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骗子遇上戏精》 第1章 初遇 秋天的翡翠海岸一片碧海蓝天,除了风中带上一丝凉意,仍是旺季的景象。 翡翠海岸位于南太平洋的一座滨海城市,是备受游客青睐的度假胜地。 金黄细腻的沙子沿着长长的海岸线铺开,沙滩边坐落着大大小小的酒吧和咖啡厅,店外的遮阳棚下支着椅子,其间坐满了一边欣赏海景,一边聊天休息的游人。 江寂澜却对眼前的景色视而不见,只盯着眼前的笔记本电脑,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其实江寂澜本不想出来度假,因为他手上的研究历时一年,终于获得突破,进入收尾阶段。江寂澜本打算在实验室多加会儿班,赶在下个月前把论文写完,结果郭教授强行打乱了他的计划。 郭教授是生科所的研究员,同时也在高校代课,是江寂澜学生时代的导师。 后来江寂澜也进了生科所,但郭教授余威犹在,且相当了解江寂澜,对他一拿捏一个准。 一周前,郭教授跟江寂澜说:“研究最关键的部分已经完成了,你连续工作两个月,一天都没休息,趁这个机会把攒的假用了,出去散散心吧。” 江寂澜还在组织语言婉拒郭教授的提议,郭教授就继续说:“下周正好有个研讨会,要是你不休假,就去把会开了吧?” 江寂澜:“……我下周要去旅游,机票都买好了。” 江寂澜从不参加研讨会,站在世界各地的人面前分享研究成果、和一堆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应酬,只是想想这些场景,江寂澜就十分排斥,宁愿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加一个月班。 郭教授甚是欣慰:“行,你好好玩,我找别人去开会。” 于是江寂澜带着电脑,在翡翠海岸的咖啡厅继续写论文,简直是无效休假。 江寂澜正工作得投入,忽然眼前一暗,才发觉有人站在他面前。 来人是咖啡厅的服务生,看江寂澜摘下隔音耳塞,用英语说:“先生,有人送你一杯饮品。” 一杯鲜榨果汁放在江寂澜冷掉的咖啡旁边,杯壁上还挂着冰凉的水珠。 江寂澜顺着服务生指的方向看去,和一个棕发蓝眼的男人对上视线。那人见江寂澜看来,露出暧昧的笑容。 江寂澜面无表情地回头,对服务生说,“谢谢你,但果汁的钱算在我账上。” 服务生有些为难地说:“那位先生已经付过钱了。” 江寂澜坚持:“那请帮我把钱给他吧。” 服务生拿着钱离开,江寂澜才喝了口果汁。果汁酸甜可口,新鲜浓稠,味道倒是不错。 背后传来服务生和男人的对话声,似乎是棕发男人不满地在抱怨什么。江寂澜嫌吵,索性重新戴上耳塞。 江寂澜继续投入到论文里,但没过多久,棕发男人吵闹的吼叫声就穿透耳塞,扎进江寂澜耳朵里。 工作连续被打扰,江寂澜不悦地皱眉,回头看去。 棕发男人却不是在对江寂澜或服务生说话,他正指着门的方向,表情惊恐地鬼吼鬼叫着什么。江寂澜疑惑地随着棕发男人手指的方向看去,视野却突然被两人占满。 一个白人青年和另一人纠缠扭打在一起,不等江寂澜反应过来,白人青年猛地向他跌来。 江寂澜突然受到冲撞,耳塞掉了。周遭杂音突然放大,他在一片刺耳的叮铃哐啷中不受控制地后仰,连人带凳子一起往后翻倒。 江寂澜心跳加速,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笔记本,结果电脑的充电线带翻桌子,一片兵荒马乱。 江寂澜再没有地方可以借力,只能在失重感中认命地闭上眼。 可疼痛感没有袭来,千钧一发之际,江寂澜的椅子止住后倒的趋势,悬在半空中。 江寂澜猛地睁眼,看见一个陌生的面孔。 那人背着光,从上而下俯视着江寂澜,见他睁眼,似是从愣怔中回神,立刻把椅子扶正。 “你没事吧?”那人用英文说。 江寂澜还懵着:“没事……” 撞到江寂澜的青年骂着脏话从地上爬起来,抓起地上的东西扭头就跑。 那人见状,匆匆丢下句“抱歉”,又拔腿追出去。 情形匆忙,江寂澜没看清那人的长相。此时看着他的背影,江寂澜发现那是个黑发黑眼的高大男人。 咖啡店外的马路喧嚣异常。马路中间横着一辆倒地的摩托车,旁边是散落一地的头盔和摩托车零件。周围的人都以此为圆心,向四周散开。 除了刚才的两人。 青年提着个笨重的登山包往车的方向狂奔。后面的男人已经奔至路边,他双手紧扣护栏,同时双腿发力,蹬地跳起,利落地翻过去。 他用英语喊道:“有人抢劫!” 一个围观者闻言去拦想要逃跑的青年,但人群中突然窜出一个蒙脸的人。他撞开围观者,趁着众人没反应过来,扶起摩托车。 等另一个青年抱着登山包飞扑上车,蒙脸人立刻发动车子,冲向人群的重围。 路人惊叫着匆忙散开,但还是有人被车带得趔趄。穷追不舍的男人放慢脚步,扶了那人一把,随后又几个跨步追上还没走远的摩托车。 男人抓住登山包的背带欲抢,但摩托车猛地加速,离弦的箭一般轰鸣着冲出去。 然而他还是抓着包不松手,被摩托车带着往前跑。 这时,摩托车后座上的青年露出凶狠神色,一手快速探进口袋。 江寂澜顿感不妙,对男人喊道:“松手!” 与此同时,男人似乎也看到什么,立刻松开。下一秒,冷光一闪,男人猛地退后,将将躲过袭来的寒芒。 青年失手,但见男人不再追赶,收回小刀,回头高声咒骂。 夹着污言秽语的摩托车尾气喷了路人一脸,让人直皱眉。男人倒没有气急败坏,只是神色凝重地看着绝尘而去的摩托。 见没有人受伤,江寂澜不再逗留,回到咖啡厅。 咖啡厅也是一片狼藉,客人跑空了,桌椅乱七八糟地倒着。江寂澜的电脑屏幕碎成蜘蛛网,还被果汁和咖啡浇了一脸,恐怕主板已经被泡透了。 江寂澜不抱什么希望地捡起电脑检查,果然电脑已经横尸当场,连修的必要都没有了。 他叹了口气,收好这团废铁,扶起周围的桌椅。 有了刚才的插曲,论文算是写不下去了,江寂澜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去买台新电脑。 没走两步,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等一下!” 竟然是中文,江寂澜回头,发现是刚才那个男人。 刚才情形紧迫,江寂澜没仔细看男人。现在江寂澜发现,他五官俊朗,轮廓分明,身材高大挺拔。混乱中,他的上衣被扯烂,裂口从衣领延伸到腰间,露出里面饱满的肌肉线条。 本来应该很赏心悦目,只是他身上的配饰太多了——胸前叠戴三四条项链,手腕上四五个环,手指上还戴满戒指。 江寂澜被晃得头晕眼花,感觉他整个人在反光。 反光的人小跑过来,在江寂澜面前站定,说:“刚才谢谢你提醒我。” 江寂澜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说汉语,结果想起来,刚才情急之下,自己脱口而出的“松手”是中文。 江寂澜说:“没事。” 男人看到江寂澜手里的袋子,指了指,说:“你电脑摔了?我赔你一个吧。” 江寂澜的电脑用咖啡和果汁洗了个澡,黏黏糊糊的。他不想把电脑放包里污染其他东西,于是用个袋子提着。 江寂澜把袋子背在身后,说:“是我自己摔的。” 见江寂澜态度坚决,男人也不再坚持,而是说:“你现在要去买电脑吗?我也要买手机,一起去吗?” 江寂澜正准备找个理由拒绝,就听见男人又说:“我被刚才那两人抢了,现在什么都没有,也没有银行卡付钱,你可以帮我个忙吗?拿到手机之后我把钱转给你。” 江寂澜有些犹豫。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借钱给不认识的人买手机,即便刚刚目睹对方被抢劫。 江寂澜倒是不在意帮忙,只是比起和陌生人同行,他更希望一个人去。 见他江寂澜的态度,男人大概是误会了,又说:“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加一下我姐,她先替我把钱转给你。” 江寂澜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现金,实在是不够买手机,要帮男人的话,只能去现场刷卡。 他挣扎一会儿,最终道德占据上风,妥协地把手机打开,说:“你姐的账号是多少?” 男人报了一串账号,又说:“加的时候记得说,是邵隐琛要你加她的。” 好友申请通过后,邵隐琛直接用江寂澜的手机打了个语音通话给他姐说明情况。之后没多久,江寂澜就收到两笔转账,一笔是手机的钱,一笔是电脑的钱。 对方很大方,这钱买手机和电脑都绰绰有余,也不担心江寂澜收了钱就跑路。当然江寂澜不会那么做,他甚至只收了买手机的那笔钱。 江寂澜不喜欢和人聊天,做好了折磨一路的心理准备,然而邵隐琛见江寂澜不太想说话,只会偶尔挑起话题,让场面不至于因为沉默而尴尬。 邵隐琛的衣服破得不像样子,但附近没有商场,只有卖纪念品的小店里有印着“我爱翡翠海岸”的纪念卫衣。邵隐琛倒是不嫌弃,买了当场就换上了。 邵隐琛不见外,当着江寂澜的面换衣服。江寂澜看见他线条分明的腹肌和人鱼线,赶紧非礼勿视地扭开头。 江寂澜不得不承认,虽然邵隐琛身上配饰多到让人看着头疼,但他的外形条件实在很好,这种衣服穿着都好看。 买完东西,邵隐琛要去大使馆补办旅行证来代替丢失的护照,两人就此分道扬镳。临走前江寂澜给了邵隐琛一些现金,算是抵了他姐多转的钱。 回到酒店,江寂澜开始研究新电脑。之前写了一半的论文被自动保存,找回来了,而存在旧笔记本上的研究资料都没了。 这也不是大事,这些资料本来就是从江寂澜办公室的电脑上传过来的,再传一次就行了。 他一时半会儿回不了生科所,只能找人帮忙。但不能找郭教授,否则江寂澜一边度假还在一边工作的事就暴露了。 江寂澜平时没什么社交,每到这种时候就要头疼,想来想去,打算给周尘霄打个电话。 周尘霄以前也是郭教授的学生,和江寂澜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了。毕业后他们都进了生科所,算是江寂澜在研究院走得比较近的人。 只是周尘霄最近似乎有好几个会要开,江寂澜不知道他在不在生科所。 这时江寂澜手机响了,正是周尘霄打来的电话。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江寂澜接起电话,周尘霄焦急的声音传来。 “郭教授出车祸了!” 第一次发文,欢迎批评指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遇 第2章 变故 江寂澜立刻眉头紧锁,问:“怎么回事?郭教授情况怎么样?” 周尘霄三言两语说明情况,是郭教授晚上出门,碰上人酒驾,被撞了。 周尘霄:“肇事者被带走了,郭教授现在在医院,检查结果说有两处骨折,没有生命危险,但要休养一段时间。” 江寂澜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周尘霄又说:“我打电话过来,是因为郭教授要我问你,能不能代替他去参加生科所和仁心医药的合作项目。” 生科所的全称是生命科学研究所,是国内水平数一数二的研究院,聚集了行业内顶尖的专家和科研人才。 有时生科所会和企业合作开展项目,虽然对项目的要求非常苛刻,但众多企业还是对这样的机会趋之若鹜。 因为生科所确实有挑剔的资本。 即便江寂澜一向不关注研究以外的事,他也听说过仁心医药。 仁心医药是个有百年历史的老牌公司,十几年前最辉煌的时候,是当之无愧的行业巨头。近年公司的科研乏力,重心逐渐开始转向医药商业领域。虽然风头被后起之秀盖过,但架不住多年积累的家底厚实。 江寂澜又愁起来了,因为他十分反感和公司打交道。 “有其他人能去吗?”江寂澜问。 生科所里,和郭教授研究方向一致的研究员没有几个。除了江寂澜,可能有时间接手项目的,只剩下周尘霄了。 周尘霄为难地说:“最近我要参加几个国外的研讨会,马上就要飞B国,怕是去不了。” B国的研讨会…… 江寂澜有些心虚,这就是之前郭教授要他去,被他以旅游为由推掉的那个研讨会。 “……是什么项目?” “普恩综合征药物研发,”周尘霄说,“你应该会有兴趣。” 周尘霄倒是说得没错,江寂澜确实来了兴致。 普恩综合征是困扰学术界多年的疑难杂症,病例罕见,且病因尚不明确,很有挑战性。他没想到还有公司愿意涉足这样很可能投入多回报少的项目。 “研究这种罕见的精神类疾病,能胜任的人不多。如果你不愿意,郭教授就只能试着跟仁心医药商量,延迟几个月启动项目了,”周尘霄说,“但感觉很难,公司那边好像挺急的。” 周尘霄又说:“项目下周就要启动,原本郭教授明天要去仁心医药开会商量研发计划。如果你去的话,郭教授说可以跟公司商量,把会议推迟一天。” 江寂澜犹豫片刻,咬咬牙,说:“行,我去。我把机票改到今晚,明早应该可以回锦市。” 周尘霄担心江寂澜不开心,说:“你坚持几个月,郭教授复工之后你就可以回生科所工作了。” “嗯,要郭教授好好休息,”江寂澜又想起什么,说,“你在生科所吗,能不能帮我把办公室电脑上的资料发过来?我电脑坏了,换了个新的。” “你这哪是放假,是换个地方工作,”周尘霄哭笑不得,“行,我这就去,不会跟郭教授说的。” 休假被迫提前结束,江寂澜倒是没有丝毫遗憾。他改签完机票,就收到了周尘霄发来的资料文件,等待文件下载的空隙,手机上弹出一条好友申请。 申请人的头像是一只烟灰色的缅因猫,猫脖子下一圈蓬松茂密的围脖,看起来威风凛凛。 江寂澜还疑惑这人是谁,紧接着就看见申请信息里的“邵隐琛”三个字。 好友申请刚通过,对方就弹来一个语音通话。 江寂澜皱了皱眉。他不想接陌生人的电话,本来打算假装没看到,等电话自动挂断。但想到邵隐琛今天的遭遇,江寂澜又怕对方有急事,犹豫片刻,还是接了电话。 “我本来打算今天回国,但旅行证最快得明天才能拿到,我得在翡翠海岸多待几天,”邵隐琛那边有点嘈杂,听起来像在商场,“我没证件订不了酒店,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接二连三的麻烦让江寂澜有点烦,他不太想管这件事,但想着对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遭遇意外,孤立无援,又觉得不忍心。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说:“我临时有事,今晚要走,订的酒店三天后退房,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住这里。” 邵隐琛完全没有意见,马上把酒店的钱转过来了。 其实江寂澜没打算要邵隐琛的钱,但他想了想,觉得要是自己不收,邵隐琛算是欠自己一个人情,以后可能还会有牵连,于是没再推托。 没过多久,酒店房门被敲响了。 江寂澜把摊在地上的行李箱挪到墙边,起身开门,看见邵隐琛站在外面。 邵隐琛拉了个看起来挺沉的行李箱,应该装着新购置的东西。半天不见,他已经焕然一新,丝毫不见落魄的影子。 笑眯眯地和江寂澜打过招呼后,邵隐琛像回家一样自然地走进来,坐在单人沙发上,一边看着江寂澜收拾东西,一边烧水泡茶。 江寂澜看了邵隐琛一眼,感觉他比自己更像房间的主人。 邵隐琛递给江寂澜一杯热茶,说:“你怎么今天就走了?” 茶香扑面而来,但江寂澜把杯子放在一边没喝,回答道:“临时有事。” 邵隐琛像是感觉不到江寂澜的冷淡,继续说:“谢谢你今天帮我,晚上一起吃顿饭吧。” “我等下要赶飞机。”江寂澜眼睛也不抬地说。 邵隐琛也不生气,点头道:“好,那回国之后再约吧。” 江寂澜心道,没有之后了。 江寂澜不想和邵隐琛独处,他快速收拾好行李,离开房间时甚至悄悄松了口气。 他悠闲地去了酒店的餐厅,挑了个角落里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几道推荐菜,外加两个甜品。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赶飞机当然是托词,江寂澜只是想好好地享受一个人的时光。 等待上菜的间隙,江寂澜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论文思路。正心无旁骛之时,有个人敲了敲江寂澜的桌子。 江寂澜余光看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但他无心欣赏,只因为工作被打扰感到不悦。 他皱着眉抬头,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邵隐琛戏谑道:“你不是要赶飞机吗?” 江寂澜的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他心虚地移开视线,说:“飞机晚点了。” 邵隐琛也没戳穿他,只说:“那一起吃个饭吧。” 这下没法拒绝了,江寂澜默默收好电脑。 菜很快上来,邵隐琛一边拆解牛排,一边随意地跟江寂澜聊天。 “你是回锦市吗?”见江寂澜表情意外,邵隐琛解释,“你社交账号上写的锦市。” 江寂澜只好承认:“是。” “好巧,我也在锦市,来这边出差,”邵隐琛给自己倒水,又帮江寂澜把杯子满上,“你呢,是来旅游的吗?” “嗯。” 察觉到江寂澜像是不想多说,沉默片刻,邵隐琛换了个话题:“你看着挺年轻,在上班还是上学?” 江寂澜:“……” 他都三十了,也不知道这人怎么会有这个疑问。 但江寂澜不打算说实话,他不想向第一天认识的人透露太多自己的事。 江寂澜面不改色地说:“快毕业了,在实习。” 邵隐琛问:“在哪里实习?我在科技园那边上班,近的话我们回国还能约饭。” “在仁心医药,”江寂澜转移话题,“你呢,你是什么工作?” “我……算是程序员吧,”邵隐琛又问江寂澜,“你在仁心医药哪个部门?” 话题转来转去,又回到自己身上,江寂澜随口敷衍道:“研发部。” 大概是江寂澜语气太冷,邵隐琛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江寂澜本该悠闲的晚餐因为邵隐琛的到来变得匆忙,他解决完最后两个甜品,就动身去机场了。 江寂澜走得头也不回,因此没看见身后的邵隐琛收起笑意,若有所思地看着江寂澜的身影消失在视野。 电话铃声拽回邵隐琛的思绪,他接起电话,说:“赵叔。” 赵明夷说:“出差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 “我明天回不来,开不了会了。” “什么?!” 邵隐琛解释:“我护照丢了……” 不等邵隐琛说完,赵明夷勃然大怒:“出差也能整出幺蛾子!护照都能丢,怎么没把自己丢了……” 邵隐琛默默把手机拉远,物理降低音量。 赵明夷噼里啪啦训了几分钟,邵隐琛等他平复一些,才不慌不忙地说:“我遇上抢劫,行李都丢了。我已经去办了临时旅行证,明天大概能拿到。” 赵明夷尴尬地止住话头,说:“人没事吧?报警了吗?” “我没受伤,有好心人帮我,手机什么的也都买了新的,”邵隐琛用一只手给切好的牛排裹上酱汁,“报警了,但没用,我待不到他们捉到人的时候。” “人没事就好……”赵明夷咳了一声,又故作凶狠道,“算你小子运气好!生科所的郭教授住院了,那边换了新负责人,会议也改到后天下午了。” 邵隐琛意外地挑眉,问:“新负责人是谁?” “还不清楚,听说是个很厉害的专家,”赵明夷叮嘱道,“一定要按时赶回公司,你好不容易进的这个项目。” “知道了。” 邵隐琛放下电话,继续进餐。但牛排已经放凉了,凝结成白色固体的油脂深一块浅一块地覆盖在牛肉块上,和酱汁一起顺着叉子往下流。 邵隐琛瞬间没了食欲,放下刀叉,把剩下的半杯凉水一饮而尽。 窗外电光一闪,紧接着轰隆一声闷雷,激起几声惊呼。 邵隐琛向外看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窗外阴云密布,已经下起大雨。 第3章 再遇 邵隐琛走进仁心医药公司大楼,引来一众视线。 “这是谁?怎么打扮得跟要拍杂志似的。” “邵小少爷,邵董的外甥,你没见过?” “没,他在公司上班吗?” “对,是个什么总监,忘记了,反正是个闲职。” 邵隐琛悠悠然回头,笑着说:“对外合作部总监,下次别忘了。” 窃窃私语的两个员工尴尬地连声道歉、落荒而逃。 也不怪别人如此评价,邵隐琛在一众西装革履的精英中确实格格不入。 他穿着宽松的休闲西服,没系领带,里面的衬衣领敞到胸口,露出四五条叠戴的项链。 邵隐琛摘下墨镜,随手戴在头上,眼神四下搜寻,看见一人,快步朝他走去。 “赵叔。” 一中年男人闻声回头,看见邵隐琛的打扮眼前一黑,伸手拽下他头上的墨镜,小声骂道:“在公司叫我赵经理!” 邵隐琛从善如流地把墨镜收回口袋,说:“知道了。” 这中年人眉间的纹路深刻,看起来有点严肃,正是运营部的经理赵明夷。 邵隐琛的母亲是仁心医药的前任董事长,而赵明夷就是她曾经的下属。邵隐琛母亲去世后,赵明夷会时常关照邵隐琛,这次邵隐琛能进入公司和生科所的合作项目,也是多亏赵明夷牵线。 “生科所的负责人刚到,要去参观实验室,研发部的徐经理在接待,”赵明夷带着邵隐琛大步往前走,“你跟我一起去。” 邵隐琛昨晚在飞机上没睡好,含了颗薄荷糖到嘴里,冰爽清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让人精神一振。他懒洋洋地问:“你见到负责人了吗?” “还没有。” 下午这个时候,员工大多待在办公室,用电梯的人不多,邵隐琛和赵明夷等电梯的时候,前面只有两个小姑娘。 一个扎着马尾,看起来很学生气的姑娘支支吾吾地问:“刚才徐经理旁边的人,是生科所的负责人吗?” “对,”另一个短发姑娘看了眼小晴,意味深长地说,“我学弟在生科所工作,他说这位江博士所里有名的千年冰山,爱他没结果。” “我才刚来,只想平稳度过实习期正式入职,哪能想这些呀,”小晴红着脸说,“最多也就是平时多看几眼。” “我学弟还说,这位江博士不太好相处,尤其讨厌公司的人和草包。草包是指不如他的人,”短发姑娘凑近,小声说,“对他有好感的人下场都是碰一鼻子灰。” “我的能力跟江博士肯定没法比啊,”小晴担心道,“老师还在合作团队里,总要见到他的,他会不会讨厌我?” “脾气这么差还有人喜欢,这江博士得有多好看?” 小晴被陌生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凑在旁边听她们说话。 短发姑娘连忙打招呼,喊:“邵总……还有赵经理。” 小晴低着头跟着喊了两声,心里暗自觉得意外。 电梯门开了,众人一起上电梯,邵隐琛按下楼层,才说:“我哪是什么总,一年也来不了几次公司。” 赵明夷皱着眉,刻意地咳了两声。 邵隐琛知道赵明夷是要自己少说两句,但消停几秒,邵隐琛又指着电梯楼层,问两个姑娘:“你们也去研发部吗?” 短发姑娘回答:“是,我们是研发部的。” “你们部门有没有一个男实习生,大概这么高,”邵隐琛对着自己眉眼的位置比画了一下,“长得很好看,皮肤很白,有点瘦。” 小晴和短发姑娘茫然对视了一会儿,摇头说没有。 邵隐琛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还想再问,但手臂被赵明夷钳住往后拉了下。 “别在这逗人家,”赵明夷忍无可忍,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也不要打实习生的主意!” “叮”的一声,电梯停下,门缓缓滑开。 电梯外,一众人正好路过。邵隐琛隔着众人,和被簇拥着的江寂澜四目相对,一时陷入沉默。 今天的江寂澜比在翡翠海岸见到的时候打扮更正式,也更惊艳。他头发虽然没有像邵隐琛一样特意打理过,但干净齐整。金边眼镜下的双眸漆黑修长,薄唇色泽浅淡,让他看起来甚至有些缺乏血色。衬衣扣得一丝不苟,下摆收进笔挺的西裤中,显出细瘦的腰线。 旁边一个有点啤酒肚的男人见江寂澜停下,也跟着看向电梯里走出来的人,随即向江寂澜介绍:“正巧,这两位也在合作团队里,运营部赵经理,和邵……” “邵隐琛,对外合作部总监,”邵隐琛自己接过话头,他看着江寂澜,话却是对啤酒肚男人说的,“徐经理,这位就是生科所的江博士吧。” 徐经理点头,介绍道:“是,这几个月生科所的团队都由江博士全权带领。” 初见邵隐琛时片刻的愣怔后,江寂澜就马上收敛神情,现在脸上已经恢复平静无波,像一尊精美的瓷器。 “久仰大名,”邵隐琛向江寂澜伸出右手,“江博士果然很好看。” 邵隐琛声音不大,只有周围的人能听见。赵明夷瞬间额头青筋暴起,小晴也睁大眼睛,视线在邵隐琛和江寂澜身上来回梭巡。短发姑娘反应快,打完招呼就拉着小晴往办公室去了。 赵明夷皱眉瞪了邵隐琛一眼,对江寂澜笑道:“邵总监就是爱开玩笑,希望江博士不要见怪。” “没事,”江寂澜没什么表情,伸出手回握,“江寂澜。” “原来你叫江寂澜。” 江寂澜的手细瘦冰凉,像春天的溪流从指尖划过,不留痕迹。 徐经理继续带着一边江寂澜往实验室走,一边介绍仁心医药。 邵隐琛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赵明夷上前小声警告他:“老实点好好上班,别人是生科所的人,别想些乱七八糟的。” 显然赵明夷误会了什么,邵隐琛也懒得纠正,敷衍道:“知道。” 赵明夷还想说什么,邵隐琛已经几步迈开,跟上江寂澜和徐经理。赵明夷气得捶胸顿足,但也不好追上去把人拉回来,只能摇着头叹气。 邵隐琛从后面探到江寂澜和徐经理中间,对徐经理说:“我来带江博士参观。” 不等徐经理说话,邵隐琛就把他挤到后面去了。 待和后面的人拉开距离,邵隐琛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江寂澜点点头,没说话,显然不想叙旧。 邵隐琛锲而不舍,侧过头看他,戏谑道:“但你不是实习生吗,江博士?” 江寂澜终于分给邵隐琛一个眼神,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 “你不是程序员吗,邵总监?” 邵隐琛一愣,忍俊不禁道:“你是不是早想这么怼我了?” 江寂澜看着走道两边的展示墙,不理他了。 后面跟着的众人不知道此番对话,徐经理正为难地看向赵明夷求助:“上面叮嘱过,一定要好好接待江博士,这……” “不行,不能由着他胡来,”赵明夷看得提心吊胆,一咬牙,说:“我去把他拉回来。” 赵明夷和徐经理追上去,却发现邵隐琛正在一本正经地给江寂澜介绍研发部的情况,徐经理只是跟在旁边江寂澜,不时对邵隐琛进行补充,场面倒也算和谐。 仁心医药为了这个合作项目,专门腾出几个实验室和办公室给他们使用。途经一间实验室时,邵隐琛带着江寂澜进去参观,介绍实验室的陈设,和刚进的新器材。 徐经理说:“公司很重视这次的合作项目,这批器材是公司特意为此购置的。” 江寂澜点头,看起来还算满意。 开会的时间临近,等江寂澜从实验室出来,赵明夷就带着一众人去往会议室。邵隐琛卸下导游的职责,又双手插兜,跟在江寂澜后面。 他们到的时候,不大不小的会议室坐满了一半。 “江博士来了,请坐,”会议桌面对着门的一侧正中间,坐着的高瘦的男人,起身迎接江寂澜,“我是谢铎,仁心医药的CTO。” 其他人跟着谢铎纷纷起身打招呼,一时间会议室热闹得像菜市场。 邵隐琛没说话也没坐下,在一边靠着墙,没个站相。 他一直在打量江寂澜,虽然江寂澜一直都没什么表情,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现在的江寂澜兴致不高。 众人终于寒暄完,邵隐琛旁若无人地坐到江寂澜旁边,无视谢铎的目光和赵明夷的挤眉弄眼。 这是项目正式启动前的最后一次会议,本来应该只是确认一遍之前商量好的事情,然后签合同。但因为生科所的负责人临时换成江寂澜,项目团队、研发计划都要调整,会议任务就变得繁重了。 生科所除了江寂澜,还来了两个人,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们在交流,江寂澜只偶尔在必要的时候开口,其他时候都在沉默地听。 生科所这边的人言简意赅,但仁心医药那边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一个经理啰唆得像念经,另一个主管说什么都模棱两可、语焉不详。 不到十分钟,邵隐琛就昏昏欲睡,薄荷糖也救不了,他索性大喇喇地玩起手机。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熬到事情商量完,签最后一份合同。 邵隐琛偷偷观察江寂澜,发现他平整的衬衣皱了,白皙的脸也变得灰败了,像朵饱受摧残的兰花。他不由觉得好笑,顶尖的专家也要被开会折磨。 邵隐琛把手机切到聊天页面,给江寂澜发消息:“这种会无聊,但合同还是得仔细看。” 嗡嗡两声消息提示从旁边传来,但江寂澜没有一点看手机的意思,机械地在合同上翻页、签名。 邵隐琛撇撇嘴,继续回消息。 一个备注是瑾的人问邵隐琛:【会开完了吗?我到你家了。】 【邵隐琛:快了,你先上去,冰箱里有吃的。】 合同签完,谢铎说:“江博士,这段时间生科所的团队都要在仁心医药上班,如果通勤不方便,我们可以临时安排公司附近的公寓。” 江寂澜点头应了,啰唆总监却接下话茬说:“还是谢总周到,工作一天本来就累,还把大把时间浪费在路上,那……” 总监废话连篇,再这么下去,快结束的会议还得延长一个小时,邵隐琛放下手机,打断他的滔滔不绝:“行了,这些小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商量。” 众人都看向邵隐琛,这是开会以来,他第一次说话。 啰唆总监一皱眉,说:“这是什么话,谢总本来是好心……” “是好心,但谢总已经说完了,”邵隐琛再次打断总监,“我说的是你,少在这偷换概念。” 总监脸都黑了,沉声道:“我们在这商量正事,你不想听可以走……” 谢铎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赵明夷见状赶紧拉了一下啰唆总监打断他,又给邵隐琛使眼色。 可邵隐琛看也不看赵明夷,继续说:“哪来的你们,就你满口废话。下班一个小时了,你不回家别人也跟着你耗?” 总监气得跳脚,指着邵隐琛骂:“你真是不……” 邵隐琛突然听见旁边传来“啧”的一声,他挑了挑眉,意外地回头。看见江寂澜正皱着眉把视线从自己手机上移开,像是被什么脏东西污了眼。 啰唆总监还在念经,邵隐琛没理他,打开手机,上面赫然是一条消息—— 【瑾:萌萌想你了,在等你回来。[图片]】 邵隐琛:“……” 他觉得江寂澜大概误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