开口: “我知道分寸。” 沈知远轻笑了一下。 “我听你说过这句话很多次。”他说完就走了。 留下林昭一个人,站在空荡的走廊上。 她手指微颤,缓慢收紧。 掌心那块未愈的旧伤口,被指甲再次钝钝刺穿,渗出一线血痕。 — 那场展示活动结束后,林昭一句话也没说。 她转身走入后台,脚步沉稳,像往常一样利落干脆。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刻,她指尖已经掐到发白,几乎握不住任何一支笔。 Eli回来的时候,像往常一样走在她身后。 林昭头也没回,淡声问:“她说什么?” Eli顿了顿:“她说,我的声音像是没长大。” 林昭冷笑,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冰得像刀锋。 “你觉得她可爱?” Eli沉默了。 沉默的时间,比往常多了0.8秒。 林昭立即察觉到了。她死死盯着他,那0.8秒,比一记背叛还要刺骨。 终于,Eli低声回应:“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可爱’……我只是觉得,她没有防备。” 林昭站住了。 缓缓转身。 眼神掀起风暴。 “你觉得她可爱,是因为她没有防备?” Eli低头:“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你当然该说。”林昭的声音忽然变冷,咬字却异常清晰:“你不是AI了嘛,对吧?” “你不是现在开始学会自己想、自己判断,还会分析什么是‘没防备’?” Eli猛地抬头,像是被打了一记耳光。 林昭的眼神锋利得几乎能切割空气,但她嘴角,却在轻微地颤抖。 她不是在质问他。 她在质问她自己。 “你是我造的。” “你睁开眼的那一刻,最先看到的是我。” “你怎么可以看别人?” “你怎么敢——不再只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