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轻》 第1章 “都不自我介绍的吗” 冷风萧瑟,吹开故事的书页,在夏末与初秋的交界线,孰不知飘零的花叶交织着诗篇往何处扬远… 长廊上的身影,望着摇曳的树梢,远处的虚影,底层的石板路…种种景象,她的眼眶有些许湿润,单薄的白色衣尾被吹起微微卷浪,发丝被拂的有几丝凌乱,许是在风中站的太久,白皙的脸上更增了丝沧桑。 她走进边上的卫生间,看了眼镜中的自己,愣了愣,黑框眼镜,显得脸小小的一个,束起的马尾,双肩背着白书包,这些久违的装扮再一次出现在她身上,清纯动人。太久了,久到她都要忘了自己的这样一面了。当然,这个学校,也久违的出现她这个人了。 走出卫生间,她在长廊上又等待了一段时间。 “哎你,”她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是一个地中海的中年老师, “跟我走。” 说完便转身向长廊的另一边走去,她手扶着书包肩带跟上去。那个老师走的速度很快,她只得加快脚步。下楼梯的时候,毛光达问她: “你原本就是在这读的是吧。” “嗯,休了一年学。” 毛光达带她进了一个小办公室,坐上工位就开始在电脑上登记。 “叫什么名字?” “夏以梦” …… 登记好一些资料,毛光达开口: “我看了一下,七班人数是最少的,我带你去。”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夏以梦跟上去。不远 就在这条走廊的第一间教室。 毛光达站在教室门口叫讲台上刚说完话的年轻女老师出来。 “我来给你送一个学生。” 年轻女老师打量了一眼夏以梦然后对着毛光达说: “怎么了,我们班人够了啊” “你们班是全年级人数最少的,这个人就安排在你们班了。” “哦 那行吧”年轻女老师只能接受了这个理由,她转过头看着夏以梦: “怎么带着口罩啊,是...” 她话刚说完前半句,夏以梦便把口罩摘了下来。 见她没什么需要遮掩的,“那好的” “好了,你有什么情况和这个老师说就行了,我走了。”毛光达对着夏以梦说,说完用手指示意年轻女老师交给她了,随后离开了。 “你是休学了是吗,因为什么?” 她脑子里闪过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夏以梦不想多说什么,也不想多事,最后只用了两个字概括 “…生病” “嗯没事的,我姓张,是这个班班主任,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一会你进去简单做个自我介绍,就说你叫什么名字然后让大家多多关照什么的就好了。” 夏以梦点了下头:“嗯” 张老师先一步进去了,对着他们班同学说: “今天我们来了个新同学,大家欢迎一下。”他们开始鼓掌,张老师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夏以梦走到台上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你先坐到最后一排那个空位吧,之后再给你排位置。” 夏以梦应声后在所有人注视的目光中往座位走,她的视线只是前下方的路,能看见两边同学转来的脑袋和自己白皙的腿,她不喜欢别人打量的目光。 坐到位置上后,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周围的人在审视与探讨。 “哎小姐姐,你原来是哪个学校的呀?是望春吗?还是古林?” “我就是这个学校的。““这样啊…” 那些人相视几秒“那她是什么情况啊”“为什么会来我们班啊”… “哎你…” 铃铃铃… 上课铃声打断她的提问,她们也都转了回去逐渐安静下来,算是松了口气,刚打开书包准备找书,从天而降了一个纸团,她扭头看向纸团的来源。 一张肥圆的大脸朝着她笑,这人是…小半个青梅竹马?也算不上,最多小时候认识而已, “你怎么在这?”她随口一问。她想了想他确实是这一届的,只是有点意外在这里遇见了。 他虽然笑着,但是看着并不舒服,“我叫夏以…”他看着她重复了几句她刚才自我介绍的内容,不过是毫无相干的人,她也漠不关心这种无聊幼稚的行为,老师刚好进来,是那个班主任,这节是语文课,要讲文言文,她翻了翻课本,看来已经有许多内容都上完了,落下了很多,心里多了一丝焦虑。 台上老师打开ppt,叫同学开火车读课件的词语,她看了一下大概是轮不到她的,于是低头看着书将生词熟悉,眼看前面的同学说完,抬头看课件时, 张老师:“那个,站起来说下面一个。” 她先是站起来,而后发现最下面还有一个被挡住的词,她刚才坐着刚好看不见,是生僻字,她不认识,听见有几个人在提醒: “阴翳(yí)” 她照念。“不对,是阴翳(yì)”老师纠正,她点了头坐下。虽然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来学校上过课了,但还是会像过去,很认真做了笔记。 下课铃响后,张老师刚走出去,后门进来个人拍了拍夏以梦的后肩,是毛光达, “你中午吃完饭东西收拾好跟我去换班。”说完就走出去了。 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记着了。附近的同学依旧很热情,其中有一个圆脸戴眼镜的女生好像注意了刚才毛光达的话,问了一句: “你一会要换班吗?可是你刚来没多久哎。” “我也不太清楚”她回答。 “那你要记得我哦” 她微微笑了下,随后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陆雨涵” 夏以梦凑近她左胸前的校牌,嘴里又复述了一遍, 陆雨涵看着她,没忍住说了一句:“你…好漂亮” 她依旧是笑了笑,而后坐回 “好记住啦。” “你呢你呢,我有点忘记了” “夏以梦” ……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就到了吃饭的时间,所有人带着饭盒去教室门口排好队,她向来不慌不忙,收起自己的日记本后,就提上挂在桌边的帆布袋跟在队伍的末尾往食堂走。依旧是熟悉的路,却都不是熟悉的人。 掀开食堂大门上的塑胶门帘径直走去,不经意间往左边那几排座位看去,而后低下头把视线转回继续走着,脚步停下后,就在前面这个窗口排着队,又一次转头看向那,坐满了人,不过,已然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但没有改变的是,这里的菜还是让她难以有胃口… 阿姨打好菜之后她还是不忘说一声谢谢,去附近的饭桶打饭,依旧是扒拉一小勺,刚从人堆里挤出来就听见陆雨涵的声音: “你在这啊,走吧。” 夏以梦点了头跟在她后面。 座位是按班级分的,七班,就不是在这块区域了,而是要往里走,在玻璃洗碗房后面第一组,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坐到这块区域吃饭。和原来她待的地方离了挺远的,刚好中间还隔着玻璃房,完全看不见了,或许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再和过去处于同一个天地了。 陆雨涵坐下后,她询问了一下边上这个空位是否有人,得到是无人的答案她才坐下。刚从餐盒里拿出勺子, “你原来是这个学校的吗?” 她将头转向问问题的人笑着点头了:“嗯”。 附近座位的人都看着她,周围的人聊了起来“哇塞,我就说吧…” 她见她不需要参与了,也没听她们在说什么,自顾自的,将头转回开始吃饭,刚咽下去一口,陆雨涵又把头扭过来: “你真的好漂亮啊” 她摆手:“没有没有,还好啦。” “这叫还好啊,你真是谦虚”“那你原来是哪个班的啊,怎么来我们班了?” “我是上一届的。” “哇哦,那你怎么来我们这里了?” 她顿了很短暂的一下,抬目,又垂下,继续了原来的动作,依旧是那个回答: “之前生病了。” “啊 没事的啦,都过去了” “嗯。” 她们象征性的安慰,她也象征性的应,在这个世上,多的是置之度外隔岸观火的人,世态的冷暖炎凉她比谁都要看得清楚。 夏以梦再吃了一两口后,见她们聊的正兴起,还没有要走的打算, “你们慢慢吃,我先走啦。” “吃那么少”“怪不得那么瘦”“okok” 夏以梦走进玻璃房,将剩菜倒掉,随便找了个位置洗餐盘,冷水冲刷着, “只是生病吗”,她心里想着,然后笑了笑。 出了食堂后,往二号楼去,这路她走过无数次,这几栋教学楼也无比熟悉,来来往往了许多人,她却依旧是孤寂的。 到了班级收拾好东西后,拿出了她的日记本,这本是还没有休学前写了一半的,最后一句还停留在'喧闹任其喧闹,自有我自为之'' …… 她到了初中就开始有写日记的习惯,她喜欢把一些感觉用文字表述下来,想让它们变得有迹可循。 班里的人陆续多了起来,直到陆雨涵她们回来,她才把本子收进去。 “你一会是要走吗?” “应该…吧” 这句话刚说出口,毛光达就来了: “收拾好了吗?”“嗯” 他做了''跟我走'的手势就转身走了,夏以梦立马背着书包跟上去。 说真的,她觉得这个班挺好的,不太想换了,走楼梯的时候,她开口问: “我为什么还要换班?” “学校规定要抽签决定你去哪个班。” 是一个她不得不接受的理由,所以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个抽到的班,能够善待她。 路越来越往她不熟悉的教学楼偏,等爬到了三楼她有些气喘吁吁的,终于不再往上了,在原地停了一会,毛光达看了眼手机,嘴里嘀咕着:“十六班班主任是…黄海晴。”随后左转进了廊道,夏以梦没怎么听清,缓了两秒提了下包的肩带又跟着走,他走到两个班前后门的交界处终于停了,看见了一个棕黄卷发,扎着马尾,大约三四十岁,又略显急躁的女老师匆匆过来,两人碰了面, “人我送到了,交给你了。” 夏以梦刚走到两人边上,就听见毛光达说了句: “这是你以后的班主任。”惜字如金,转身就走。 她目光跟随他走,着急也没必要那么迅速吧。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出口,算了,也没什么要说,她又把头转回来,还没来得及看清女老师的脸,对方先开口了:“你这个头发,耳钉,衣服……”不光动口还动手。她一会碰她头发,一会摸她耳朵,一会又扒拉她衣服,几秒钟那她浑身上下说了个遍。 她不觉得自己的装扮有什么不对,头发是扎起来的,耳钉是透明的,衣服是模仿校服的,浑身的样子再普通不过了,没有什么稀奇的。 那老师也不要她解释什么,说了句: “算了,先进去吧。”就把她推搡着进了边上教室的门,嘴里还念着: “来来来…”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也不喜欢随便被人触碰,只得走的比她推的快,踩上讲台后,正中间有把椅子,她速度慢下来想停住,可是后面那个人又过分急躁,还想把她往前推,嘴里咕唧着“走走走”,直到她被椅子脚小绊了一下,身体前倾了一点,又回正,那人才停下来。匆促的过程中传来少年轻率又明亮的声音: “都不自我介绍的吗?” 第2章 面对 “那边有个空位,你先坐过去吧。”黄海晴指着最后一排的空位置。 夏以梦看向她手指的方向,轻声应好,把椅子往讲桌里推了一些,椅背和黑板中间露出一条的夹缝,她很瘦,侧个身就穿过去了。 确定了走向座位的路,好在这次几乎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没什么人关注她。刚把书包放在椅子上,注意到旁边座位有位穿着红色长裙,戴方框眼镜的中年女人,似乎关注她有一会儿了,笑眯眯地问:“新来的呀?” 夏以梦微笑着点头回应,这个人看起来端庄大方,桌上放着一把深木色戒尺和牛皮纸封面的记分册,她猜,这位应该是语文老师了。 夏以梦坐下后,边上的老师就站了起来: “速度快一点,我在办公室等你们。”随后从后门走出,进了对面的办公室。 她瞟了一眼教室里的人都在埋头苦干,很拼命努力的样子。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以后的日子也要是这样的吧,枯燥又烦闷。此时此刻夏以梦的希望是破灭了,她感到很压抑,急躁的班主任,窒息的学习氛围,最后视线到讲台边上的书架,瞟到上面蓝绿配色的班牌,视线并没有定格,忽然想起,刚才进门的时候听见的那句 “都不自我介绍的吗?” 也是有点无语,给我机会了吗…… 不过,是谁说的呢?依稀记得好像…进门后讲台附近的,视线刚向那边望去,后门就传来急促的喊叫声,是黄海晴: “门口排队,做核酸了!”然后转头问夏以梦有没有核酸码。 好在刚才走之前张老师给她印了叫她收好,她就放在书包里了。 她点点头:“有。” “那就好。”说完又匆匆出去,夏以梦看出来了,总而言之,这个班主任,很急躁。 她从书包拿出核酸码,排到了队伍最后面。她前面绿衣服的女生和周围的同学说了句: “我终于不用排最后一个了。” 队伍下到二楼,从大平台走到对面的大会议室。绿衣服女生把订好的码册给验码的老师,扫好的人领着采样管往前走,等所有人都扫完了,那个老师把册子还回去,夏以梦才走过去: “老师,我的。”孤零零的一张,双手递着。 “啊?你和她们不是一个班的吗?”她一边问,一边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扫。 “…刚是。” “好了,去吧。” “谢谢。”收回自己的码,从边上框子里拿了一个采样管跟上前面。轮到她的时候,装管的盒子刚好满了,检测人员弯腰去取新的,她看了一眼,前面那个绿衣服女生刚好出了门。等她做完出去,一个人影也没有…… 完了,她忘记刚才是从哪过来的了。她好像又一次被抛弃了,整个大平台空荡荡的,像她的心一样,原本熟悉的校园,在这一刻竟这样陌生。 她知道是对面这栋楼,但不知道是哪个班了,记得是楼梯间刚进去的第一个班。她抬头看了一眼楼号,数字7,外面有一个圆圈框着,以前都是路过这里,这次要留在这里了。她原路返回进了那栋楼,有点不确定,但还是将第一个班的教室门开了一小半,微微探头,刚打开她就后悔了,这一看就不是,原本她放包的那个位置是有人坐的,讲台座位上还有老师在讲课,被打断就开口问: “你是群里说的...” 她马上摆摆手迅速把门关上走掉了,短短几秒钟时间,又尴尬又心酸。她从楼梯间往下走,到了一楼,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该去哪儿,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哭,这一切让她感觉窒息又无助… 可她没有时间难过,整理思绪。无奈之下,她又去了二号楼顶楼,办公室门开着,爬了四层有点累,她走到一个工位前,坐着一位戴黑框方镜,穿着藏青色汗衫的中年男子,正和边上靠窗站着的男人谈笑着。 “沈老师。”她双手撑着膝盖,还略微有些喘气 “哎,夏以梦啊。”他把原本靠着的背端正。 缓了一两秒,她站直,:“我不可以待在原来那个班吗?” “这个…我帮你问一下啊。”说这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 片刻后“哦…不能换的,学校有规定,抽到哪个班就是哪个班。”他放下手机,转头看向夏以梦。 她也不指望什么,不想麻烦人家,也不想搞特殊,就这样吧,其实她心里有个印象,那个书架上放的班牌好像是九…一六 可是她看的不仔细,不确定,而且刚才那样的经历也不想再来一次。 “那我是去九一六班吗?”她开口问。 “嗯。九一六,班主任是谁来着,我帮你联系一下。”说着打开了手机。 “这个班是不是成绩很好啊,我看着那个氛围…挺紧张的…”她心里还是焦虑这个事。 “哪有啊,这一届就只有两个快班,一个十八,一个九班,没事的昂。” 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命中注定的,那她就顺其自然。她点了下头。 “还有你这个衣服啊,以后上学要穿校服,那好,你去吧,我会联系的啊。”沈辉说着,抬手打起了电话:“喂,哎黄老师啊……” 她点了头,转身走了,没听他们说什么,也不是很想知道,沈辉不过是和家里的邻居是朋友而已,其实也不是很熟,再说了,在这里能有什么要帮忙的,她又不闹事,也不想麻烦别人。 她走进七号楼,爬到第二层,数着班牌,十二班…十三班… 十六班应该就在楼上了,她又走进楼梯间,向上走了一楼。是熟悉的,刚才来的就是这里。走出楼梯间的门,就是十六班的后门,她看见了自己的书包,心里叹了口气,终于找到了。她走了进去,里面还是很安静,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似乎没有人关注她,更没有人和她搭话。 夏以梦坐下,抬头看向讲台边书架上的班牌,九一六。后门出现一个人影,她转头看去,是黄海晴。她一手打着电话,嘴里回应着,另一只在招手叫夏以梦过去。 这么迅速吗,她才刚到电话就打完了,那应该会好说话一点吧。夏以梦心里想着,走进对面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就三个工位,黄海晴坐中间那个,另外两个位置现在没有人。 “哎,过来过来。”黄海晴催促着刚走进门的夏以梦, “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和我说说。” 她走到黄海晴座位面前,夏以梦不知道说点什么,就重复说原来那些,这个学校的,上届的,休过学… “那你原来成绩怎么样?” 她没想到黄海晴会突然问这个,而且确实不好回答,因为她很久没有考过试了,还休了这么久的学,本来成绩也不算好,勉勉强强,后来一系列的事情根本学不进去,也没怎么去学校。 她如实说:“挺一般的,而且那个时候没怎么去学校都落下了…” “初三学业还是比较紧张的……” 黄海晴说了一些经典发言,她都知道,也都听着。 “还有你这个衣服,要有学生的样子。” 这个时候夏以梦已经审视过自己了,她的短袖短裤确实很简约大方,初衷也是好的,她想模仿校服裤,显得和她们一样。这在外面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穿搭,她在外面呆久了,自然也不觉得什么,她反应过来,这样在学校,确实显得格格不入,而且最与众不同的,是她的气质。换一个人来,都没有她的感觉。 她也不辩解,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但是没做好。 “嗯。老师你知道在哪买新校服吗?” “这个晚点加你家长钉钉说好了。” “好。”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休学?” “生病。”她有一种预感。 “生什么病?”步步紧逼。 果然,还是躲不过,两边捏着衣角的手从进门开始就没有松开过,现在越发捏的紧了。 她欲言 又止,浑身开始涨热,那么久了对这件事她还是难以启齿。 对面的人见她不开口,说: “没关系的,以后我们都要打交道的,你讲出来好了。” 她的手慢慢不再用力,她知道有些事 还是要面对。 “你要知道,你来了这之后,我就是你在这里最亲近的人。” 她低着头,轻轻吐出三个字。 “哦哦,好的,那反正以后我们共同努力,我也不会给你特殊照顾,就把你当成其他人一样,好好学习好吧,合作愉快。”黄海晴说完,笑着伸手承握手姿势。 原本她想说可以不用在乎她的,不用管她成绩什么的,像过去一样。她知道之后的路艰苦,该努力的,她会尽力,但不想被施加太多压力,她不想再过度焦虑逼死自己了,也不想让老师们多一份烦恼。但她还是没说出口。 她知道,黄海晴的这种话不过是客气,但出于礼貌,也出于她要面对新的生活。于是心里叹了口气,算了,就当为了对的起自己,和自己做出的选择。 夏以梦缓缓伸手去握,嘴里轻轻吐出一个“好”。 回到座位后,她扭头看向窗外,树影摇曳,思绪开始飞远…… 过去,选择,议论,青春疼痛,遗憾…在脑海里闪过。 我当初做这个决定,真的是对的吗… 视线从窗外返回,面向黑板时,与第一排的一个男生对视,但他很快躲开了。 是他吗。 那句话 是他说的吗。 第3章 眼泪 预备铃响起,看了眼黑版上的课表,政史。她翻找书包,书不多,除了那本日记,其余都是去年留下的课本,她想着可能会有用就整理了一些带过来。 刚好有,不知道能不能用。 进来一个头戴红色帽子的男老师,“帽哥来了,帽哥来了。”教室里的人喧闹着。 “好了十分钟之后准备默写,可以开始背了。”他说话语速很快,其他人都行云流水翻书开背,她翻开书却不知道该背哪里,背什么。她左边位置没有人,就观察了右边女生的书页找到了大致相同的内容,看起来有点熟悉,但以前没怎么听,过了这么久也早已模糊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问: “同学,一会要怎么默?” “就那些划的关键句关键词。” 她挑了之前划过的几句,用手指着,“这些要吗?” “你不知道吗,我帮你划吧。”说着直接从她手上把本子拿走,用红笔干脆利落地圈划着,全程面无表情。因为划的匆忙,或是对方笔迹如此,她觉得看起来有些乱,她以前划重点都弄的比较干净,且美观。会用不同的荧光笔,也不会过多画圈破坏原本句子的样子,但人家帮忙她已经很感激了。书被递了回来, “谢谢。”她礼貌接过。 好在她这本书和这届的内容没什么出入,还是可以背的。 快速过了一遍,好几页,十分钟,这不可能,背书不是她的强项,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简直困难。 她才开学第一天,还是插班进来的,不默也没事吧…她这样想着。 紧接着心里小小叹了口气,总要面对,得适应。 她转身看了眼板报上方的钟表,七分钟,她还是进入状态。 “好了,东西都给我收起来,不要给我作弊啊,我最讨厌有人给我作弊了。” 算了,能记多少是多少吧,将书收起来后发现,她没有默写本。前面桌上堆着一些新书,刚好有新的练习本,她捕捉到左前方一个胖胖女生的目光,于是朝她问:“这里有人坐吗?” “有,不过她请假了。” “我可以先借一本练习本吗?我有了就还。” “没事你拿吧,她脾气挺好的。” 她往前够了够,说了句谢谢。 默写形式很平常,老师说问题,他们写答案,七分钟的时间,她没记住多少东西,有些耳熟的上学期没准听到过一些,不过那会,她没心思听,或许在睡觉,也或许再掉眼泪。 老师速度很快,她很久没经历这些,有些跟不上。 “好了伐?从后往前上来。” 她匆匆翻到封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就隔着桌子,朝对她伸着手的人那递,又松了一口气,天哪,这也太迅速了,节奏这么快。 教室第一排有个个子小,但头发很长的女生,总频繁转头看她,对视了也不躲,不知是好奇还是什么,她看夏以梦的眼神,总有一种认识知道的感觉。难不成真的认识她? 下课间隙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女生突然闪现到夏以梦面前, “小姐姐,可以要个□□吗?” “啊 可以。”她在余静如递来的练习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号。她瞟了一眼上面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名字,她见过。 稀里糊涂慌慌忙忙的,总算是熬到放学了。 她把作业抄到便利贴上,因为没有记作业的册子。 收拾好东西,班里空了一大半,有几个人观察她,最后目送她离开教室,她没对视 也没回应。 夏以梦的日记中永远有她吐露的心声她说她太孤寂了: 我承认我是不适应,我从来都不是厌学,是老师的压迫,是对人与事的恐惧,是成绩不够令我满意带来的自卑。我好像一下子又进入了大海中,无法呼吸,无边际的恐惧和迷茫,一会儿溺水,一会儿上浮。 …… 去公交站的路她走了无数次,这条路可以通过栏杆看见整个操场。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许是过去,或许是今天,也可能是未来。 公交站的人不是特别多,她前脚踩上站台台阶的那一刻,注意到一个目光似乎注视她挺久了,眼熟,但似乎不熟,脑子里快速寻找,他是过去还在读书的时候比自己小一届的,平时坐车总能遇见。 那个时候遇见的她,或许有人在身边,有议论传闻,像太阳周围蒸腾着的热气,在整个世界环绕着 弥漫着 燥热难耐焦躁不安混沌,但也热烈。总之比现在热闹的多,而不是现在这样孤寂落寞似月亮一般清冷。 两人中间有些距离,对视几秒并没有说话。远处红色灯光渐渐醒目,公交车来了,她排着队上了车,后面的位置全部坐满了,所以她站了一会儿。那个男生就坐在她站着的边上,“你要坐吗?” “没事,你坐着吧。”夏以梦的视线扫过去时和他正好对上: “你是不是上一届的呀?我见过你。”终于有人知道了。 “我也记得你。” “你怎么……” “说来话长。”她没打算继续讲下去,把头转了回来,那男生也不问了,公交车上杂七杂八的声音很多,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对话。 公交车开开停停,陆续有人下了车,车内空敞了不少,那男孩看着他,她转头朝他笑着浅浅点了头,就往后面车厢的座位去了。 车上的人渐渐没剩下几个,夏以梦这一路只是看着车窗外,她打开放在肚子上的包拿出手机开机,两个未接来电。 她回拨过去:“喂妈妈。” “刚才的电话怎么没有接?” “刚才人太多了,我得小心一点,万一有人认识我,告老师什么的就比较麻烦了。”她解释,她不想发生和处理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所以谨慎了点。 “哦,好的,快到哪里了?”简淳知道她的懂事。 “快到了,还有两站了。” 下车后,穿过一条用灌木丛隔开的马路就到了直达家的小路了。她不住小区,是镇下的自建房。这里没有高楼大厦,迎面而来的只有风。 “怎么啦?” “我们梦大小姐受委屈咯” 听着屏幕里传来的声音,笔尖不停在纸上留下墨迹,执笔的人却沉默万分。 ‘叮咚’,群聊电话里又弹进来一个人,“梦宝,哎?怎么都不说话。” “梦梦姐姐~” 倒也不用介绍他们是谁,简单来说,就是围着她转,将她视为团宠的一群喜欢或喜欢过她的人。 虽然不曾见过面,可说起来也惊人,网络总是虚拟,她却凭一己之力让群聊里几乎所有人动了真感情,或许略施小计,或只是用她自己的方式与人相处。 一直以来喜欢上她成了人之常情的事,网络和现实都是。 这些人也曾明争暗斗,也曾试图霸占她据为己有,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她总能安抚住他们,要说原因,她很重感情,甚至超过他们所有人,她从来真心换真心,但她不拘泥于情情爱爱。所以她强大,感性,柔情。 并且从最开始她就抛出一句话:“我不谈恋爱。”在她眼里,和他们之间,赋予的是陪伴的意义。 但这都是过去了。中途有许多变故,许多人回来了,许多人不在了,或许还有喜欢着,也藏心里了。时间又一直在走,许多感情和事,都淡化了。这段时间又开始聊天而已。 她知道真心可贵,也视若珍宝,但真正能走进她心里的人少之又少,喜欢她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她遇到的人太多了,她知道这些都不会是她在等的人。 房门开了,是简淳,夏以梦转头看去,“妈妈”,今天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吹了很久的冷风,换来换去的班级,紧张的学业,还有黄海晴不满的话语…好像不能放过她一点点。 “每个人都要这样过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这样。”又是这些无力的难听话, “你就不心疼我吗?” “妈妈心疼,可是妈妈也没有办法,就这样一年了,熬一下吧。” 她并不只是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她所难过的,像无边际的海,深沉而没有尽头。过去的她好煎熬痛苦,新生活也没有善待她。 简淳的安抚并没有让她更好受,这么多年了,她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人能真的帮到她,她只有她自己。 聊天结束,夏以梦将头转回的那一刻,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在她习题上还未书写的空白处,她知道,她还是要用眼泪铺路。 第4章 去年运动会 第二天的太阳总会升起,哪怕再不愿不想,哪怕眼泪哭干,哪怕后悔选择,该面对的总是无法逃避。 下了车,她没有张望,而是直接往学校走去,她知道不会有人刻意等她,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夏以梦。”身后有人叫她,听起来叫的不太肯定。 她侧身回头,一个人朝她跑来,她在原地等了几秒,这人是昨天那个叫她记住的小姑娘。叫陆…雨涵,她跑到夏以梦身边。 “早啊,你坐公交车来吗?”两人一同走着,陆雨涵问。 “嗯 你就住这附近?” “对啊 在长乐那边。” 长乐…他外婆家也在长乐吧。她想着,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原本没有张望的车站。确实没有人了。 “那挺方便的。”她说。 “对呀。” 她不再开口了,但那小姑娘的嘴可闲不住,“我真的很好奇你呀!” “我么”,她轻轻笑了笑,“为什么?” “你身上有种气质,还很神秘,感觉让人很有琢磨的**。” 夏以梦身上的气质的确不一般,不似年纪大的老成,却比同龄人成熟不少,也不似年少者的幼稚,她有一种饱经世故,仍真诚待人的柔情。 还有就是,她漂亮。 与众不同的漂亮。 哪怕带着黑框眼镜会显得呆滞,以及最简单普通的装扮,看起来总是异于常人的突出。 “你是不是做过模特啊?” “嗯…是有做过。” “哇,有照片吗?我能看看吗?” “在我手机里。” “那你玩□□吗?我可以加你吗?” “可以呀。” 不知道她从哪儿掏出的纸笔,递给夏以梦。 夏以梦接过,写下一串号码。 “怪不得,你第一眼就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当然,夏以梦的感觉不光来自这么一件小事,还有她身上无数惊艳且深入人心的故事。只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个不平凡的人。她有着 不平凡的人生。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说着,一个温柔回应着。 从学校大门的路走,上了二楼大平台,离得最近的就是一号楼,后面依次在两边排开。不过平时夏以梦是走车棚门的,那里离她下车的地方近,这次是为了陪陆雨涵。 “我要进去啦!你走哪边?” “我在七号楼。” “那么远啊 那拜拜啦。”她边走边朝夏以梦挥手。 夏以梦笑着点了头:“嗯 ”,挥了两下手。 手扶着腰下的包带继续向前走。独自一人。 从后门进到教室后,就零零散散几个人,她对这栋楼并不熟悉,除了初二那年来这找过一次“琳哥”。 她放下书包后又走到后门,从她进门开始 一个短发女生就一直看着她,于是她开口:“这儿的卫生间在哪儿?” “哦,你一直往那边走就好了”,说着用手指着方向, “谢谢。” 到了走廊尽头,再往前就是一个小楼梯间了。右边是男厕,左边有一个小廊道,女厕在最里面。廊道侧面有一块凹进去的水房,可以进四五个人。 她回到教室,那短发女孩开口,依旧是那些问题:“你以前是哪个学校的?” 夏以梦从桌洞里抽出一张纸,擦着手:“就是这个学校的。” “那你怎么……” “我比你们大一届。” “哦哦哦 我叫陈星媛,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也可以找我玩,嘿嘿。”她龇着牙朝夏以梦笑。 夏以梦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并没有多感动,只是低头笑了一下,然后朝向她:“谢谢你啦。” 临城的九月还不像秋天,中午的阳光更是特别刺眼。 队伍到食堂之后,大家都分散开来,或是成群结队,也或是争着抢着去排队,只有她不急不慢,陈星媛并没有走得很快,而是来到她面前: “没人和你一起吗?走吧我们一起。”她说着往前走。 夏以梦本想回应,可食堂太吵,她嗯了对方也听不见,点头对方也看不见,干脆作罢。 而后陈星媛又来了一句:“我可以以后都和你一起。”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她只是听着 没有讲话,也没有相信。 打好饭菜,她跟着陈星媛到了九一六班的座位,已经接近食堂的底端了,和原来的七班之间隔了九个班的座位,这下是彻底跟过去隔了个世纪了。 陈星媛坐下后,边上有个空位,夏以梦先问了句:“这有人吗?” “好像有,没事,后面还有很多空位。”陈星媛说着又起身往后走,差不多快桌尾,挨着最后几个女生坐了下来。 隔了一条窄窄的过道,就是男生桌了,吃饭的时候,余光中总隐隐约约有朝向她的目光,虽然食堂很吵,但也总有一些与她有关的声音,男男女女都有。她没听清,也没刻意去听。 …… 开学两天,她已经感受到了无比大的压力了。 本来休学的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稍微学的好一点,从新开始,可她似乎早就失去了从新开始的能力,这种能力,不是说她软弱无能,而是生活不似小说,哪里会给她让一切重演的剧本呢。 同样也是她经历过各种风霜雨雪之后,在心里留下的痕迹。不是笔墨浓淡可以描述,也不是肉眼所见可以衡量。从一开始 生活就不曾如过她的意。要说从新,也要她的心从一开始就没有碎过。 既是世冷也是心凉。 此刻又是事与愿违,不叫从新开始,而是换了个故事 继续走下去。 “早知如此,就不做这个选择了。没办法了,我没办法了。” 她似乎开始后悔。可她无奈,她只能接受。 命运好像总是玩弄她。 “很多时候,我崩溃的每个瞬间,曾经那些共鸣的事就在脑海中历历在目。一样的,改变不了。” 过去的事她改变不了,现在的她同样也是这样。 于是她又写下一句,“我没有办法了,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怎么办了。” …… 站台里,又是那个熟悉的面孔。 “好巧啊,又遇到了。”是昨天那个男生。 她本来低头看着脚尖,而后抬头朝向他:“嗯。” “你声音真好听。”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大大方方表达。 “谢谢。”她浅浅笑了一下。 夏以梦的声音好听,是温温柔柔的,像她人一样。 但认识久了就会知道,夏以梦可以很反差,声音,样子,风格…就像之前流传的一句话:她会七十二变,喜欢什么风格,她给你变。 接近晚上十一点。 “叮咚”琳哥回复的消息, 那个男生帅吗? 前面的聊天她说了这两天的经历,还有在车站遇到的那个男生。 就普通男孩的长相。 夏以梦不喜欢评价别人,因为她不喜欢被别人评价。 说完这个,她突然想起来: 昨天我进班的时候,有个男生问我:“都不自我介绍的吗?” 那你说什么 我没说话,那个班主任没这个打算,刚好我也懒得说了。 那你看见他长什么样了吗 没有我没看 …… 明天是周末,她不着急睡,刷着□□空间。 余静如: “我们班有美女姐姐(花痴表情)” 的确不是错觉。昨天并没有收到余静如的好友申请,而是信息: 姐...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是你啊小朋友 哇塞 …… 去年运动会的时候,有关于她的消息,总在议论,流传,但人们见到的她总是只有那么一瞬一眼,她太久没好好站在人群面前。 那天,她穿着白衬衫和黑色百褶短裙,搭了件学院风毛衣外套,领口有一条酒红色领带,在大众的视野出现,虽然不是什么浮夸的装扮,但她穿着漂亮,不需要化妆,头发只是简单扎了低马尾,带着口罩,回头率爆表。太多人想看她,太多人想知道她,太多人的嘴还在说着她。 她只是自顾自地走,她们叫她,朝她打招呼,她回应。认识的,不认识的,见到她一眼,都想再看第二眼,移不开视线。她们说她漂亮,说想知道更多有关她的事情。 从教室走到篮球场边上的大本营的这一路,无数目光追随注视,不过这次,似乎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好得多得多。 或许是今天她大大方方的出现,也很漂亮。 这一天,她们班主任,姓胡,朝她说:“今天运动会,这么穿没关系,但是平时上学要穿校服昂!” 她点头,虽然她平时都是穿校服,不违纪,不知道是不是她作为主角与生俱来被人针对的剧情。 有些人就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不论是非对错,像她这样特殊的人出现,那就用尽方法去贬低,针对,诋毁。 可即使这样,这个姓胡的班主任,在叮嘱的最后,看着她,轻轻呢喃了一句:“漂亮是真的挺漂亮的。” 也就是那天结束的没多久,她在那个学校消失了,像是一出精彩的舞台剧,最盛大亮丽的**后,突然闭幕。了无音讯。 ...... 竟然还有这种机缘,那个时候她在人群边上朝操场看,其实她对比赛不感兴趣,但是有人在跳舞,她总想看两眼。余静如是最先过去拍了拍她后肩要了她联系方式,而后陆续有人来问她要。 她轻轻笑了笑,给这条说说点了个赞。 插班生...这个身份也不错。